《侯门娇宠:重生农家小辣妃》 第一章 重生当年 近日京城了出了件奇事。 安平侯府上的小公子又办了件荒唐事,竟然在重孝期间醉酒闹事,还逼死了一个良家女。 那女子家人悲愤万分之际,婶母伤心欲绝的写了一纸血书,从宛平城一路到京城,逢人便哭遇轿则跪。人还没走到登闻鼓院,这事已经跟雪花似的,飞遍了整个权贵层。 据说安平侯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正在后院练武,盛怒之下生生徒手劈断了眼前碗口粗的杏树。 粉白的花瓣如雪,纷纷洒洒了一地,如此旖 旎景色也挽留不住侯爷的脚步,直接抄起马鞭,亲自去宛平城捉拿逆子去了。 整个的桃色事件中,大家的关注点都在这个成日生事的败家子身上,并没有人询问起绯闻事件中的女主角。 似乎她的命,如同街边的阿猫阿狗一般,除了给这些贵人的八卦添些边角料之外,再无其它意义。 所以当成绣从炕上爬起来的时候,面临的就是这么一副窘态。 黄泥糊的墙壁时间太久,导致里面的麦秸秆子有些已经支棱出来。 光线从外面透进来,照着空中漂浮的尘土,灰灰蔼蔼。 天阴了。 四月的阴天,可并不是一个好在兆头,若是当真下起雨来,便是没完没了。 这个已经在风中摇摇欲坠的屋子,再也支撑不住连绵雨季了。 成绣按照旧时记忆巡视了一圈屋子后,发现这家徒四壁的房子里竟然还有一些可用之物。 她手脚麻利的从伙房里头抱出一卷油布,又将后院的梯子挪好对准位置,一手扶着梯子,一手托着油布,拖着瘦弱的身子慢吞吞的往上爬。 不时有村民路过,在瞧见她的举动之后掩嘴对身旁人窃窃私语。 可当成绣跟她们四目相对,冲着她们甜甜一笑时,那些人却犹如瞧见了什么可怖的东西,青着脸缩着脖子就快速离去了。 等人走远,她迅速的收起了所有笑容,垂着头加快了手中动作。 毕竟看这天,暴雨将至,当务之急还是把屋顶都遮好了,保护好这唯一的避身之所。 果然不出她所料,铺好最后一块儿油布的时候,天色陡然变得阴沉,紧跟着一声闷雷,一股凉风便携着水汽扑面而来。 成绣抬手擦了擦额前沁出的细密汗珠儿,正准备歇口气爬下梯子。 却不料眼睛一抬,便瞧见了隔壁院子里,两个妇人对着咬耳朵。 估摸是说着说着话不投机,竟然吵了起来。 其中一个身量消瘦的翻着一双三白眼,虎着寡脸,声音犹如铁片刮玻璃:“这可是四丫头的买命钱,除了给她修坟立碑,剩下的都得存着给大哥他们两口子,大嫂可莫要太贪心了。” 另一面似圆盘的妇人笑的十分和气:“弟妹,绣儿丫头出事的那天,我们家玉芬正好在西柳河边上呐。” 明明是温柔和顺的话语,却叫那寡脸妇人激起了一背的冷汗。 想了想,她咬牙从胸前摸出一块儿蓝布帕子,塞到那妇人手中,愤愤道:“二嫂得了好处,可记得让玉芬把嘴巴闭的严实一些!” 圆盘脸妇人连忙打开,拿出最大块儿的银角子放在嘴里咬了咬,又对着吹了口气后迅速的放在耳边,心里乐开了花。 忙不迭道:“弟妹放心,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这事我会烂肚子里的。只是下回再有什么好处,千万别忘了嫂子啊!” 说罢,晃着那肥硕的身子便进了屋。 直到她关上了门,寡脸妇人才狠狠的对着地上啐了口浓痰:“不是老娘聪明,差点就白忙活一场。三五两银子,权当给你买寿衣了。等侯爷的安抚银子来了,老娘找机会再做了你!” 她目露凶光,这一刻,已经在心中想了好几个踢走这块儿挡路石的方法。 却在下一刻,对上那双熟悉的面孔时,吓的面庞瞬间僵硬,喉咙发硬。 成绣骑在屋脊上,翘着一双脚丫,笑着摇晃小手,脆生生的喊了句: “三婶,我舍不得你。” 话音刚落,天边又是一个炸雷,伴随着一道闪电,映的成绣那张笑脸,犹如鬼魅一般。 寡脸妇人再也忍不住,只觉得裤裆一热,身子一软,翻着白眼就倒了下去。 吓唬完人的成绣,心情好好的爬下了梯子,回到伙房。 之前的记忆,她记得可清楚呢。 前世十二岁那年,她在西柳河边洗衣裳,却被堂哥栓子欺负。厮打之间,栓子一使劲,她身子一歪,直直的坠落水中。 四月的喝水冰凉刺骨,何况她还不谙水性,刚挣扎了两下就猛地灌了一气喝水,呛的她嗓子火辣辣的疼。 直到一双犹如白玉般的手薅着她的领口,将她从手里拎了上来。 她被呛的几乎昏死过去,朦朦胧胧中,仿佛看到了一根杏黄的绣云纹锦带在眼前飘啊飘啊。 醒来后发现,一切都变了。 二婶和三婶对她道喜,说救她的贵人看上了她,要纳她去做姨娘。并且叮嘱她日后得了好,千万别忘记了家里的亲戚。 她回忆起那条杏黄的锦带,不知怎的,突然脸就烧的慌。 可她临死之前才知道—— “我家公子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好心救了你这蛇蝎妇人!“ “你借故说我家公子看了你的身子,死活要入侯府为奴为婢。公子让你来了别院,你却又不安生。竟然给公子下毒!” “我告诉你,今日若是公子有个三长两短,我第一个就先要了你的命!” 原来,她以为的爱恋,都是旁人事先安排好的。 原来,她这些年的恨,都是可笑的。 成绣不知道为何这次落水醒来后是跟前世截然不同的情景。 她没有被道喜,也没有被送去做姨娘。 但万幸的是,她还活着。 回忆过往,成绣竟然发现自己脸上一片冰凉,用手碰触才发现,早已经是一片泪痕。 五年时光,犹如黄粱一梦。 如今梦醒了,炉灶里的红薯,也好了。 灶膛里传来阵阵香气,引的她肚子里的馋虫乱蹿。 成绣用火钳从烧尽的灰堆里头将两个拳头大小的红薯给刨了出来。 红薯的皮烤的焦黑,用手剥开,就露出了里面金黄色的肉。 成绣忍着烫,撕下来一块儿肉,放在口中。 尚未咀嚼,便听到了外头熟悉的叫喊声。 第二章 恐吓恶妇 叫她的是寡脸三婶,声音里透着胆怯,被这飘摇的风吹的稀碎断断续续吹 入耳中。 若是从前,她定然第一时间就起身去迎了。可那份恨意跟随她活了四五年,重活一世,她能保证不报复就是最好的善良,凭什么还要笑脸相迎? 一直到外面的声音小了下去,犹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快到跟前了。她这才放下手中已经吃干净的红薯皮,拍了拍手上的残渣,慢悠悠起身向外走去。 才刚露了个头,正对上了成三婶那张心虚的脸,她的眸子瞬间瞪圆,脸上血色唰唰退尽,步履慌乱的后腿两步。若非手及时的抓住门框,就要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了。 “你,你,你。” 她吓的面色蜡黄,薄薄两片嘴唇直哆嗦:“你究竟是人是鬼?” 还没等成绣开口呢,她猛然想起了什么,从胸前摸出一张湿哒哒的符纸,恶狠狠的冲她喊道:“不管你什么,老娘都不怕你。我这有张天师的符,你若是敢害我,就叫你魂飞魄散,连个鬼都当不成!” 说罢之后,见成绣的身子隐在幽暗的角落,并未上前。 成三婶以为自己镇住了她,立马又婉了口吻: “绣儿啊,你已经死了,就别再留恋家了。你放心,你安心的走,你弟弟,婶子会把他当亲儿子疼的。你爹娘往后,婶子也会叫你栓子哥给他们养老送终的。你就踏踏实实的去吧,啊!” 她不提还好,一说这个,成绣的心中便是忍不住的恨意。 前世因她是个那样身份进去的,众人皆为防备,一直被拘在后院里。 也是小公子出了事才知道,原来她出事后,村子里的人常常聚在一起说三道四,指指点点。 人言可畏,最终娘忍不住自缢身亡,而爹则受不住打击时常酗酒,最终在一个雨天的深夜,脚底打滑摔破了脑袋,当场毙命。 而失去了双亲的弟弟,焉能好过? 这一切的源头,皆是因为眼前妇人而起。 她恨不得啖其肉,啃其骨! 可最终,成绣生生的忍下了那口气,小脸一抬,露出怯生生的样子。 “三婶你说啥呢?我是人,不是鬼,我还好端端的活着呢.....” 成三婶怎么可能相信,尸首是她儿子栓子亲自捞上来的,当时胸口毫无起伏,整个人也一丝热乎气都没有。确保人没了,她才将尸首扔到这破屋子里,忙不迭的按那人的指示进京告状去了。 怎么一眨眼,人又活了? “怎么可能?我亲眼瞧见你没气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的不确定。 成绣往出站了站,一张干净白静的小脸彻底的露了出来。 “三婶是说我落水吧,”她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细声细语的解释:“当时我被一口喝水呛的差点晕过去了,幸好栓子哥救的及时。你们走后我就醒了,只是没力气去叫三婶,所以多躺了会儿。说起来,还要多谢栓子哥的救命之恩呢。” 成三婶听她说的合乎情理,再瞧这青天白日的,她竟然也不惧日头,想来果真不是女鬼了。 胆怯褪去,恶意便爬满了心头。 世子害死良家女这件事,如今已是传遍京城了。 这丫头却又活过来了,倘若叫人知道,不但端王那份白花花的银子要飞走,便是早些时候那人许的银钱,也都要打了水漂了。 这么一想,再看成绣的眼神,立马就带了恨意。 小丫头在火房门前站着,一副瘦弱不堪的样子,只要自己往那纤细的脖子使劲一掐,不出一刻钟,银子就全到手了。 成绣见成三婶的目光阴沉,脚步微微往前挪了一步,似乎想要扑过来似的。 她不慌不忙,抬高了嗓子喊了声:“三婶。” 成三婶一个激灵,瞪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望着她,整个人仿佛魔怔了一般。 成绣轻笑:“我听说,婶子以为我死了,去京城告了御状?” 成三婶恶狠狠的瞪着她。 这小蹄子死也不死透了,害的到手的东西都飞了。不过没关系,眼下正落雨,四下无人,只要掐住她的脖子,再捂住那张嘴。银子,银子还是她的。 “是啊。”她的声音犹如恶魔一般,步步逼近:“如今整个村子和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是个死人了。族里正在给你看地呢,等着时间一过,立马就下葬。” 她似乎是在告诉成绣,也是在安慰自己。 眼前的小姑娘早已经是个死人了,自己无非是叫她再死一次而已。 “三婶待我可真好。”成绣丝毫不惧,手却悄悄的伸到背后,摸索到了墙上挂着的烧火棍后,紧紧的攥在掌心。 “只是侯爷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吧。” 果真,听了这句话,成三婶停住了脚步。 “三婶有所不知。这死人和死人呀,死法不同,样子也是天差地别呢。譬如说,落水死的,因为灌满了水,身子也泡的发白发涨。上吊死的,脖子上除了有一圈绳子印之外,舌头也吐的老长,卷都卷不回来。还有这被人掐死的。” 她嫣然一笑,却笑的成三婶通体生寒。 成绣慢条斯理,娓娓道:“被人掐死的,则会在脖子两侧留下指头印。到时候啊,仵作都不用验,拿手一对比,就查出来谁是真凶了。” 成三婶的面色发白,跟见了鬼似的望着眼前的姑娘。 不怪她害怕,一个平素里胆小怕人的孩子,猛然间转了性,还一下子猜出了她的心思,这怎叫人不胆寒? 成绣却趁胜追击,笑眯眯的冲着她道:“若是侯爷知道他的儿子竟然被人陷害,您猜,盛怒之下,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行径来报复这个人呢?” 春雨寒凉,她竟是到这一刻才发现,随着这句话,她已经被冻的手脚僵硬,连舌头都不听使唤了。 天边又是一个炸雷,紧跟着的闪电照亮了眼前少女的面庞,也让成三婶清楚的瞧见了她嘴角毫不掩饰的恶意嘲笑。 “鬼,你是鬼,你不是人,鬼啊!” 成三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丢下手中已经被雨水泡烂掉符纸,拔腿就往外跑去。 第三章 生死存亡 直到看她彻底离开,成绣这才松了口气。 她松开了手中的烧火棍,看着自己的细胳膊细腿苦笑:倘若方才那番话镇不住成三婶,只怕她这副才活了不到十二时辰的小命,又要交代了吧。 她素来知道三婶心狠,但也没想到,她竟然敢杀人! 这等的祸害,留着也是个隐患。 成绣不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事实上从清醒过来之后,她的小脑子里就一直在谋划着如何复仇。 前世就是个谨小慎微的,从未生过害人的心思,这辈子当真提上日程后,才发现,并非是一件容易事。 首先,成家尚未分家。 祖母一共生了三个儿子。 成绣的爹是老大,忠厚本分,在整个家里就如同一头老黄牛一般。加上后来娶了同样贤良的刘氏,两口子在镇上找了活计,一个挑粪一个浆洗衣物。 原本是想要带一双儿女在身边的,却被婆母宋氏阻拦,硬将他们留了下来。 至于成二伯和成三叔嘛.... 呵呵... 三婶心狠,可这事二婶也拖不了干系,家中两个叔叔不当家。当真对峙起来,成绣没有半点胜算。 更何况,村子里谁不知道,祖母的心早就偏到咯吱窝了。她一个半点都不受宠的女娃娃,哪里能干的过成家一大家子人呢? 为今之计,只有等了。 方才她故意在房梁上那么说,为的就是引成三婶过来。而后又故意说了那番话,为的就是好叫她死了偷偷害死自己的心,省的侯爷追查起来,她们都跟着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没想到,人的心肝会有这样的黑。 她爹娘为了这家人扒心扒肝的,到头来,却养出了一窝仇人人。一个个的,明摆着要置她于死地! 天色刚擦黑,成绣家的院门就被狠狠踹开了。 踹门的是三婶家的栓子,今年十五,比她要高一个头出来。 成家这一代有两个男丁,可祖母独独偏信这个长孙,家里什么好的都紧着他。所以栓子满脸横肉,挽起袖子,走到她跟前后,眯缝着眼瞧了瞧,从鼻子里哼了声。 “臭丫头,命还挺大!” 栓子早从娘那听说了,这臭丫头的命可以换好多银子。到时候,他就盖一座大宅子,还能娶到村子屁股最大的柳翠当媳妇。 可这丫头活了,宅子和媳妇都不翼而飞了。 成绣有些紧张,后退两步,防备道:“你来做什么?” 栓子可跟成三婶不一样,自幼被养成混世魔王的他简直就是性子乖张,不服管教,什么都敢干。 “做什么?哼哼!” 栓子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顺势在裤腿上一擦,上前猛地一把就拽住了她的头发,对着她耳边狠戾道: “先是假死骗我,又装神弄鬼的吓唬我娘。成绣,你胆儿肥了啊,敢在老子跟前玩这套,告诉你,就算你今儿是个鬼,老子也要把你重新弄活!” 说罢,一个大耳刮子就要打上去,却突然感觉到头上一阵剧痛,有什么热热的东西似乎流下来了。 栓子嗷嗷叫着松手去捂住自己的脑袋,蹲到了地上。 成绣握紧了手上的烧火棍,心脏都快要从腔子里蹦出来了。 成三婶下午离开后她便觉得没有安全感,顺势将烧火棍放在了自己身边,走哪儿都带着这个防身的东西。方才步步退后,为的就是拿这个离着不远的东西。 她紧紧的攥着烧火棍竖在面前,指着栓子做出一个防御的动作。恶狠狠道:“我警告你,你若是敢上前一步,我就打爆你的头!” 栓子熬过了最疼的那一阵,将手上的黏腻放在眼前一瞧,竟然是猩红一片。 他也被这红给燃了双眼,顿时站起来,龇牙咧嘴:“臭丫头,我看你是找死!” 说罢,便要伸手去抓她。 “呵。”成绣冷笑着握紧了烧火棍:“栓子,今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死了,大不了我赔你一条命,反正我贱命一条,无所谓。可倘若我死了,侯府的人来了,那你们还活的成吗?” 说来可笑,前世恨不得赶紧逃离的地方,如今却成为了她的保命锁。 果真,听了这句话之后,栓子停下了脚步。 他不笨,何况早就从他娘话里知道了这其中的担忧,所以才想过来抓了她骗去西柳河边的。 没想到素来软的跟只兔子的成绣,竟然会表现出这样刚毅的一面,倒是出乎他所料了。 只不过..... “好,成绣,老子现在可以饶你。” 成绣的心还没放下,便在听到下一句的时候,彻底的吊了起来。 “老子可以饶你,可你当真 觉得,你能活的过去?” 栓子看着她成功冷下来的脸,顿时自鸣得意,话就多了几句。 “你的死,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如今侯爷已经在宛平城了,很快就要派人来乡里。你不死的话,受牵连的是整个家,你觉得,奶会让你活着?” “如今,不过是多留你一口气罢了。成绣。”栓子指着自己脑袋上的窟窿,恶狠狠道:“你给老子记住,等侯府的人看完了你的尸首,看我怎么折腾你!” 说罢,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捂着脑袋转身便出了门。 临走到院子的时候,成绣听到什么东西被踹翻,稀稀拉拉的洒了一地。 他一走,成绣的心彻底荡到了谷底。 栓子并没有欺瞒她,这件事现在闹的太大,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即便是她跑去对里正说明情况,她也没有证据。 更何况,她“死”后,成三婶一路到京城的表现,已经为她赢得了美名,谁又肯相信一个小孩子的话呢。 生死存亡之际,成绣的脑袋犹如一团乱麻,不知不觉中,手中的烧火棍咣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只听见当的一声闷响,烧火棍滚了两圈,在墙角停了下来。 成绣盯着脚下被烧火棍砸出来的奇怪小坑,忍着心头的疑虑,先去掩上了门窗后。 这才捡了烧火棍过来,慢慢的开始刨开了地上的土坑。 直到露出了土黄色帕子的一角之后,她放下烧火棍,用手快速的刨开了上面的土块儿,使劲的拽了出来。 第四章 狠心祖母 成绣端端正正的站在成老太的屋内。 她的前面,除了头上裹着白纱布,一脸狠戾的栓子,还有手指头在辫稍缠绕,撇着嘴的玉芬。 满脸和气实则打着自己小算盘的成二婶,尖嘴猴腮一脸精明样儿的成二伯。 搂着栓子胳膊申神情恍惚的成三婶,还有病病歪歪靠在炕角的成三伯。 以及...... 成绣看着眼前黑瘦精神的老太太,开口叫了句:“奶。” 不料这一句,引得老太太勃然大怒:“哼,你可别这么叫我,我可担不起!” 成老太穿着一身湛蓝粗布衫子,虽然布料粗糙,可做工却十分精良,一看就出自有心人之手。 她用力的攥住了手中的拐杖,干瘦的手背蹦出道道青筋,咬牙切齿问道:“我问你,你为何要对你哥下毒手?” 下毒手吗? 成绣在心中冷笑,这老太太素来如此,偏疼唯一的孙子,事事当宝。便是二婶家的两个姐妹,也因为亲爹娘在身边,要比自己过的好。 从小到大,哪一件脏事烂事不是她来干?又有哪一次的黑锅不是她来背? 她知道,只要她实话实说,她们也早就准备好的说词。反正无论怎样,错的都是她就对了。 想到这儿,成绣仰起脸,换上了一副垂泪欲滴的样子。 “奶,栓子哥他,他....” 巴掌大的小脸苍白而彷徨,一双杏眼里盛满了泪水,眉宇间还有遮不住的惊魂未定,活活的演出了一个小孤女的模样。 栓子满脸傲据,他早就知道她会告状。 可那又如何? 他刚才既然敢下狠手,便是家里人都默许的。 欺瞒侯爷成绣的性命比起来,自然是侯爷更重要。 岂料,成绣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哭成了泪人,只是一言不发。 哭了一会儿,把成老太也哭烦了,手里的拐杖直往地下敲,尘土蹦了三蹦。 “哭什么?我叫你说话!” 成绣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哽咽道:“方才栓子哥进门,说因我落水引发的严重后果,叫我成全了全家的性命,自己了断。” 成家上下,居然都一副原该如此的表情。 成绣攥紧了拳头,直到掌心传来尖锐的痛处感,这才凝神继续演下去。 “我害怕,便想要问个明白。可栓子哥说,倘若我不乖乖听话,他就要动手了。” 说罢,抬眼望着成老太,眼泪再度夺眶而出:“奶,这件事,当真,当真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她在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也是给成家人最后一个机会。 成老太老脸一板:“没错,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你为何不听栓子的话,还动手打伤了他?” 呵呵。 成老太的话打消了她心中的最后一丝幻想。 “我,我......”成绣眼睛一闭,心一横,将领口的盘扣解开了两粒。 众人不解,待看清楚她脖子下面的红痕时,顿时面色就沉了下来。 “栓子哥他,他说......”成绣的脸上露出了屈辱的表情:“他说反正我也是要死的人了,不如让他先.....” 白 皙的皮肤上,那一道道抓痕中混着暧昧的红痕,触目惊心。 “我不从,他便强来。惊慌失措之下,我抓到了什么,这才打伤了他......” 成老太的脸已经黑成锅底灰了。 成三伯更是一阵咳嗽,憋的脸都红了,颤抖的伸出手指着他:“畜生,畜生.....”才说几个字,就开始喘不上来的憋气。 成三婶连忙上前替他拍背顺气,同时愤恨的望着成绣。 栓子这才反应过来,怒道:“臭丫头,敢往老子身上扣屎盆子。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说罢,挽了袖子便要冲上来,却被成成二婶给拦住了。 “大侄子,你可千万忍住。绣儿就是死了,那也是侯府的鬼呐。这身上又有了痕迹,侯府过来追查,咱们可说不清。” 看似安慰,实则火上浇油的对成老太道:“娘,我看这件事了了之后,赶紧给栓子娶个媳妇儿吧。再怎么滴,绣儿也是他亲妹子啊。往后我都不敢让玉芬姐俩单独在屋了......” 原本还畏畏缩缩在椅子上的成三婶一听这个,顿时来了精神,跳脚骂道:“徐五娘你放屁,就你家玉芬那肥猪样儿,脱光了躺炕上我们栓子都不看一眼。我呸!” 眼看着越说越不像话,两人马上就要打起来的模样,成绣冷眼旁观,心说你们最好先乱起来才好呢。 到底最后还是成老太记得关键,怒喝一声,将两边给镇压了下来。 “栓子娘,你说的都是什么话?玉芬再怎么也是咱们成家的孙女,有这么说自己家孩子的吗?叫外人听见,成家的老脸还要不要了?” 成三婶狠狠的翻了她一眼,心有不甘的衍熄停鼓。 接着,扭到成二婶那边。 “玉芬娘,你这话也是混账!栓子那是玉芬的亲哥哥,有什么不放心的?这小蹄子的浑话你也放在心上?简直就是可笑!” 成二婶嘟囔:“由不得我不信,您这宝贝孙子在外头的名声谁不知道?寡妇的炕都爬,还有啥干不出来的。” “给我闭嘴!” 成老太气的浑身哆嗦:“旁人说你侄子也就罢了,你这当婶子的也跟着胡说。老 二,你是怎么管教你媳妇的?下不出蛋就算了,整天说三道四,咱们成家,不要这种女人!” 见成老太是当真动了怒,一直没言语的成二伯连忙出来打圆场:“娘,您别跟她一般见识。虽说没生儿子,可好歹也养了玉芬她们姐俩不是?再说,咱眼下要赶紧解决的是绣儿的事。若是侯府的人来了,那一切可都来不及了哇!” 一番话,终于又是将矛头指向了成绣这里。 城老太精明的目光中带着警告,环视四周,看了一圈众人之后,见他们都老老实实的,这才收回目光,重新望着成绣,冷声道: “不管你哥哥之前做了什么,方才也算是给你赔不是了。到了底下,你也莫要记恨他。怪只怪你自己醒的太晚,叫人以为你都死了才闹出后面的荒唐事。如今你赶紧了却此事,省的牵连家里。” 说罢,看了一眼栓子,警告道:“绣儿丫头下午上房已经被两个邻居瞧见,稍后你们去解释解释。西柳河太远,就别再节外生枝了。直接塞到院子的井里面。仔细点,别蹭破皮再叫侯府的人瞧出来。” 第五章 事有转机 “放心吧,保证轻手轻脚,再怎么滴,也是我妹啊。”栓子摩拳擦掌,一步步走来,笑的狰狞:“绣儿,咱们院子不比房顶高,放心,这次没人再瞧见你了。” 他原本以为成绣要挣扎的,却没有想到,她竟然十分顺从的闭上了双眼。 栓子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原本他以为成绣能跟方才似的再挣扎一下,没想到就这么的得手了。 可他在把成绣往外拖拽的时候,突然,成老太眼余光敏锐的看到一处,急急忙忙叫停。 栓子不解:“奶,别再瞎耽误时间了。” “先等等”成老太步履蹒跚的走到成绣跟前,老树皮一样的手钳住她的胳膊,露出了腕子上那个金光闪闪的镯子。 她言简意赅,伸手:“灯!” 成二婶早在瞧见那个金镯子时候就按捺不住了,连忙借着送烛灯的机会,凑上来看。 幽暗的屋内,豆大的烛光在靠近镯子后,发出闪闪金光。成二婶想要伸手摸上一摸,却见成老太瞬间松手,宽大的袖子滑下,遮住了那令人眼馋的物件。 成二婶连忙笑着重新摸上成绣的手:“绣儿啊,有这好东西,咋不跟婶子说一声呢。若是跟着你一起沉井,不是都泡坏了?来来,不如给婶子,等你娘回来,婶子就转交给她。” 说罢,便要去摘。 成老太却一反常态,啪的一巴掌将成二婶的手打落,斥责道:“眼皮子浅的东西,是不是你的都想要!” 成二婶心中恨极,却不敢言语,只有摸着发红的手背重新站回原处。对上了妯娌那讥讽的眼神时,挤出一个和悦的笑来回应。 成老太一双眼睛犹如鹰隼,死死的盯着她:“绣丫头,这个镯子是哪儿来的?” 成绣惊慌的微微垂眸,又有些赌气的偏过头,原本苍白的面颊却飞来两道红霞,默不作声。 栓子在旁边嚷嚷:“管她是哪儿来的,直接撸下来就是了。奶,你还在耽误什么。” “你给我闭嘴!”到底是对自己最疼爱的孙子,成老太的声音柔了一些:“你先带大家回去,我有话要单独跟绣儿说。” “奶!”栓子气急,他是恨不得亲手解决了这个臭丫头才好:“侯府的那边......” “侯府那边不用你管,天塌下来有我撑着!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成老太的话已经说成这样,众人也没有法子,只有先离去。 待人走干净了,成老太一改方才的冷漠,牵起了成绣的手,声音柔和许多。 “好孩子,告诉奶,这镯子是哪儿来的?这样的东西,你还有多少?” 声音里,含着隐隐的激动和喜悦,循循诱导着这个最不喜爱的孙女,想要从她口中,撬出更多的秘密。 屋外。 成二婶笑着去跟妯娌打招呼,却被成三婶冷漠的避开,双手抱怀,两只脚分开站着,斜眼凉薄讥讽道:“二嫂还是离我们远些好,省的你们玉芬回头出了什么事,都怪到我们栓子身上来。” 成二婶笑的浑身肥肉乱颤:“弟妹这是啥话,方才我那都是说反话,故意臊那丫头呢。栓子是什么孩子,我这个做婶子的还不清楚吗?等回头,我亲自来给我大侄子说个亲,保管好生养。” 成三婶睨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回道:“二嫂素来精明,那心比比干还要多一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怎么猜的出?可我这个人呀,心眼没你那么多,还是找老实本分的儿媳妇好,省的被人卖了还帮着人数钱呢。” 说罢,一扭身,大声道:“栓子,咱们走。” 成二婶看着她走的稍微远一些了,才换了一副愤恨的样儿,啐道:“个浪催的,不就是握了点银子,瞧把你给得意的样儿。我呸!老太太这把年岁,总不能护你一辈子。等老太太头里死,我看你守着个病秧子男人怎么还怎么过日子!” 成二伯走上前来劝:“娘偏疼三弟一家你又不知道,偏去惹她干甚?不给自己找气受嘛。” “你懂个屁!”成二婶一想起方才那一幕,眼珠子都红了:“绣儿腕子上那个金镯子你也瞧见了,沉甸甸的,值不少银子呢。娘把咱们都撵走,指定是要给老三他们家了。” 成二伯讶异:“不会吧,那么大一个镯子,大家都瞧着,怎么也要分咱们一点。” “你就糊涂吧。”成二婶恨铁不成钢:“从我嫁你们家来,什么好东西不是紧着老三他们?远的不说,你娘让老大他们两口子出去做活,为的还不是给老三买药?说是帮人养着一双儿女,可捎回来的银钱都落到老三家口袋了。你娘啊,心眼子都歪透了,这也就是老大一家实诚,换了是我,早就不干了。” “那是大哥的事,你操那么多心作甚。”成二伯安慰:“只要你别跟娘顶嘴,多讨好她好人家,这银子也少不了咱们的。” 成二婶真是恨不得给这男人两个脑瓜崩,好敲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多少浆糊。只是成绣被推下水这事现在还不易告诉旁人。她总觉得,娘单独留下,为的也许不仅仅是这个大金镯子。 管她呢,反正她事事不出头,这好处,她也一样都不能落! 别以为她不知道,若是绣儿丫头当真死了,侯爷那边还有银子等着安抚呢。三五两的就像打发了她?真以为她是那等好打发的妇人了? 成二婶望着那破败的屋子,羸弱的烛光将那个消瘦的身影镌刻在了窗纸上。她眼珠子一转,拍了拍成二伯的肩膀,附身上去,悄声说了几句后,成二伯面色犹豫:“这,能行吗?” “有啥不行的。”成二婶咬牙切齿:“你娘心里只有老三一家,咱们再不努力点,只怕日后连口菜汤都喝不上。难道你愿意日日看那寡脸婆娘的脸色熬日子?” 成二伯被说的颇为心动,一咬牙,下了决心:“好,就这么办!” “早该听我的了。”成二婶一想到接下来的好戏,心头就不免得意的紧,圆盘一样的脸蛋上露出了得意的笑来:“这次我非得让老三媳妇吐点血出来不可!” 第六章 虚与委蛇 桌子上面的烛光摇摇欲坠,眼看那灯芯已经快要被化开的泪烛淹没,微弱的烛光时不时飘在成老太的那满是沟壑的脸上,映衬的有些阴霾。 她抬起头,眯起双眼,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成家人的个头并不太高,可眼前少女却长得细长高挑,显然是随了她母亲那边。身上的衣服浆洗次数太多,已经看不清楚布匹原本的颜色,领子和袖口的布料明显跟面前不一样——那是因为姑娘长得太快,自己另外用布接上去的。 被她这么看着,成绣说一点都不紧张,那是假的。 成家虽说有三儿一女,可真正当家做主的,却是这个精明的祖母。 成老太虽说是农妇,却极有头脑,她并不像下面两个儿媳妇那么的目光短浅。所以她才在瞧见了那个金镯子之后,果断的带在了胳膊上,为的就是在恰当的时候被她看见。 成家穷的叮当响,以成老太的脑子,她不会跟旁人一样,只瞧见这只金镯子。她一定会追根溯源,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果真,鱼儿上钩了。 饶是如此,成绣心中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她方才的话,半真半假,能不能活命,就要看方才的话有没有糊住这个老太婆了。 只是这件事禁不住细琢磨,为今之计,只有祈祷世子的名头够响,能够打动成老太那颗贪婪的心了。 果真,她开口了。 “秀丫头,你是说,你与世子很早就认识了?” 她的声音干哑,听不出喜怒,在这微微寒凉的夜里,听上去犹如鬼魅。 成绣佯装瑟瑟发抖:“奶,我方才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敢骗您.....” 说着说着,抽泣了起来。 “哭什么,我又没说你。”成老太坐直了身子,目光如炬,死死的盯着她:“我要你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成绣心中早就打好了草稿,这一次依旧是跟前一回一样唯唯诺诺,颤颤抖抖的重复着方才的话。只不过比方才顺畅了许多。 “去年正月间,婶子们去集市,您在午睡。有一个少年来讨口水喝,我见他生的和善,便给他舀了一瓢。他跟我道谢之后便离开了,没想到隔了几日,在西柳河边又碰到。他问我叫什么名字,还骗我他是邻村的猎手。” 成老太没有言语,示意她接着说,同时,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表情,想要从中分析出真伪。 只是眼前少女虽说还有些发抖,但大概是回忆起了这些甜蜜往事,面颊竟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两朵红云,眼睛也跟噙着一汪碧泉似的:“我以为他当真是猎手,便同他多说了几句。之后,他倒是又来寻了我好几次。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成老太有些坐不住了,急切问道。 成绣羞红了脸:“还说要娶我做媳妇儿.....” “一派胡言!” 成老太突然的发难,让陷入回忆的少女一个哆嗦,瞬间缩回了脖子。 “我问你,他既是个猎虎,哪里的钱来打这样大的金镯子。秀丫头,事到如今,你还不赶紧把实话说出来,是想要急死我吗?” 成老太一改平日态度,变得苦口婆心,痛心疾首的望着成绣:“你婶子说你被世子推落水中,我便奇怪。好端端的,怎么就能遇到个世子?难不成这世子跟白菜一样,还满大街都是?你说,那猎手,到底是谁?” 成绣一听,面色顿时惨白,被成老太再三追问,才哼哼哧哧憋红了脸,小声道:“是世子。” 果真是他! 成老太心中大喜,她可不是什么没有见识的老妇人,若非当年家中出了那等事,她也是被人伺候的主儿,岂会沦落到今日? 那些个蠢货,只想要捞银子,可若是跟侯府攀上关系,这才是细水长流呐。 想到此,她连忙问道:“好孩子,你快告诉奶,世子待你可好?另外。” 她摸着成绣的胳膊,仔细的盯着她的眼角,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发觉的殷切:“世子他,有没有碰你的身子?” 激动的声音,恨不得两人当真发生点什么才是最佳答案。 成绣心中作呕,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前世做了什么孽,今生竟然会有这样的家人。 然而,她还是忍住了。 “奶说什么呢。” 成绣羞涩的转过头,另一只手不住的抚摸着那只镯子:“世子他,待我很好。从未因为我是农家女而怠慢了我。他说,虽不能为正妻,那日后也要给我一个名分的。” 说带最后,小女儿的娇羞让她再也说不下去,声音犹如蚊蝇一般。 成老太再也不怀疑。 倘若这世子坏了她的身子,或者说要娶她为妻,那定是在糊弄小丫头。可这世子竟然对成绣坦诚相待,还能忍住不碰她,这就说明,他对绣丫头上心了。 若是能给侯府做妾,那么往后她们成家就彻底的飞黄腾达了。到时候,银子还不是想要多少来多少? 想到这儿,成老太心情无比舒畅,看成绣就如同一个满身挂着金元宝的摇财树一般。笑容重新回到脸上,和蔼的让人陌生。 “好孩子,能遇到世子,是你这辈子的造化。然而他毕竟是贵公子,哪能事事都顺着你这个黄毛小丫头?而你毕竟年岁小,凡事不懂,万一重装了他便不好了。往后再有什么事,你得要先来告诉奶,奶会教你,让世子更加的喜欢你,疼爱你。” 成绣装出害羞样,旋即想起什么一般,面色一白,仓惶道:“只怕世子这辈子,都不愿再见我了。” 娇羞少女到彷徨失落的表情让她转变的很好,成老太没有产生一丝的怀疑。 “好孩子,你是说这次落水的事情吧。”她安慰道:“你放心,我会跟你三婶说明白,就说她因为关心心切,所以眼花了。到时候,你去跟世子求个亲,往后都是自家亲戚,一家人,。奶亲自教你几手,只要笼络好了世子,往后有你的大造化呢。” 成老太想着想着,竟然自己乐呵起来。 看着老妪满脸的盘算模样,成绣都觉得自己的瞎话功夫还真是有几把刷子。一开始的心虚也逐渐的坐踏实了。 怕什么,反正世子永远不可能出现在这个贫穷的小屋。为今之计,就是先要把成家人给稳住,然后瞧瞧报信给镇上的爹娘,他们回来了,自己这条命才能保得住啊。 第七章 态度转变 月挂中天夜色寒。 成老太在半信半疑中离开了,临走时不忘威逼利诱一番,大抵意思是让她这两日跟世子联系,顺便解释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成绣自然明白她的心思,这老虔婆疑心重,压根没有完全相信自己的话。说是解释事宜,倒不如是逼着她拿出证据。若是世子能来,那么她的话自然是真,她对整个成家就有利用价值,身价立马不一样了。可倘若世子压根不出现,那么后果,她自然也能想象得到。 成绣在心中冷笑,幸好她一开始就压根没有把宝下在世子身上。 算了算时间,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天,他们就应该要回来了。 屋外的月亮硕 大明亮,微微寒意席卷而来,尽管夜已深,然而成绣却没有丝毫的困意。 她终于走出了那个高墙大院,尽管现在命运多舛,前途未定,然而她坚信,自己一定不会辜负上天赐予的机会,一定会扭转这一切的。 单薄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萧瑟,破败的屋子里除了一张炕之外,还有一个三条腿的桌子,因为靠着墙,才不至于倒下。上面放着的,正是那个救了她一命的金镯子。 天蒙蒙的亮了,栓子最后一个从屋子出来,听到外面有人说话,不禁打了个哈欠,定睛一瞧眼前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一大早的就吵吵,吵吵什么啊,闹的人觉都睡不好。” 估摸是没睡好,他眉眼间是掩饰不去的暴戾之色,加上个头高,往翠芬跟前一站,吓的她微微后退了两步,嗓门也比方才降低了几分。 “又不是我的错,早上起来家里没饭,做婶子的不说去干,反倒赖我睡过了时辰,上哪儿说理去。” 栓子眉头一跳,一把推开了翠芬,大步流星向厨房走去。到跟前一矮身,进去后只听见叮咣几下,便见他黑着脸走了出来。 “那臭丫头没过来做饭?” 他原本就被外面的声音给吵醒,还有些起床气,这会儿见里头冷锅冷灶,更是心中不爽。 提起这个,翠芬就忍不住的犯酸:“哟,人家如今是什么身份啊,还能给咱做饭?那胳膊上的大金镯子,沉甸甸的,哪能泡洗碗水里沤啊。” 栓子眉心狠狠一跳,不由分说抓住了翠芬的胳膊,恶声恶气道:“你说啥,昨儿奶没撸下那镯子?” 他手劲儿大,捏的翠芬疼的龇牙咧嘴,一面挣扎一面说着酸话:“奶撸没撸的,我哪儿知道。反正家里啥好东西也都是偏着你们的,我怕是瞧都瞧不见一眼。你,你我放开!” 栓子突然一松手,她没防备,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嘴里嚷嚷:饭没饭吃,还动手打人,三叔啊,你到底还管不管这个家了!” 等干嚎半天,捂着脸的手指缝偷偷挪开,见院子里头没人后,得意的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一溜烟跑进屋。关上门就开始邀赏:“娘,我演的好吧。” “好丫头,下回啊,嗓门再大些,我就不信你三叔一辈子都窝在屋子里面不出声!” 成二婶说完,连忙从被窝下面端出一只粗陶大碗,用手捂着放在桌上,悄悄道:“快过来,趁热吃。” 翠芬走过去,一瞧,惊喜万分:“啊,鸡蛋!” “嘘!”成二婶连忙捂她嘴,念叨:“我的祖宗,这可是你娘半夜去鸡窝里摸出来的俩,都给你煮了。赶紧吃,省的叫你奶瞧见。” 翠芬早已经磕开了皮,一掰两半,恨不得连壳都吞了。在嘴里胡乱嚼几下就囫囵往下咽,结果给噎的直翻白眼。给成二婶吓坏了,连忙倒水递过去,一面拿帕子擦她嘴角一面嘟囔:“慢慢吃,娘过几天还去。三天拿一次,你奶也瞧不出来。” 胸前那股子淤堵终于下去,翠芬终于喘上气了:“娘,栓子每天都有俩鸡蛋吃,可我想每天吃一个都不成,奶也太偏心眼了。” “你奶偏疼老三家,整个村子谁不知道?可她再疼又怎么样?你三叔得的是痨病,这辈子都爬不起来了。那栓子更是无赖一个,你羡慕他做什么。娘给你攒着嫁妆呢,等过了年,咱相看一个好人家,保证你后半辈子吃香的喝辣的,比谁过的都舒坦。” 一听这个,翠芬立马来精神:“娘,我也想要大金镯子。你没瞧昨儿成绣带着那个多神气啊,你也给我弄一个吧。” 成二婶正在收拾桌子上的蛋壳碎皮呢,一听这个,不禁扭头啐她:“那玩意儿就是把我跟你爹的骨头砸成碎渣也换不来啊。” “那成绣的镯子是从哪儿来的?”翠芬大脸盘子上一对小绿豆眼跟成二婶如出一辙,厚嘴唇子嘟囔着:“反正我不管,你没钱买,就把她那个给我弄来。我嫁妆里头得有一样压箱底的才行。” 成二婶得意的紧:“放心吧,娘就是为了你,也肯定把那东西弄来。” 却说成绣夜里无眠,一直熬都下半夜才睡,这一觉,就睡到了晌午。 睁开眼看见空荡荡的房梁后还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自己已经回到小时候了。 穿戴好后,推门到了厨房。 厨房里的柜子,米缸,比她的脸蛋还要干净。昨儿那几个红薯是最后的口粮,看来今天,她就得要饿肚子了。 没想到,却闻到了一股饭菜香味从屋外传来。 走出去后,瞧见满面堆笑的成二婶,手里的簸箩里放着几个菜饼子,正冲着她笑呢。 一见到成绣,她立马走上前来,将簸箩放在石磨上,顺手拉起成绣的胳膊就开始起来。 “绣丫头这是刚起来吧,肚子肯定饿了,今儿早上刚撸的榆钱,和了豌豆面和棒子面,喷香喷香的。快尝尝婶子的手艺,合不合口?” 满脸的肥肉挤的眼睛都快瞧不见了,而那双肉乎乎的手看似心疼,好几次却都有意无意的摸到了腕子上那个金镯子上面。 成绣心中冷笑,对她的来意,瞬间明白的清清楚楚。 第八章 黄雀在后 “二婶。” 成绣不动声色的挣扎开,将手垂下,洗的发白的衣袖瞬间盖住了镯子的踪迹。 “原来二婶会下厨啊,我在家中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呢。” 成绣从不到灶台高就去厨房帮忙,栓子在村子里面干坏事,翠芬赖床头的时候,她就得天不亮的起来喂鸡,割草。等稍微大一些,更是厨房那些活全部都交给了她。 如今见成二婶居然下厨,自然是要讥讽一番。 成二婶也不恼:“婶子笨拙,跟你这双巧手没法比。” 她感慨:“绣儿,你不知道,婶子打小就喜欢你。又懂事又乖巧,谁若是能娶了你呀,那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云英未嫁的姑娘提起这个话题,只有羞涩的份儿,可成绣是谁?前世那犹如青灯古佛般的日子早就把她的那些个少女心性给熬没了。她冷眼旁观,倒是要看看这个一向精明的二婶嘴巴里能吐出什么话出来。 果真,她话锋一转:“绣儿啊,你爹娘一直在外头,也忙不上你的事。可你还有二叔二婶啊,我们待你,就跟亲闺女一个样儿,还有玉芬,那就是你亲姐。往后有啥的,千万别别跟我客气。” 说罢,殷切的目光盯着成绣的面庞,双目掩饰不住的激动,想要从她脸上看出点对自己的回馈。 只可惜,注定要叫她失望了。 “婶子说完了?” 平淡的声音,似笑非笑的眼神,叫成二婶的笑也跟着讪讪:“啊,是。” 成绣顺势拿起石磨上的簸箩,拿出一个烙的金灿灿的菜饼子,歪着脑袋一笑:“婶子的好意,我知道了。只是不知道婶子这饭菜,是顿顿都有,还是只有这一顿啊?” 成二婶摸不透她是什么意思,但是为什么来的她可一点都没忘记:“瞧你这话说的,自然是顿顿有的。绣儿,你想吃什么,都告诉婶子,尽管开口可千万别客气。” 成绣爽脆道:“那行,那晚上婶子送饭来的时候,我再还您簸箩吧。” 说罢,扭身就要进屋。 成二婶急了,上前追了两步:“绣儿啊,你这,就走了?” “啊。”成绣扭头,一脸茫然道:“婶子,还有什么事吗?” 成二婶心中骂这丫头简直就是个榆木脑袋,怎么也不开窍。只有咬牙笑道:“绣儿,你看,婶子方才都说了,你有啥事千万别瞒着我,这个家里,就婶子是真心疼你,怜你,把你当亲闺女看呢。” 几个菜饼子,就想办事?成绣突然觉得过去的自己还真是窝囊啊! 只是成二婶不说,她也不言语,她倒是要看看,她要如何唱这独角戏。 见她依旧是一脸茫然,成二婶一狠心,一把就攥住了她的胳膊,露出了那个打眼的金镯子。 “绣儿,婶子也不问你这镯子是从哪儿来的。可你年岁小,不懂财不外露这个道理。这镯子啊,还是交给婶子给你保管着的好。” 说着,就要上手去撸。 这是要动**了? 成绣原本也没想保住这个镯子,索性顺势让她顺胳膊撸了去。 成二婶得了镯子,欣喜万分,也顾不得旁的了。连说话眼睛都粘着,不舍得离开:“绣儿,放婶子这儿你就放一万个心吧。哎哟,这分量,啧啧啧。” “对了,饼子你趁热吃,婶子赶紧收起来。我先走了,回头有什么,你再来找我。” 说罢,捂着镯子忙不迭的就跑,生怕晚一步被人抢走似的。 成绣望着她的背影,从簸箩里拿出一个菜饼子,咬了一口,突然笑了。 一出院门,成二婶就瞧见了墙角自家男人那探头探脑的样儿,连忙过去,从怀里摸出了帕子,抖着放到他跟前。 “拿过来了?快给我瞧瞧。” “德行!”成二婶得意的紧:“不过个小丫头片子,我弄不过你娘,还能弄不过她了?幸好,你娘还没下手,便宜了咱们。” 看到金镯子的成二叔眼睛都直了:“我滴个乖乖,这么重,则得卖多少银子啊。” “赶紧去卖了,省的夜长梦多。”成二婶耳提面命:“银子你一点都别动,将来要给玉芬做嫁妆的。” “瞧好吧。”成二叔笑的奸诈:“回头娘要是问你,你也得想好说词,省的到手的银子再被扣出来。” 成二婶哼了一声:“到了我的嘴,谁都休想让我吐出来。倒是你,” 她伸出肥手,在成二爹的耳朵上拧足了一圈,疼的他哎哟哎哟,身子跟着打转,却牢牢攥住手中的东西,生怕磕了碰了。 “若是叫我知道你胆敢昧下这银钱,哪怕是鸡飞蛋打,我也不叫你好过!” “瞧你说的。”成二叔赔笑:“你当我是大哥那个糊涂蛋啊,你这是为了咱们的小家,我感激都来不及,哪能干这丧良心的事。你放心,等日后分家,有你享福的。” 成二婶知道他素来心里都有弯弯绕,却架不住男人这张嘴会哄人,又叮嘱了几句,才催促他赶紧去卖掉这个烫手山芋。 成二婶瞧着男人刚走,还没松口气呢,就瞧见栓子从院子出来,要往成绣院子里走。 她顿时急了,连忙叫住:“栓子,你这是干嘛去呢。” 栓子心里正憋着火呢。 这丫头早上不来做饭就算了,晌午饭居然也没准备,他原本想要教训教训这个臭丫头,却被奶给全家下令,都不许去打扰成绣。 原就一肚子的火,更可恶的是二婶下厨后,端了一碗进奶的屋后,竟然只做了自家三口的饭。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了。 这不,趁着奶午睡,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要来找这个小丫头的不痛快。不料,还没进院,就先被三婶给叫住了。 他不喜三婶,却也不敢跟对成绣那般过分,索性不理,一脚踹开成绣家原本已经破败不堪的大门。喊道:“臭丫头,给我滚出来!” 话音落下,成绣慢吞吞的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应该是在洗衣裳,这不,袖子高高的挽着,露出了白净而素雅的腕子。手上还有水渍,不断的往下滴着水。 栓子望着她,刚要发火,却陡然想起一件事,顿时神色不对劲儿了。 “臭丫头,你的金镯子呢?” 第九章 以暴制暴 可不是,昨日那个金灿灿的大镯子让这丫头出尽了风头,甚至还让一向看不喜她的奶甚至另眼相待。如今那腕子上却是空空如也,只有瘦骨嶙峋的腕骨突出,余下的藏在肥大的衣袖中,随风微微抖动。 栓子上前一步,阴沉着脸,逼问:“臭丫头,我再问你一遍,镯子呢?” 成绣微微垂眉,看上去有些苦恼,突然,她抬起眼,望向成二婶,目光中带着一丝狡黠之色,嘴唇微启。 成二婶下意思便觉得要不好,刚想要叫住,却听到那淡淡的声音传来。 “二婶说横竖都是成家的东西,我一个小孩子,拿着总是不妥,便由她来替我保管了。” 栓子一听,立马调转过头,向成二婶走去。 这半大小子的身量晃高,加上混不吝的性子,成二婶心头还真是有些暗暗叫苦。原本她想着即便家里人知道,也得稍微晚一些,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栓子来。 但这镯子,她是吃定了,横竖她也是二婶,不像老大家那么的没地位,量栓子也不敢跟她动粗。 想到这儿,成二婶咧嘴一笑,响亮的嗓门顿时传开:“哎哟,大侄子你用这种眼神瞧着我做什么,吓人倒怪的。不就是绣丫头今儿没下厨吗,你可千万别再打她了,这条命刚捡回来,万一打出个好歹,总不好跟你大伯交代不是?” 正是晌午饭后,家家吃完了要睡不睡的时候,冷不丁听到这清脆的声音,也不知左邻右舍几户听到了热闹,悄悄开窗瞧着热闹呢。 栓子是个没脑子的,压根没考虑到成二婶的心思,他原本就不喜二婶一家,这会儿听了她竟然悄没声的哄走了那个原本属于自己的大金镯子,顿时恶上心来,瓮声瓮气:“二婶,成家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当家了?奶还在,你就想抢走镯子?” “哟,大侄子你这是什么话。”成二婶将心中想好的说词顺溜吐出:“你这孩子,你奶年岁大了,总不好什么都叫她来操心吧。这镯子放在这儿,婶子还能独吞了不成?你还小,别总是管大人的事。” “呵呵,二婶,我劝你还是把镯子乖乖交出来的好。”栓子脸上露出嘲讽之味:“我就不明白了,你家玉芬一个女娃,过两年嫁了就是别家的人了,二婶你还望家划拉啥,难不成想弄个上门女婿?” 栓子拿玉芬说事,饶是成二婶再厚的脸皮,也架不住了。 “栓子,你这话可不对吧。” 她圆圆的脸盘上,笑意比方才,敛了几分:“玉芬再怎么说,那也是你的亲堂妹,吃独食,不好吧。” 栓子终于不耐了:“我就吃独食,怎么的了?你倒是想吃,你有这个本事吗?” 他原就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又自小被成老太惯着,家中所有的好物都紧着他先来。这会儿见有人觊觎“自己的东西”,自然是起了那老狗护食的姿态。 “我告诉你,二婶,我是长孙,这家里唯一的男丁,成家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所以,你还是趁早把镯子交出来,省的一会儿弄的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说罢,他阴森的一笑,便去卷袖子。 成二婶这才了解他竟然无耻到这个地步,眼看他一步步紧逼,顿时慌了神,扬声道:“栓子,你敢跟长辈动手,你这个混账,仔细你二叔回来扒了你的皮!” “二叔?”栓子想起那个矮小干瘦的男人,一天到晚只会唯唯诺诺的躲在女人身后,偏还跟偷腥的老鼠一样,看到屎都巴不得伸一棍子进去搅搅,看看能不能沾点好处。 这样的男人,他压根就没把他当过长辈。 所以栓子更为不屑:“今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把镯子拿回来。” 成二婶见他已经卷起衣袖,不由的慌张还手,可她哪里是栓子的对手。加上她鬼哭狼嚎的叫声,倒是引来了不少看客。 栓子手脚也麻利,三下两下,摸了一遍,竟然没能寻到任何东西。 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加上成二婶哭喊的声音,弄的他心烦难耐,不由恶声恶气的推了她一把:“我问你,镯子呢,你藏哪儿了?” 成二婶见围观的人多了起来,也顾不得旁的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各位父老乡亲啊,你们大家伙可给我评评理啊。这哪有半大小子跟自家身子动手动脚的啊。这,这我往后,还做不做人了啊!” 说罢,一屁股就坐地上,双手拍着大腿,哭天喊地起来。 成绣站在一旁,斜靠墙角,冷眼旁观。 这一大家子极品,做婶子的拼命败坏侄子名声,做侄子的为了个镯子跟长辈公然动手。她上辈子到底是眼多瞎,竟然还觉得要以和为贵。一直忍辱负重到自己的一生都被算计进去,还傻乎乎的每个月给银子呢。 从前的自己有多傻,那么现在的她便有多么的愤怒。 眼看着两人撕吧起来,终于,来了管事的人了。 “都给我住手!” 浑厚的声音满是愤怒,因为隔了两辈子,这声音陡然听到,竟然有了一丝陌生感。成绣不由的站直了身子,抬起眼,怔怔的望着眼前的一对夫妇,眼泪长流。 高瘦干枯的妇人,在瞧见成绣的瞬间,手中的包袱掉在了脚边。双眼泛起泪花,再也忍不住,跑上前来,一把将她搂在怀中,痛哭流涕,悲悯的喊了一声。 “我苦命的闺女啊!” 她的身子是那样的消瘦,两条胳膊紧紧的勒住成绣时,她甚至感觉到了被硌的发疼。然而更疼的,是腔子里那颗心。 那颗藏着委屈,不甘,悔恨,恐惧,却无能人说,无人能讲,只能深深藏在心中,自己慢慢消化的,还尚未那么刚强的心。 成二婶回了屋,玉芬立马凑上前来,紧张万分:“娘,你没受伤吧。” “死丫头,方才也不知道出去帮帮我,栓子那死混蛋,还真敢动手。差点没扭伤老娘的胳膊。” 成二婶揉了揉自己的肩头,冷笑:“反正镯子进了我的口,就休想再吐出来。他今儿也没占着便宜,这么一闹,他名声更臭了,十里八店的,还有谁家的闺女敢嫁进来?” 说罢,又想起什么似的,叮嘱玉芬:“你大伯大婶回来了,晚上你奶的口袋又要肥了,一会儿我做点饭,你给送去。趁着他们还没被你奶掏空,先哄点银钱出来。” 第一十章 游说双亲 破败的小屋内,男人弯着腰,痛苦的揉着自己的头发。而妇人则紧紧的搂着成绣,眼睛已然肿成了两个杏核。 “闺女,是娘对不住你啊。。”妇人抽噎道:“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跟你爹一点都不知道。若非黑子娘来宛平城,我们还蒙在鼓里呢。” “娘。” 最初的伤心彷徨已经随着无尽的眼泪都从心底淌干净了,这会儿的她,想起了自己托人叫回父母的原因。 在她的记忆里,爹娘是很好很好的人,爹老实憨厚,娘性格温婉,再没有进城之前,不管再苦再累,他们一家也总是窝在这个破败的小屋里,过的和乐融融。 可从爹娘被逼进城后,她的日子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今,她要反抗这种不公。 不仅仅是她,连带着爹娘,也要改变他们的愚孝。否则的话,他们一家子会继续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永世被人欺凌。 “娘,爹,女儿有话要说。” 成绣抹干眼泪,牵着娘亲林氏的手,言辞恳切:“上天垂怜,叫女儿死里逃生。所以才请回二老,为的就是说明实情,省的哪天女儿遭人所害,爹娘还以为是暴毙而亡。” 林氏一听,顿时慌了神:“闺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有人害你?” 成绣点头,将近日流言先说了一遍,再看林氏恍然大悟:“原来近日说小侯爷害死的那个民女就是我女儿?天哪!我怎么没想到!我应该早在听到这个传言就立刻归家的.....” “娘!”见她又要开始哭,成绣连忙劝阻:“传言只说民女,娘又哪里能想到我的身上。这事不怪娘,您也千万不要自责。” 林氏眼泪成行,回想自己这些年被迫在镇上劳工,心中诸多牵挂却只能将思念化为苦水往肚子里咽。这会儿全部被勾起,不禁悲从心来,泣不成声。 “娘,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女儿有一件要紧的事,要告诉你们。” 林氏泪眼朦胧的望着她,成贵也抬眼看她,却见她目光坚定,面色凝重道:“咱们分家吧。” 成贵和林氏不由的浑身一震,四目相对,还是林氏先开了口。 “闺女,娘知道你受委屈了,不管你爹怎么想,娘不打算去城里了,分家这话,莫要再说了,若是叫你奶听到,又没有太平日子过了。” 她这样的软弱态度,尽在成绣的意料之中。 毕竟当年成老太选中林氏,看上的便是她性子软,好拿捏。果不其然,嫁进来这么多年,林氏简直是当牛做马,跟着成贵两人苦哈哈的,一声不哼的养活了整个成家。稍有不慎,还要被成老太拎出来敲打。她本是个泥人一样的性子,哪里是精明狡诈的成老太对手?于是,便落下了这惧她犹如猛虎的本能反应。 “太平日子?娘当真 觉得,顺着奶的意思,咱家就能过上太平日子?” 她没有再看林氏,而是将目光投向成贵,声音轻缓坚定,字字送 入他耳中。 “当年爹娘在家种地,奶听人说镇上挣钱多,便撵了你们出去。爹稍微露出不舍得我跟弟弟的表情,奶便哭天喊地,直言爹不孝,要拿裤腰带将自己吊死在成家祖坟的歪脖子树上,叫列祖列宗都瞧瞧。结果你们抛下我跟弟弟,一个时辰的路程,却只在过年才回来一次。” 林氏测过身子,悄悄的去抹眼泪。 “爹每个月的钱送回来,养活着成家一大家子,我却连一点稠的都吃不上。弟弟养在奶跟前,说是叫你们放心。可他如今都五岁了,却还面黄肌瘦,还没村子里三岁的孩子壮实。” “我每日砍柴做饭,稍有不慎还要挨栓子的打,两个婶子的骂。家和万事兴,我都忍了,可这一回,栓子就因为一句口舌之争便推我下河要我性命。再忍的话,只怕下一个就是弟弟了。” 听到这儿,成贵终于不再沉默。 “你是说,是栓子存心害你?” 成绣苦笑:“他闲我衣裳没洗干净,便追到河边骂我,拿石头冲我时,我躲开了,他便恼羞成怒,直接把我推了下去。” 林氏大惊,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不是说,是那位小世子.....” “是小世子,只不过,人家是救命恩人。” 成绣想起上辈子,两人的孽缘便是从这里开始。好在这辈子,她醒过来了,并且解释清楚,为的也是,不再给他带去困扰。 “栓子见我掉落河中,估摸是有些怕了,便一溜烟跑了。我不会水,呛了好些,快要死的时候,被世子所救。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醒来之后,流言就变成了世子害我性命。” 前世好歹是在别院里待过,虽跟正经宅院没法比,不过好歹每日听着那些个八卦,也多少明白一些。 但凡高门大户,后宅的水都深着呢。侯府也不例外,若非没人设计,单凭成三婶一个农妇,哪里敢去登闻鼓院告状? 只是眼下,事要一桩一桩的办,这些事,即便是告诉爹娘,他们也理解不了。 “怎么能这样?”林氏气的嘴唇直哆嗦,一把抓住女儿的胳膊便起身要往外走:“闺女你放心,这回就是你奶再骂我,就是叫你爹休了我,我也要给你讨回公道!” “娘。” 成绣身如磐石,脚下生根,只是一双妙目望着林氏,满目悲凉:“娘倘若想叫女儿死的快一些,就带我去奶跟前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氏尚未明白过来,哭的红肿的眼睛有些迷糊,方要细问,便听到一旁传来几声闷响,定睛一看,顿时吓坏了。 “她爹,她爹,你这是干嘛啊。” 成贵对着门框一下又一下,一直到脑门红肿破皮,这才停了下来。 “绣儿,是爹对不住你,是爹对不住你!” 成贵忍不住的哽咽,声音里是浓浓的懊悔。 媳妇儿不懂,他却如何不明白? 娘的心狠,他一贯是知道的。不过也顶多是处罚孩子,偏偏心罢了。谁叫他是家中长子,他不干活怎么办呢?总不能看着老娘和弟弟饿死吧。 林氏这些年跟着他,受了不少的罪,便是儿女也给吃了不少的委屈。他总想着,娘年岁大了,也没几年了,再咬咬牙,坚持坚持吧。 可谁成想,他熬的结果,就是差点断送了自己女儿的性命。 第一十一章 成贵发怒 “爹。” 看见成贵难受,成绣心里也不好过,她这个爹,就是个老黄牛性格,一辈子没享到一点福,被成家这些吸血虫活活吸干了身子。 她不怪旁人,毕竟成贵打小就被养成了这幅性子。可倘若关系到子女的性命他还不拿出做爹的架势,那她就彻底的对他失望了。 望着成贵涨红的面颊,她半是试探半为真怒:“女儿知道爹娘孝顺,所以凡是也都顺着,莫敢不从。只是爹,奶这样偏心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难道当真要女儿的这条命,她们才会平息?” 听到这里,林氏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搂住成绣,冲着成贵哭喊道:“当家的,从嫁进这个家,我跟着你当牛做马,可我无怨无悔。因为我知道你是个男人,不会欺负我,不会对不住孩子们。我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们的女儿吧。你是她亲爹啊!” 哭道最后,声嘶力竭,满是泪水的脸往怀中女儿消瘦的面颊贴上去,痛哭道:“绣儿,是娘没用,娘无能,护不住你。你放心,这一次谁要先欺负你,就从娘的尸首上踩过去!” 犹如勤恳老山羊一般的瘦弱妇人,在面对女儿生死存亡,终于唤醒了她属于母亲的那一份刚强与责任。 成贵见妻女哭成这般,心里也不好受,方想要说话,便听到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哟,这是怎么了?大伯大婶你们好容易回来一趟,咋哭成这样了。绣儿妹妹,你是不是又编瞎话呢。” 话音刚落,便见玉芬端着一盘掺着黑黄杂面的凉馒头走了进来。 先是叫了一声大伯,大婶,随后把凉馒头递在了林氏的手上,叮嘱:“我娘说大伯大婶一路奔波回来,肯定路上也没吃东西,特意叫我送来这馒头呢。” 林氏虽说心里有气,可也是对大人们,玉芬再怎么也是晚辈。只是对着她,多少不跟从前那般了。 接过馒头,顺口低声说了句:“替我跟你娘说声谢谢。” “大婶子,不是我说,绣儿最近也太不像话了。” 玉芬逮着机会就先告黑状:“整日里好吃懒做的,今儿早上居然睡到日晒三竿,家里冷锅冷灶的,奶连早饭都没吃上。” 若是从前,林氏定然不争抢,可是方才知道女儿在家中被人欺负。才捡回一条命的人,家里不说关心,竟然还让她立马就干活。便是泥人也起了三分性子,呛道:“家里这么多人,难道绣儿不做饭就吃不上饭了?” 她原是长辈质问,只可惜,林氏这人软绵惯了,说话也没个力气。加上长房一家常年得不到尊重,玉芬便嘲开了。 “瞧大婶子这话说的,我们饿着不打紧,关键是奶的身子千万别饿坏了。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我大伯是个孝顺的人。绣儿妹妹不尽孝,您不说管教她,还帮着一起,传扬出去,戳你们的脊梁骨呢。” 她常跟在成二婶身边,加上父母说话不背人,所以跟着一起也瞧不起这对窝囊夫妇。 林氏软惯了,乍一听这个气的浑身哆嗦,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成贵倒是想说几句,可一来这是侄女,二来女人之间的话。可怜他也气的胸口不断起伏,只想着一会儿见了二弟一定要好好提一提玉芬这丫头的管教问题。 他们夫妇不言,不代表就没人说话了。 “若说起戳脊梁骨啊,有二婶二叔在前面顶着,我想,怎么也轮不到我爹娘吧。” 玉芬见她居然顶嘴,瞬间露出恶狠狠的面目:“臭丫头,你胡咧咧啥呢。” “我爹从小跟着爷下地务农,自打十三那年爷走后,更是一个人独自挑起了成家的大梁。我娘呢,从嫁进来之后,家里吃吃喝喝,洗洗涮涮,哪个不是她在做?便是我,也是从小就跟着她在灶台边围着长大的。相比较起来,我想问问,二叔给家里做什么了?这么多年,有没有赚过一两银子?二婶有没有洗过一次衣裳?至于你。” 成绣上下打量着她,肥硕的身子哪里有少女的样子,不禁轻笑:“你若是勤快点,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定不上亲事。” 农村姑娘十来岁就开始定好人家相看了,十三四嫁为人妇的更是常态。可玉芬今年快要十三了,连个说亲的都没有。除了她那个极品爹娘之外,更多的则是这幅尊荣,实在令人作呕。 被戳到痛处,玉芬瞬间炸毛:“臭丫头,你怎么就没死在河里呢。早知道你这张嘴这么臭,衫子推你下去之后,我就该再给你补块儿石头,叫你见了阎王才好!” 说罢,便要上去撕成绣的嘴,却被人狠狠推开,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你说什么?” 成贵双目充血,瞪得好像要吃人一般,颤抖着声音:“你说看到栓子推绣儿下河了?” 对上男人狰狞而痛苦的面孔,玉芬这才有些害怕起来,声音也没方才硬气了:“大伯,你,你凶我作甚,又不是我推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又想起娘让自己来的目的,暗恼这臭丫头激怒自己这才坏了事。但还是去央求:“大伯,家里没盐了,娘叫我来拿几个钱......” 话音未落,便被一阵愤怒的咆哮声打断:“给我滚!” 成贵睚眦欲裂,单手高高扬起,不住的颤抖,看样子,是极力的控制自己,才没有打到玉芬脸上。 他闭上了眼睛,呼吸急促,胸前激烈起伏,抖着声音:“滚,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 成贵素来性子温和,几时这样过?便是犹如其母的玉芬此刻也有些害怕起来。这老实人的怒火让她连银子也忘了要,连忙丢下一句:“我先走了,大婶子,一会儿,一会儿你们自己过去跟奶说吧。” 说罢,以往肥硕笨重的身子飞一般的逃离,生怕自己走的晚一些就会被牵连一样。连成绣放在石磨上的簸箩都忘了拿。 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成绣心中畅快极了。 别急,这才是第一个,她要一个个的收拾那些曾经欺负过她的人。总之,她要让这些人知道,她成绣,绝对不是从前那个任人宰割的软柿子了。 第一十二章 决定分家 玉芬走后,成贵再也忍不住,痛苦的抱着头,顺着墙蹲在地上。 成绣眼尖的发现,成贵面前的地上,竟然滴下了浅浅的水渍。 这个年少丧父,含辛茹苦,当牛做马的汉子,在痛苦劳累面前,从来不曾低头。然而今天,却在今天流泪了。 她心中难受,然而却不打算去劝阻。毕竟早晚都要让爹明白这个事实,万痛不如早痛的好。 终于,成贵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绣儿,你跟爹说,你打算怎么办?” 成绣装傻:“爹,啥叫我想怎么办?” “爹想好了。” 他站起身来,明明才而立之年,却因为常年的劳累与饥饿,脸上颧骨高高凸出,身形佝偻,鬓角夹杂着几根银丝,看上去犹如四五十六的老翁一般。 然而他的话,却叫成绣彻底的愣住了。 “爹一开始还认为,没准栓子是跟你开玩笑,手头没个轻重。出了事也不敢跟家里人说,还在心中为他推脱。可方才玉芬的话彻底的打醒了我,压根没有人是故意的,这个家里,所有的人,都欺负你。甚至觉得,即便是要了你的命,也没有关系。”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又开始颤抖起来。 “绣儿啊,爹想明白了。”他长舒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栓子做出这种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你说,你是想要报官还是怎么的。你要是报官,爹现在就去镇上找衙役去!” 他双目泛红,看的出,是真的伤心了。 成绣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摇了摇头。 “爹,我不报官。” “闺女啊。”林氏扑上来,成亲这么多年,难得见男人为了自己小家硬气一回。可女儿却拒绝了:“你听你爹的,这件事绝对不能私了,不然往后他们再欺负你,你,你是娘身上的肉,娘心疼啊。” 说罢,又嚎啕大哭起来,挂着疲惫的美目中充满了悔恨。 “娘。” 成绣轻轻的安慰着她:“不管怎么说,栓子哥也是咱们老成家的长孙。是爹的亲外甥,我怎么能干出这种事?这回他是该受些教训,可也不至于闹去衙门。爹,我想好了,只要奶不往死里头逼我,我就原谅栓子他们了。” 成贵没想到女儿竟然如此豁达,心中羞愧后悔,心底柔 软一片,恨不得好好抱抱她。 成绣紧跟着道:“爹,女儿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成贵连忙道:“孩子你说,爹砸碎了骨头,也要给你办到。” “我还要爹长命百岁陪我们呢,砸碎骨头做什么。”她冲着成贵羞涩的笑了笑,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犹豫半晌,在成贵与林氏满是焦急的眼神中,才慢慢吐出。 “我想问爹要点银子。” 话音刚落,不等父母询问,她主动交代:“眼瞅着夏天要来了,家里的炕席已经破的不能再补了。还有弟弟的衣裳,我瞧着他去年没少长,裤子都掉在脚脖子上头了。关键是鞋,两双都露了指头。我想问爹要点银子,除却炕席,再去买些针线盒碎布头,回来把家里的东西都补一补。” 见女儿慌忙解释的样子,又瞧见她身上厚厚的补丁,还有那明显接着不是一水颜色的衣裤,他心里难受极了,顺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蓝色的布帕子。 “这里面有一两银子,是我跟你娘攒下的。你拿去,除了说的这些之外,扯点花布,给自己做两身衣裳。” 成绣诚惶诚恐,连连推脱:“爹,这是给三叔买药,供一大家子吃喝的钱,我,我不能全拿。” “好孩子。” 林氏再也忍不住了,抢过了成贵掌心的银子塞到女儿手中:“你就拿着吧,最少四年,你没穿过一次囫囵衣裳了。我跟你爹成日里不敢吃不敢喝,却叫你过的这样苦。既是你爹应允了,你就买吧。照着玉芬方才那一身的布料买,给自己闺女花钱,娘心里高兴。” 成绣见目的达到,便装出十分高兴的样子,又逗着两人,终于让红着的眼眶再度露出了笑容。 见女儿情绪稳定下来,林氏提出把小儿子抱回来亲亲。 成贵见妻女这会儿情绪都稳定下来,心中也十分想小女儿,顺便也有些话,想要跟娘说,便起身去了另外一边的院子。 他刚走,成绣便换了脸色,叮嘱林氏:“娘,我估计奶一会儿要发难。总之,奶不管说啥,你都别顶嘴,一切有我呢。” 林氏正跟闺女讲镇上的事呢,冷不丁听她这么一说,纳闷:“不会吧,我跟你爹都在了,你奶要是还过分,豁出去这条命我也不能让她如愿。” 说道最后,咬牙切齿,带上了几分的狠厉。 成绣摇头:“娘是太不了解他们了。” 这些年,成贵林氏夫妇两人把原本就是蛀虫的成家人彻底的宠坏,变成了有剧毒的害虫。 他们做事毫无底线,心狠手帕,不顾手足之情。报官?漫说这衙门口自古就有话:衙门大门朝南开,没钱没权你莫进来。单说栓子,倘若人真的给送进去,回头成贵过了气头又会内疚,何况大伯把自家侄子送进去,好说也不好听啊。 而成家的根源,哪里是在一个栓子?根就先不正了。得把根都刨了。 不过做事得循序渐进,一下子对城老太出手,成贵接受不了,她也名不正言不顺。索性先拿这个栓子开刀。总之,这一个个的烂山芋,一个个的挖! 所以她不报官,不是她圣母心,而是她不能就这么轻易的便宜了栓子那个垃圾玩意儿。 没事,算算日子,这一天快了。 想到这儿,成绣又添了一句:“坏人自有天收,娘,你只需要记住,一会儿不管奶说啥,你都要顺着我。咱们今晚上能不能顺利的分家,就看娘的表现了。” 果然不出成绣所料,成贵这一去就再也没能回来。而还没等到天黑,成老太就派人过来,直接把她们母女俩给叫了过去。 第一十三章 亲情破裂 成绣与林氏两人相互搀扶,进了成家的老宅。 说起这两处宅子,其实还另有乾坤。 当年成家一家都住在这破败的屋子里头,弟兄三人加父母,倒也勉强能凑合。可成老头前面刚撒手,这成老太便将成家的田卖了几亩,又拿出了成老头辛苦一辈子给儿子攒的娶媳妇钱,在原址的旁边修了这座气派的三间大屋。 如今这三间大屋,除去正屋住着成老太之外,东西各两间住着成二和成三两家人。 如今,东西房都黑着,只有正屋亮着光,透过窗户纸上的倒影,可以清楚的看到,成家人的人,一个不少的全部都聚齐了。 临到门口,成绣低声叮嘱了句:“娘,咱们这个家往后怎么样,都看您今晚了。” 说罢,一推门,便瞧见了坐在正中间的成老太,以及跪在地上的成贵。 成贵干枯黝黑的面颊上有些红,不难看出,是方才被人狠狠的掴过。 林氏心疼自家男人,可碍于城老太的威严,还是没敢出声。只是眼睛跟黏住一样关切的望着他,传诉着自己的关心。 成贵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她没关系。 这一幕,自然落入了成老太的眼中。 她冷哼一声,突然开口:“跪下!” 林氏以为是说自己,膝盖一软,就要下跪。却感觉到身子一侧被人抽住,牢牢的撑住了她。站稳之后,侧目一看,原来是成绣。 她乖巧的问道:“奶说话没点名点姓,这一大屋子人的,您是叫谁跪呢。” 成老太满是纹路的三白眼死死盯着她:“自然是你,还有你娘!” “奶,这我就更不明白了。” 成绣将林氏搀扶到一边坐下后,又过来扶尚跪在地上的成贵。 “我爹娘刚才从镇上回来,在镇上辛苦奔波,为的就是养这个家,糊大家的口。怎么一回来,热乎饭菜没有不说,还要先跪了。难不成在咱们成家,干活越多的人,错的越多?若是这样,那索性往后爹娘你们也跟着二叔他们学吧,就在家躺着,省的惹我奶生气。” “放肆!”成老太狠狠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怒道:“被以为你有人撑腰,我就不敢收拾你了。” 成绣看了一眼周围,发现成二叔并不在,心中立刻了然于心了。 “只要你一天没出嫁,就还是成家的姑娘。告诉你,我可以成就你,但是也能毁了你。我若是不松口,别说世子,就是皇帝来了,也不敢明抢!” 她要敲打敲打成绣,好叫这小娼妇别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此外,倘若真的不能握在手心,她宁可毁了,也不能叫她好过。 成家人面面相窥,如成二婶这般精明的,自然听出了一些蛛丝马迹。也有像栓子这种愣头青的,不管不顾骂道:“奶还跟她费什么口舌,今儿正好大伯一家也在,赶紧商量个章程,是淹了还是掐死,省的侯府人找上来,咱们全家都得跟着陪葬!” 话音刚落,便见成贵从地上就着闺女的劲儿站了起来,然后快速的走到栓子跟前,用尽了全身力气,扬手照着他的脸,狠狠的抽了过去。 栓子呆了,成三婶呆了,成家人都呆住了。 要说成贵这个人的脾气,一辈子都没跟人红过脸,家里一堆的极品各种作,他却还能任劳任怨,不得不说是一个绝好的男人。 然而,这头憨厚老实的老黄牛,居然动手打了成家这个大宝贝。 “你,你打我?” 栓子感觉到脸上麻麻的后,继而开始火辣辣的疼,可见成贵那一巴掌用了多大的力气。 他自幼要风得风,全家都宠着,养成了混不吝的性子。如今吃了亏,立马就红了脸,也顾不得这是养活自己长大的大伯了,伸手便掐住了成贵的脖子,大步流星,弄的成贵步步紧退,最后,身子撞在了冰冷的墙上。 “你敢打我!”栓子红着双眼,怒吼:“我要弄死你,我要弄死你!” 说罢,手中用力,成贵拼命的抵抗挣扎。可他自幼便亏了身子,长大后又常年劳累,早已经是骨瘦如柴,哪里是壮硕的栓子对手?很快便觉得呼吸困难,双目翻白。 眼见一切都发生的突然,成老太慌忙上前去打栓子的手:“你给我放开,放开!掐死了他,你喝西北风去!” 栓子挨了两下,又听这猛呵,这才反应过来。不过也委屈的紧:“奶,我大伯竟然打我。” 成老太连骂带哄:“行了,打你怎么了?大人说话,哪里有你孩子说话的份儿。” 又扭头对成贵道:“你也是,栓子是为了咱们成家好,你好好说话,干嘛打孩子?这是你儿子吗,他爹都没动手,我都没动手,也轮不到你来动手。” 原本以为成贵会跟之前一样,挨了骂毫不言语,没想到,他竟然低低的笑起来。 先是笑,而后,笑出了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凉。 “呵呵,呵呵呵呵。” 成老太哪里见过他这个样子,顿时心里有些发凉,再一想自己方才对栓子说的那句话难免有些后悔。然而她拿捏了长子半辈子,心中也是不惧的。 “老大,有话说话,你笑什么?” 成贵终于止住了笑声,摇了摇头,开口道:“娘,我没笑什么,我也不敢笑旁人。笑的,不过是我自己罢了。” “我笑自己,原来一直都没看明白,我的妻女过的,竟然这般凄苦。” 他慢慢走过去,脚步有些踉跄,等到成老太身边时,把吓的发抖的小儿子抱上,而后缓慢而坚定的走到了妻女的身边。 “梦娘,绣儿。”他面带愧色,方才被栓子掐的狠,这会儿说话嗓音还有些沙哑:“我对不住你们,我不是个好男人,不是个好爹。” 林氏的眼泪早已经忍不住,簌簌往下落。 她伸手,抓住了成贵的手,哽咽道:“嫁给你,我无怨无悔!” 简单一句话,却叫成贵这个汉子,瞬间红了眼圈。 夫妇两人抵头默默流泪,而身后,成老太气的浑身发抖,抬起头拿起桌上一件东西往地上一砸。只听到一声脆响,一个粗陶大碗,在成贵的脚下,瞬间四分五裂。 第一十四章 彻底分家 “成贵!你问你,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娘吗?” 成老太气的浑身直哆嗦,她指着儿子的鼻尖,破口大骂:“我哪儿对不住你了?当年人家宋家闺女,带着五十两的嫁妆看上了你,你偏不,要娶这个一穷二白的林氏,我是不是依你,娶了?” “是。”成贵低声苦笑:“那宋家闺女小时候烧坏了脑子,行事与五岁稚童毫无区别。” 这一桩旧时成绣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怎么说,她奶怎么都不喜娘,原来症结在这里。 成老太怒道:“好,宋家闺女你不喜欢,林氏你倒是娶了。可现在呢?好好的个爷们,都叫她给教唆坏了。从前你什么时候跟我顶过一句嘴?如今可好,一句句说这诛心的话,是想要逼死你老娘吗?当初我就说这女人娶不得,你非不听。现在,我叫你立马把这个女人给我休了,撵出我成家大门去!” 林氏一听,顿时心慌,刚想要求饶便感觉到有人拽自己衣袖,扭头见是女儿使眼色安慰自己。又想起了临进门时她叮嘱的话,艰难的咽了下去。 “不是我逼娘,而是娘在逼我!” “林氏进门,一直任劳任怨。跟着我在镇上风餐露宿,食不果腹。牙缝里扣出来的银钱一分不留,都送了回来。可怜她夜夜想一双儿女流泪到天明,却因为不舍得一天的五个铜板而只能一年归家一次。娘,这样的女人,我是该休,因为我,连累她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家中两个弟妹,哪一个不比她过的好?” 今晚的成贵简直是太厉害了,若非她要顾全大局,张罗后面的事,她都想给爹鼓掌称赞了。 他的话,正是成绣想要说的。只不过这话若是自己说起来,难免要以顶撞长辈之类的话再被教训一顿。可作为家庭主要劳力的成贵说起来就不一样了。 果真,成老太的气焰顿时消了几分,眼神也露出一丝慌乱。 “至于绣儿,我也是今儿才知道,她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落水后,家里人不想着救她,反而一个个的都要逼着她去死。她做错什么了?翠芬,栓子,提起杀人来,竟然眼睛都不眨。她可是你们的亲妹子啊!你们怎么能这样的冷血,这样的狠心!” 因为方才被栓子掐的嗓子再度疼痛起来,他伸手摸上脖子,不由凄凉的嘿嘿笑出了声:“也对,栓子连我都想要弄死。何况是我那单薄的绣儿,我难以想象,我与梦娘两人,辛苦养出了一群白眼狼,而我竟然,还把一双儿女,亲自的送 入了狼窝.....” “住口!” 成老太再也忍不住,打断了他的声声质问:“老大,你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 “玉芬就是个孩子,跟她娘一样,吃的饭都堵心眼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啥,你跟个孩子计较?” “再说栓子,他不该掐你,可你也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啊。若是说起来,这件事两人都有错,各打五十大板就行了,你还当成个事了。怎么的,非要气死我,你今儿才能满意是不是?” 见她拿出惯用的招数,成绣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己的爹。 毕竟在她两世的记忆中,成贵都是一个大孝子。 而成老太则是一个强势到不讲理的老太太,总是将子女给镇压的死死的。今儿拿出这一招来,没准成贵还真是拿不住。 只是没想到,成贵今天是彻底的受刺激了。 “娘。” 他抬起头,望着成老太,说出了成绣原本想说的台词。 “分家吧。” 啥? 这话一出,别说成老太,便是一旁的成二婶和成三婶也不安了。 “大哥,瞧您这话说的,好端端的,分个什么家啊。若是因为我们玉芬的事,我代她跟您道个歉,您知道,这丫头一向就是嘴没个把门的。可心眼一点都不坏,小时候经常跟着绣儿一起玩,怎么可能对她起坏心思。” 说罢,成二婶冲着玉芬挤眉弄眼:“玉芬,还不赶紧过来跟你大伯认错!” 玉芬大概也从她娘眼中看出了威胁,极不情愿的走过来,慢吞吞开口道:“大伯,今儿是我的错,您千万别生气。” “是啊。”成三婶也附和:“大哥生气归生气,再不行罚罚玉芬,说分家,未免太伤和气了。” 成二婶不乐意听了:“弟妹,好像这事,是栓子挑起来的吧。怎么你不说你家栓子就算了,还来找玉芬的不是?要真论起来,那也是栓子的错更大一些。” 成三婶最宝贝这个儿子,一听立马横眉冷对:“二嫂,我家栓子是男娃娃,你一个姑娘怎么比?女子早晚是要嫁人的,以后还是叫玉芬好好管住那张嘴。本来模样就丑,还喜欢说三道四,回头更嫁不出去了。” 眼看着两人就要掐起来,成老太彻底的怒了。 “都给我闭嘴。” 她这回被气的可不小,面色发青,等家里都安静下来,抬头望着成贵,一脸怒容:“老大,我问你,你是说气话,还是当真要分家?” “娘。” 成贵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仰面时,双目皆是泪花,郑重道:“儿子不孝,今日央求分家。您若是不想活了,那儿子就陪着您一起到地下见爹。但只要我活着,该给娘的,我一分不少。两个弟弟,您愿意到谁家,我都养活您那份。只愿,只愿能速速分家,给我妻女一条活路!” 成绣呆住了。 她原本还在心中做好了设计,若是老爹愚孝,这回她就是逼着也要把这个家给分了。却没有想到,成贵居然提出来,并且把话说成这个份上。 倘若成老太还搞她的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么成贵言下之意自己也不活了,陪老娘下底下。 看来他也了解自己的娘,是个贪生怕死的,压根就不会也不舍得去死。 成老太面色铁青,怒极反笑,连连说了好几个好。 成贵的腰挺得笔直,满目肃容,望着成老太,期待她最终的答案。 第一十五章 亲情绑架 最终,成老太的目光柔 软了下来。 满是沟壑的那张老脸上露出一丝柔光,是成贵许久没有瞧见过的,也是林氏从嫁进来到现在都没见过的。 “大贵,我知道,你心里怨我!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你以为娘这么对你,心里就不难受吗?” 她佝偻着腰,颤颤巍巍的走上来,一张犹如枯树皮的手摸上成贵的脸:“你爹走的早,当时都劝我改价,可我怕到时候你们跟着遭罪,便咬着牙留下来,把你们拉扯长大。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出息,从不叫我 操心,可你看看他们!” 手指向的位置,除了脸皮厚一向装作跟自己无关的成二婶,其余的几个脸都未免微微涨红。 “你瞧瞧,这几块料子。” 她恨铁不成钢的跺脚:“老 二不消说,成日里游手好闲,他媳妇儿管不住,也只有由他去。至于老三,小时候落水,得的这痨病,从此身体就再也好不起来。老三媳妇是个仁义的,一直不离不弃。所以我对栓子,难免纵容了几分。今儿这件事,你不说,我这个当奶的也要给羞讨回公道!” 说罢,她松开了虎钳一样的手,颤巍巍走到栓子跟前,厉声道:“去,跟你绣儿妹妹道歉!跟你大伯也道歉!” 栓子哪里受过这个屈,当即便嚷嚷起来:“奶,这是不是咱们一起商量的嘛,你不能眼下叫我一个人背锅啊!” 话音刚落,便是啪的一巴掌,狠狠的甩到了他的脸上,力度之大,几乎将他的脸都快抽肿了。 “你放肆!” 成老太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我就不该把对你爹的那份一并都疼你了,结果现在还疼出个祸害。今儿若是你绣儿妹妹不原谅你,你就不用在这个再待着了。你跟我这个老太婆,咱们一起,去街头要饭去。” 这话一出,成贵方才梗着的脖子也有些松动。 成绣冷眼望着,她说呢,上辈子她爹娘怎么这么熊。看来不是他爹娘熊,而是这老太太原来如此精明啊。 瞧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倘若她不松口,那回头一个忤逆长辈,不孝顺的罪名压下来,她反而千夫所指,最不占理的那个人了。 便是成贵,也转过头,目光微闪的看了看自家闺女。 成绣最不怕的就是这个,在别院活的那五年,什么阵仗没见识过。成老太这点子小伎俩,跟别院里那些个压根就不是一个等级。 所以,她笑眯眯的望着栓子,眼神里满是挑衅,双手环胸,一言不发。 栓子虽说混不吝,却也知道,在这个家里,成老太就是天,何况他将奶奶也是放在第一位的。原本被说的已经有些松动了,就是面子有些拉不下来,这会儿对上成绣这般挑衅的目光,更是脚下生根,半寸都挪不动了。 成老太见状,果真是有些生气了,推了两把。借着这股劲儿,栓子才歪歪斜斜的踉跄了两步,而后不情不愿别别扭扭的走到了成绣跟前。 哼哧了好久,最后还是成老太的咳嗽声中,声音跟蚊子似的说了个:“对不起。” 呜呜啦啦的,压根就没人听清楚。 可成老太却立马接过话题:“好了,栓子已经道过谦了,老大,来,该娘给你赔不是了。” 说罢,竟然要福下身子的样子。 成贵给吓了一大跳,连忙过去搀扶:“娘,您这是做什么啊,这不是折儿子的寿吗?” 成老太摇头,老眼闪着泪花:“要折,就要娘的命来。娘活够了,儿啊,你娘把着这个家,为的就是不能散了。你们兄弟三个,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都疼啊!老 二老三 不争气,你这个做大哥的多担待,你的苦,娘都知道。就当娘给你跪下,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两个兄弟饿死不是?那到了底下,我有什么脸面见你爷你爹啊!” 说道最后,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成贵被说的也是眼泪哗哗,上前扶住成老太便叫她起来。可这成老太别看人干吧瘦,身子却跟个秤砣似的,压根一动不能动。 大有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的架势。 成贵十分为难,一面是险些丢了命的女儿,一面是苦苦哀求的老娘。他现下恨不得有人来把自己劈成两半的好,一时间,哀求的目光看着女儿,波光隐隐。 成绣在心中叹气,果真,她老爹压根就不是对手啊。 林氏见男人伤悲,自己也跟着默默流泪,不住的用手去揩滚到腮边的泪珠,好几回想要开口劝女儿。可一想起这家人对女儿做的恶,索性眼睛一闭,心一横,也不去看眼前的母子大戏。 成绣见状,心中终于一暖。 她拍了拍林氏,小声道:“只要娘站在我这边就好。” 林氏一听,心中又高兴又难过,小声说了句:“绣儿,别 埋怨你爹,他也是孝顺。” 她自然是不怨爹的,说真的,今日爹能为她出头,并且做到这个份上,她已经很知足了。 接下来的仗,自然是要自己打了。 于是,在成贵快要被动摇的时候,成绣开口了。 “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的来跟我道歉,奶说的对,都是一家人,我若是不原谅你,岂不是显的我一点都不懂事,对不对?” 成老太如今看她就像个祸害,若非这个家靠着长子养活,还有就是侯爷这层关系,她真想现在就收拾了小贱人。 没关系,即便是进了侯府,她也有手段叫这小娼妇往家送银子。横竖不过是她的摇钱树,这会儿叫她嘴皮子快活几日也不打紧。 这么想着,成老太一挥手:“栓子,你绣儿妹妹懂事,不跟你一般计较。好了,谦也倒了,从今往后,还是一家人,再也莫说叫人伤心的话了。若是往后谁不懂事再提此事叫我知道,我成家第一个容不得她!” 说罢,狠戾的眼神落到了站在一旁的林氏身上,狠狠的飞了个眼刀,吓的林氏缩着脖子,引的旁边两个妯娌的嘴角,微微上翘。 第一十六章 打蛇七寸 成绣将一切都了然于心。 只是别院里的五年,教会了她喜怒不形于色,有时候,你越是笑,未必证明就不生气,就像她现在,心里都快将这家子极品给凌迟好几回了,面上却还要笑嘻嘻的看着他们。 “是啊,奶说的对,都是一家子,就别分家了,省的奶真的想不开撞墙投河,往后家里还有谁能护着他们呢。” 一语双关,成老太的脸立即就黑了下来。 只是现在要紧的事叫儿子熄火,她只有咬牙附和:“是啊,倘若你真的要分家,那你老娘就只有跳西柳河了。” “哎呀,奶,千万别跳河。”成绣惊慌道:“那河水可凉可凉了,您不知道,我在里面泡着,当时就冻僵过去了。” 她这么一说,成贵原本已经快被成老太给拉过去的天平,立马就回来了。 “娘!” 成贵低声道:“这事,我想了好久,我实在是怕绣儿再出事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给我保证,如果家里人不再欺负成绣姐弟两人,他才松口。 “瞧你这混账话,你心疼闺女,难道我就不心疼孙女?栓子那臭小子也道歉了,也保证了,难不成,你这个做大伯的真的要打断他一条腿给你闺女出气?” 成老太拿出了过去的威严,瞪着眼有些赌气,又去揉胸口,弄得成贵倒是不再争了。 见四下安静,成老太心中也终于松了口气,说实话,长子一向跟头老黄牛似的,从不反抗,今儿弄这么一出她心里还真是没底,若是当真把人放走,往后吃什么,喝什么。 别说那小娼妇还走了运道,自然是要更不能放手。 只是这口气,松的未免太早了一些。 “奶,我爹娘这次回来,不是为分家,爹是气糊涂了,倒是把原本的大事忘记说了。” 她笑意盈盈,一张脸灿烂的像是花儿一样,哪里还有从前唯唯诺诺的样子。 粉唇微启,编贝般的两排白牙十分好看。 “奶,我跟弟弟打算跟着爹娘一起进城了。” 啥? 这话无疑就是个重磅**,整个成家人都给轰的半晌没反应过来。 不单单是他们,便是成贵也有些懵,只是他是个男人,没过度的表现出来而已。 “去城里?老大,这是你的主意还是有心人在里面捣搅?” 话是对成贵说,可这眼睛却在林氏的脸上死死盯着,好像要将她的脸给烧出一个洞似的。 成贵没有言语,他虽然不知道成绣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可这个时候,必须得护着她们。 “绣儿。” 因为还惦记着姨娘的好处,成老太好歹对着成绣还是有个笑脸的:“你别听让你瞎说,镇上你爹娘自己都没有容身之处,怎么带你们?乖乖的在家里,住着宽敞的房子,有吃有喝,跟奶一起,多好。” 不料成绣却瞪大了眼睛,装出吃惊:“奶,在家我跟弟弟也是单住老宅,听说今儿早上我爬不起来,没做上早饭,叫全家都跟着挨饿了。我在家也是笨手笨脚,倒是不如跟着爹娘一起。” 成老太是个人精,哪里听不出来她明里暗里都是在指责成家,顿时老脸拉黑:“绣儿,这件事你必须听奶的,你就乖乖在家里,一个大姑娘,不说帮着你爹娘分担些,却总想着去城里享福。若是传扬出去,你的名声可就彻底的坏了!” 最后一句话,就算是再威胁了。 成绣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突然掩面哭起来:“奶还说名声,可我现在哪里还有名声在。” 说吧,一头钻到了林氏的怀中。 林氏跟旁人一样,都以为是因为误传世子之事,连忙流着眼泪安慰。不料成绣却道:“世子舍命救我,断没有叫他背着黑锅的道理。” 听她这么说,林氏就糊涂了。 她糊涂,成贵却不糊涂。 他的目光在栓子身上转了转,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站起来大步流星走到女儿身边,急切问道:“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成绣抽抽噎噎就是不肯说,这可急坏了夫妇两人,最后又是逼问又是诱导,终于问出了实情。 原来这栓子不学无术,不知村里里头哪个老光棍偷看了什么,回来便对成绣下手揉搓一番,幸而家中有人他没敢再进一分。在西柳河也是一样,他一贴近成绣就害怕,可栓子最后恼羞成怒,竟然把人给推了下去。 随着成绣抽抽噎噎的说完,屋子里面的气氛安静的可怕。 只听到成绣断断续续的抽噎,还有成贵那急促的喘气声。 林氏则彻底的呆住了,她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痴痴的看着女儿的面颊,最终,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就这么的倒了下去。 随着林氏倒下,成贵再也忍不住,红着眼怒吼:“我今日一定要好生的教训你!” 说罢,便向着栓子冲去。 栓子没想到成绣竟然把这件事说了出来,顿时也是愣住了,一个没提防,就被成贵给撞了个屁蹲。然后成贵压到他身上,提起拳头就开始左右开弓的揍。 成贵这一次是发了狠,几个拳头下去,栓子的嘴角就裂开,流出了殷红的鲜血。 成三婶最是疼爱这个独子,一见了血,也顾不得平日里的清高样儿,哭着喊着扑过去,去撕扯成贵:“他大伯,养不教父之过,他爹是个活死人,打不得骂不得,你有什么气,都往我身上撒吧。打我,打我!” 成贵猛地提起拳头,红着眼睛恶狠狠的对着她的脸:“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成三婶咬紧牙关,梗着脖子,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他大伯你打吧,我们吃你的喝你的,就是被你打死了,我也保证不找你索命!” 说罢,闭上双眼,竟然有了一分壮士断腕的决心。 成贵再混蛋,总不能打女人,还是自己的弟媳。一时间,又气又恨,竟然对着地面狠狠的锤去了几拳。再看时,手上鲜血淋淋,十分骇人。 成绣扶着林氏,望着瘫在地上的栓子,旁边抱着他哭天抢地的成三婶,看好戏的成二婶和玉芬。还有一脸阴霾,不知道憋着什么坏的城老太,心中嗤笑。 还有什么招,你们一次性的都使出来吧。 第一十七章 狗咬狗,一嘴毛 就在气氛胶着的时候,站在成绣旁边的林氏开口了。 “娘,弟妹。” 因为常年得不到营养,她的面色犹如换过饥荒的流民一般。一张扁平的面庞上,只瞧得见一双硕 大的眼睛。如今,这双眼睛正直勾勾的望着成三婶,泪珠儿在里面直晃荡,却强忍着不叫它流出。 林氏松开了成绣的手,慢慢的走到成三婶跟前,看了看她还拉扯着自家男人的手。突然,噗通一声,就这么直挺挺的跪在了她的面前。 这个出乎意料的举动,吓傻了成家人。 成老太阴霾着一张脸,一双吊白眼犹如鹰隼一般,死死的勾着林氏。声音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你这是做什么?还不赶紧给我起来!” 这话提醒了成贵,连忙叫闺女:“绣儿,去把你娘扶起来,她膝盖有伤,跪不得。” 没想到,林氏却突然一反从前温顺寡言,猛地尖叫起来:“你们都别碰我!” 前来搀扶的成二婶跟成绣吓了一跳,只能站在原地。两人皆是一脸紧张,不过一个是为自己母亲的身体而紧张,另一个却是因为怕事情再度发生变化再而紧张。 “从嫁进来这个家到现在,不管再苦再累,我毫无怨言。可是今天,儿媳要让您生气了。这个家,必须分!” 她双目坚韧,死死的盯着成老太,一向柔和的眼中满是坚毅的光芒。挺着单薄的脊背,丝毫不惧,直直的挺着。 成绣惊呆了。 前世在别院,她不是没有怨恨过林氏的。 这个女人勤劳踏实,却从来没有护过一天自己的孩子,她的青春岁月,都奉献给了这个大家庭。 其实成绣本人的性子就有些像林氏,坚韧耐干,沉默寡欲。可就是这种性格,最终让自己一步步走向悲剧,断送了命运。 带着前世的仇 和怨,她重生了,所以性情大变。可林氏却为了自己,竟然能鼓足勇气对抗成老太。 成绣的心有些隐隐的抽 动,在某个她没有留意的阴暗角落,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破土而出。 “林氏!” 成老太板起一张脸,眉眼之间是掩不住的怒意:“你胡说八道什么,还不赶紧起来给我滚回去!” “娘若是不答应,我便一直长跪不起!” 见林氏如此,成老太怒极反笑:“好哇,好哇!” 她一连说了两个好哇,陡然变了面色,厉声道:“去厨房拿擀面杖过来,我打死这个搅乱家庭的祸害,看她还跪的跪不下去。” 玉芬因为没要到银子,立马幸灾乐祸毛遂自荐:“我去拿!”却在说罢之后,被自己娘狠狠的拍了一巴掌,不住的使眼色:“去,瞧瞧鸡都回窝没?顺便把门给拴上,最近有黄皮子出没,许多人家都遭难了。” 玉芬嘟囔着嘴,但碍于成二婶威逼的眼神还是走出了门。 她走后,成二婶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呢,便被点了名。 “老 二家的,你去,给我照着这个搅得家里鸡犬不宁的惹事精,狠狠的抽她几个巴掌。今天我要打醒她,若是打不醒,就给我送回林家去!” 这下换成成二婶被架在火上烤了。 她可不是愚笨的人,家中虽然是成老太在把持着。可看今儿大哥大嫂这个架势,明显是闹开了,老三家做的这样过分,这个家,也很难维持下去了。 想到这儿,成二婶审视夺度的先冲着林氏笑了笑,然后走到成老太跟前,扶着她的身子,替她顺着后背的气。 “娘,气大伤身,您可千万别因为弟妹的错气着自己。不然啊,她往后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原本还以为是多了一个帮手,没想到她话锋一转对准了自己,成三婶气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明明是大嫂惹娘生气,跟我有啥干系。” “哟,这话说的。”成二婶一张肥脸笑的灿烂,可说出的话却似冬月雪水,兜头而下。 “原本这事啊,就是栓子的错。大哥想要出气,有什么不对的?总是大伯,还能对自己亲侄子下狠手?打两下,气出了,咱们还是一家人不是?” “可你呢,这巴掌还没挨上几下呢,就出来挡住大伯。又是拉又是拽的,这也就是关上门咱自家人,倘若叫邻居看到,咱们家都得跟着被人嚼舌根。” 成二婶越说越来劲:“弟妹,栓子有今天,你也得有推卸不下的责任吧。我记得咱娘教育孩子,那个顶个的好,瞧瞧大哥就知道了。可你呢,成日里在家待着,怎么半点娘的好都没学到呢。” 成三婶越听越气,她又不是傻子,哪里瞧不出成二婶这是在踩低捧高呢。她把自家说的臭烘烘,为的就是去抬老大家的。 成三婶本是个不理智的人,越想越气,直接站起来就要往那胖女人身上扑:“你往我身上倒脏水,我,我跟你拼了!” 她披头散发就要过来,成二婶也不怕,巧妙的将肥硕身子掩在了成老太身后,还不忘上眼药:“你在娘跟前放肆个什么劲儿,也不怕伤到了娘!” 成三婶这才反应过来,她若是当真这么的来一下子,那么婆母只怕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好在她能及时刹住车,委屈的很:“娘,您看她,说的这都是什么话!” “好啊,你给我闭嘴!”成老太的面色难看起来,看着三儿媳妇披头散发,又想起这一切的事情来源都是于儿媳妇的教导,不由也说了几句重话:“你也是,早早的管好孩子,哪能有这么多的事?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富户家的大小姐日子过的都没你舒坦。” 这话可真有些诛心了。 成三婶嫁进来旁的不说,可在照顾男人的上面真是事事亲力亲为。何况这痨病比不得旁的,总是特别的劳神。如今被成老太当着这么多人教训,面子上多少挂不住,一下子眼圈就红了起来。 只是她素来好面子,不愿意在众人跟前出丑,便强忍着把眼泪给瞪了回去。一双吊梢眼恶狠狠的盯着成二婶,恨不得撕了她才好! 第一十八章 贴心豆豆 林氏长跪不起,这幅样子,倒是坚定了成贵的决心,也跟着噗通跪下,郑重恳求:“娘,分家吧!” 看着那张脸上浮现出的浓浓失望和浅浅悲伤,不知怎的,记忆好像一下子被推进了几十年,同样的一张脸上,也是这样的凝视着她。 成老太心一慌,不敢去碰触那眼神,一下子扭过头,像是驱散恶灵一样挥手:“走开,都走开!” 众人不明所以,以为她是为了这事伤神,无奈只有先行离去。 成二婶先出门,却站在院子里不进去。在瞧见大哥大嫂后,连忙上前关切备至:“哥哥嫂子常年没回来,被褥肯定不够,一会儿我叫玉芬给你们送过去。都新晒的,这个天盖正松软。” 因她多少今日向着自己,成贵和林氏的面色稍霁,点了点头说了个有劳便回去了。 成二婶不忘招呼:“大哥,嫂子慢些啊。缺什么只管叫绣儿丫头过来招呼一声就成。” “我说你怎么那般说话,怎么的,瞧着财神要搬走,你这是恨不得跟着人家一起走是不是?” 成三婶阴森的脸再月光下显得格外的狰狞:“我回头就告诉娘去!” “好啊。”成二婶不慌不忙:“不过你是不是得先想想,大哥若是分家了,你男人往后的药钱从哪里出呢?” 成三婶被憋的面色涨红,恶狠狠道:“不用你管!”便转身愤恨离去。 见人都走远,想起她吃瘪的样子,成二婶别提多高兴了。可瞧着月上中天,自家男人却一点回音都没有,不由得皱眉眺望,心急如焚。 却说成绣一家进屋之后,成贵将已经睡熟的小儿子放在炕上,扯过薄薄的棉被给他盖上,疼爱的看了会儿,这才起身到林氏身边。 成绣正在替林氏卷裤腿,仔细的查看着有无淤青。成贵过来后顺理成章的接过来,在瞧见膝盖上除了跪出了两个印之外没有别的伤痕,这才松了口气。 “你这样做太冒险了。” 虽然没有伤痕,但是这个天凉,跪了那么会儿,她肯定不好受。成贵便将糙厚的大掌贴上去,轻轻的揉着那块儿寒凉的地方。 “我没事。” 女儿站在旁边,林氏有些羞涩,连忙去推开,放下裤腿:“你不怪我就成。” “我怎么会怪你呢?要怪,只能怪我自己,害的你吃苦受罪,还险些害了绣儿。” 一提起这个,成贵就没脸面对女儿。 “绣儿,你要是怨爹,就发泄出来,千万别憋闷着,更不许去做傻事,知道吗?往后爹娘就守着你跟你弟弟,护着你们,再也不会有人过来欺负你了。” 成绣摇头:“爹,你说啥呢,我怎么会因为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我真高兴,今天你们在奶跟前还能这样的维护我。” 做父母的,原本就该事孩子的保护伞,可他们却因为愚孝而叫孩子过的猪狗不如。看着女儿亮闪闪的眼睛,成贵的心里说不出的酸涩。 “爹。” 成绣乘胜追击:“您说,咱们这个家,真的能分成吗?” 成贵摸了摸她的脑袋,给予一个坚定的眼神:“绣儿放心吧,这个家,分定了。” 大抵是因为全家团聚,爹娘又这么给力原因。这一夜,成绣睡得格外好。 天色刚刚蒙蒙亮,林氏就爬起来了。 路过下床的时候,袖子不小心拂到了成绣脸上,她迷迷瞪瞪的睁开眼问:“娘,您这是来接我啦。” “什么接你,傻孩子,赶紧睡吧,再睡会儿。” 在林氏的安抚下,很快,成绣倒头又进入的梦想。 这一觉,就睡到了日晒三竿。 她是被一股子香味给吸引醒的。 饭菜的香味在空气中混合,一股特别的芳香。她揉了揉肚子,兴奋的坐起来后,发现整个炕上就只有自己了。 穿好衣裳出了屋子后,发现成贵和豆豆都蹲着,不知道干什么呢。 成绣斜靠在门上,看着阳光明媚,石磨下,水井旁。成贵的侧脸上露出深深的笑意,个头矮小的豆豆不时会发出欢呼,而后怯生生的又捂住嘴巴,跟做错事情一样。引得成贵心疼,又装作大马让儿子骑着满院子绕圈。 林氏端着菜筐从厨房猫腰走出,瞧见长女倚门,眼睛里带着浅浅的笑时,突然觉得,女儿生的可真好看。若是养的胖一点,比镇上那些个大户人家的女子,都不落下乘呢。 “娘。” 成绣扭过头,发现林氏呆呆的看着自己,不由站直了身子。喊完之后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才发现她目光呆直,又用手在她跟前晃了晃。 终于,林氏回神,茫然的问:“怎么了绣儿?” 成绣原本是想要问问娘怎么了,可发现她面色轻松,一点都不像是有心事的样子。便改口道:“娘做了什么好吃的?闻着真香,我都饿了。” 林氏这才想起来,连忙转身进去端菜:“你快叫你爹跟豆豆别闹了,去洗手,我蒸了菜团子,趁热吃。” 等成绣洗干净回来的时候,发现三条腿的桌子上竟然摆满了吃食。 有碧色小野葱拌的小河虾,还有白白嫩嫩的水萝卜,最中间摆着金黄的一盘菜团子。满满当当的一桌,是家中从来没有过的。 林氏从厨房端出最后一个菜时,豆豆一下子惊呼了。 “鱼,鱼!” 到了这个年纪的孩子一般都能完整的话了,可是豆豆却只能发出几个简单的字音。饶是如此,林氏也很开心,专门将那几条可怜巴巴的小银鱼分给了儿子和女儿跟前的碗里。笑意盈盈道:“是,爹早上去西柳河,瞧见里面有鱼还有虾,抓来给豆豆跟姐姐吃呢。” 豆豆用力的鼓掌,看着这瘦骨嶙峋的身材就知道从未吃饱过。如今小孩子看着眼前的鱼,拼命的咽了一口口水。 然后,他做了一个所有人预料的动作。 他小心翼翼的端起碗,家里面的小拇指粗细的三条鱼拨了一条到成绣碗中。想了想,又拨了一条。最终,捧着自己仅剩一条小鱼的碗,坐了下来,兴冲冲的开始啃食。 第一十九章 追其缘由 豆豆的举动,让成绣的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弟弟比自己小的多,又一直被成老太养着,所以姐弟两人一直不算亲近。 加上前世她遭遇那个事情之后早早的就进了侯府别院,一直到死都没再见过豆豆,所以重生回来,对他的感情也不大亲昵。许多时候,甚至觉得跟没这个人一样。 可没想到,被她冷淡的豆豆竟然做出了这种举动。 林氏搂着儿子,夹了一块子凉拌柳树芽在豆豆的碗里,夸奖他:“小豆子真棒,知道护着姐姐。” 豆豆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冲着成绣一乐:“姐姐,姐姐,吃鱼!吃鱼,不疼。” 已经五岁多的孩子,可是连句囫囵话都不会说,林氏开始难过起来。 见娘这样,成绣忍不住安慰:“娘,往后咱们就自己过了。你跟爹要是忙,我就带着豆豆,我陪他说话。” 说罢,将自己的碗端起来,与豆豆面前的空碗换了一个。 对着豆豆满是怀疑的大眼睛,成绣温柔的笑着解释:“姐姐的身子刚才好,郎中说还不能吃肉呢,豆豆替姐姐把这小鱼吃了,豆豆吃了,姐姐的肚子里也饱了。” 豆豆看了看林氏,又看了看成绣,最后,点了点头,接过碗,却给林氏和成贵一人面前夹了一条。 “爹吃,娘吃。” 五岁多的孩子,身量却还不如三岁的孩子高,面黄肌瘦的模样压根不用猜都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可这孩子却如此的懂事。 林氏红着眼圈,端起面前的碗筷,将小鱼咬了一口在嘴里咀嚼,泪花闪闪,唇角扬笑:“嗯,真好吃!” 豆豆也开行了,开始继续吃着碗里的小鱼。 一顿饭吃罢,林氏去厨房忙活,顺便把这个屋子打扫打扫,成贵则直言有话想要跟女儿说。 木讷的老实汉子从进屋开始就一言不发,找了个角落蹲着,双手插在袖筒里,满怀心事。 成绣连忙站起来,拎起桌上灰白的瓦罐,拿缺口的粗陶碗倒了半碗水,端到成贵跟前。 “爹,早起就忙到现在,水也没喝一口吧。来,润润嗓子。” 闺女给倒的水,成贵接了过来,刚喝了一口,便听到成绣清脆的嗓音响起。 “爹来是想问我,有没有被栓子给占到便宜吧。” 成贵一个没提防,瞬间被水给呛了一大口,咳咳咳的,鼻子和嘴里都往外喷水,最后,连眼泪都给呛出来了,十分狼狈。 早在他开始咳嗽的时候,成绣就贴心的接过了碗。毕竟以成贵手抖动的频率,这只家里仅存三只的碗也很有可能在他手上寿终正寝。 女儿贴心的给自己拍着背,又拿来帕子擦,终于,成贵恢复了平静。 “绣儿,你,你。” 他鼻子里头还火辣辣的,觉得怎么问都不对劲儿。最后,还是一咬牙:“绣儿,按理说,这事该你娘来问的。可你也知道,她心里脆弱的很,担不住事儿。就只有我,我来了......” 成绣心知爹娘早晚会来问,便也没有隐瞒,直接说了出来。 原来那栓子整日里游手好闲,整个村子谁都厌恶他。到了年纪说不上媳妇,便开始作妖。 先是在村子里头不知对一少女怎么了,后来那少女羞愤投河。等家人找上来之后,因为没有证据,便被成老太用了二两银子给打发了。 从此之后,村子里面的人看见栓子更是避如蛇蝎,便是连几岁的小女娃娃,看见他都会嚎啕大哭,凄惨的叫着爹娘来。 可栓子到底到了年纪,不知怎的,竟然兽 般的将目光对到了自家妹子身上。 起初,成绣还没发现,等觉得栓子有些不怀好意的时候,便尽量避开他。 可谁成想,那一日被他堵在了西柳河边,终于想要放肆了,可谁成想,一向唯唯诺诺的成绣竟然反抗了起来。栓子大怒,当即便推了一把,岂料她脚下也不稳,竟然直接坠入河中。 来龙去脉讲清楚之后,成贵追问:“这么说,那小畜生尚未对你.....” 成绣笑着安慰:“爹,放心吧,女儿即便是懦弱,在遇到这种大事上还是能护住自己的。” 成贵摇头,难过极了:“是爹没用。” 想了想,又问:“那小世子他.....” “爹!”成绣哭笑不得,打断了他的胡乱猜想:“世子救我,纯粹是个意外。这件事往后千万别再提。” 见成贵一脸茫然,她不得不点破:“侯门大院之复杂,不是咱们能想象得到的。那种人,也远不是咱们能够攀附的。只怕一个不稳,自己倒是先断送了性命。” 成贵仔细的咂摸着女儿的话,突然浑身一震,不可意思望着她,喃喃道:“绣儿,你是不是对世子.....” 毕竟少女怀春,看上那英俊潇洒的世子也是正常。可两人悬殊太大,所以女儿才说这样的话来宽慰自己。 原本成绣还沉浸在前世的痛苦之中,听成贵这么一问,顿时那股子愁烟消云散,只剩下了深深的无奈和好笑。 “爹你放心,你女儿我,连世子长得什么模样都没瞧清楚。再说了,救人这种事,世子那样尊贵的人可能亲力亲为吗?八成是他身边的小厮干的,爹就别胡说八道了。” 成贵见她面色如常,不像是少女伤情的模样,可还是不死心的问了句:“倘若你心中不畅快,一定要告诉我跟你娘。” “知道了,爹。好了,快去陪豆豆玩一会儿吧,他知道您回来可高兴了,您可千万不能让他失望啊。” 将成贵哄骗出屋后,成绣不由的笑着收拾了桌面,可在目光触及到手腕上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隐患呢。 只不过,按理说,这个**应该早就要被引爆了才对啊。 她就是算计好了,叫爹娘看到这一幕,好给分家这回事再增添一点砝码。 可没想到,居然到现在,一点声音都没有,不仅如此,连成二叔,好像昨天晚上的时候,也并不在呢。 第二十章 分家风云 另一边,同样不大好过。 成老太只要一想起昨天就忍不住的憋气,这逆子竟然敢跟自己顶嘴了。定是林氏那个小贱人在一旁吹了什么枕头风,她就看出来这丧门星不是个好东西。找机会,一定要休了她! 正想着呢,成三婶端着一碟馒头进来了。 “又吃这个?”成老太瞧着黑乎乎的荞麦面馒头,不禁皱眉:“难道就没别的吃的了。” 成三婶垂头:“娘,这个弄着方便,也顶饿。再说,家里的银钱,也见底了,三哥的药也快到头了。” 成老太一听,顿时明白了什么意思,拉下了脸:“你大哥这回回来没给银子?” 成三婶支支吾吾:“家里的银钱,不一向都是娘在管着嘛。我,我也不跟二嫂一样,还跟大哥大嫂关系那样好。” 成老太这会儿正上火呢,也顾不得话里上的那些眼药了。急忙吩咐道:“你赶紧去把你大哥叫过来,就说我有事叫他!” 成三婶答应了,可是脚下却没动。 “怎么了,我让你去叫人,你傻站着做什么?” “娘。”成三婶犹犹豫豫:“能不能叫二嫂去,昨日那般,我怕大哥他们还生我的气.....” 说到这儿,成老太再也忍不住,咣当一下子,将面前的空箩筐对着她就砸了过去。 “你个丧门星的东西,叫你去叫就去叫,哪里那么多的话。我知道,你不就是想说,昨儿老大都跟我发火了,怕他不来是不是?告诉你,他再怎么滴,那也是我的儿子,他若是胆敢不孝,我第一个就去里正那儿告他一个不孝之罪!你就说他老娘要死了,你看他来不来!” 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外传来一个略显威严的声音:“哟,好端端的,这是谁要死了啊。” 说话间,一个身着石青色粗布衣的中年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成老太原本还气着呢,一见来人,顿时换了张面孔,连忙过去迎:“什么风把大侄子给吹来了,婶子还以为你做了里正后不蹬我家门了呢。” 来人正是 里正。 然而再看他身后,站着成贵和成绣父女二人时,成老太的神色陡然一变,那笑容瞬间就凝结在了脸上。 “婶子,话不能这么说。我做这个,也是乡亲们的抬举和几位叔公的抬爱。平日里呢,哪家有事,总是免不了我来调合。这鸡毛蒜皮的事一多,时间自然就被占去了,若是人人都能跟身子一样明事理,那我自然就不会这么忙碌了,您说是吧。” 成老太听着他夹枪带棒的,直觉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只有嘿嘿的笑,并不作声。 不过,里正能坐到这个位置上,自然也不是一个成老太能打发的。 “婶子,今儿我来,是为了你们分家的事来主持公证的。” 这话一出,成老太瞬间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蹦三尺高,尖锐的嗓子喊着:“谁要分家,我们不分家,我不同意!” 那模样,真真叫一个失态。 只不过,里正也见惯了。安慰道:“婶子,这家中多一个人,就多一份的事。您从小守寡拉扯他们长大不易。如今儿子们都大了,您也该颐养天年了。听我的,分吧,叫他们三家都自己过日子,也好体会体会你主持的难处辛苦。” 里正这一系话说的,冠冕堂皇。既给足了成老太的面子,又点名了其中问题所在。 只是若是这么好打发,那便不是成老太了。 “我不管,我不分家。告诉你,当年老大可是自己亲口保证的,要好好的孝敬我。这我还没享福呢,他就要先抛下我了。” 说着说着,便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天喊地的开始嚎起来:“哎哟,我就说当年不应该娶那个丧门星的吧,你偏不听。现在好了,见不得我们母子,整日给你吹枕头风,到底还是给你吹迷倒了。” 她嗓门大,还故意在喊,就是想要给隔壁的林氏听呢。 “说起这个,我成家还要休妻呢!” 成贵原本打算好聚好散,没想到他娘竟然给闹成这般,他也十分的头疼:“娘,您别再这里折腾了。这事跟梦娘压根一点关系都没有,全部都是我的主意。” 成老太一听,顿时双目圆瞪:“你从前连顶嘴都没有,如今变成这样,还说不是那个丧门星在里面挑唆?” 成贵见她简直是胡搅蛮缠,当即头疼万分,想要开口却一旁的里正给瞧瞧拦住了。 里正递给成贵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自己则笑着问道:“婶子,您要休儿媳妇,是所为何事啊?” “她给我儿子吹枕头风,不孝敬老人!” “可据我所知,您家大儿媳可是每个月都往家里捎钱啊。”里正假装诧异:“每回都是咱们村子的二黄给带回来的,这事就算是您不记得,二黄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这一条被驳回去之后,成老太眼珠子一转,又生出一条:“无后,没有生下儿子!” “婶子这么说,就更糊涂了。”里正笑呵呵的直起腰:“我昨日还瞧见豆豆,那孩子现在真是虎虎生威,跟他爹当年可谓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那能算吗?”成老太嚷嚷:“小豆子都五岁多了,连个囫囵话都不会说。这还不能证明有问题?她林氏总不能就给我们成家添这么一个有问题的孩子就算交差了吧。” 这次,成贵再也忍不住了,挺身而出。 “娘,郎中说小豆子是惊吓过度所以才会这样,至于为何会受到惊吓,我已经不想再追问了。娘,他怎么说,都是您的孙子,您这么说的时候,心就不会疼吗?” 方才成老太的每一个字,都化为刀片,一片片,都插在了他的心上。 见他稍微平复一些后,里正才坐直了身子。 这一回,他严肃起来:“七出里,没有一条是她符合的。这些年她做了什么,村里的人也都清楚。若是您当真要选个不孝的立典型,我瞧您家除了老大媳妇,另外两个,都是名副其实啊!” 第二十一章 我要告他 随着里正的话说出口,整个屋子里的气氛都变得怪异起来。 成二婶跟成三婶两个人面子上磨不开,讪讪的想要说话,却碍于对方的身份,只有将那份羞愤从目光投射出去,恨不得将没到场的林氏给烧穿了才好。 成老太当然是要护着儿媳妇的,马上解释:“我家老三的身子你也知道,离不的人。他媳妇儿天天伺候一个病人,实在腾不出手干别的。” 话里话外,半点都没为成二婶说话。 里正不可置否:“不管怎么说,孩子大了,凑在一起也总不是个事。哦,还请老婶子把家中的东西都说一遍,我好记下来,一会儿分的也公平。” 成三婶再也忍不住,失态的尖叫道:“我不同意,分家了我男人吃药怎么办?他的命就得靠这个吊着,没药的话,你们这是要活活害死他啊!” 里正虽然年纪大,可素来有威严,哪里见过人这样跟他说话。顿时脸就拉下来了:“你男人有病,是值得同情。这分家之时,也可以酌情多分一些。可没听说过就因为你一家有难处,就把大家都给拖死的。” 说罢,抬眼看了成老太一眼,眼神已经不似方才那么和煦了,带了丝威迫感:“老婶子,您说呢?” 成老太见事情已经弄成这样,犹不死心,一双锐利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成贵,沉声道:“难道你要逼死你兄弟,再逼死你老母才能舒坦吗?” 成贵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成绣见状,装出一副垂泪欲滴的样子,轻轻的摇着成贵的胳膊:“爹,您还是别分家了。往后,往后我更勤快一些,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栓子哥要是再对我动手动脚,我也尽量忍着.....” 此话一出,成贵猛地抬起头,喘着粗气,目光犹如杀人一般对着藏在成三婶身后的栓子。放在膝盖上的拳头紧紧攥着,脖子上青筋崩裂。 成老太一看便知不好,尚未开口,便听到成三婶先叫了:“你个下贱丫头,还有没有点廉耻之心,竟然把脏水往自家兄弟身上泼!早知道还不如叫你死了算了!” “住口!” 成贵猛然大喝一声,而后,双目泛红,对着成老太深深的嗑了个头。再抬起来时,目光坚定,似乎已经做好了某种决定。 他梗着脖子,艰难的吐出:“娘,是儿子不孝,事到如今,您别怨我。”而后,望着里正,轻轻点头:“我要一定要分家!” 从方才成三婶那一句,成老太便知道坏了。如今看他又态度坚决。知道这是油盐不进了,便拉下脸来:“我不同意!” 她不再去看成贵,就好像没有这个人似的。 “按照规定,若是家中长辈不同意,这个家,也分不成吧。” 成老太站起身,望着里正,面无半点笑容:“今儿的事,是我们自己没弄清楚,这个家,只要有我活着一天,就不能分!麻烦您跑着一趟了,老 二家的,你替我送送。”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 里正的面子也有些挂不住,没想到这太太竟然这般混不吝。可人家说的占理,若是老人家不同意,那这个家无论如何是分不了的。 他是受托而来,纵使有心想要相助,也不能强行插手。只有先站身来准备离去,想要晚些在做打算。 却没有想到,成贵的一声慢,叫住了他本欲离去的脚步。 里正回头,见他双目泛着血丝,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知道他已经被这家人快逼疯了,顿时心疼。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不是哥不帮忙。摊上这家人,是你命苦啊!” 一席话说的很是不客气,可是成老太现在为了稳住儿子,也只能先将火气往下咽。 “里正,我还有一件事要说。” 成贵扭头,看了一眼栓子,目光闪烁,而后,渐渐凝聚成团。 “有人谋财害命,请问里正,这事,您管是不管?” “成贵!” 成老太的声音尖锐而急促:“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胡说。” 成贵避开她的眼神,望着里正,一字一顿:“我,要,告,栓,子!” 话音刚落,栓子就要扑上来,却被成绣眼尖手快,一把把自己爹给拽到一旁。结果栓子没刹住车,一下子撞到了衣柜一角。哎哟一声,捂着头在地上直打滚。 成三婶心疼极了,上来就帮儿子看伤口,见那上面磕破好大一块儿皮,怒道:“大伯,就没这么欺负人的。你就是不看你亲弟弟份上,好歹也得照顾娘的面子吧。” 又回头去看成老太:“娘,您到底管不挂啊,当初绣儿那事,您也是知情的,这屎盆子可不能只往我们栓子一个人的头上扣啊!” 饶是成贵早就有了心里准备,乍一听这话,还是忍不住的一阵心悸。 成老太见长子面色灰白,知道这个事情已经完全没有了挽回的余地。狠狠的剜了一眼旁边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媳妇,而后,深吸一口气:“好,要分家,我也同意,但是我有个条件,你们必须答应。” 成绣没有想到成老太这么快就松口了,不过依着她的性格喜欢作妖的性格,如此的顺利,反常必有妖。 于是,成绣拽了拽成贵的衣袖,小声问:“爹,奶不管提出什么条件咱们都得答应,哪怕是要了我的命都行。咱们可不能再气她老人家了。” 如此一说,倒是给成贵提了个醒,若是太过分的条件,他自然不能答应:“娘先说,只要儿子能做到的,肯定会做。” 成老太这会儿如何还没看明白,这个孙女平素里瞧着是好的。没想到却是个不省油的灯,她以为能掏出自己的手掌心?看着吧,接下来,她不把她揉搓的服服帖帖,她老太太就喊她姑奶奶! 成老太收回愤恨的眼光,望着里正:“分家我同意,只是我年岁大了,自己一个人多有不便,我要跟其中一个儿子住一起。” 里正点头,刚要说这是自然,没想到,成老太手一指:“那我就跟他住,他得伺候我,给我养老送终!” 众人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是成贵。 第二十二章 老谋深算 要成贵给养老? 不仅仅是里正,就是成家老小都惊呆了。 成家村原本就不大,一点子鸡毛蒜皮的事不消片刻就能传遍了田间地头,更别提关于成老太家这点子事了。 其实说起来,这成老太比起村子里的人,也是有几分见识的。 她年轻的时候生的貌美,加上人机灵,后来竟然一个人跑去京城给一个大户人家做了丫鬟。在里面干的不错,配了个无父无母的小管事。等年纪大点,又诞下了第二个儿子,才被主子开恩放了出来。两口子没地方去,这才回到了成家村来落脚。 当年两个人回来日子也过的红火,用攒下的钱办了田地,又休憩了祖屋。只可惜后来男人患病坏了身子,在她怀着老三的时候就撒手人寰了。 这可就苦了成贵了。 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成老爹走的时候,成贵也才是个几岁的孩子。家里的顶梁柱陡然轰榻,母亲在哀痛之中,诞下了一个浑身青紫,呼吸微弱的弟弟。 这个弟弟的出生,好像让母亲彻底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只是他的身体实在过于孱弱,家里的银钱,一点点都变成草药填入了他的腹中。家里的东西,摆设,也一点点在消失。 终于,在他长到十岁那年,娘再也拿不出药钱,疲惫的神色看着他:“老大,你也大了,该帮帮家里了。” 成贵到镇上一住就是二十多年,这期间,家中起的房子,两个弟弟分别娶妻生子。而他,最后在遇到了跟自己同样苦命的林氏之后,两人心心相惜,私定终身。 成家村谁不知道,成老太的心都偏到咯吱窝了。在她心中,只有老 二和老三还是她的亲生骨肉,甚至有人传,老大八成是抱养来的。否则的话,他娘怎么会这么狠心呢? 而现在,成老太竟然说要跟长子长媳在一起住? 里正生怕自己没听清楚,重复了一遍:“老婶子,您说,要跟成贵兄弟一起住?” “是。”成老太板着一张脸,连样子也不装了,直接倚老卖老:“自古分家,都应该是长子长媳里赡养老人。我虽说没能给他大富大贵,可好歹也生养一场。他们两个得管我!” 里正有些无奈,老太太说的有道理,一般来说,村子里面分家都是这样。成老太是正当的要求,反而如果成贵不同意的话,村子里的人就开始要说他的闲话了。 没想到,成贵竟然点头答应:“好。” 成老太冷笑:“我知道你心里是不愿意我去的,非但如此,只怕媳妇儿也是不愿意我去的。不过,我怕是不能叫你如愿了。往后倘若林氏她虐待我,我一定还要去找里正和几位叔公评理!” 成绣心中腹诽:这成老太果真就是来找茬的。 成贵痛苦万分:“娘,我都说了,梦娘不是那种人。您要怨就怨儿子吧。” “我可不敢怨你。”成老太冷哼一声:“如今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娶了媳妇自然也把我这个老娘抛到脑后了。你要分家,要闹,我都随你。可有一样,你媳妇若是欺负了我,你得为你娘出头。就当是可怜你娘当年辛辛苦苦冒着生命危险把你生出来的恩吧。” 成贵被她说的又是羞愧又是难过,毕竟是自己一直敬重的娘。他点头许诺:“娘放心,在我家中,绝对是一碗水端平!” 话说到此,成老太点头示意:“那好,这个家就算是分了。” 她终于松了口,众人心头都舒了口气。 就在时候,听到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 “里正伯伯,分家是每家每户都不一样吗?” 里正这才发现,成绣歪着脑袋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呢。 对于这个兄弟家的长女,他也有所耳闻。性子跟爹娘一样勤劳踏实,为成家做牛做马,前段时间听说落了水差点没命,如今见她虽然消瘦,却神采奕奕的还活着,心中顿时一暖。 “这是自然,每家每户的情况不同。有那些家里物件多的,兄弟也多的,清算分配起来自然就要繁琐一些。你家人口简单,就没那么麻烦了。” “原来是这样啊。”成绣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觉得自己好像惹出了笑话,羞涩一笑,解释道:“只是我去年跟着英子姐姐一起看过她家分家,要把房契地契都拿出来。还以为我们家也是这样呢,没想到,我们家跟别家不一样啊。” 这句小儿的无心之言,却叫里正皱起了眉头。 虽说成老太对外一直说这座新宅子是老 二和老三的,可是没记错的话,这两人好像一直都没干过活,哪里的银钱? 何况没分家,原本也应该是属于大家的啊。 成老太拧眉怒斥:“长辈说话,哪里有你一个孩子插嘴的份儿。这就是林氏教出来的好女儿!” 成贵见女儿像是一只受伤的兔子似的,好不容易绽放的笑容再度的胆怯的缩了回去。 里正护住了成绣:“大婶子,我侄女说的没错。这分家,自然就是要把东西都拿出来分个清清楚楚。再者说了,往后你跟着成贵兄弟两口子住,总不能没有片瓦遮头之处吧。” 成老太似乎早就想好了对策,应答顺流:“当年我跟他爹置办的宅子,其实比这个好的多。只不过为了养活他们三兄弟,把东西都掏空了而已。这样,两处宅子,加我四家,我家一半。老 二和老三还住在这里,我跟着老大他们过去住。” 成老太的这一出耍无赖,把一旁站着的成绣都给逗笑了。 且不说那边的房子都已经破败成什么样了,就算都还全须全尾的好着,可那边一共也只有两间房。 这边可是足足比那边大了一倍有余,而且都是成贵的血汗钱修盖的,到头来,别人坐享其成,而当初付出最多的他们却一点都分不到了? 这就好比,一个人辛辛苦苦的去种庄稼。从撒种,浇水,除草到最后的收成。等东西捆扎好了,码成一堆堆的了,别人全部都给抢的干干净净,半点不剩。 这也太欺负人了。 第二十三章 其人之道 然而看成贵的脸上却半点没有生气,仿佛只要能够分家,无论成老太开出怎样的条件都好。 里正不好偏太多,然而自己这个兄弟又窝囊的很。无奈之下,看见旁边站着的成绣,灵机一动,问道:“绣儿,你是怎么看的啊?” 成绣整满肚子的火找不到地方撒呢,这下见里正竟然问起了自己,顿时精神一震,腹内打起草稿起来。 想了想,她开口说了起来。 “爹,我知道您万事都想顺着奶的意思,可您倘若真是这样,那才是对奶最大的不孝呢。” 成贵没有想到女儿会说这样的话,不禁有些茫然的望着她:“绣儿,你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爹,您想啊。咱们村才多大?东边发生个事,不消一顿饭的功夫就传遍了。咱们家分家,外人能不打探清楚这其中的隐情?” “旁的不说,只说这房子。当年是您十岁就去了宛平城做学徒,奶在家守着,辛辛苦苦修起来的。如今却把奶和咱们一家撵去破败的老宅,让二叔和三叔住着。可有那会说不会听的,还要说两位叔叔刻薄,把老人家给当牛做马的大哥给撵出去。回头玉芬姐姐跟栓子哥哥说亲恐怕都没人理。成家的名声也就彻底坏了,这难道不是爹的不是?” 她声音清脆悦耳,字字珠玑,送 入每个人的耳中,自是一番不同体会。 其中最气愤的,便是成老太了。 她看着这个孙女,只恨自己当时心软,怎么就没掐死她。 “你少妖言惑众,区区一个宅子,怎么就跟名声扯上关系了?再者说了,回头老大发了工钱回来,老宅慢慢收拾收拾,一样能住。” 说到这里,她那满是阴霾的老眼死死勾着成绣,仿佛要将她给彻底撕碎一样。声音也好似从地下爬出,阴冷的仿佛能拧出水儿来。 “你一个小孩子,不要总把那些个道听途说的东西拿来惹人笑话。省的让人觉得,我们成家,一点家教都没有了呢。” 只可惜,她遇到的是重生之后的成绣。 “奶,咱们家现在也没外人啊。再说,里正伯伯让我说,我就随便讲几句。若是说到奶不爱听的,那我就不说了。” 里正正兴致勃勃的听着呢,他看出来了,他看出来了,这小丫头啊,比成贵那两口子强多了。适当的扶持扶持,好歹能叫兄弟的日子别那么的悲惨。 所以,在听到自己被点名的时候,他清了清嗓子:“没错,是我说的。老婶子啊,你别看是孩子,可有时候看问题,就是比咱们要通透啊!” 也不管这话噎的成老太快要气死,兀自又问:“绣儿,你们家的问题,依着你说,该怎么办呢?” 这下,成绣是彻底看出来了,这位里正伯伯,就是想要给自己做脸呢。 她也不惧:“伯伯这话问的,您是里正,您都想不出来的,我个小孩子,就更不明白了。不过,我也懂得奶的苦衷。” “三叔一直多病,住的就得讲究一些,每日要阳光晒,要通风,还得干燥。所以奶才特意留了那间南房给他。” “至于二婶。” 她看向成二婶,微微一笑:“二婶的腰不好,一到阴雨天就觉得不舒服。老宅潮湿,也不利于她的身体休养。” 成绣的话,彻底把众人整懵了。 成二婶和成三婶原本对她简直都要同仇敌忾了 ,如今见她话锋一转,突然帮起自己来了,虽然不明白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只不过如今能够不搬出大宅,不管对方说什么都行。 于是,成二婶连忙附和:“绣儿说的对啊,还是这孩子知道疼人。” 成三婶虽然没说话,可至少面色没那么紧绷了。 妯娌两人的举动,简直是在打成老太的脸。 忍住怒火,沉声问道:“那依着你说,应当如何?” “对啊。”里正也被她给弄糊涂了,莫非自己看走眼了? “很简单!” 成绣笑道:“还是按照现在这样,原封不动。” “奶年岁大了,那边屋子住的时间也久了,样样都习惯了,这边老宅,我们稍微修葺修葺,一样能勉强度日。” “呵!” 成老太冷笑:“我还当是什么好法子,不过是不想养我。成贵,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闺女!” “奶。”成绣眨巴着眼睛:“我们什么时候说不养您啦。” “您还住这里,每天一日三餐,我们来送。您要是哪儿不舒服了,我过来伺候您。天地可鉴,孙女当真是想要您过的舒坦一些才这么说的。您怎么能这么的冤枉我呢.....” 说着说着,小脸委屈的皱巴起来,晶莹剔透的泪珠儿在眼眶里悠悠打转。 “是啊,老婶子,孩子可是一门心思为了长辈好,您说这话,太诛心了。” 里正这下看明白了,他心中感慨成绣的机警,一面帮腔:“还是说,您有更好的法子?” 其实成老太原也不想搬走的,只不过是因为想要拿捏林氏一把。她住惯了这里,倘若当真去那边住,心里还真膈应呢。 只不过,也绝对不能让林氏这么舒坦就罢了。 一想起成绣方才许诺的条件,又想到,只要能住在这边宽敞明亮的宅子里,还能让林氏和成绣这一对小贱人来伺候自己,岂不是更美哉,快哉? 于是,她也不再坚持,这事便定了下来。 只是这一桩定了,却还有一桩,被成绣不小心的捎带嘴提了出来。 “什么?” 这下,成老太再也坐不住了。 她气的面色铁青,手中的陶碗狠狠砸了出去,顺势向成绣飞去。 那孩子自醒来之后,就跟个人精似的,素来激灵。 可没想到,她只是稍微的歪了歪身子,那陶碗不偏不倚,刚刚好的砸在了她的腹部。 于是,成绣哎哟一声,顺理成章的倒在了地上。 这下,里正和成贵都慌了神,成贵一把抱起女儿往外跑,里正跟着一起。却在院子里的时候,瞧见成绣冲着自己扮了个鬼脸,一颗紧张不已的心,这才彻底放下。 不过做戏总归要做全套,于是,没到傍晚,这成老太将孙女打昏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成家村。 第二十四章 还施彼身 成三婶端着海碗,在院子里面踌躇不前。 正在思绪烦乱的时候,肩膀猛地被人一拍,惊得她差点将送的碗给扔了出去。 “弟妹,你这是怎么了?”成二婶猛地收手,似乎被她过激的反应给吓到了:“我就是看你在这里站半天了,叫你也不答应,所以来看看。” 两本从进门便彼此不顺眼,处处比较。然而在今天这种紧张局面下,夙敌竟然化为了同一个战壕的战友。 所以成三婶那淡寡的脸上也稍微柔和了些:“晌午娘说没胃口,吃不下。我卧了一碗荷包蛋,想叫她好歹用两个,可又有些不敢进去。” 成二婶瞥了一眼,那海碗里满堆堆的鸡蛋,都快看不到汤儿了。哪里像她们吃的,清花花的水面上飘着俩黄白之色。 她心中鄙夷,脸上笑容更甚:“弟妹,依我说,现在进去,可不是好时候。” 成二婶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你也听到了,整个村子现在都传承什么样了?娘她自然也是听到了,否则的话,哪里会这样生气。哎!” “可不是?” 想起这个,成三婶就忍不住咬牙切齿:“那个小妖精,我就说留不得,娘还不信。现在好,叫她这么一搅和,整个家都散了,往后我们可怎么办!” 她自嫁进家门后便一直是傲气凌然,鲜少见过这般。虽说成二婶如今心中也不痛快,但是瞧见自己的夙敌如此失态,还是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成三婶像是个快要憋炸的气球,终于找到了出气孔,也没留意对面人的眼光越来越戏虐,只顾着倾诉内心的不安和苦水。 “难怪娘不喜欢她,才回来两天,便把家中弄成这样。成绣一个小娃娃知道什么,肯定是她在背后指点。这妖风,没准有她在其中推波助澜呢。” “弟妹。” 成二婶深吸一口气,忍住了笑意,立马变得悲悯起来:“不瞒你说,你家日子这样,我家日子又好过那里去?” “你那个不成器的二哥,成日里游手好闲。这不,昨儿出去到现在都没归家。有时候,我是怎羡慕你,三弟虽说身子不好,看到底还是疼你的。” 她如此一说,倒是弄的成三婶有些受宠若惊了。 “二嫂,你别这么说。不管二哥怎么样,好歹是给全乎人。不像我家,倘若当真出什么事,我真担心他的身子.....” 说着,眼泪就开始往下落。 成二婶冷眼旁观,心中冷笑:对你男人倒是悲悯起来了,可没想象我们一大家子,被你男人给拖苦了。若非这么个病秧子,她也不至于给玉芬吃个鸡蛋还要偷偷摸摸的。怎能不招人恨?私下里,她一天得诅咒这个小叔子不下十遍,恨他为何不早早往生极乐,要留在这凡尘俗世中害人呢。 只是眼下,却并不是说这个时候。 “弟妹快别多想了,三弟吉人天相,肯定会好起来的。” 成三婶又哭了一些,发泄后觉得舒坦多了。这才发现二嫂的手一直搭在自己肩上,恢复理智的她又顿时觉得不自在起来。 “二嫂找我来,是有什么话要说吧。” 不动声色的抖掉她的手,又微微站开了一些,刻意拉开距离。 成二婶在心中骂她之后,脸上笑容更甚:“弟妹,我找你,是有件事情想要商量的。” “什么事二嫂说吧。”成三婶丝毫不乱:“只是我人微言轻,平素里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恐怕没什么能帮到你的。” 这特么的,简直就是典型的过河拆桥了。 呵呵,方才你哭的脆弱的模样不提了?这会儿又开始装腔作势,成二婶最烦便是她这幅模样,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只是眼下这桩乃是要紧事,那些个面子里子的虚假东西,就先都收起来吧。 “弟妹对白天绣儿丫头说的那个分法,有什么看法?” 成三婶有些提防的看了她一眼,滴水不漏:“分家的事,我都听娘的。” “我的傻妹妹,谁不是听娘的话呢。只是,多少也要为自己考虑啊。” 成二婶一脸哀愁:“娘不管怎么样,大哥大嫂总不能亏了她。可怜你我,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该怎么过呢。” 成三婶一脸警觉:“二嫂这话是什么意思?” 成二婶看了看周围,圆润的脸上露出了难色,好像有什么秘密,想说又不敢说。 她越是这样,鱼儿越是想要咬这个勾子。 “二嫂若是当真还当我是一家人,便直言相告吧。横竖家中已经成了这般,难道咱们还不抱成团,要让人欺负死吗?” 话说到此,成二婶一咬牙,附在她耳边,悄悄低语。 另一边,成绣躺在炕上,林氏掀开了衣角,瞧见那白 皙瘦弱的肚皮上一块儿明显的淤青,顿时鼻子一酸,那不值钱的眼泪又要下来。 “娘。” 成绣当真是怕了她娘了,从前咋就没觉得这么能哭呢。 不过还是得安慰的:“娘,我真的没事,奶那个碗原本砸不到我身上,是我往前了一步才落上,其实一点都不疼。” 这话倒是真的,成绣的皮肤不知道随了谁,明明是个乡下丫头,却浑身白嫩的可怕,稍微种一点的东西上去,就会留下淤青痕迹。 林氏见她神色如常,还道是故意安慰自己,气的带着哭腔:“你这孩子,是不是缺心眼了?别人瞧见东西过来都是躲,你怎么还撞上去呢?你真是要叫娘心疼死才好是吧。” 成绣嘻嘻一笑,上前抱住了她的脖子,撒娇:“娘,我这不是想让爹快些做决定嘛。您没瞧见,奶以退为进,爹就心软了。我也是怕她再得寸进尺,那咱们家还活不活了。” 林氏也是成贵回来才知道成老太提的条件,差点没吓出一身的冷汗。 开玩笑,跟自己一家住。旁的不说,就这位婆母,她自打嫁过来就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没有一天看她顺眼过。便是连自己的两个孩子,她也都不喜。倘若真的住一起,那她往后的日子,是彻底的水深火热了。 第二十五章 陌上少年 想到这里,林氏突然觉得,这次还真是多亏了女儿跟去了。 但该交代的还是得交代:“往后有什么事情,你尽量跟我说。你奶那边.....” 想想自家男人的孝顺劲儿,她眼中有些苦涩:“你奶那边,你该孝顺还是得孝顺,尽量少顶嘴,知道吗?” 林氏眼中的神色,半分不差,尽数落入成绣眼中。 从前的她不懂事,总觉得母亲是个懦弱的人,甚至这份懦弱让她也跟着过去了悲惨人生。可经历了许多,重活一世才看清,原来母亲那隐忍的背后,是疼惜孩子的心。 她鼻子有些酸涩,使劲的抱住林氏的胳膊,将脸埋进去,怕被她瞧见自己因为情绪起伏而泛出的红。 “娘,您放心吧。女儿已经长大了,往后也能保护娘了。咱们家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林氏摸着女儿柔顺的头发,心底一片温暖。生活虽然艰苦,可有这么听话的两个孩子,和疼她的男人,她不该再多贪心了。 成绣微微的抬起头,看着光线从破败的窗棂照射进来,给这个善良女人的面上渡了一层柔和的金光。窗外,爹爽朗的笑声和豆豆孩童的咯咯声阵阵传来。这一切犹如是美好画卷,让人连呼吸都要小心屏住,生怕重了,就破碎了。 金色的暖阳灿烂而温柔,滋养着她的心。头上是娘温柔的手在轻轻的扒着她的发丝,耳旁,是爹和弟弟逐渐低下来的声音。渐渐的,成绣阖上了眼睛,进入了梦想。 她原本只是想要眯一小觉的,谁想到,这一睡,竟然就到了傍晚。 尚未睁开眼,便闻到了饭菜香。 微暗的萤光中,桌面上的碗盘整整齐齐的摆放着。 林氏歪着脑袋,在替豆豆梳着头发。 成贵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最后一根木条扣进榫卯中。却因为些许的响动,引来林氏的轻嗔:“绣绣还在睡呢,千万别把她给吵醒了。” 成贵憨厚的点头,小声道:“那我去灶里的山芋撤出来。” 林氏点头,见成贵出去了,下意识的看了炕上一眼。这一瞧,才发现女儿已经睁开了双眼,正一脸茫然的瞧着她们呢。 “醒了?” 林氏将最后一道绳子也缠好后,让豆豆去灶房洗手。然后走炕边,拿起一件衣裳递给成绣:“娘瞧着你的衣裳都小了,就帮你重新改了改,你试试看合身不?” 成绣从炕上坐起身,接过林氏递来的衣物,发现原本那不合时宜拼接的袖口都被拆了。林氏用精巧的手为她绣了一层波浪云纹,看着好像原本就是这种样子似的。 “娘,真好看!” 对于亲人的称赞,从不能吝啬。 林氏抿嘴一笑:“行了,这张小嘴真是越来越甜了。快起来,你爹给你弄了好吃的呢。” 等成绣归拢好头发坐下来,闻到了饭菜香,这才感觉自己真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爹的手艺真是太厉害了,比起京城的厨子都当仁不让呢。若是开个馆子,光是闻着这香味,就叫人挪不开步子了。” 林氏正在摆筷子,听了这话,笑道:“瞧你,为了夸你爹,都编的一套一套的词了。” 成绣有些尴尬:“娘,我说的是真的。” “是是是。”东西都放好了,人也坐齐了,随着林氏揭开了盘子上倒扣的碗,氤氲的热雾渐渐弥散,让味道更加直观的顺着鼻腔进入了胃袋。 “那我问你,你从小到大,镇上都没去过,何时还知道京城是啥样了?你呀,这张嘴往后说话可得小心一些,千万别叫人捉住了把柄才是。” 林氏虽然是教训,但更多的却是浓浓的担心。 女儿在家中受了这样多的欺负,性子陡然转变也是情有可原的。如今虽然分了家,可却只隔着一道墙,成老太还分给了他们。若是不好好约束一下,她怕女儿早晚再给自己惹了祸事、 原本以为说了之后女儿会当回事,却没想到,成绣眼前一亮,夹起一个沾满辣椒的山芋块儿,放在口中,被烫的话都说不清楚了:“真香,真好吃。” 成贵见女儿喜欢,下午因为挖山芋而被刮破的手脚也不觉得疼了。嘿嘿一笑:“喜欢吃爹明天还进山去。” 又去拉林氏坐下:“叫孩子吃饭吧,往后咱一家人就不分开了。有话慢慢说,有事也慢慢做。别急!” 林氏见自家男人护犊子,心中本也不会再多说。 如今瞧着两个孩子争先恐后的吃相,又觉得心中酸涩的紧,用袖子揩了一把泪花。 将为数不多的切得薄薄的肉片分别夹到了成绣和豆豆的碗里,叮嘱:“吃慢点,别再噎着了。” 成绣一面将小肉片往嘴巴里面塞,一面感慨。 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呢。 吃过饭,她主动请缨帮着收拾碗筷去洗。 灶房内,只有一盏微弱的烛灯。 她将碗筷放在锅中,一面洗着,思绪却早已经飞到了入别院第二年的某一天。 那年的清明雨后,落花成荫,碾土为泥。 侯夫人突然的来临,让整个别院的人都精神为之一震。 上上下下,大家忙的不可开交。 一直到那一行锦绣华服傲据入院,正要转身离去之际,不经意一撇,瞧见了那个满脸阴郁,玄色长袍的少年。 他的浓眉斜飞,几欲斜飞入鬓。桃花眼中不见波光,只有疏离的清冷。只是那双眼,只是看见,便叫人再也难以忘记。 从此,眉间心上,都有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少年并没有注意在一树繁花的海棠木下,有一个清瘦的少女曾经怦然心动过。 也是直到走近,成绣才发现,他的个子竟然如此修长,头顶的金冠,碰落了一片海棠。 粉白之间,缤纷飞舞,这一幕,永远的镌刻在了她的心灵深处。 那一晚,成绣分到了一块儿香喷喷的大肘子。 送饭来的婆子灌了两杯黄汤,一面打着酒膈一面耀武扬威:“你们没瞧见,今儿的阵仗有多大。好家伙,那一桌子的山珍海味,老婆子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听说是夫人特意带来的厨子,是,是京城有名的大厨呢。” 那顿肉味,因为那道身影,所以才叫她两世,都记得如此深刻。 第二十六章 专治戏精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个分家拉锯战要多等两天的时候,第二天一早,成绣居然接到消息,成老太同意他们的分家方法了。 祠堂里,几位头发胡子已经花白的叔公坐在擦得锃亮的圈椅上,相互传阅着。 最后,确定无误后,重新交到了里正的手中。 “老婶子,几位叔公都看过了,没问题。” 成老太冷哼一声,望着成贵咬牙切齿:“能有什么问题,我这个好儿子,素来好人缘,有这么多人相帮。我这个老婆子还担心什么!” 意有所指,弄的成贵也十分羞愧的低下了头。 里正不愿意跟她废话,直接道:“好,两人按下手印,这个事,就这么定了。有我作保,还有几位叔公见证,不管是谁,都不许再拿这个挑事。” 成老太在按手印的时候,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想要再度提醒成贵,好唤醒过去那个乖巧的儿子。 却没有想到,他竟然只是犹豫片刻,便伸出右边大拇指,印好红泥后,紧紧的按在了那张田契上面。 成绣翘着脚在外头等,等祠堂的大门开了,成贵走了出来,她才心头一松,连忙迎上去:“爹,咱们回家吧。” 成贵点点头,方准备要说话,便听到身后传来讽刺的声音。 “联合外人一起来算计自己娘,你还真是第一人呐。过去我怎么会一直眼拙,觉得你是个老实人呢?” 正是一脸怒容的成老太。 成贵心中还难受着,听了成老太的话,那方才见到女儿的喜悦瞬间不见,低声哀求:“娘,您别再生气了,儿子一定会好好的给您养老送终的。” “是啊,奶。”成绣脆生生附和:“有了地,爹娘才不用去宛平城做工,就能留下来伺候您啦。今天的事,若是家里人不能理解,您也一定要多劝劝。千万别干出什么毁庄稼的事。不然,您也该吃不上啦。” “绣儿。”成贵沉着脸:“怎么跟你奶说话的。” 说罢之后,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好像有些过重了,于是缓和了许多:“你先回去,告诉你娘,我送完你奶就回去。” “不用了。”成老太被成绣的话气的浑身哆嗦,这会儿瞧着他们父女两人就心里难受:“你还是好好陪你这个好女儿吧,省的回头再出了什么事,又冤枉到我们头上。” 说罢,成三婶连忙上来,搀扶着成老太便离去了。 看着娘消瘦的背影,成贵心里不是滋味,一扭头,想要说女儿几句,却见她嘟着嘴了。 “爹是不是又要骂我了?” 这是他跟林氏的第一个孩子,对于这种感情,自然是不一样的。成贵心中顿时柔 软一片:“爹没有骂你,只是你方才不该那么跟你奶说话的。” “那是爹不知道。” 成绣委屈的紧:“我们去山里摘野果,就因为我摘的多,回来路上栓子哥故意绊我。下河摸鱼,也是抢我的东西。这回地给了咱们,备不齐他又憋着什么坏呢。爹!” 说到最后,小姑娘泪眼汪汪的望着他:“我是怕爹心软,回头咱们再被欺负。爹,我不想离开你跟娘了,我不想再吃不饱肚子,饿着睡觉了。” 成贵没想到她的眼泪说来就来,顿时慌了,连忙去擦:“哎呀,怎么还哭起来了。爹没怪你。好好好,都是爹的错,都是爹的错。爹知道,绣绣最好了,你放心,爹不会走了,你娘也不走,咱们一家人呐,往后都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成绣原本只是装出个样子,听到成贵这么许诺,曾经的悲伤与今天失而复得的幸福这两种复杂感情交织,让她再也忍不住,眼泪竟然越流越多。 只是,一面哭,还一面不忘记跟自己争取福利:“谁也不能分开我们一家人,奶也不行!” “不分,不分。” 闺女那抽噎的哭声叫他心都碎了,好不容易安抚好了,却见成绣冲着他一伸手,顿时纳闷了。 “什,什么?” “田契啊。” 成贵失笑:“你一个小孩子,要这个东西做什么?” “我拿去给娘!”成绣叉着腰,鼻头明明还红着,却开始张牙舞爪:“爹爹的心态软,一看见奶难受就不管我们了。我拿去给娘,娘疼我跟豆豆,不会因为别人的话被人把这田契给骗走的。” 成贵原本还想解释,可见女儿这般,只有把胸前的东西摸出来递了过去。瞧着女儿兴高采烈的样儿,不由的心中犯酸。 原来自己竟然不称职到了这个地步,女儿这般的不信任自己。 成绣才不管那些呢,她这个爹啊,啥都好,就是愚孝。 虽说有自己这次这么惨烈的牺牲才促成了分家一事,可时间会冲淡一切。 等过些日子,那老太太再一作妖,东西都哄回去了,那她不白白折腾了嘛。 所以啊,爹就是再难过,她也要把一家人生活的保障给牢牢握在手中。最起码,就像她说的那样,林氏疼她,对于她的话,还是会听的。 于是,到家后,她便一溜烟的钻进屋里。留下了身后一脸郁卒的成贵,好在软萌的豆豆扑上来,在爹的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安抚了他那颗受伤的心。 屋内。 “娘。” 看女儿跟献宝一样递来的东西,林氏好奇:“这是什么?” 农家女,没几个会认字的,林氏也不例外的是个睁眼瞎。 “田契!”成绣笑的嘴巴快合不拢了:“今儿在祠堂,直接分家了。房子归他们,两亩地归咱们了。您瞧。” 她指着下面落款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给她听。 “成!贵!” 她歪着脑袋,眼睛弯成了一轮新月,里面闪耀着稀碎的星辉,亮的让人眼晕。 “娘,这是我爹的名字,咱们有地了。咱们一家人,再也不用分开了!” 看着那满是字的薄纸,林氏突然觉得手中物犹有千斤。突然间,泪雨滂沱。 成亲快二十年,到今天,她还有些不真实感。 她终于,终于可以过自己的日子了。 真正属于自己的日子。 第二十七章 卿卿佳人 分了家之后,一家人坐下来开始认真的讨论了一下未来的方向。 首先,宛平城肯定是不能再去了。 成绣不懂农活,但是林氏明白啊,按照从前在娘家爹干活的经验,她认认真真的算了一比账后发现,虽然在家里种地没有了每个月的活钱,可是一年下来粮食不用自己买了。 成贵踏实肯干,如果好好的种一年下来除了自家吃的,多出来的还能拿去卖点钱回来用呢。 更关键的是,这样的话,一家子就能不分开了。 成绣灵机一动:“爹,咱们家后面还有好大一块儿空地,干脆你辟出来。可以在这儿种点菜,这样家里想吃啥直接就能摘了吃。还有鸡,” 她越说越兴奋,眼睛里迸发出明亮的光彩:“明天我就去黑子婶家买两只小鸡仔回来养着。等长大咱们可以吃鸡蛋,到时候,每天都给豆豆吃个鸡蛋,豆豆就能长高了。” 说着,她捏了一把弟弟瘦瘦的脸蛋,豆豆嘿嘿一笑:“姐姐,也吃。长高高。” “好,好。” 成贵高兴极了,恨不得现在就摩拳擦掌的想要去干。对他来说,活了三十年,却在这一刻,才真正的品出的高兴,活出了希望。 他猛地站起身,吓了成一跳。 “绣绣,你跟你娘先盘算着,看看咱们家需要添置什么东西。我扛把锄头,把后院的地先整一遍。” “哎。” 林氏叫住了他,颇为无奈:“你啊,就是这么的毛躁。咱们现在还没开始分东西,家里哪里的锄头啊。” 成贵挠了挠头,憨厚道:“要不,我去找二弟借?” “爹。”成绣连忙站起身来,笑嘻嘻的一歪脑袋:“我去找黑子婶吧,正好去瞧瞧她家最近有没有小鸡仔,问好价钱了,我带着锄头一起回来。” 说罢,牵着豆豆的手,哄他:“豆豆,走,姐姐带你去看小鸡吃米。” 豆豆拍手欢呼:“看小鸡,看小鸡。”然后,姐弟俩手牵手的走了出去。 林氏看着俩孩子的背影一直走出了院子,才意犹未尽的收回目光,嗔道:“你呀,连绣绣都不如。” 成贵不明白:“我怎么了?” “你说呢?”林氏瞪了他一眼,知道自家男人就是性子耿直,却没想到脑子简直一点都不明白人情世故,只好细声细语的解释:“因为分家的事,娘肯定恼咱们了。你这会儿过去,不正往气头上撞嘛。绣绣都看出来了,要去黑子婶家借,你却还要上赶着过去挨骂,真是!” 成贵这才反应过来。 提起成成老太,成贵方才还笑着的眼,逐渐黯淡下来。 见他如此,林氏也有些担忧。方才孩子们都在,她没机会问,眼下只有夫妇两人,终于能把藏在心底的忧虑问出来了。 “往后的日子,你有什么想法?” 林氏的一双细长柳眉此刻深蹙:“接下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你想多了,家已经分了,接下来,咱们就踏踏实实过日子就行。” 成贵握着她的手,瞧着那眼角下细微的纹路,有些心疼:“你放心,往后这个家里就交给我。你好好陪陪孩子们,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惦记着他们,想的厉害。至于娘那边,你也别怕,她总是我的亲娘,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的?等咱们这一摊子支起来了,我再去跟娘低个头,她会原谅咱们的。” 听闻这一番话,林氏把方才浓浓的担忧,尽数都咽了进去。 哎,只是依她对婆母的了解,那哪里是个轻易肯省油的灯哟。 只期望日子往后能平安的过,哪怕清苦一些也没问题。千万别再出任何岔子了,他们这个风雨飘摇的小家,实在是禁不住任何的动荡了。 成绣跟豆豆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 “成贵叔,婶子。” 少年年约十四上下,一身布衣却难遮其温润气质。眉眼温和,瘦弱的肩膀上扛着一根沉甸甸的黝黑锄头。 “呀,是狗子啊。” 成贵连忙上前,一手便拿下了锄头,一巴掌拍上他的肩膀:“好小子,几年没见,长这样高了?” 少年脸抽搐了一下,悄悄的咬牙,等成贵拿开手后,才自己抬手在他方才拍的地方轻轻揉了两下。 成绣在旁边看的真切,不禁偷笑,见自家爹还一口一个狗子的叫,弄的少年白净的面皮涨的通红,手足无措的样子。 这才上前解释:“爹,人家早就改名了。现在叫徐卿,你别再一口一个狗子了,多难听啊。” 成贵这才恍然大悟,一拍脑门,乐呵呵道:“是了,你狗子哥从小就聪明。现在在书院读书,往后是要做举人老爷的。狗子这个名字不能叫了,你方才说,叫什么,什么轻?” “徐卿。”这次,是徐卿开口了。虽然脸上还宛若红霞,可一双眼睛却犹如六月湖水,轻轻一笑,便勾起风光无数。 “成贵叔,这是我娘让送来的锄头。放在这里了,我娘说家里不急着用,您先使着。也不必叫绣绣妹妹跑一趟了,等回头我再来取便是。” “哎。” 说罢,他扭身走到成绣跟前,面色如常,从怀中掏出一包糖果。 “这是上个月我作诗拔了头筹得了,你别嫌少。不过也是学生们在一起凑的乐子罢了。上回你说的兔子灯,等乞巧节时我去瞧瞧,若是得见,便带回来予你。” 这下,换成绣笑不出来了。 对方伸着手望着自己,她也不好一直呆着,只有伸出手接过来,呐呐道:“谢谢徐卿哥哥。” 徐卿微微点头,对成贵和林氏道别后,又低声道了句:“上回你绣的那个荷包很好,多谢了。” 这回,是真的抬脚匆匆离去了。 只留下傻了眼的成绣,用尽了脑子都没有想到。自己什么时候给徐卿绣过荷包了? 两辈子加家在一起的岁数怎么说也不小了,还不至于连少年这点情愫都瞧不出。于是,手中的糖包,顿时变得烫手起来。 第二十八章 狐假虎威 对于这一幕,成贵跟林氏倒是没有多想。 毕竟在他们心中,自家闺女还是个小娃娃呢。再加上,村子里面大家原本都是一个性。这黑子婶一家虽说是外来户,也一家也在这儿生活了二十多年,早就是知根知底了。 有了锄头,干活就快多了。 这老宅子当初选的时候,其实也是考究过的。 房子前面用篱笆围了个不大的小院,伙房的前面打了一口井眼,为的便是不用去西柳河挑水。 屋后大概留了一块儿平整的地。稍微翻翻,松松土,再用竹子编成支架,深深的扎进泥土里。 一直干了两个时辰,直到成绣拎着水过来,成贵才直起腰。 “爹,快喝口水吧。” 她将陶罐递了过去,成贵接过来后,一仰脖,咕咚咕咚灌,而后一抹嘴,爽朗的笑道:“好,真是舒坦!” “爹不该这么累的。”成绣有些埋怨:“日子还长,哪能一天把所有的活都干了啊。” “这不是绣绣说想要种菜吗?你瞧,” 随着成贵手所指之处,地面一道道隆起,露出了一条条浅浅的沟壑。 “一会儿你就选点自己想种的菜籽,每天浇水,要不了多久,就能吃上了。” 成绣高兴的来回转,发现自家爹干活可真是一个好把式,沟壑深浅长短均匀,一点都瞧不出是短短时间干出来的。 只不过,有件事却叫她笑不出来了。 “爹。” 成贵正擦着头上的汗呢,明明天气料峭,可他却汗流浃背的。这会儿听到女儿颇为委屈的声音,一低头,发现她正幽怨的看着自己呢。 “咱家,没有种子啊!” 可不是? 成家自打成贵进城后,地逐渐就慌了,后来租给了别家住,每年给一些粮食为租金。 更别提他们才刚刚分家出来,这种子,当初分家时候可没说给的呀。 眼下不是收成的时候,谁家估摸都没有现成的种子了。眼看粮食是种不了,可是能先弄些别的对付一季。 等进了屋子,一合计才发现,家里的缺口还真大。 首先来说,锅碗瓢盆必须得要的,现在家里四个人,可只有三个破碗,成贵都是等豆豆吃完再接过来用,这碗必须得一个。 紧跟着,是最要紧的睡觉问题。 这边一共有南北房两间。成绣大姑娘,自己住一间,豆豆则跟着爹娘睡。 可被褥,却只有一床。 其实成绣睡的被褥也都已经薄如纸张了,天气冷点压根不抵用。先做被褥便成了最要紧的事。 粮食也得先弄一些,菜可以进山挖野的,鱼可以下河捕捞,可黍子糜子总得要买吧。这零零碎碎算下来,手中的两钱银子,就显得那么微薄。 可不管怎么说,先要把晌午的饭先准备出来吧。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不,分家后首要第一件事,就是去买粮。 “买粮?” 成贵一听,呵呵一笑,大手一挥:“你一个小丫头,买粮这事可做不了。还是我去吧,你跟你娘在家,好好选选想要什么种子。” 成贵离开后,成绣好奇的望着,问林氏:“娘,我爹他这是去哪儿啊?” “还能去哪儿,你里正伯伯家呗。”林氏咬断了手中的线,又拿起另外一块儿剪好的布块儿,在裤子破洞处比划,等寻到合适的角度,这才重新穿针引线,缝了起来。 “村子里面收成之后,大多只会留下当季需要吃的数量,其余的都背去镇上卖了。整个村子,也就是里正家里有结余。你爹应该是过去买了,不过,我估计人家多半又不要钱了。” 成绣这下来了兴趣,双手托腮,一双杏眼闪着灵动的光芒,望着林氏:“娘,为什么里正伯伯对我爹这么好哇。这回分家也是,他一直都向着咱们呢。” “你爹跟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那会儿你爹要去城里做工,也是你里正伯伯阻拦,说城里做个苦工把身子熬坏了,不如把双脚扎在泥土里踏实。你爹原本也动摇了,可是.....” “可是后来还是没有扭过奶是不是?”成绣何其聪明,从林氏闪烁的眼神中一下子就猜到了。然后感慨:“真想不通,三个儿子,却偏偏对爹这么过分。有时候我都怀疑,爹是不是奶仇人的儿子,所以才会被当牛做马的使唤也毫不心疼。” 林氏吓的激灵一下,连忙放下手中的针便去捂住成绣的嘴。 左右环顾之后,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响动,这才把心放回到腔子里。埋怨道:“怎么都这么大了,嘴上还没个把门的,什么都敢说。倘若被你奶听到,肯定要罚你了。” 成绣才不惧呢,她耍赖似的往林氏怀中一趟:“有娘在身边了,我啥都不怕了。” 林氏的心被女儿这么一撒娇,立马化的柔 软一片,轻轻的摸着她发丝,慢慢顺下。 来自于母亲的温暖,是一种从娘胎里出生便带来的习惯。无论长到多大,只要一靠近,立马就让人无比心安。 “娘,其实您不用害怕,真的。”成绣在这种温柔的怀抱中,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其实奶就是个狐狸。” “狐狸?”林氏有些不解。 “狐假虎威啊。”成绣笑了:“这个家里,是爹挣钱养着他们。换句话说,倘若爹不干了,他们立马就要乱套。爹才是那只老虎,奶这么耀武扬威的,靠的就是爹辛辛苦苦拿回去的银子呢。往后啊,您就牢牢的拉紧了爹这头老虎,可千万别再让他背我奶给哄去了。” 林氏乍一听这个说话,居然还有些想笑。继而又有些忧心:“你爹素来孝顺,我也没办法啊。” “放心。”成绣冲她挤了个眼儿:“这不还有我跟豆豆嘛,咱们一家人一起努力,把那些蛀虫,赶出咱们的生活!” 没错,成老太的威风,随着这个大家庭的分崩离析,已经成为了过去式。如果成绣猜的没错,不消十日,那边就会自己人先闹起来吧。 第二十九章 公子心思 成贵回来的时候,除了粮食还带回来了一包十分珍贵的东西。 “种子!” 成绣开心极了,珍宝似的捧着那深蓝帕子里面的一粒粒黑色的种子,犹如看到了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数了数,直到看到头晕眼花才暗笑自己冒傻气了。 “爹,我现在就去种,等到过两天咱们就有菜吃了。” 成贵接过林氏递过来的热帕子,连脸带脖子的都擦了一遍后,憨厚一笑:“去吧,这里面都是菜种子,你都播下去。叫豆豆去帮你拎水,以后这个菜圃就交给你们姐俩了。” 成绣脆生生的应后,出门便去叫豆豆了。 看着女儿的身影远去,林氏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担忧起来。 “怎么了?”成贵见她愁容满面,顿时有些紧张:“娘方才来过了?” 林氏摇了摇头:“这倒不是,我是发愁家里的银子。” “下午我跟绣绣盘算了一下,家里现在空荡荡的,需要置办的东西可不少。手里头这点,压根不够。当家的,你说,要不你在家里种地,我还是回宛平城再干几个月,好歹赚点银钱。否则的话,咱们今年可真是难捱了。” 成贵有些沉默,半晌,抬头做了个决定:“这样吧,等我这两天把地都收拾出来了,就进山一趟。” “进山?”林氏没反应过来:“进山做什么?” “你忘记了?”成贵提点:“都说咱们这山里有人参娃娃,我进山去碰碰运气。若是真的能挖一株出来,除了今年的嚼头,还能给你们娘仨做一身新衣裳。” “可都说,谁也没瞧见过啊。”林氏立马紧张了起来,一下子攥紧了手中的衣裳:“再说,那人参娃娃都是成了精的,在大山深处。你还是别去了,我,我心里怕的慌。” “怕个啥。”汉子安慰受惊的妇人:“咱们现在既然分了家,我就得让你们过上好日子。这一季赶不上了,我打算种点红薯和芝麻,等下一季再种粮。这段期间,是艰难的时候。我不能叫你们跟着我最后连饭都吃不上不是?再说,” 他结实的胳膊一挥,将妇人揽入怀中,摸着她瘦骨嶙峋的胳膊,心里有些酸涩。感慨道:“你看咱们回来,绣绣跟豆豆多高兴。咱不能再叫孩子们失望了啊!” 林氏是个小女人,向来是以夫为天,听了他的话只有压下心底的担忧,温顺的点了点头。 却说成绣拿了种子之后,认真的研究起来。 种子不外乎就是青菜,白菘之类的东西。只不过这包种子里面还混着几粒白白的扁扁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成绣做事细致,索性把它们都给挑拣了出来,格外辟了个角落把它们种了下去。 豆豆的小胳膊费力的端着一小盆水过来,小短腿歪歪斜斜,动的盆中水摇摇晃晃,许多都洒在了他的面前。 到了姐姐跟前,豆豆放下水盆,红着小脸,一双圆嘟嘟的大眼睛澄净的犹如水洗过一般,正一脸期盼的望着自己呢。 成绣毫不吝啬的给予表扬:“豆豆真棒,帮了姐姐大忙了呢。” 得了表扬的孩子更开心了,扬起手中的水舀子,又些跃跃欲试,又有些胆怯:“姐姐,豆豆,想,浇水。” “好啊。” 成绣耐心的指点:“豆豆一次性别舀太多,手腕子收紧了。顺着口细细的流下。嗯,对,土壤要湿 润了,小种子在下面才能喝饱水呢。” 按照姐姐的指示,豆豆完成的很棒。到最后,又得了一个表扬:“豆豆做的太好了,明天还跟姐姐一起来浇水好不好?” 豆豆开心的裂开了小嘴巴,嘴角的酒窝十分明显。 只是他还没开口,便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徐徐响起。 “这个时节雨水充沛,并不大适宜每日浇灌。若无雨的话,两天一次便可。” 顺着声音看过去,正是一身神色衣衫的徐卿。 他今日换了一身粗布衣裳,头发高高束起,用一条粗布绑住。让从前羸弱书生一下子化身成为了荒野村夫,也没有过去那种疏离感了。 只是成绣见了他,还有些尴尬。 “ 哦,是吗?” 徐卿双眼敏锐的瞧见她那挽起的衣袖,露出了白 皙的皓腕。只是,稍显清瘦。 不知想起了什么,他眸子突然一暗,脸上的表情也不似方才那般悠然了。 成绣正觉得别扭呢,猛地发现他变了表情,视线也直勾勾的瞧着某处? 顺着目光一看,顿时面色涨红,连忙放下了衣袖。 少年少女四目相撞,面皮微微有些发涨,慌忙错过目光。 徐卿只觉得心口犹如小鹿乱撞,跳的不受自己控制。一时间,甚至忘记了要说明自己的来历。 好在成绣到底是经历两世的人了,比这幅身子成熟的多,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徐卿哥,昨儿还没谢过你的锄头呢。只是我爹下午还要去翻地,等用完了我让他直接给你送家去。” 见她误会了,徐卿连忙摆手:“不,不,绣绣,我不是来拿锄头的。我之所以来,是为了另一桩。” 说罢,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目光陡然变得深邃,情深款款在她的脸上胶着,仿佛透过这张脸,看到了过往冰封岁月中,那曾经给过一点点温暖的春。 成绣被这目光吓了一跳,努力的回想自己从前,似乎也没做过什么让他误会的事吧。无奈前世许多记忆都不那么清晰了,只有一边暗骂自己,一面打破尴尬局面。 “豆豆,你去把盆端回去,再叫娘给你换身衣裳,不然着凉了,可要吃药了。” 将豆豆打发走后,她清了清嗓子,两世里头一回,硬着头皮给人发了好人卡。 “徐卿哥,绣绣年幼无知,若是从前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大妥当,还请您千万别跟我一般计较。” 她的话叫徐卿一愣,在看清楚那张小脸上,明显的写着警惕二字,不由的笑了。 这丫头啊,分明是想要跟自己划清界限呢。 可他好不容易才回到当初,又怎能轻易的放手呢。 第三十章 乱点鸳鸯 到底他腔子里已经是曾经位极人臣的灵魂,喜怒不形于色简直是入官场的必修课。方才也是因为对象是她而有片刻的失神,很快,便拢好了自己的情绪。 “今日来,乃是有一桩事寻你。” 徐卿从身后递过来一个钱袋,放在了她的面前。 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徐卿解释道:“这里面是一些铜板。” 成绣吓的连连摆手:“这怎么能行,咱俩非亲非故,我不能要你的钱。” “绣绣,你误会了。”徐卿耐心解释:“上次你送的那个布袋,很好。书院里有一些外来念书的学子也想要,我便替你做主接了下来,一个包五十文钱,这里一共有三百文钱,要六个,不知道你是否来得及。” 啊! 成绣怔住了,她没有想到,徐卿居然是来给自己谈生意的。 然而她很快就拒绝了。 “徐卿哥,谢谢你,只是这布料购买需要时间,而且绣绣的手艺,也不值这么多钱,您替我跟那六位说个抱歉,就说绣绣手拙,就不惹人笑话了。” 开玩笑,钱她的确想赚,可是却半点都不想跟徐卿扯上关系。 虽说是外来念书的,可富裕的人家瞧不上自己用粗布缝的东西,不富裕的,谁能拿出五十文钱来买一个小丫头做的?添点钱都能去买一个上好的包用了。这其中,徐卿付出了多少,不言而喻。 想到这儿,她真诚的望着徐卿的眼睛,坦言道:“徐卿哥,绣绣过去活的糊涂。这次九死一生,许多事情竟然也想明白了。往后的人生,我想要跟爹娘一起,好好过。至于其他的,恕绣绣没那个福分。” 徐卿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最终,化为一声轻叹。 “好,我知道了。”他收起了钱袋,回看成绣:“你能这样想,我很开心。真的,绣绣,我并非逼你,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别无他求。”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在心中盘踞,从喉咙艰难溢出,连对面的成绣都没听真切。 不过好在,他很快的调整了自己,又是那个轻言浅笑,犹如谪仙的少年。 “绣绣,往后不管遇到什事,都要记得你现在的话。你还有父母,弟弟,还有许多人关爱你,知道吗?” 成绣不明他这话从何而出,依然顺从的点了点头。 “那好,我先走了,我明日一早就回学校。东西你们先用,我家只有娘一人,我走了农具她也用不上。倘若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来云山书院寻我。” 徐卿走后,成绣有些发愣,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徐卿的话似乎是意有所指。 只不过,眼下比想这个的时候。 她擦了擦手,回到前院,瞧见豆豆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面前,袖子和裤腿的位置,大块儿补丁十分的显眼。 只是孩子一点都不觉得,看见成绣后眼前一亮,迈着小短腿就往过来扑:“姐姐,姐姐。娘,好吃的。” 成绣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娘在做好吃的?” 豆豆用力的点了点头,使劲的吸鼻子,给予肯定:“香!” “小馋猫。”成绣笑着将他放下:“豆豆自己去玩,姐姐去给娘帮忙去,不许走远了,一会儿饭好了赶紧回来吃饭。” 豆豆点头,乖巧的跑去院子旁边,捡起几根柴火漏下的细棒,开始搭起小屋子来。 成绣哂笑,往前走了两步,一低头,便进了香气四溢的厨房。 林氏正在灶台前忙的两脚不沾地,一会儿回来切菜,一会儿又扭身炒菜,还要看灶膛里的火。连女儿进来都没发现。 她低着头切菜,听到锅里滋啦一下,吓的猛地回头,这才发现,女儿已经手执锅铲,开始翻炒起来。 “绣绣。” 林氏放下心来,笑道:“怎么,说完话了?” “娘都知道了?”成绣有些讶异,继而一想就知道是谁了,不禁摇头:“这个小子,都胡说八道了些什么。娘可千万偏听偏信,徐卿哥是来稳点事情的。” 她哪里知道,一刻钟前,林氏原本想去后院叫成绣回来帮忙照看灶火。结果却意外瞧见篱笆墙里外,少男少女相互对望的场面。 林氏有些诧异,不过心底第一个滋生的念头居然是有些欢喜。 只因为对面的人是徐卿。 黑子婶家是外来户,早些年男人死了之后,便一个人守寡将儿子养大。 一般的女子寻婆家,一个不爱的便是寡居的婆母。可黑子婶却不一样,她肤色黝黑,一张脸生的却十分端正,总是爱笑,平日也乐于助人,谁家缺点什么了她都会毫不吝啬。 对于唯一的儿子,人人都以为她会异常宝贝。可是在狗子十岁那年,她卖掉了五亩上好的水田,凑足了束脩,送他去宛平城著名的云山书院。 从此,狗子成为了村子里百年来的第一个读书人,也改名叫了徐卿。那品貌也越发的好看,就好比这次看来,比宛平城里的大老爷们也毫不逊色。 倘若绣绣能嫁给他的话,这可真是桩好姻缘啊。 林氏越想越美,高兴的连话都不说。只是一双眼睛亮闪闪的望着成绣,直看的人心里发毛。 “娘。” 成绣指着锅里,挑眉犹豫:“您若是再不把芹菜放进去,这菜,可就要糊了啊。” “啊 ,啊 ?”林氏茫然的望着锅内,瞧见已经有些焦黄的豆腐块儿,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扭身去揽她的芹菜丁,口中念叨:“哎呀,我这个脑子,怎么都忘记锅里还有东西了。绣绣,快,帮娘再翻炒几下,千万别停下来。” 终于找了个理由让她不岔开这个话题了,老实说,再看下去,成绣真的觉得,没事都要被她给看出点事了。 饭菜弄的差不多时,成贵也回来了。 吃过饭后,成绣主动请缨去洗碗收拾,又去给成贵捏肩膀,直哄的成贵笑声连连,那笑容就没从脸上消失过。 等人哄的差不多了,她才慢吞吞的说出一件早被自己忘的干净的事来。 第三十一章 赤金镯子 “爹,娘,有件事我想问你们。” 成贵这会儿身上舒坦,心里更高兴。今早去看过地了,土地很肥,他把种子全部撒下去后轻轻的盖了一层薄土。虽说赶不上吃粮食了,可红薯能做储备粮,芝麻能榨油,如果收成好,回头还能卖点香油换几个钱回来给孩子们割一回肉吃呢。 心里高兴,说出的话也带着三分喜气:“闺女想问啥就问吧。” “爹,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咱家里头有一只金镯子.....” 话音未落,便见林氏紧张万分的打断了:“绣绣,镯子没丢吧。” 成绣有些沉默的低下了头。 这下,连成贵也坐不住了。 “那镯子是当年你娘救了一位要临产的夫人,后来那家生了个哥儿。人家高兴,当即便把腕子上的镯子给取赏给你娘的。你娘宝贝了好些年,一直藏着,说咱没钱,这个就给你当嫁妆了。” 说到这儿,看女儿的头越垂越低,成贵的心咯噔一下。 见林氏还想要说话,成贵冲她无声的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继续了。 满腹的话在口中打转,最终,败在了女儿沮丧的表情上。 “算了,丢就丢了吧。那原本也不是咱们这种人家该要的。只能说明,它跟咱没缘分,绣绣,别想了,往后你爹好好种地,给你攒嫁妆。” 终于,成绣抬头了。 她面色羞的赤红,哼哧半天才说:“东西没丢,是被二叔给拿走了。” “啥?” 林氏这回是彻底的心疼了。 倘若真是在女儿手中弄丢的,她也不能说什么。可竟然是被老 二给拿走了,到了他手中,还不如丢了呢。 可女儿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可怜了,她不忍责备,只能一个劲儿的感叹:“怎么,怎么就被他给瞧见了啊。怎么弄的......” 成绣把当日的情况说了一遍后,羞愧难当:“我还以为那是只里头灌了铅的假镯子,想着拿来糊弄她们,便是丢了也不心疼。没成想,竟然是个真的,早知道,我便妥善藏好,不拿出来招摇了。” “这怎么能是招摇呢?”林氏听了这其中隐情,又惊又怒,吓出了一身冷汗:“幸好你机警,发现了这个,否则的话,娘岂不是看不见你了?” 说着说着,又开始拿帕子去揩眼泪。 “娘,我这不是没事了嘛。”成绣连忙安慰:“放心吧,我等二叔回来就去要镯子。” 她原本以为是个假镯子,刻意设计了一把成二婶,却没有想到,穷的揭不开锅的家里,竟然还机缘巧合真有一个赤金镯子。 “千万别!”林氏连忙劝阻:“你二叔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东西到了他的手,哪里还有回来的机会。算了算了,你爹说的是,这东西跟咱们家没缘。它好歹救了你一命,我就知足了。” 见爹娘都是如此,成绣心中酸酸涩涩的,却在想着,一定要叫成二叔把吃进去的东西给吐出来。 只不过..... 好像已经有好些天都没瞧见成二叔了吧。 的确如此,隔壁那边,成二婶简直是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自打那日让自家男人去镇上把镯子典当了之后,便不见人归来了。起初她心中还愤恨的想,八成这死鬼得了银子,跑去胭脂粉巷里头快活了。心中不知道把他给骂了多少遍,恨不能他死外头得了。 可时间长了,她的愤怒逐渐消退,紧跟着,慌张感随即而来。 这死东西可从来没有这么久不归家过。何况那镯子本非凡物,倘若真被贪财之人给盯上,东西白白丢了不打紧,人出个好歹,那才是没指望了。 她这两日每天早起就去村头转悠,一直到日落西山,心里七上八下,连成三婶好几次的薄言挑衅都没无暇反击。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了。 在晌午饭后,大家都各自回房歇息的时候,她躲在柴垛后,瞅准时机,一把拽住了放水回来的栓子。 栓子吓了一条,下意识便要回击,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栓子,是二婶呀。” 栓子扭头,果不其然,那一脸谄媚笑容的,不是他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二婶,还能有谁? “二婶啊。” 栓子陡然放松下来,一脸不耐:“二婶干什么啊,拉拉扯扯的。” 成二婶烦极了这个小痞子,可眼下有事要求他,只有陪着笑脸:“瞧你,我是你婶子,你是我大侄子,那么见外做什么。” 栓子一双流里流气的眼睛将她从上看到下,突然坏笑:“婶子这是有事要我帮忙吧。” “要不说是我大侄子呢,就是聪明!” 成二婶连忙拍他马屁:“大侄子,你二叔不是前些天去镇上了嘛,这都五六天了,一点音讯都没有。婶子这心里担心的很,你替婶子跑一趟镇上吧,找找你二叔好不好?” 她奉承巴结的模样,让栓子心中十分舒坦。只是这个二婶向来为难自己娘,他今日可不能这么白白的答应了她。 “瞧您说的,我二叔那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要我说,婶子就安心的在家吧,镇上这么远,跑一趟,鞋底子都要磨破了。” 成二婶就知道他不是个省油的灯,幸好早有打算,一咬牙,从怀中摸出一块儿帕子,打开后,里面放着十几枚铜板。 “好侄子,这里头的钱,你拿着。就当去镇上给自己买个零嘴,婶子疼你。等回头你二叔回来了,婶子少不了你的好处。” 栓子一见了钱,顿时也不装了,一把就拿了过来,在手中颠了颠:“哟看不出啊,婶子对我二叔还真是真心一片。行!您话都说成这了,我怎么也得跑一样不是?只是婶子别忘记自己应承的,倘若不兑现,可休要怪我不给面子了。” “放心,婶子说到做到。那栓子,事不宜迟,你还是现在就走吧。” 好容易打发了栓子离开,成二婶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瞧不见了。才卸去了脸上的笑容,狠狠的啐了一口,骂了句脏心烂肺的玩意儿,便颠着回了房内,余下的,只等着男人带银子回来过好日子了。 第三十二章 成材之死 到了晚饭的时候,成老太才发现家里少了一个人。 成二婶早就想好了说词:“家里有些活,我让栓子去镇上叫玉芬爹回来了。娘别急,要不了多会儿就回来了。” 自己孙子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成老太还能不清楚?保证是得了好处,能叫这一毛不拔的女人忍痛拿钱出来,指不定老 二那边又有什么猫腻呢。 想到这儿,成老太脸一沉:“自己管不住男人,叫个孩子跑那么远做什么?天黑路滑,再出点事怎么办?” 见他如此的包庇栓子,成二婶不禁外头撇嘴。同时在心中庆幸,这镯子是分家之前就弄过来了。倘若往后再有人拿银子说事,她也来个死不认账。 反正银子在手,往后他们二房,就吃香的喝辣的去咯。 心里正美呢,突然听到外面有凶神恶煞的声音响起。 “这是成栓子的家吗?” 成三婶连忙放下碗筷,急忙奔走出去。成老太闻声不对,也跟着起身出门。 屋外已经是夜幕降临,月亮在云边露出了一半的身子,不甚明亮的光微弱的照在地面。是以,成老太第一眼并没有瞧见被打成血人的栓子。 篱笆外站着三个手持大刀的衙役,那一身酱紫的官服让人觉得浑身一凛。素来混不吝的成老太也弱了几分,抖着声音问道:“敢问几位官爷,是为何事而来?” “何事?哼。”为首的那个男子傲据的看着她,满不客气:“老太婆,我问你,你是成栓子的什么人?” “我是他的奶奶,不知道栓子是不是哪里得罪几位了,若是如此,老婆子我在这里跟各位赔罪了.....” “得!”那衙役手一摆,不耐的紧:“这话犯不着跟我说。跟成材的家里人说吧。” 成二婶走在最后面,一听提起自家男人的名字,连忙上前道:“官爷,我是成材的媳妇儿,他怎么了?人现在在哪儿啊?” “人?”衙役冷笑:“他现在在县衙门口躺着呢。” “躺县衙门口了?”成二婶一怔,随即赔笑:“这死男人,八成又是马尿灌多了。官爷,您行行好,千万别跟这种人一般计较啊。” 说到底,还是心疼自家男人,可千万别挨了板子,再关两天,影响了拿银子回来。 衙役挑眉:“哟,你说的可不是嘛,他都已经是个死人了,我还怎么跟他去计较。得得得,都是你们一家子的事,今儿来,是问你们,这件事你们打算私了,还是公了。” 这厢的声音太大,加上村子里面从来没有衙役来过。顿时传扬开来,里里外外的乡亲,爬满的围墙。 便是隔壁的成绣跟成贵,都听到了响动,走了出来,一探究竟。 “死,死了?” 成二婶面色发白,勉强的露出笑容,却发现自己的上下牙齿在不住的打架:“大,大人,您可千万别跟我开这种玩笑啊.....” “我有那个闲工夫吗?”衙役不耐的很,指着身后两个兄弟:“我们兄弟三个,一天都没吃饭了。就为了你们家这破事,你们打算怎么办的,说句话吧。若是寻不出个答案,那这人,我就再弄回去了。” 众人这才瞧见,原来那两个衙役的手中还拖着一个人。只是他背打的浑身血肉模糊,脑袋低低的垂着。一头散乱的头发披盖了满脸,也不知是活着,还是死了。 还是成三婶爱子心切,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是自己的儿子。顿时也顾不得对官差的恐惧了,熬的一嗓子就扑了上去。慌忙的捧起栓子拿软塌塌的脖子,哭喊:“我的儿啊 ,你这是怎么了?这是哪个混账把你给打成这样啊。儿啊,你可千万不能出事,你若是出点事,娘可就活不下去了啊。” 她这雷鸣一样哭声让衙役成功的心烦意乱,怒道:“哭什么哭,你儿子杀了人。才二十板子,已经是便宜他了。若非看在你们是一家人的份上,早就让这小子给成材抵命了。” “什么?” 陷入悲痛的成二婶瞬间抬头,满眼的不可置信:“你说,是栓子杀了,杀了成材?” “可不是?” 衙役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啧啧啧的摇头:“要说这小子,也够心狠手辣的。人都没气了,还拿着刀拼命的往里面捅呢。这是什么深仇大恨,对自己亲叔叔也能下这样的手。” 衙役的话生意不大,可却因为夜的寂静,传播格外清晰。 包括站在一墙之隔的成绣,也听得清清楚楚。 而成贵,早在听到成材死了之后,便立马跑了过去。 成材死了? 那个过去总是一脸奸诈的二叔,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 而且,还是被成栓子给杀的? 一时间,成绣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大清楚。她前世虽去了别院没再出来过,可也清楚的记得,成材跟栓子分别都来别院的后门找自己拿过钱。其中有一回她因为冬衣旧了,用月例新做了一身而囊中羞涩,还被成材冷嘲热讽了一番。说她空有姿色,却是个木头美人,不会讨世子的欢心。 可现在,他居然死了? 剧情发展到现在,究竟还是不是前世的那个世界,成绣已经糊涂了。至少在前世,成材没有死,成栓子也没杀人,他们虽然不成器,但是都无耻的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现在,成绣才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开始慢慢的偏离了原本属于它的路线,往自己都看不透猜不明的方向去了。 只是等不及她细想,便突然听到隔壁传来杀猪般的哭喊,成二婶的声音痛彻天地: “成栓子,你杀了我男人,我,我跟你拼了!” 说罢,便听到咣当一声,紧跟着是成贵的一声闷哼。成绣心中一紧,顾不得考虑旁的了,拔腿便赶去了隔壁的院子。 这一来才瞧见真容。 成二婶跟成贵两个人对面的坐在地上,而旁边,衙役双手抱刀,跟看戏似的盯着这家人。成老太面色发黑,成三婶在一旁捧着儿子的脸抽泣。还有乡亲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瞠目结舌,似乎没听清,怎么好端端的,成家就出了个杀人犯呢。 第三十三章 尸骨未寒 直到成贵的哎哟一声,才把成绣从混乱的思绪中唤醒过来。 她连忙上前,艰难的把成贵从地上扶起来,看着他痛苦的表情,担心极了,低声道:“爹,你没事吧。” “不打紧。”成贵龇牙,倒抽一口凉气,卷起腹部一看,上面留下一片淤青,可见方才成二婶的力气有多么的大。 他挣扎着站起来,捂着腹部艰难挪到了成二婶跟前,低声劝道:“弟妹,事情还没弄清楚,你先平静平静,我去问问。” 又几步到了衙役跟前,陪着笑:“官差大人,这件事,是不是弄错了?成材是成栓子的亲二叔,这孩子怎么可能会杀人呢?” 衙役来本来就是寻了好处就走的,一听这个,顿时不耐烦了:“我怎么知道?这年头,杀人不外乎两样,不是为了银子,便是为了女人。你们倘若还这般磨磨唧唧寻不出个章程,这人,我们就带回大牢了啊!” 说罢,便给身后两个衙役使眼色,那两人心领神会,猛地推开了抱着儿子抽泣的成三婶。一人用力的抓起栓子披散的乱发,栓子吃痛,终于低低的呻 吟了一声。 “不,千万别带走。” 成三婶哭成了个泪人,噗通一声跪下,头如捣蒜:“我男人快不行了,我下半生就这么一个依靠,老爷,您若是把他带走了,那就是要了我的命啊。” 衙役等的便是这句话。 他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你儿子可是杀人犯,纵使是你们自家的家事,可我们兄弟为这个忙活了一天,总不能就这么白白的回去吧。” “银子,银子。” 成三婶恍然大悟,挣扎着站起来,踉跄的跑到成老太跟前,哭喊道:“娘,您得救救栓子,不能看他去送死啊。娘,娘快给我银子,快给我银子吧。” 成老太这辈子纵使再能,也没跟官差打过交道。此时心里正一片乱呢,何况成材还生死不明,她哪里的心情再去哄成三婶。便将脸一板:“胡说八道什么,谁说人就是他杀的了,老三媳妇,你先回屋,别再在外面丢人现眼了。” 可不是,她又哭又喊的,引得全村的老少爷们都快来了。将这个院子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她想将成三婶先弄回去,好好的问问是什么情况。可谁知,这厢还没安抚过来,那边,成二婶突然跟发了狂似的,站起来指着栓子,咬牙切齿对衙役道:“官差老爷,自古杀人偿命。他杀了我男人,你们要为民妇做主哇!” “刘氏!”成老太气的七窍生烟,怒斥:“你还嫌不够乱是不是?给我滚回来!” 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平日里只是装出和气的成二婶。这会儿她被男人死的消息已经彻底的冲昏头脑,竟然不顾这是自己平日里最惧的婆母。直言骂道:“若非你这个老虔婆一直护着,成材怎么会死?当初栓子动手害绣绣时,你便百般袒护,还把脏水泼世子身上。如今好了,你亲儿子没了,你不说为他手刃真凶,竟然还护着?你就不怕死了遭报应吗?”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不仅仅是观察,便是一旁的乡亲们都是一片哗然。 他们还说呢,这成绣好端端的怎么就被世子给谋害了,弄完了是成家自家人捣的鬼啊。 一时之间,众人看成老太的目光都不对劲儿了,有鄙夷的,有轻蔑的,更多的,是惧怕。相处几十年,竟然不知身边邻居住着一个比毒蛇还要歹毒的女人。 “你们都是死人不成?还不快吧她给我拖进去?” 成老太气的浑身发抖,指着成二婶,慌乱之间,看到成贵也站在那里。 他一身粗衣,静静的望着她,目光之中,平静似水。可那深水之下,好似有暗潮涌动。她觉得,自己好像要彻底的抓不住这个儿子了。 “成贵!”她又惊又怒:“还不把这个疯女人的嘴给我堵住?难道你当真要看她胡说八道害了我们成家吗?” 话音落下,众人的目光都挪到了成贵的身上。 成家村的人都知道这是个大孝子,可孝顺也要分事情的吧。这成栓子欺男霸女,成老太青红不分,分明就是狼狈为奸。可怜成绣被欺负的命都快没了,这当爹的还知道愚孝,真是让人厌恶。 成绣也想到了这一层,她目露担忧,望着成贵,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 在众人唾弃的眼神中,成贵终于开口了。 只不过,他并没有对对着成老太,而是对着成二婶刘氏。 “弟妹,你先别哭了。” 男人目光低垂,声音有些微微沙哑,微微偏过头,露出刚毅的下颌角。 “二弟尸骨未寒,尚在县衙。咱们首要的是,先去替他装殓。至于剩下的,你是想要告状,还是旁的,我都不拦着。” “成贵!” 成老太的声音尖锐而急促,划过平静的夜空。只见她面色绯红,胸前不断起伏,那双犹如鸡爪子的手死死的攥着,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双眼牢牢勾着。声音像是从胸腔挤出来的一般。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人已经死了,难道要让活着的人一起去陪葬吗?” 成二婶想要开口,却被成贵给拦住了。 他转过身,目中带红,用同样的目光回敬给她。 “娘。” 一开口,阴沉而疏离的声音就让成老太为之一振。 “二弟现在横尸街头,弟妹心情哀痛,这种滋味,我懂。所以,才更加不能听您的话。” 听到绣绣说出那些事的时候,他浑身冰凉。即便已经知道了女儿足够的平安,可方才在听到成二婶说出那句话时,心脏还是免不了的停了半拍。 因为他们都曾经被成栓子所害,他伤害了他们最心爱的人。所以他明白现在刘氏心底的悲伤和愤怒,无助。 同时,盘踞在心中久久无法消散的一个问题,也终于在今日问了出来。 “娘,倘若没有那只镯子,你们恐怕早已经逼我绣绣投井了吧。我想知道,等我跟梦娘回来,您会怎么跟我们交代?是安抚,还是欺骗?或者,直接像今日对弟妹这般,问也不问,直接压制呢?” 第三十四章 一语成箴 成绣回到屋里的时候,表情有些凝重,把刚把豆豆哄着的林氏吓了一跳。 “怎么了?” 刚才外头闹哄哄的,她在屋里弄着豆豆也没法出去。再一个,也实在是不想面对成老太那一行人。可是心中却一直惦记着,听着外面又是厉斥又是哭喊,就是听不真切在说什么。好容易把儿子哄睡,瞧见闺女这幅沉默寡言的模样,真是吓了一跳。 成绣抬起头,看着林氏,嘴唇动了动,声如细蚊:“二叔死了。” “啥?” 林氏吓的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连带刚刚睡着的豆豆极为不安的扭 动着身子,她连忙伸手去哄,拍了两下,直到豆豆彻底的睡踏实,才小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焦急的很,毕竟是自己的小叔子,出了这样大的事,心里怎么能安心呢? 成绣摇了摇头:“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衙役说好像是栓子杀了人,但是栓子被打的说不出话来了。爹去县衙收尸了,估摸今晚是回不来了。” “阿弥陀佛。”林氏松了口气,闭上眼睛:“栓子这性子,早晚得出大事。娘现在庆幸的是,你没被他给祸害啊!” 林氏越想越后怕,叮嘱成绣:“往后你一个人别出去了,凡事跟着娘一起。咱们这左邻右舍的住着,我心里总是不踏实。还有,今晚咱们就睡一起,明天开始,娘陪你睡。” “娘。” 成绣无奈的叫了一声:“我不怕他,再说了,看样子,二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一回,闹不好栓子可能就得吃牢饭了。” “就她?”林氏苦笑:“不是我瞧不起你二婶,实在是她这个人啊,最是聪明,甚至聪明的,有点缺了人情味。” 说到这儿,她才反应过来跟闺女说这个不大好似的,连忙转移话题:“你爹这两日看来都要忙这个了,绣儿,你也别回房了,还是留在这吧。否则的话,娘心里是一点都不踏实啊。” 看着林氏担忧的目光,成绣最终点了点头,合衣而眠。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成老太一进屋就让两个儿媳妇统统跪在地上。 成三婶听话的跪下了,成二婶却梗着脖子,将脑袋偏到一边。 “刘氏,你是要翻天吗?” 烛光幽暗,映照的成老太那张枯树皮一样的脸明明灭灭,阴晴不定。 成二婶猛地扭过头,花未开口,眼泪先流。 “娘口口声声说要给成材一个交代,可方才拿银子赎人的是您,打点的还您,甚至还怕他死了,叫弟妹去找郎中开药。娘,您这么做亏心吗?对得住还横尸街头的儿子吗?” “住口!” 成老太满腔怒火终于得以爆发,她迅速的站起身,鸡爪一样的手指着她,一字一顿:“给,我,住,口!” “你,你,你,你真是要气死我!” 成老太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好几次都想要抽刘氏两巴掌,可看见她那已经哭肿的双眼,又想起薄命的儿子,不禁心里又是一片酸楚。 “成材死了,谁最难过?我告诉你,不是你,是我,是我!” 她压抑了一晚上的悲痛终于发泄而出:“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将他养大。他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对我意义非凡。你们总说我偏疼老三,可难不成我就不疼你们?你们两口子,一个游手好闲,一个成日惹是生非,我说过什么?如今,我的儿子死了,你却还要处处来指责我?难道我就不痛苦吗?” 她的声音隐忍而狠戾,目中有老泪闪烁,话音颤抖:“可我能怎么办?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孙子。儿子没了,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孙子也没?老三的身子骨你不是不知道,这辈子都不能再有后了。老 二没了,栓子就成为了咱们成家唯一的男丁。我就是再恨他,也要保住他的性命啊!” 说到最后,她闭上双眼,拼命的忍住自己想要流出的眼泪。 成二婶呆呆的站着,连哭都忘了,喃喃道:“难道成材就这么白白的死了?” “刘氏!” 成老太忍住了眼泪,再睁开时,哪里还有方才的脆弱不堪,早已经恢复了常态。只是那向来精明的脸上,此刻却疲惫尽显。 “你若是愿意改嫁,我成家也不亏你,看在这些年婆媳一场的份儿上,我送你二两银子,算是我的情分。若是愿意留在成家,老三有什么,你们娘俩也会有。只要有我一口,绝对不会短你们的。” 成二婶对上了那双锐利的双眼,突然间,心中一颤,许多画面蜂拥而至。一瞬间,那被悲痛淤堵的心瞬间就通畅了。 是啊,她男人已经死了。 具体是什么原因,她已经不知道了。可依着衙役的话,多半是因为那个大金镯子引的灾。如今人没了,镯子铁定也没了。她跟玉芬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熬? 依着她的性子,自然是不愿意留下来。别说日日瞧着杀她男人的凶手吃香喝辣,单是成老太这老虔婆,自己也不是她的对手。 可她又能去哪儿呢? 她早已经人老珠黄,娘家嫂子厉害,压根容不得她。何况,还有两年玉芬就要嫁人了,她若是走了,留下玉芬,还不被老三家的给揉搓死? 可她方才在外面,都对城老太说了什么? 她大喊大叫,还骂她老虔婆,还拆穿了许多她的谎言,甚至,甚至大哥当时也在场..... 心思百转,成二婶的后背冒了一层的冷汗。 她眼皮一垂,眼泪说来便来:“娘,方才是我迷了心窍,对您不敬。可我做成家儿媳妇十几年来,从来没有过二心。您倘若再说什么改嫁,那还不如给我一根绳子,我直接挑了房梁得了。” 说罢,拿帕子捂脸,噗通跪在了成老太的狡辩,悲痛的哭道:“娘,玉芬她爹啊!” 这哭声,三分是为求和,三分是为冤死的男人,还有四分,则是为那比天降横财,却与自己失之交臂的悔恨,痛苦和懊恼。 等她哭成个泪人的时候,成老太终于伸出了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就此,林氏一语成箴,成家婆媳三个女人,无论底下如何,至少这一刻,都打成了一个共识,选择了息事宁人。 第三十五章 储备资金 成贵这一去,便是一天一宿。 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连家门都没进,直接帮着布置灵堂。而成二婶早已经哭晕了过去,罪魁祸首栓子躺在床上,余下的女人一点都帮不上忙,一切得指望他。 挖坟,立碑,成老太一个子都不出。可这个时候,成绣也不能去斤斤计较,毕竟对她爹来说,那是自己手足同胞。再多的怨恨与不满,在生死面前,都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林氏更是体贴的拿出了原本给家中买粮的钱,但这也不够。幸好成贵的人缘好,许多人都愿意来免费帮忙。如此,总算是把成材的后事给办了,入土为安。 成绣私下忍不住瞧瞧的跟林氏吐槽:“奶对爹狠心也就算了,对二叔怎么也那么的狠?一点银子都不给,难道当真要叫二叔横尸在外啊。” 林氏摸了摸女儿柔顺的头发,苦笑道:“你奶怎么会忍心呢?不过是知道你爹肯定不会不管,才会这般。” 说罢,突然感悟:“其实两个人的拉锯,不过比的是谁心梗狠一般罢了。绣绣,这件事就随了你爹吧,若是当真阻挠,他一辈子心里都是个过不去的坎了。” 成绣好像不认识自己娘似的,一双杏眼盯着她看,闪闪发光。 林氏被这眼神看的心里也微微发毛,忍不住嗔道:“你这孩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怎么,不认识你娘了?” “真的不认识了。”成绣双手托腮,赞不绝口:“我说爹那么大的一个孝子,不惜跟奶决裂也一定要娶娘。原来我娘这么优秀啊,从前我怎么就没发现呢?” 跟着林氏在一起相处的这几天,她越来越发现,林氏虽然是个农家女,可眼界思想却跟成家那群女人有着本质的区别。或许,这也是成老太不能容她的原因之一吧。 说归说,可是林氏的眉头还是忍不住的蹙起来。 成绣见她蹙眉,一下子就猜到了:“娘是不是担心,咱们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了?” “原本咱家就没几个钱,苦日子过惯了,也不怕什么。只是娘这两天,都在想你说的那件事。” 话音刚落,便被成绣抢过去:“娘想开了?” 那一日她也是被徐卿的话给激的,自己那二把刀做出来的东西还是算了。可是林氏不一样,她的女红简直出气的好。成绣前世在别院里见到那些贵人身上穿的花样子,觉得那被吹嘘上天的绣工,拿到林氏面前也不过尔尔。 所以才起了心思,想要劝说林氏到秀坊接一些活回来,可是却被林氏给拒绝了。 原因很简单,没钱! 须知道,秀坊这种地方,也是看人下菜的。但凡请人精工绣的,必定是丝绢软缎那一类,需要手部柔 软的绣娘。 正经的绣娘,一个个都十分爱惜自己的手,家里也不让干重活,毕竟都指着这双手来吃饭呢。 哪像林氏,挑粪,洗衣,只要赚钱,她什么干过。一双手上早就磨出了老茧,倘若一上手,便会将丝线给够花的。 这双手只要一拿出来,即便是绣工再好,掌柜的也不会要的。 所以林氏当时就拒绝了,成绣虽然有些失望不过也没勉强。没想到今日她自己居然提起,怎能让她不开心? “娘,娘。”成绣将身子凑过来,恨不得都快要贴到林氏身上了。像小狗讨好主人似的:“其实我这几天也没闲着,我问了问黑子婶,她说用草药熬了水每天浸泡,再在睡前涂上猪油,几天后手就嫩回来了。” 满脸捧着期寄的笑容,就差摇尾巴了。 女儿从小早慧,向来都是一个小大人的模样,哪里看过这般?林氏忍俊不禁,故意逗她:“咱家哪里有猪油呢?还是算了吧。” “有的,有的。” 成绣着急了,立马站起来爬上土炕,卷起了薄薄的褥子,侧着身子使劲的在下面够。 见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手一会儿前一会儿后的,身子也跟着不住转动。此番动作,引得林氏频频侧目。 终于,她手一顿,然后兴高采烈的往外开始拽,瞬间举高:“找到了。” 林氏定睛一看,她手中居然拿着一只极小的陶罐。 成绣忙不迭的跑来坐下,开始倒腾。 离着近了,成绣才瞧清楚那陶罐上面还系着一根已经快要掉色的绳子。 正想着,罐子已经被打开了。 随着哗啦啦的声响,里面的东西瞬间倾泻了一桌。而林氏瞧清楚后,彻底惊呆了。 桌子上,全部都是一文一文的铜板,看那如同小山一样的体积。不难瞧出,这堆积在一起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林氏愣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绣,绣,这么多的钱,你是从哪里来的?” 成绣跟献宝一样,喜滋滋的把罐子里最后的几枚铜板也抠了出来:“爹娘不是每年过年回来,都会悄悄的给我一个大红封吗?我都攒着呢,这些年的,全部都在这里了。” 看着那小山一样的铜板,林氏的眼睛湿 润了。 女儿在家中的日子过的并不好,她是知道的。可是她没有选择留下来保护她,而是跟男人一起留在了镇上。那每年从牙缝里面抠出来的钱,一是为了女儿手中有点活钱好能应急,二来也是弥补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愧疚感。没有想到,她竟然分文未动,全部都攒了起来。 成绣也是突然想起自己上辈子的小习惯,没想到这个秘密储存小罐子当真还在。这算是帮了大忙了,只要能去掉老茧,凭借林氏的手艺,她一点都不愁。 只是,林氏却沉默不语,再一看,眼眶变得通红。突然间伸手,将她紧紧的搂在了怀中。 幸而她的力气不大,不过温热的眼泪低落在脖颈处,感觉还是不大舒服就是了。 哎!娘什么都好,就是未免也太多愁善感了一些。看来往后说话办事,还是小心小心再小心吧。 然而看着桌上的那一堆钱,成绣很快又开心了起来。 第三十六章 美味珍馐 成绣拿着这些钱,一点都没心疼,除了盐巴之外,还割了十来斤的肥肉。一路拎回来气喘吁吁的,两只麻杆儿一样的腿直打晃。 林氏看她累,叫她休息会儿。可她拼命的摇头:“娘,反正现在没事干,咱们熬猪油吧。熬剩下的油渣晚上还能烙饼,叫爹也吃点带油水的。” 想起自家男人最近累的这样,还有一双干巴瘦的儿女,林氏点了点头:“行,咱熬猪油去!” 成绣一钻进去,就手脚麻利的生好了火。趁着这个时机,林氏把肥肉切成了大小均一的小方块儿,只等着锅热了,便用双手捧着,下了三回,才下了一半的肥肉进去。林氏舀了一瓢水,均匀的沿着一圈浇了下去。 接下来,便是等了。 果真,锅里的热气上来的时候,便听到锅底有滋滋啦啦的声音。对着这声音越来越大,上面像雪山一样的肉块儿渐渐的开始消融。 林氏又接着放肥肉进去,如是再三,终于将全部的肥肉都放了进去。 “好了。”她抬手背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珠,直起有些酸痛的腰:“接下来,就是等吧。” 成绣见娘累的粉腮明眸,不禁有些惭愧,认真的望着她:“娘,往后你教我。等我学会了,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林氏被她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笑道:“傻孩子,娘从前干的比这个可辛苦多了。这有啥辛苦的,你啊,就等着晚上吃好吃的吧。” 熬油并不是个细致活,可是耗时间。两个人也不能总在这儿守着,索性回屋子,好好合计合计绣娘的事。 林氏坐在炕上,手上因为切肉沾染的油不能浪费,正好用来仔仔细细的抹手。 她只是将油涂在手上,来回的涂。还是成绣看不下眼,主动的将她手拉过来,放在自己手中,用前世学过的按摩手法,轻揉慢捏起来。 林氏没反应过来,呵呵的笑,还不住的将手中的油往女儿手上抹:“多涂点,你也擦擦。” 成绣低着头,认认真真的做着手中的动作。 她前世跟着别院里的丫鬟学过,这按摩其实是很讲究手法的。 譬如说,像是关节粗大,只要细细的从指根到指尖揉搓按压,逐渐的是可以改变手指头形状的。 林氏却没注意这些,依旧在盘算着。 十斤的肥肉,她把肉皮给去了,一会儿熬了切成丁,可以给孩子们做一个肉皮冻。猪油留着,用它炖萝卜,炒青菜都好吃。油渣就更好了,炼完了直接撒点盐可以当零嘴吃。或者剁碎了包油渣饼,剁馅都能吃。 各种好吃的东西在林氏的脑袋里转了一圈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出奇的光泽油润,而且指头几个陈年旧伤都舒服了许多。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毕竟算算时间,猪油也该差不多了。 娘俩到了厨房,果真,锅里白花花的肉都已经缩的焦黄,零零散散的飘浮在黄橙橙的油水上。一股诱人香味直往人的鼻子里面钻,引的成绣的口水急速分泌,差点都淌出来了。 “娘,娘,姐姐,好香。” 成绣低头一看,发现豆豆正一脸馋样的盯着自己,手指着锅,不住的跳脚。 “好好好。” 成绣看着还没有灶台高的豆豆,笑着抱起他。然后轻声叫林氏:“娘,先弄两块儿给豆豆吃吧。” “小馋猫。”林氏笑着用长筷从锅里夹了一小块儿已经炸的焦黄的油渣,吹了吹放入他口中。豆豆嘎嘣嘎嘣的嚼了几口后,眼睛猛然放大,一脸欣喜:“娘,好香,好好吃。” 林氏宠溺的捏了捏他的鼻子,又转身夹了一块儿来喂成绣。 “娘。”成绣毕竟骨子里已经是大人了,有点禁不住这种哄小孩似的举动。不禁有些为难的别过脑袋,可林氏却坚持要喂。眼看食物已经到了嘴边,她也躲不过,只有硬着头皮张嘴咬了过来。 一入口便感觉到一股香味充盈着口腔,前世虽然身份不高,可侯府别院的管事待下人并不差,顿顿也能有点荤腥。可成绣从来没享受过这种幸福的感觉,一连吃了好几天的白薯,现在幸福的简直想要流泪。 “瞧这两只小馋猫。”林氏摸了摸成绣的脑袋,一脸幸福的看着一儿一女。 母子三人这厢有说有笑,正甜蜜呢。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跟着,便是成三婶的声音响起。 “大嫂在家吗?” 成栓子现在还躺在病榻上,经过这两天的动荡,成三伯的身子好像也越来越差了。按理说,成三婶应该在病榻上照顾才是,怎么好端端的跑过来了。 更何况,自打分家之后,妯娌之间就再也没有来往过。今儿不知道会不会是无时无事不等三宝殿吧。 成绣跟林氏两人面面相窥,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了下去,最终消失在嘴角。 “娘,我去吧。” 林氏的性子比较软,心又善,压根就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成绣怕她吃亏,所以凡事想要自己挺在前面。 没想到,这一次,林氏却拒绝了。 “不,绣绣。你在这儿陪着豆豆.”她解开身上的围裙,放在蒸板上,瘦弱的肩膀瞬间挺直。柔弱的双目头一回迸发出坚毅的光芒:“我去!” 成绣看着林氏的背影,突然忍不住掩嘴笑了。 她捏了捏豆豆的脸,偷笑:“豆豆,咱们往后有人保护咯。” 豆豆傻乎乎的笑着,扭过身指着锅里:“姐姐,香,肉,香。” 小嘴巴边的口水都止不住的躺下来了。 却说林氏从厨房出来之后,瞧见成三婶正侧身站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氏清了清嗓子:“弟妹,有事找我?” 听到声音,成三婶猛地转过身,双眼放光,猛地上前几步,一把抱住了林氏的胳膊。急切道:“大嫂,快,快给我拿些银子。栓子爹的身子又不好了,家里的银子都用完了,你若是不给,他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第三十七章 刻意找茬 成三婶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就好比是铁棍拖在地上摩擦一样,难听极了。 偏生声音还大,吵的厨房里的豆豆都听到了。 他瞪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嘴角还有油渣的残渣,好奇问道:“姐姐,三婶,问,娘,要银子。为什么?” 虽然还是有些颠三倒四,但是已经清楚的表达了小小年纪的大大不解。 成绣心说因为她不要脸啊,一家子都是极品。这种人,即便是干出再无耻的事她都不奇怪。 只不过,跟小朋友却不能这么说话。 于是,她笑嘻嘻的揩了一把豆豆油乎乎的嘴角:“大概因为闻到了油渣的香味吧,所以借钱是假,想要吃油渣才是真哦。” 豆豆一听,紧张极了,扭着身子就挣扎着想要下来。还不忘宣誓主权:“豆豆的,油渣是豆豆的。只给,爹,娘,姐姐,别人,不给!” “好好好。”成绣哄他:“晚上姐姐给豆豆包油渣饼,现在豆豆先帮姐姐把油渣都弄碎了好不好?” 能帮上忙豆豆自然是很开心,交过小棒槌和小盆就坐在一旁开始认真的干活。伴随着清脆的沙沙声,成绣一面择菜,一面侧耳听外面的动静。 院子里,林氏先是一怔,旋即道:“弟妹,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这才刚分家,家里要置办的什么都没准备,又遇到二弟这事。眼下,是一文钱都拿不出来了。” 她态度诚恳,也是怕耽误了成三伯的病情,建议道:“你还是回去求求娘吧,弟妹,三弟的身子要紧。” “大嫂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成三婶冷冷的打断了她的好意,声音愈发的尖刺:“二弟是弟弟,我们老三就不是了?看看大哥,为了二哥家,又是出钱又是出力。怎么到我们这儿就一文钱都没了?可今早上坟头竖的那座石碑可是崭新的,没有两百文钱,那石碑能拿的下来?大嫂可千万别因为分家有怨,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把这火往我身上洒才好。” “弟妹,不是这样的。”林氏耐心解释:“这回回来的银子,的确都花了差不多了。关于二弟的事,许多也都是你大哥去欠下的人情。远的不说,就说这石碑,乃是因为你大哥前些年在山中曾经救过穆石匠的一条命,他知道后亲自打了这石碑,一定要送来。弟妹,我知道你担心三弟,我不同你计较。你赶紧想法子弄药吧,千万别耽误了三弟,再出个好歹。咱们这个家,也禁不住再有任何波动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顿时成三婶就横眉冷竖起来,双手叉腰,两脚微分,俨然一副泼妇的架势。 “你含沙射影谁呢?我们栓子说了,二叔的死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是那些衙役为了讹钱才故意冤枉他的。” 林氏瞠目结舌,不知道她从哪里听出了这个意思,可还是耐心去解释:“弟妹,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成三婶习惯了欺负这个柔柔弱弱的嫂子,直接寡脸一拉,下巴微抬,一双三白眼锐利的盯着她:“你就直接说吧,这个钱,你拿是不拿?” 好家伙,方才还是借呢,这会儿直接成拿了。 林氏也被气到了,胸口不断剧起伏,最后,脑袋一偏,吐出两个字:“没钱!” “好,好,好的很!” 成三婶怒极反笑,竟然做出了个匪夷所思的举动。 只见她直接从林氏身边走过,直挺挺的就要往伙房冲。 林氏也是被吓傻了,竟然没伸手阻拦,就那么傻乎乎的盯着她从自己身边走过去。一面走,一面骂骂咧咧。 “没钱给垂危的弟弟,倒是有钱在家里炖肉。真是我的好嫂子啊!我们成家娶了你这样的媳妇儿,真是祖坟都冒青烟了,不然的话,哪儿来这么多事呢。” 她声音高扬,刺的林氏终于回过神来,想起一双儿女还在伙房呢。成三婶的火气又这么的大,这么的冲进去,伤着她们俩可如何是好? 想到此,林氏慌忙的就要过去拦人。可院子本身就不大,成三婶又是摆明要找事的。这么会儿的功夫,已经到了伙房门口。她挽起袖子,怒气冲冲,眼看一只脚就要踏进去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从屋子里面泼出来一盆污水。混着烂菜叶子和泥沙,就这么迎面兜了成三婶一脸。 她瞬间傻了,那水也不知道有什么味,难闻的紧。甚至因为方才还在破口大骂,所以还喝了几口,如今嘴中满是腥臊气,说不出的难受。 “哦咳咳咳。” 成三婶被这水呛的直咳嗽,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一面抹脸,一面甩干净脸上的烂菜叶片,怒道:“你这个小贱人,眼睛瞎了吗?” “哎呀!” 成绣端着木盆,一脸惊讶:“是三婶啊,我方才听到外面疯犬狂吠,还以为是哪里跑来的野狗呢。没想到是您,真是,对不住啊。” 话虽如此,可眼底却闪耀着细碎的笑意。 成三婶一见到便被激怒了。 自打这个小贱人醒来之后,一切都变了。原本能拿的银子没了,还分了家叫他们没有了经济来源。而现在,二伯死了,自己儿子莫名其妙成了凶手,男人气急攻心。可娘为了救儿子,一下子叫她拿出了三十两银子去打发衙役。 她还记得自己说没钱的时候,成老太那阴沉的表情。 “老三家的,我不说,不代表我是个瞎子。那位贵人可是足足给了你五十两叫你进京告状。你若是愿意抱着银子也不愿意救你儿子,那我老婆子也无话可说了。” 那银子本是留给自己作为最后傍身的,没想到,却被这么的套了出来。她不甘心,可有什么办法,银子没了好歹还能想法子,儿子若是没了,那可就什么都没了。 割肉似的掏了银子,送走了那三只犹如豺狼的衙役。她一夜难眠,几乎快要咬碎了后槽牙,终于在午后爆发,趁着成贵不在,只身一人来找这对母女的晦气。 第三十八章 疯狗喝尿 原本是来找晦气的,可没想到,没找到别人的,倒是先被人给泼了晦气。 新仇旧恨齐刷刷的涌上心头,烧的成三婶双目泛红,抹了水渍后破口大骂:“个小贱人的,说谁是狗呢。我看就你成日里在作妖,你爹娘不管,我这个当婶子的替他们管教。” 说罢,便低下头开始四处寻摸趁手的家伙,准备好好的教训她一番。正好瞧见墙角处有一根铁锹,上前便抄起来,一面骂骂咧咧:“今日我便要叫你这个小贱人.....” 却在看清楚眼前人的举动时,顿时吓的面色惨白,后半截话直接吞了进去。磕磕巴巴后退两步:“你,你要干什么?” “我吗?” 成绣笑眯眯的晃了晃手上的菜刀:“我说了啊,有条疯狗在我家窜来蹿去,我胆小,万一咬到我怎么办?所以啊,拿这个,是为了防身的。倘若那疯狗胆敢近我身半步,我直接为民除害!” 说罢,摇了摇手中的刀,明晃晃的刀面折射出刺眼的光芒,耀的成三婶伸手去挡眼。 “你,你简直是疯了,疯了。” 她毕竟还是胆小,慌不择路的时候瞧见了林氏,便跟拽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训斥:“你是怎么管闺女的?瞧瞧,竟然还敢跟长辈动刀,也不怕下雨时候雷公劈死了她这种不孝顺的东西!” 倘若说林氏一开始抱着对她同情的心理,那么现在,就完全是憎恶了。 就在成三婶以为林氏会跟自己道歉,好让她有个台阶下的时候,林氏开口了。 “弟妹,倘若你来我家中就为了来欺负我的孩子,羞辱我们的话,那你可以走了。我家,不欢迎你这样的人来!” 林氏气的浑身发抖,却还是拼命的压抑自己,只是一张素来和煦的脸此刻却犹如乌云密布:“你走吧,趁着我家豆豆爹还没回来之前。要是他回来知道有人这么欺负我们,可保不齐会怎么样呢。” “你!” 成三婶怒极:“好哇,你们一个个的,我怎么说她那般性子,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难怪娘当年死活不叫你进门,个丧门星的。没准家里这些事都是你引来的,走着瞧吧,看看往后的日子谁过的艰难!” 说罢,便骂骂咧咧的要走,却被身后的成绣给叫住了。 “三婶!忘了告诉你了,我瞧着你的火气实在太大,便叫豆豆在水里面添了点童子尿。这玩意儿啊,最是败火。啊 ,不用谢我,谁叫你是我的好婶子呢。” 成三婶都快气歪了。 她刚转身想要骂,小贱人三个字刚出口,便见成绣晃了晃手中的刀,脸上虽然挂着笑,可那笑容却丝毫不达眼底。心中顿时一寒,也不知道这人中了邪还是怎的,明明一个从前好拿捏的丫头片子,怎的变成个母夜叉了。心中又恼又气,觉得头上脸上的腥臊气更浓了。骂骂咧咧的便扭身走了,一面走,一面不忘愤恨的瞪林氏。 等她走后,成绣跟林氏面面相窥,再也忍不住,终于母女两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她们笑的那样开心,眼角都笑出了泪花。 终于,还是成绣先止住了笑,开口问道:“怎么样娘,是不是心里特别的痛快?” “痛快,真痛快!” 林氏笑的都快直不起腰了,自打嫁人到现在,哪天不了顾全大局人气吞神的。没想到怼人竟然如此的痛快,真是叫人神清气爽啊。 “你是怎么想到童子尿这一招的,你没瞧见你三婶的脸,都绿了。方才那水她可是真喝进去了,一会儿回去指不定多难受呢。” 成绣也笑:“我在厨房便听到她嚷嚷了,正好豆豆说尿急,我才想了这个法子。她那种人,嘴巴不干不净的,就该喝点尿好好的涮涮嘴!” 说到最后,眉眼都跟着凌厉起来,叮嘱道:“其实娘往后也不必跟她那么客气的,咱们分家了,对他们也没那个义务。” 特别是她们总是一副别人欠了他们的样子,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真是令人作呕。 一说到这儿,林氏也不笑了:“还不知道一会儿她回去要怎么跟你奶编排呢。” 却不等成绣安慰,自己突然长舒了一口气:“管她呢,反正就算她不说,你奶也不待见咱们。行了,赶紧去做饼,咱们啊 ,管不着别人如何对咱们,可自己得对自己好点。否则的话,那才叫一个惨呢。” 成绣听了林氏的话,再看她眉宇间陡然的松快,心中畅快不少,跟着道:“好,我跟着一起做。今后啊,咱们要努力的过好这个小家的日子。” 正说着花呢,豆豆从厨房里面跑了出来,手里还攥着两把油渣,拼命的要去喂成绣和林氏,一面嘴巴里面含糊不清:“香,姐姐吃,娘吃。” 成绣一看豆豆吃的满面的油渍,活像只小花猫,不禁抿嘴笑了。 到了傍晚,天边已经擦黑了,成贵才姗姗来迟。 他满脸倦色,头上和肩膀上都有燃烧殆尽的纸灰。豆豆一见是他便眼前一亮,站起身来就往过去冲,一面喊着:“爹爹抱。举高高。” 林氏心疼,一把搂过儿子:“豆豆怪,你爹今天累了,明天再陪你玩啊。” 豆豆懂事的点点头走开了,成绣早已经打好了温水,林氏接过来后绞了一把,将热帕递了过去,看他擦的差不多了,盆里的水也已经从清澈变得乌黑。 成绣还要去换水,却被成贵给阻拦了。 “行了,先吃吧,熬了几天,饿的难受。吃饱了我去冲冲,这几天身上都有味了。” 成绣去一旁陪豆豆了,耳朵却竖着,听这边的动静。 果真,林氏也问出了她想要知道的问题。 “他爹,二弟的已经入土为安了,可这件事,究竟是怎么样,也得有个说法啊。这么不明不白的,对二弟和二弟妹是不是都太不公平了。” 成绣也想知道这个。 栓子先是害自己,又是害死了成二伯。无论如何,都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吧,否则的话,真是太叫人心寒了。 第三十九章 前尘可抛 听到林氏的话,成贵眸中一暗,眉宇间更显疲惫。 那一晚他连着夜路匆忙赶到镇上,在衙门口的时候,瞧见果真有一具尸首躺在地上。 身上的衣衫被撕扯的有些凌乱,眼眶和嘴角有分别有一大块儿的淤青,但那都不是致命伤。最要命的是,胸口的地方,直挺挺的插着一把匕首,直没胸腔,留下刀柄在外面,十分瞩目。 尸首已经僵硬了,露出来的肌肤也开始呈现一种死亡的灰败之色。成贵有些不敢相信,可地上躺着那再也不能动弹的,分明就是他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成材。 那个目中总是闪着精 光,像猴儿一样精的瘦弱男子,如今,就这么躺在地上,毫无生机。 还在想着,便有一衙役不耐烦的上前:“你认识他?” 成贵还沉浸在悲伤之中,用手背揩了揩眼角的眼泪,哽咽道:“他是我兄弟。” “终于来了个认得的了。”那衙役似是松了口气,随即无比厌恶:“赶紧抬走。告诉你,他也就是死的是时候。倘若的大白天,早就被扔一边去了。真他妈的晦气,告诉你,再放着,到了夜间有野狗来咬,哥们可管不着。” 成贵哪里跟当官的打过交道,听了这话立即听命。只是成材的身子已经僵硬,压根无法抱动,只有哀求:“官爷,能否劳烦您替我看看。我这就回去请乡亲来帮忙,将我兄弟抬走。” “去去去!”衙役终于不耐了:“你以为衙门是你家开的?告诉你,不管你用拖得拽的,赶紧给我弄走。妈的,大晚上瞧这么个恶心玩意儿,我他妈的找谁说理去啊。” 说着,犹不解恨,对着成材的头狠狠的踢了一脚。 逝者已去,却还要凭白挨这么一下,成贵心中也来了气,刚想要开口,又想起自己不过一芥草民,哪里能与官斗?若是僵持下去,受辱的只能是成材的遗体。便只有咽了气,连拖带拽的,将他的尸首给挪到了离着衙门一条街的墙角下。 直到天亮,前来帮忙的乡亲才匆匆赶来,大家齐心协力的终于运回了成材的尸首。 可成老太的反应,简直太叫他失望了。 她坚持说成材是被山贼所害,栓子是被人给冤枉的。便是连一开始要跟栓子拼死拼活的成二婶,也选择了沉默。 弟弟的后事,他是带着愤怒和悲哀完成的。 他发现,他从来都不了解娘。 爹还在世的时候,对他格外的好,那是娘留下的记忆,是温暖的,慈祥的。 可自从爹去世之后,娘便陡然跟换了个人似的。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因为娘无法接受这个打击,可通过这些年下来,他开始有了些动摇。 特别是闺女跟弟弟的事,让他彻底的心寒了。 他有些不愿意承认这是她娘会做出的事情,下意识里,总想为她去找一个苦衷。可他心中却又真正的明白,哪里有什么苦衷,这其实就是她的本性。 一个自私而冷漠的妇人。 见成贵的面色不虞,成绣连忙碰了碰豆豆,小声叮嘱了几句。豆豆哒哒哒的走到成贵跟前,捧着一只粗陶小碗,献宝似的,小心翼翼举到他跟前:“爹,吃肉肉。” 成贵低头一看,那小碗里面放着小半碗焦黄焦黄的油渣。 “豆豆乖,爹不饿。你跟姐姐吃吧。” 家里的日子是什么样,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原本分家就没有拿到银钱,这次跟林氏回来的钱原本是打算置办些米面熬过去的。没想到,摊上成材这事。 想到这儿,他才察觉自己光顾着办事,还没跟家里商量呢。 “梦娘,家里的银子我.....” “我知道。”林氏善良一笑,温柔道:“二弟的事要紧,银子没了,咱们还能再挣,别叫自己心里留遗憾。” 一番话,将他心中原本沉甸甸的愧疚,都化作了满腔的激荡与感慨。 是啊,风雨飘摇,真正陪伴自己前行的,一直都是这个女人。 捧着小碗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儿子,一脸笑意的女儿,还有柔情蜜意的媳妇儿。成贵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过去的事情,总归过去。人应该做的是珍惜当下,成贵暗下决心,明天开始,一定要振作起来。 第二天天不亮,他便动身了。 起床的时候,尽管再小心翼翼,还是惊醒了林氏。 “怎么了?”林氏揉了揉眼睛,转过头透过窗棂瞧见外面还黑着脸,有些懵:“这么早就起来?” “嗯。”成贵套好了裤子,绑上裤腰带,弯腰穿鞋,小声道:“前几天不是刚下过雨?这几天天晴,林子里肯定有活物。我去瞧瞧,给孩子们开开荤。” “才刚下过雨,还是小心些吧。家里还有油渣,猪油也练了一小桶出来,咱省着今年都够吃了。” 女人的心总是格外的软,生怕男人出一丁点事。 成贵提鞋:“我是男人,总不能啥都叫你们省。回来这几天,豆豆脸上有肉了,绣绣的颜色也好多了。咱不能再叫孩子过苦日子,再说。” 他站起来,拿过椅子上搭的外套,尽量动作轻一些的套上,不惊醒还熟睡的豆豆。 “银子都叫我给用了,还欠着不少人情。人情好说,可接下来你跟孩子们怎么过?我去猎点兔子,运气好的话,没准能弄点别的。到时候硝了皮子去卖,给你们娘仨做衣裳。” 林氏一听,更紧张了。 “我不要什么衣裳,就要你平平安安的。她爹,抓点野兔子就行了,可千万别碰上旁的啊。二弟的事,我到现在还担惊受怕的。咱们家可不能,不能.....” 大概也觉得有些晦气,后面的话没有继续。 成贵有些沉默,成材的事情就像是一块石头,虽说已经从心中搬开放在角落。可时不时滚出来的时候,心尖还是被磨的辣辣的疼。 努力的深呼吸一口后,他安慰林氏:“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白天你们就不等我了,猎到东西我便回来。” 说罢,转身几步便拉开门,披着夜色大步离去。 第四十章 驱逐栓子 成贵走后,林氏满心担忧,也睡不着了,索性坐起来。等天色微微凉的时候,借着微弱的光开始缝制手中的东西。 破家值万贯。 如今天气逐渐回暖,她跟成贵带回来的两床小褥子都给拆了,把里面的棉花掏出来洗了洗,晒干已经收了起来。只等着弹棉花的人来了给弹的蓬松一些,又是一床新褥子。 至于罩面,也是破败不堪了。可她手巧,用平针竖针花针来回的穿插之后,竟然一点都瞧不出来,看上去跟完整一块布似的。 顶棚是女儿醒来随便加固的,成贵早已经重新弄了。墙面她重新打扫过了,现在的家里,不说是多么好看,至少窗明几亮,能够登堂入室了。 太阳终于挣脱了地平线的怀抱,慢慢的升起来。阳光也一点点的从外面跳进来,照在人的脸上。 林氏放下手中完工的活,搓了搓掌心,直至发热后,才贴到发酸肿 胀的眼皮上,好舒服一些。 突然,外面有轻微的响动警醒了她。 林氏蹑手蹑脚的下了炕,眼睛环顾四周,从门背后早准备好的木棒取下来,握在手中,慢悠悠的打开了门。 门缝越来越大,一个熟悉的背影在院子里面费力的打着水,林氏提着的心也终于落下了。 “绣绣。” 她拉开门,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夺过她手中的井绳,一面摇一面埋怨:“娘不是跟你说了,以后别一个人出门。” 成绣一扭头,瞧见了林氏放在石磨上的木棍,瞬间了然。 “娘放心吧,他现在地都下不了,哪还能出来害人呐。” 可不是嘛,别看成栓子长得凶神恶煞的,可从小没吃过亏,挨过打。这衙役的杀威棒也不是吃素的,二十板子下去,险些要了他的命。听说现在每天趴着哼哼,一到换药的时候,就发出鬼哭狼嚎一般的叫声。 正说着呢,就听见对面传来凄厉的惨叫,然后是连哭带骂的嚷嚷:“这什么药,哎哟,疼死我了。妈呀,我不活了,我不活了,要了我的命吧!” 林氏的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可眼中都是痛快。 “活该!” 木桶摇上来了,林氏拎起来便往女儿的木盆里面倒。一面倒一面还不忘记叮嘱:“就算是这样,也还是小心为妙,你不知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万年吗?等他好了,指不定要出什么事呢。” 一想到就跟着栓子一墙之隔,林氏的心中简直是膈应极了。 成绣看见她面色难看,也明白了,可也没法子,目前她们家这个水平,能维持温饱都困难,不住这里,难不成还要露宿街头? 只有安慰道:“乡亲们也都不傻瓜,这回出了这样大的事,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看吧,等稍微平息点,里正伯伯肯定要来的。” 虽说成老太用银子把事情盖过去了,甚至选择了牺牲儿子。可村民都不傻,那晚的事情大家都看着呢,一传十十传百,谁都知道成家出了个杀人犯。有这样的人家在村子里面住着,谁不胆寒? 所以成绣估摸着,要不了多久,里正估计就该出手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日来的这样快。 成绣洗完脸后弄了一些棒子面粥和野菜,刚才端上来,还没吃两口,便听到外面有人叫。 “成贵,成贵。” 带着熟悉的乡音,是里正! 成绣眼前一亮,连忙放下筷子,丢下一句:“娘,我去开门。”便飞快的往外跑。 林氏看着她跟小燕子一样的身姿,不禁笑着把盘子里面的野菜饼推到豆豆跟前:“豆豆乖,再多吃一个。” 却说成绣出来之后见果真是里正站在门外,顿时眉开眼笑,一面开门一面小嘴甜甜:“里正伯伯,您都好久没来我家坐坐啦。” 里正比成贵年岁大,加上正常年纪娶亲生子,如今已经做了爷爷了。心里愈发的柔 软,特别是在成家这一堆烂摊子里面还能出个清水芙蓉的好苗苗,他更是疼惜。 “是绣绣啊。” 里正笑眯眯望着她,眼角的褶子十分慈祥:“你爹呢?” “爹进山去啦,他说要去猎兔子。里正伯伯,若是爹能多猎两只,我晚上便送一只过去给您。” 脆生生的声音和灿烂的笑脸,引得里正都跟着心情好了起来。 “好!”里正爽朗应下来:“你爹若是能猎来兔子,晚上我叫你婶做一道红焖兔肉,再烫一壶好酒。到时候,你跟你娘还有弟弟,也都得来才行啊。不然这个兔子,我可不收的。” “好!一言为定。” 成绣这厢正说着话呢,便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过来,同时温 软声音带着几分抱歉:“这孩子不认人,胡说八道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这些年多亏了您照应,原也是不值钱的玩意儿,怎么还能叫嫂子劳累呢。” “哎,弟妹你这就见外了。”里正摸了摸成绣的脑袋,笑眯眯道:“咱们两家,原就该多亲近些。只是你们一直在城里不得见,如今既是回来,平日里便多走动走动。何况绣丫头这么聪明,我家幺女要是能跟她学学,我那老婆子估计睡觉做梦都要笑醒了。” 成绣连忙道:“晚上吃饭,我跟翠枝姐姐做一起,上回我瞧见她编的花篮可好看了,这回都好好问问。” 里正乐的直摸胡子:“好,好,你们姐俩多走动走动,得跟我和你爹这样才是。” 林氏见里正是真心相邀,心里的拘谨也稍微松懈了些。她笑着应下后,才问:“绣绣爹进山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您是有要紧的事来找他吗?” “倒也不是啥要紧事。” 一提这个,里正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眉间微微一皱,川字纹立现。 在心中斟酌许久,终于,他还是老实道出。 “老实说,成家出了这么多事,大家的意见都很大。咱们成家村百年来,虽没有出过官老爷,可也没出过犯人。栓子这回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加上他原先做的那些荒唐事。大家都很是不满,我今儿来找成贵,就是想叫他有点心理准备。” 第四十一章 猎到好物 里正说完,成绣简直想在心中拍手称快。 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原本她还膈应这些人到不行,想着什么时候能彻底脱离他们就再好不过了。可没想到,栓子居然来了这么一出,简直是瞌睡了立马就有人送来枕头。 于是,她一时没忍住,双眼闪着亮光,扭头去看林氏。却发现,她眉头紧蹙,不知道在思考什么,面露难色。 里正一下子便明白了,问道:“你是不是怕你那婆婆闹事?” 被点名心事的林氏咬着下唇,微微的点了点头。 “哼,她也得有那个脸。” 里正怒容满面,冷哼一声:“当年成伯伯走了之后,她那般对成贵兄弟,我爹便看不过眼,也来劝过。可她却说什么家里孤儿寡母,就指着成贵兄弟挑大梁。可谁不知道,成伯伯当年回来的时候,手里是有银子的。这次分家,原本依着我的意思,是想要叫她把那些个银子都倒出来,好与你们也公平一些。可成贵兄弟劝我,说只要能平和分掉便可。我也忍了,如今成栓子惹出这样的大乱,莫不是当间就没有她的责任?倘若真闹,那正合了我的意,她们祖孙两人,一并处置了便是。” 说到最后,气的面色铁青,看得出,里正的确很讨厌成老太的所作所为。 “她叔,叫您为我们家这点子事费心了,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这样吧,一会儿成贵回来,我便告诉他。这男人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的确也不适合多开口。” 里正自然知道林氏的性子,有时候他觉得自家兄弟若是当初但凡娶一个优点主见的女人,也不会落得今日地步。 然而除了觉得她软弱,别的看法倒还是没有。里正点头道:“也好。” 说罢,摸了摸成绣的脑袋,笑眯眯道:“那可说好了,晚上我叫你婶子在家等着啊。你们一定来!” 成绣露出一口白牙,脆生生一口应下。 等里正走后,林氏一脸的忧心忡忡。择菜的时候,好几回差点把烂菜叶子给留下,好的扔了。幸好还是成绣提醒,不然的话,晌午就得饿肚子了。 晌午成贵没在家,林氏舀了两瓢的豆面,揉好了擀面条。面丝切的细细的用沸水过了一遍后捞起来放在盆中,蒯了一小勺猪油进去拌匀了,放在笼屉上开始蒸。 没多大一会儿,香味便弥漫开来。 趁着这个时间,林氏手上也没闲着。 早上起来摘的新鲜马兰头已经全部都弄干净了,早已经放在开水里打了个滚拿出来钻成一团。这会儿贴着刀边切,几下之后,便细碎的散开。 捏点盐巴洒上去,又淋了点香醋,最后将昨晚剩的最后一点油渣沫沫全部都扫到里面,确保一点都不剩下后,才用筷子拌匀。 这个当间,锅里的蒸面条也好了。 豆豆早就望眼欲穿的等着了,见林氏起了锅盖,探进脑袋,对着那白雾使劲的嗅,一副陶醉的模样惹的母女两人都笑了出来。 面条虽然是豆面的,但是拌了猪油的缘故,十分的顺滑。豆豆一口气吃了两碗,还捧着碗想要,却被林氏给拒绝了。 “一次吃太多可不行,消化不了。豆豆怪,去外面走走,消消食。一会儿累了再回来睡午觉。” 豆豆有些不乐意,撅着小嘴巴不说话,可眼珠子盯着桌子上剩下的一点豆面不肯挪开。 成绣笑着逗他:“咱们昨儿不是发现有小苗长出来了嘛,豆豆去跟它们说说话,这样小苗长得更快,更好。过几天就能全部长出来,咱们就有好吃的啦。” “真哒!” 豆豆眼前一亮,天平立即往绿色的小生命那边倾斜,放下筷子颠颠的就跑出去了。 看着儿子欢快的背影,林氏笑着摇头:“还是你有办法,你说啥他都听。” “娘,其实豆豆挺乖巧的。啥道理一说就明白,而且男孩子,不能总是胆子那么小。我看现在挺好的,胖了,胆儿也大了。” 可说不是? 刚回来的时候,豆豆满脸的黑黢黢,整个人干巴瘦,像是一只小萝卜头,不敢抬眼看人,总藏在人的身后。 再看现在,白白净净,身上干干净净的。声音大了,笑容多了,小脸蛋上也开始长肉肉了。有时候瞧着他,成绣觉得能有个弟弟简直太可爱了。 看林氏也在笑,心情不错的时候,成绣趁机问道:“娘,您说,爹能同意里正伯伯的主意吗?” “什么?”林氏正在打扫盘子里的最后一口面——方才只顾着去弄豆豆了,自己也没吃。这会儿趁着垫两口,所以没留意女儿说了什么。 “我说。”成绣挪了挪屁股下面的板凳,往林氏跟前凑了凑,一脸好奇:“里正伯伯不是要撵栓子走嘛,奶肯定要闹。闹起来的话,爹会不会又心软啊。” 林氏正咽下嘴中的最后一口饭,一听这个,顿时放下了碗筷,有些沉默。 看着她纠结的面色,成绣心里一咯噔,心说自己娘的圣母心不会又要发作了吧。 幸好是虚惊一场:“娘心里也拿不准主意,毕竟你奶那么疼栓子,村子里面要撵他,谁知道你奶能闹成啥样。到时候若是真出点事,你爹管不管的,都要遭人戳脊梁骨。哎!” 听林氏分析完,成绣也没了一开始的开心,跟着咬牙切齿嘟囔:“跟他做亲戚,也是八辈子的血霉了....” 娘俩正说着话呢,便听到门外院子传来哈哈的爽朗笑声,紧跟着,豆豆愉快的叫着:“爹,爹爹。” 母女俩纷纷站起来,面露惊喜。可一想到接下来要传达的话,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的无奈与惆怅。 不管怎么样,看来这个小家势必要再遭受一次风雨洗礼了,只希望成老太能少作点妖,就当给自己行善积德,放过他们吧。 心中如此想,门外却已经传来了成贵的叫喊。 “梦娘,绣绣,快来看,我猎到了什么好东西。” 第四十二章 风声鹤唳 成贵在院子里,看见妻女回来,一把抱起儿子,大步往石磨边走,指着上面的东西介绍。 “原本今日进山只想着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弄两只野兔。没想到一进山就碰到了这个大家伙。瞧,血还没干呢,你弄一个罐子,我放了血去给里正大哥送去。” 说罢,却瞧见母女两人都是一脸纠结的看着,脸上并没有欢喜之色。不禁奇怪:“怎么了,你们看上去好像不大高兴啊。” “哪有,我,我去拿罐子。” 夫妻这么多年,瞧着她慌不择路的样儿,成贵便知道这里面有事。于是,把目光转向家里唯一一个大孩子身上:“绣绣,我没在家时候,发生了什么?” 成绣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爹,里正伯伯过来说晚上在家烧好了菜,烫好了酒,等着咱们过去吃呢。只不顾,我可是吹下牛说您能猎兔子回来的,还要给他们送两只去呢。如今这只有一只鹿,可怎么分啊?” 成贵一听就知道闺女是在跟自己打马虎眼:“随便一条鹿腿就比两只兔子还要肥了,你娘必然不是因为这个担忧,怎么?还有什么不能告诉爹的?” 岂料成绣只是笑,到底最后也没说。成贵一脸无奈,拿女儿没办法,只有叫她等着,一会儿收拾好了一并去里正家。 却说林氏正在伙房里面发呆,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顿时吓的手一抖,连忙转过身。一看,原来是自家***在身后。 “今儿是怎么了?” 成贵原先只是想要逗逗她的,没想到倒是给她当真吓了一跳,顿时有些自责:“跟你开玩笑呢,没事吧。” “哦,没事,没事。” 看着林氏心不在焉往外走,成贵没忍住,叫住了她。 林氏茫然的扭过头,啊了一声,不明所以。 “罐子。”成贵好心提醒:“不是进来拿罐子接鹿血的吗?” “哦,哦,哦,对对对。”林氏如梦初醒,连忙转身回来去找罐子。幸而家中的东西简单,摆放整齐,没一会儿就摸到了。走到门口,却被成贵给拦住了。 “梦娘,到底怎么了?” 成贵满脸的担忧,浓眉紧皱:“咱们之间无论有什么事,你都是向来不会瞒着我的。” 林氏看着自家男人目中那浓浓的担忧,摇摆不定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横竖这事现在不说,晚上去了里正家也会知道。不如由她来告诉,也好叫成贵有点心理准备。顺便,她也有话想要说。 “今儿里正大哥来了。” 成贵一点都不惊讶:“我与他自幼一起长大,他年长我几岁,性子也沉稳。所以我一直把他当老大哥似的。往后两家肯定常来往,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林氏胆子小,他怕她见到里正心里有负担。 没想到,林氏却摇头了。 “二弟的事传遍了,如今大家人人惶恐,生怕回头栓子养好了伤再犯下什么大事。所以里正的意思是,想要撵了他出去。” 一提起成材,成贵脸上就多了些肃然和愤意,可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还是微微有些惊讶。 “撵走?” 成贵吃惊道:“是说,成家村容不下他了?可他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一听这个,林氏瞬间有些忍不住了。 “她爹,有些话,我一直存在心里,今儿也想趁着这个机会,跟你说说。” 她性子素来温婉沉闷,整个人更是跟锯嘴葫芦似的,只干活,不言语。今日却破天荒了,成贵不禁也来了兴致,点头道:“说吧,咱们都是一家人,没啥不能说的。” “既如此,我便说了。只是这当间若是什么叫你不高兴的。你也别动怒。” 弄的这样正式,成贵真是啼笑皆非,正要开口,却被林氏的话给镇住了。 “我也想让栓子离开。” 她那有些来蜡黄的脸上十分严肃,微微带着淤青的杏眼里异常的坚定。 “她爹,你仔细想想,先前他对咱们绣绣做出的那些个禽 兽不如的事情。若非绣绣机警,你叫孩子怎么活?” “何况,别看绣绣现在什么不说,那是因为她懂事。栓子几次三番的害她,跟这样的人一墙之隔,孩子心理能不害怕?” “何况又出了二弟这桩事,她爹,我不瞒你。这几天我整宿整宿的谁不着觉,就怕他突然摸到咱家,你就跟二弟一样,那我,那我领着他们姐弟,可咋活啊!” 说着说着,林氏独自的抽泣起来。 这几天,她实在是太害怕了。 每天晚上有点风吹过,她立马就坐起来,摸过炕角的大木棒,紧张兮兮的盯着窗外。就看着有没有黑影略过,真真可谓是风声鹤唳了。 她今日一直都在琢磨里正的话。 倘若真的能把栓子撵走,她就能吃的放心了。 成老太也好,那边的两个妯娌也罢。起码都不会害人的命。可在成栓子是太可怕了,跟这样的人在一个村子都害怕,更何况他们还是一墙之隔呢。 见成贵沉默不语,林氏微弱d低头:“她爹,这是我心里的话。我憋了好久了,想着今日,一定要跟你说说。” 即便是他会因为这个而动怒,她也一定要说出来。 没想到,成贵却一点都没生气:“你为何不早些跟我说?” “梦娘,你说的对,栓子是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 林氏一听他这么说,先是欣喜,继而又有些担忧:“可我怕娘那边.....” 成老太的本事,他们是知道的。何况成贵是儿子,这事管不管的,都容易遭人诟病。 成贵苦笑:“娘现在只怕已经恨透我这个儿子了,巴不得没有生过我才好呢。是不会来找我的,你放心好了。” 林氏还要说话,却被成贵摆手阻止:“快去装鹿血吧,一会儿凉了。今晚上带上去,我要跟里正大哥好好的喝几杯。” 说罢,负手出了门。 林氏看着他的背影,幽幽的叹了口气,而后,拿起罐子,慢慢的跟着也走了出去。 夫妇两人的对话,成绣在外面听的不真切,但是从只字片语中,也大概听明白了。 第四十三章 眼眶红肿 暮色渐渐降临时,村子里面已经是炊烟四起,氤氲在茅草屋的上方。农夫们收起了农具从阡陌的田地中款款而归,孩童们奔跑在乡间的小道上。欢声笑语结成一串串银铃,印在了泥巴小道上。 成绣跟幺翠枝坐在屋子里面,手中捏着针线,耳朵则听着外头的一举一动。 估计是她半天手上一动都没动,翠枝忍不住轻轻的叫了声:“绣绣妹妹。” 成绣恍然清醒,一看翠枝忍俊不禁的眼神,再低头瞧了瞧自己手中的东西,顿时老脸一红。 可不是,翠枝教她做鞋子呢。她可好,把鞋子的边都忘记滚了,就那么的收了口。 这若是穿出去,走不了一步,便会掉下来。鞋子掉了不打紧,回头别人知道是出自自己的手,还不把人的大牙都笑掉了。 “我来吧。” 翠枝友好的接过去东西,飞针走线,在她的巧手之下,不消几下,便弄的十分利索,跟方才简直是天壤之别。 “翠枝姐姐太厉害了。”成绣不由的发自内心的赞叹:“我见过绣工最好的,除了我娘就是你了。” “我哪能跟贵婶比啊。”翠芬微微偏脸,低头去咬掉线头,温声细语道:“绣绣妹妹有贵婶那么好的一位老师,不消多久,肯定会比我手艺好的多的。” 成绣不可置否。 说实话,她太了解自己了。这种绣工什么的,她压根不行。 前世的时候,还能耐着性子去秀个罗帕之类,可也仅限于能看的地步。更别提这辈子醒来之后,心性早就没上辈子那么安于现状了,哪还能气定神闲的去做自这些个绣品呢。 她看着身旁这个比自己大一岁的小姑娘,正低着头安静的缝制着手上的鞋子,心中却跟小猫在挠似的,想要知道成贵到底是什么打算。 打从下午过来之后,里正便把成贵给拉进了屋子,而林氏将这一对小姐俩凑一起后,便跟着里正娘子进了伙房。 她毕竟是个小姑娘,总往堆里扎,回头别的不说,回头容易让爹娘两人生疑。 可心里又好想知道他们到底商量的是个啥结果。 就在她这百爪挠心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身旁噗嗤一下的轻笑。 她扭头,瞧见翠枝已经站起来了。 她走到四方桌前面,拎起上面的水壶放在托盘上,又拿了两只粗陶的茶盅放在旁边。走到成绣跟前,递给她,偏着头: “你爹跟我爹屋里说了这么久的话,想必也是口渴了。只是我这会儿手头还有些活走不开,就劳烦妹妹替我辛苦这一趟了吧。” 话虽如此,可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里却说明了一切。 被人看穿,成绣脸一红,可担忧爹那边到底是压过了这份羞涩心情,便也没再客气。结果托盘对着翠枝舔着脸一笑:“难怪旁人都夸姐姐蕙质兰心,就这份善解人意就够妹妹学的了。那我先去了,多谢翠枝姐姐。” 乡下人淳朴,哪里见过这般油嘴滑舌的。翠枝被夸的面皮发烫,一双冰凉的手使劲的贴在脸上。等想起话来回应时,却哪里还能瞧见成绣的背影。 却说成绣端着托盘一路跟做贼似的贴着墙角一直到了主屋,正侧耳倾听呢,突然门便被打开了。 里正正往出走,猛地瞧见成绣站在门口,愣住了:“绣绣,你怎么来了?” 同时,看了看她的身后。 被揭穿的成绣也不脸红,笑嘻嘻的将托盘抬了抬:“翠枝姐姐怕你们说话说渴了,叫我过来送些水呢。” “行!”里正笑呵呵的一挥手:“你去给你爹送点水吧,我去厨房瞧瞧,鹿肉焖的怎么样了。还有你婶子烫的老酒,不瞒你说。我这肚子里面的馋虫啊,都被勾起来了。” 成绣笑道:“晚上叫我爹陪着伯伯吃两杯,也解解他肚子里的馋虫吧。” 说罢,便一扭身,进了屋子。 里正家的屋子房梁高一些,屋子也大一些,然而陈设也是十分简单。若是说还有一样相似,那么也是收拾的十分整洁,一看就是利落人。 如今,成贵坐在那张凳子上面,弯着腰,将脸埋在双手中,不知道在想什么,连成绣进来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还是成绣脆甜的声音,将成贵从迷茫中拽了回来。 “爹,吃点茶吧。”她素手斟茶,待送到成贵手中,看到他的眼睛时,不免大大的吃惊。 原来成贵的眼眶红红的,好像是方才刚哭过似的。 要知道,成贵这样的汉子,那真可谓是流血流汗不流泪,里正伯伯到底说了什么,能叫他的眼睛红肿成这样? 一只小猫的爪子在成绣的心里拼命的挠啊 挠的,她有好些话想要问,可是知道眼下也不是时候,只有等晚上了。 可事实证明,并没有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成贵自己便说开了。 屋子里的气氛很好,里正娘子弄了两桌,里正和成贵,还有下面的三个儿子跟着坐在外桌。而里正娘子和林氏带着翠枝,成绣,还有两个乖巧的儿媳妇,一个抱着孩子,旁边坐着好奇的豆豆,又是一桌。 一帘之隔,所以声音不费力气的就传了进来。 “老哥,那件事,就依着你吧。” “好兄弟,你早该如此了,那家人,就是咱们稻田里的水蛭。你不忍痛拔下来,迟早,他们能把你的血给吸干的。” 紧跟着,是杯子碰撞的声音,应该是喝起来了。 成绣看了看林氏,却见她垂着眼眸,专心致志的夹菜。可仔细看的话,那粒花生米在碗中已经许久了,动也未动。 屋外的声音又进来了。 “通过这件事,我也想开了。你说得对,我自己愚孝,却连累了女人和孩子。这些年没少叫她们跟着我吃苦。栓子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娘要打要骂,都随她吧。只是我们老成家的脸面,从此可都没了。今天之后,我都不知道还怎么在村子里面行走。” 滋溜一声,又是一杯苦闷的酒进了肚。 第四十四章 事情解决 成贵的话音刚落,林氏手中的筷子便顿了一下。 俗话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说成栓子出了这种事,林氏心中真是恨不得他被官府抓起来,可心底却又着实的害怕他被抓起来。 一点要是家里有个作奸犯科的,那么他们的人生也跟着毁了,同时被毁掉的,还有一双儿女的前程。 只是这些担忧一直都存放在心间,从未跟任何人说过。如今被成贵提起,也戳中了心底隐疾,顿时再也无法维持方才的镇定,整个人也僵硬住了。 而里正的一句话,就彻底的给母女俩喂了一颗定心丸。 “大兄弟,这件事你莫要担心,我早就替你们打点好了。” “村子里面的人都知道,你们夫妇两人一直都在宛平城里,对于家中的一切都不知晓。这回回来,也是因为绣绣的事。” “那成栓子之所以有今天,乃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之前你们没回来的时候,他在村子里面还祸害过一个闺女,只不过那家是老实人,加上又是后母当家。你娘塞了些银子过去便掩盖了,是以村中还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一回,我叫了那家人一起来作证,不愁赶不走他!” 里正越说越气,到最后,狠狠的捶了一下桌子:“也不知道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要弄这个一个混账玩意儿过来祸害咱们。此人不除,咱们往后都没太平日子过。” 成贵一听,羞愧难当。正想要站起来道歉,却被里正给按住了。 “兄弟,不仅仅是我分的清楚,整个村子里的人,谁分不清楚?你的人性,单从你二弟的事就能看出来,村子里面谁不说你好,谁不帮你?所以说,这个方面,你真是多虑了。” 安慰过后,里正又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也跟你透个底。这一回,只撵栓子,不涉及他人。” 见成贵的面色有些触动,里正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哥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只要送走了栓子,你娘一个老太太,也作不起什么妖。等回头年岁再大一些,便也安稳了。” 成贵点了点头,又不知那边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便听到推杯换盏的声音。 这厢,成绣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来来来,吃菜吃菜。”里正娘子笑嘻嘻 的夹了一块儿鹿肉放在林氏的碗中:“这下你可放心了吧,瞧方才那魂不守舍的样儿,真真是我瞧了都心疼。我成贵大兄弟能娶着你这样的媳妇,真是福分。” “嫂子。”林氏是个禁不住调侃的人,嫩脸这会儿红的跟吃了酒似的,熏的微微发烫:“孩子们都还在呢,你就又拿我取笑了。” “好好好,不说了,孩子们跟前,给你留点面子。只是往后要多来我家中才是。别整日的跟着我成贵兄弟后面,好歹也想想我这个老嫂子,难得能有个能说话的妯娌,我这心里啊,可盼着呢。” 林氏红着脸应下后,里正娘子的目光又放在了成绣的脸上。 “瞧这小丫头,这俊模样,真是随了你了。单这么看着,哪里像是乡下丫头,跟城里的小姐的比起来也不让呢。” 成绣捧着碗,接过来了里正娘子夹的鹿肉,笑眯眯道:“多谢婶子,往后娘来串门,我也来找翠枝姐姐玩,婶子还不要烦我才好。” 两世为人,不说看懂人性,起码的一些还是明白的。像里正娘子这种落落大方的人,眼底毫无城府,的确适合深交。 更何况,林氏在村里里面没有什么朋友,能有里正娘子这么一个泼辣人当妯娌,往后成老太便是要欺负她,也得掂量掂量。 “哟。”里正娘子挑眉,一双大眼笑弯了,盛着满满的喜爱:“难怪我们家那口子回来便对你赞不绝口的,这小丫头的性格,我喜欢。回头多来婶子家,也教教你翠枝姐姐。” 被点名的翠枝身子一僵,随即无奈一笑,似乎已经习惯了被娘这么说了。给旁边的豆豆夹了菜,温柔又体贴。 “婶子还不惜福,翠枝姐姐多好啊。我娘平日里总是嫌我咋咋呼呼,做事一点都不稳重,没点女孩子的样子。这不,我死皮赖脸的跟翠枝姐姐身边就是希望她能多带带我呢。” “听你娘浑说。”里正娘子话虽如此,可是眼睛笑的都快眯成缝了:“下回她若是再嫌弃你,你便来婶子这儿,她不疼你,婶子疼你。你呀,就跟婶子的亲闺女一模一样。” 成绣笑嘻嘻的接过话:“好呀,有婶子的话,我可不怕了。” 又撞了撞林氏的肩膀,装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儿:“往后娘再说我,我便来婶子家中,跟翠枝姐姐作伴。” “你这丫头。”林氏被她的胆大弄的脸红心跳,解释道:“我不过是提过两句,她便上心了。倘若真能把我的话听进去才好。” 屋子里面笑声一片,其乐融融,笑声传到外面,男人们也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好啊,好啊。”里正端起酒杯:“兄弟,我说什么。回来就对了,你瞧瞧,她们笑的多开心。你呀,也该往前看,先要把自己小家给顾好了,然后再想别的。” 成贵听着里面的笑声,心中方才一直压着的沉重,终于松缓了许多。端起酒盅,嘴角露出了一点的笑意。 一顿饭吃的大家心中的都十分的舒畅,里正娘子又挽留了好几遍,成绣才跟林氏两个人一左一右的缠着已经喝的酩酊大醉的成贵一并回去。 豆豆在前面一面走,一面不时回头去看,生怕自己爹摔跤了。可成贵不知道,还嘟囔:“梦娘,我今儿是真的高兴。都多久,多久没有听到你这样笑了。上一回,还是咱们成亲,成亲的时候呢。是我害了你,跟着我过着苦日子。你不知道,再看见你的笑容,我心里,我心里比吃了一坛美酒都高兴。” “吃什么胡话呢,孩子还在旁边呢。”林氏今晚上的脸是红了又红,这会儿都察觉不出来 了。小风一吹,她替成贵把衣服拢好后,温柔道:“先赶紧回去吧,万一吹了风,明日该头疼了。” 第四十五章 我看谁敢 月亮升到最高空的时候,成绣终于瞧见了家里的那个破败屋顶。 成贵本是一个壮年男子,加上吃了酒,身子出奇的沉。一路上母女两人累的气喘吁吁,这会儿见终于要到家了,她心里高兴,叮嘱豆豆:“豆豆,你先跑两步回去把门开开,褥子扑上,一会儿回去好把爹放下。” 豆豆乖巧的点了点头,奶声奶气:“姐,慢点。” 说罢,一步一跳的往家里蹦。 林氏擦了擦额头的汗,有些感慨:“一转眼,你们姐弟都成大孩子了,都能帮我忙了。” 成绣抿嘴一笑,继续架起成贵的胳膊,一并前行。 等还有几步就到篱笆墙的时候,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成绣顿时变了脸色。 这熟悉的哭声,是豆豆。 来不及想太多,丢下一句:“娘,您扶好爹。”便松开了手,撒丫子就往屋里冲。 成绣跑的快,加上篱笆门是半掩的,等冲进去一看。豆豆跌坐在地上,而旁边,则站着成老太和栓子两人,面色不愉。 成绣没有管那对不要脸的,而是快步走到豆豆跟前,蹲下跟给弟弟擦眼泪:“豆豆,谁欺负你了?” 豆豆不敢说话,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里,泪水不住的打晃。小手紧紧的捂着膝盖,小声的抽泣。 看见他这样,成绣的心都跟着揪起来了。 “好豆豆,不怕,给姐姐看看。” 她慢慢的卷起了孩童那肥旧的裤腿,露出了瘦骨嶙峋的小腿。而那上面的陈年旧伤,让人触目惊心。 然而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她咬着牙,继续的上卷,直到听到豆豆嘶的一声,并想要抽回脚,便知道是这里了。 可看清楚伤疤后,成绣倒吸了一口凉气。 蜡黄的皮肉上,有一个约鸡蛋大小的创口,殷红的血丝正争先恐后的往外冒,十分骇人。 她忍着怒火,从兜里掏出了手帕,确认伤口并没有污渍后,才给豆豆包上。 包扎的过程中,尽管她的动作十分轻了,可豆豆还是疼的抽搐了好几次,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包扎好后,成绣轻声细语:“豆豆乖,告诉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伤的你?” 豆豆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恐,索性垂下了小脑袋,像只鸵鸟似的扎在双腿间,不愿意再回答。 眼看着从他这儿是问不出来什么了。 可成绣也不打算就这么姑息。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回过头,方才那张温柔的脸瞬间被一双锐利的目光所掩盖。 “豆豆好好的怎么会受伤呢?奶,我回来的晚,也没瞧清楚,不知道您能不能跟孙女说说,这里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成老太冷哼一声:“你倒是出息了,攀上高枝,就开始不把我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可我告诉你,纵使你真攀上了侯府,老婆子我也有法子叫你进不去!” 成绣压抑着内心的怒火,再次发声:“奶,孙女问的是,豆豆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受伤了?” 成老太目光微缩,尚未开口,便见旁边的成栓子一脸不耐的上前嚷嚷:“人是我打的,怎么,你还想打回来?若非这小兔崽子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咬我,我也不会推他。现在打都打了,你还想做什么?” “很好。”成绣怒极反笑,点了点头,望着成老太:“奶,您就这么看着您孙子挨打吗?” 她不再去跟成栓子说话,因为在她心中,栓子根本就是毫无人性。这种人,多看一眼都是脏了自己的眼。 成老太没想到她口气如此强硬,顿时也来了几分火:“怎么?兄弟之间有点小摩擦不是很正常,怎么被你一说就不对味了呢?” 兄弟之间,呵呵。 成栓子今年十五岁,长得不说五大三粗也是膀大腰圆的,可豆豆今年才五岁,又瘦又弱,跟只小萝卜头似的。这完全就是栓子单方面的欺负豆豆。 成绣恨不得咬碎了一口银牙,冷笑:“奶,不如咱们去找里正伯伯给看看,或者是乡亲们来评评理。看看谁家的亲兄弟之间会下这样的狠手。哦,当然,栓子更别提了。他一个冲动,二叔的命都没了,豆豆哪里禁得住呢。” 被提起这个的成老太心中狠狠一缩,尚未反应过来便伸手要去打成绣。 一面走一面骂道:“你这个小娼妇,当初我便不该心软留下你的命。好,今儿我非要替成家除了你这个祸害!” 说罢,人已经快走到了成绣跟前。 而成绣早就做好了准备。等成老太到跟前时候,她突然伸出脚在成老太的小腿狠狠踹了一脚。她没站稳,顿时摔了下去。 她存心想要激怒成老太,等她过来,自己便使暗绊子。横竖这老太太在村里里跋扈的名声也都坐实了,自己只要不承认,叫她也吃个暗亏。 这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成老太这一下子,就当是陪给豆豆的了。 “哎哟,哎哟。” 城拉抬这么一摔,栓子也吓坏了,连忙过来去扶她。不住的问:“奶,你这是咋了?好端端咋还摔了。” 成老太这一跤摔的着实干脆,这会儿疼的半天开不了口,心直打晃。好容易忍过了这阵子,气的伸出手,指着成绣,有气无力的骂着:“小娼妇,你,你敢打我......” “奶,您说啥呢?”成绣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楚楚可怜:“明明是您要过来打我,我害怕,挣扎之下无意碰到了您。咱们都是一家人,怎么能这么说呢,村子里面谁不知道我随我爹,是再孝顺不过的。怎么可能会动手打人呢。” 成老太如何没听出来她是故意奚落自己,顿时气的直发抖,指着成绣对栓子吩咐:“去,去把这个小娼妇绑起来,塞井里,塞井里去!!!” 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夹着怒火的声音咆哮传来。 “我看谁敢!” 成绣扭过头,微微有些吃惊。 成贵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口,他面颊还有些微红,可比面颊更红的,却是那双眼睛。 第四十六章 两军对峙 林氏依偎在旁边,一双总是哀怨的妙目里也充斥着怒意,夫妇两人,齐齐的盯着成老太,胸前不断的起伏。 在这静逸的夜里,除了四周偶尔会有蛐蛐的叫声,便只是院子里面人们的呼吸了。 从未见过儿子媳妇这样过,成老太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到魂归后,顿时生气:“老大,你就是这么跟娘说话的?” 声音里,满是浓浓的失望。 记忆中,每每自己做了什么不如她意的事,娘便总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来。 只是这回..... 成贵微微垂下眼睑,掩盖住双目中流露的那一丝嘲讽与悲哀。 垂下的双手已经紧紧的攥成拳头,再抬头时,他目光平静,犹如是被寒风冻住的西柳河,没有丝毫波澜。 “娘。” 成贵开口了。 他的声音平淡如水,仿佛整个人都跟着变了,变得让成老太有些发慌,觉得好似不认识他了。 “不管是谁,想要动我闺女,先从我身上踏过去才行!” 简短一句,却铿锵有力。 许是月色幽暗,不知怎的,竟勾起了成老太一些陈年回忆。 那个长着惊人容貌的女子,虚弱的躺在榻上,将怀中的襁褓交给她,目中却迸发出奇异的光彩。 “不管是谁,谁想要抢我的儿子,先从我的尸首上踏过去才行。即便是我死了,做鬼,我都不会放过他!” 记忆中的那张脸与眼前的这张莫名重合,成老太打了个激灵,背后沁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我,我只是吓唬吓唬她而已,我是她奶,是你娘,怎会害我自己家的孩子。我一手将你抚养长大,没有什么对不住你的,没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 莫名的,成老太的声音变得有些虚弱,整个人的精神也有些紧张兮兮的。嘴里不住的念着,不知道是说与成贵听,还是说与那个她心中最埋藏最深的恐惧解释。 好在成贵并没有注意到,他低头对身边的女人柔声吩咐:“先抱豆豆进去吧,孩子肯定吓坏了。” 林氏微微点头,临走到成老太身边时,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豆豆的眼睛早已经干了,疼痛过后,因为哭闹的疲惫感顿时席卷而来,让他有些睁不开眼,迷迷糊糊的靠在成绣的怀中,已经快要睡着了。 林氏将豆豆接过去,抱起来进屋。成绣却摇了摇头:“娘,你带豆豆先进去吧。方才借着月光,我也没瞧真切他伤口怎么样。您再给看一遍,我留下来陪爹。” 林氏今日在里正家听着他赞扬了女儿一天,加上这几天的相处,知道女儿已经长大,比自己要有主见和主意,顿时点了点头,抱着儿子先进去了。 成绣快步走到成贵跟前,搀扶住他,眼睛却看着前方的成老太,脆生生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奶每回都说是吓唬我,可每回都跟真的一样。第一次一个金镯子救了我的命,这一回是我爹恰好出现。奶,倘若我真的死了,是不是您就会是我自己不小心跌落水中的?就跟豆豆今儿被栓子打了,您却说是兄弟之间的磕磕碰碰啊?” 成老太原本还在惊恐中摆荡,这会儿被成绣的话逐渐叫回了些理智。见她又开始挑事,下意识便指责她:“你娘教的好,你成天除了惹是生非,弄的家里鸡犬不宁,还会什么?” 恶人先告状,说的就是这个了。 成绣知道成老太肯定是有事相求才来,也不再搭理她。直接仰头对成贵撒娇:“爹,方才奶要来打我时不小心踢了我一脚,现在腿疼的厉害。咱们先回屋吧,没准我跟豆豆一样,也受伤了呢。” 儿子本来就已经被打,成贵心里窝着火。这会儿听闺女在这么一说,他更是气愤难忍,若非眼前是自己娘,只怕他都要打破自己不动手打女人的誓言了。 饶是如此,他也忍不住了说了几句:“娘,不管再怎么样,绣绣跟豆豆都还是孩子,您就当看在儿子的份上,别再难为他们了。” 成老太挨的那一脚现在还疼呢,这会儿听了成绣这颠倒黑白的话,气的顿时什么旧人恐惧都抛到脑后了,站起来指着自己的裤子破口大骂。 “你那闺女,可是生的七巧玲珑心,心眼多着呢。还有那张嘴,简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方才分明是她来踹我,怎么就变成是我踢她了?老大,你可睁开你那双眼睛好好看清楚吧,你娘再怎么的,还不至于跟个小丫头片子跟前撒谎。” 说罢,气的自拍胸脯顺气,看着那憋红的脸,果真是气得不轻。 成绣扬起小脸,垂泪欲滴:“爹,都是我不好,方才我不应该挣扎的,大概是无意间踢到奶了。往后奶再打我,我就站着不动,这样,就不会害的她生气了。” 一个是柔弱姑娘,一个是泼辣寡妇。一个是可怜兮兮,委屈巴巴,一个是凶神恶煞,素来奸诈。两方对峙,如何抉择,任凭是谁,心中都会有个判断。 “绣绣,一会儿进去叫你娘给你好好揉揉,看看有没有落疤。” 成贵虽然没有明说,可这一句话,就足够的标明态度了。 对面的成老太气的浑身发抖:“你,你不相信我?” 她的心里真是憋闷的厉害,本想破口大骂一番,可眼前男人的眼神却叫她情不自禁的吞下了所有的话。 “娘。”成贵沉默了会儿,才道:“虽然咱们分了家,可往后还要在一墙之下生活。您,您凡事别做的太过了,这样往后,真的没法相处了。” 简短的话,足够标明了他的态度。 这简直是个意外之喜。 成绣当真没有想到她爹能说出这样的话。要知道,成贵的孝顺在整个村子可是出了名的。甚至可以说,那都不叫孝顺,叫做是愚孝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愚孝了三十年的男人,今日居然开口对成老太说了这样的话,向着自己和娘,这让她如何不惊喜呢? 第四十七章 护妻护女 成老太也没想到成贵居然会说出这种话,一时间原先的怒火竟然被惊讶所压制,一时间,像是不认识这个长子似的,嘴巴微张,眼睛圆瞪的看着他。 成贵却没有选择跟往常似的与她对视,而是微微侧过头,关怀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绣绣,外面凉,你先进屋吧。” 那专注的样子,就好像这里没有另外的人似的。 成绣原本是不想进去的,她想要留下来看看成老太还会整什么幺蛾子。 可是现在的局面明显好转,她不能画蛇添足,只有乖巧的点头:“行,爹,那我先进去陪娘了,顺便哄哄豆豆。他伤那么厉害,又被吓到了,怕是好几天都要做噩梦了。” 一想到儿子方才那可怜兮兮的模样,成贵的眸子便是一暗。 成绣见自己的眼药上的成功,心中顿时满意,径直走进去了屋。 在路过成老太和栓子的时候,看也没看,就那么直挺挺的略了过去。 刚要抬脚进屋时,她听到了成老太的声音。 “这就是你的好闺女。”老太婆犹不死心,抓住最后的机会也要黑林氏一把:“原本你们没回来的时候,她不说知书达理,可是也懂得孝敬长辈,谦让兄弟。可现在,才回来几天,就目无尊长,狂妄成这样。老大,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咱们这个家成今天这样,是谁的问题吗?” 她就差直接点林氏的名字。 成绣气的鼻子都要歪了,转过身就想要不管不顾噼里啪啦来一顿的时候,却听见成贵开口了。 “绣绣她从前礼让谦恭,却换来的性命不保。豆豆乖巧懂事,却浑身是伤。梦娘更是跟着我吃苦受罪,却要与子女被迫分离。相反,其余的两位弟妹,侄子侄女,与我们却是天壤之别。娘,究竟问题出在谁的身上,还要叫儿子明说吗?” 成贵的声声质问,噎的成老太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哑着喉咙,失望之极的吼道:“老大,你,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孝顺的孩子......” “娘。” 成贵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在您面前,我是位孝子。可我却不是个好男人,不是个好爹。这些年来,明知道梦娘对孩子们日思夜想,明知道孩子们过得不如意,却因为对您的孝,一次次的压制了自己。若非这回亲眼见到,恐怕要我女儿的性命归西,我才能醒悟吧。” 这一系列的话,说的成老太无法反驳,她气的快要七窍生烟,心中却无比恐慌。因为她似乎能看到,自己的这个儿子,是注定要越来越远了。 而这边,成绣简直想要给爹鼓掌了。 她一直还觉得成贵是一个木讷到说不出句整话的人,整个人就是跟老黄牛一样,所以任人欺负。没想到,他却是字字珠玑,一句句的都打在了点上。 简直是太精彩了。 她还想要听,却感觉胳膊被人轻轻一拉,紧跟着,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就跌进了屋内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绵软的胸脯,熟悉的馨香,成绣一下子就知道了。低低的叫了声:“娘。” “还准备看到什么时候呐。” 林氏那温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调侃:“你爹这么跟你奶说话,心里肯定也不好受。若是知道你还在这里偷看,回头就更不舒服了。” “嘿嘿。”被拆穿的成绣也不恼,笑嘻嘻的追问:“娘,我爹可真厉害啊。我一直以为他不知道奶虐待我跟豆豆呢。” “哎。”林氏叹了口气,坐在了板凳上,拿过一旁的箩筐,穿针引线:“每次回来,走的时候,你爹都说你嘴上不说,可眼里却带着渴求。而且,你从来不跟栓子和玉芬在一起玩。那个时候,他就心里一直存着疙瘩,只不过被奶用孝道逼着没法子。可没想到,他们竟然这样过分。” 手中的针线已经开始飞舞,却丝毫不耽搁林氏有条不紊的思路:“这回接到你的信,你爹可吓坏了。好在一切有惊无险,总之,这回之后,你奶想再控制他,也难了。十多年了,咱们终于能一家子在一起过日子了。” 成绣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同时庆幸自己当初选择了对成贵的求助。 不仅仅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也改变了家里人的命运。 屋外,安静异常,好像方才的都是幻觉,那地方原本便没有人似的。 而屋内,豆大的烛光摇曳跳跃,笼罩出一片暖暖的光晕,将林氏的脸庞照的格外温婉。 她突然心中一片宁静,觉得整个心好似被泡在一片了温水之中,舒缓极了。 原本以为重生回来,自己要只身面对艰难险阻,却没有想到,还有人愿意陪同她一起,共同去面对这些荆棘。 前进的道路上,一点都不孤单了。 因为有人陪伴,心里也不再那么害怕了。 成绣坐在了林氏身旁的板凳上,顺从的将下巴放在她的胳膊上。 林氏一下子就不能继续干活了,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不禁笑着偏过头去看长女,见她闭着眼,嘴角微扬,难得的温柔。心中顿时一暖,另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从头顶到发尾,一下,又一下。 重生以来,成绣第一回放下心防,觉得无比的轻松。 又加上林氏这一下又一下的温柔抚摸,很快,就开始觉得有些昏昏欲睡,眼看就要去同周公约会时。 突然,听到外面成老太厉声逼问,犹如鬼魅,吓的她一个激灵,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顿时,睡意全无。 “娘,怎么了?” 她揉了揉发涩的眼睛,面上却已经是警醒:“爹不会吃亏吧。” 林氏也是一脸担忧,虽然成贵的态度坚决,可毕竟面对自己亲娘,打不能还手,骂不能还口的。加上成老太的那个脾气,当真拿棍子打成贵也是有可能的。 这么一想,她心里更加心疼这个男人了。 成贵他究竟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所以老天惩罚他,这辈子才会摊上这么个娘。 第四十八章 成贵挨打 还没等母女俩彻底反应过来,就听到成老太又是一句:“我问你,你去是不去?” 紧跟着,便是成贵沉稳而简练的回答:“不去。” “好,好的很!” 成老太估计是真的气急了,她在院子里面来回的转悠。这个时候,就听到那个该死的成栓子说道:“奶,你是在找这个东西吧,来,给您。” 跟跟着是一阵的嘘嘘索索,还没等娘俩去瞧个仔细,便听到有东西重重的落在肉上打出的闷响声。同时,还伴随着成老太的破口大骂。 “好,你们一家子都逼着我们活不下去,那索性大家都别活了。今儿我先打死了你,再去掐死屋里那仨。回去我就找跟绳子吊死,咱们一家子一起去底下见你爹,叫他看看,他的好儿子,是怎么对我。” 成贵受了这么一下子,感觉到后背火辣辣的,好似要断了一样。 可成老太犹不住手,一下又一下,动作狠戾,招招致命,仿佛真的要将他给打死一般。 偏生那个成栓子还不要脸的在一旁添盐加醋:“对啊,都说我爷最疼大伯了,叫我爷好好看看,他最疼爱的那个孩子,是怎么欺负咱全家的。” 成贵咬紧了牙根,闷声道:“娘要打,儿子绝对认着。可不管她们娘仨的事,别把他们拉进来。” “好啊。”成老太怒极反笑:“当初我便不叫你娶这个女人,你非是不听,结果怎么着?生一个惹事精的闺女,自己还整天在男人枕头边吹风。老大,当年你若是没有娶她的话,咱们家怎么会撑这样?” 说罢,又是狠狠的一下。打的成贵身子微晃,脚下也有些踉跄,面色看上去十分的痛苦。却依然是一言不发,强行忍耐。 同时,屋子里面看着的林氏,牙齿都快要咬破嘴唇了。 这下,成绣再也忍不住了。 她迅速的拉开门,在成老太的棍子再度要下去的时候,抢先喊道:“奶成日里说我娘不好,却又不说是哪里不好,我就奇怪了。莫非当年您给我爹相的那个痴傻女就好了?娶回来,生一对痴傻的孩子?” 成老太正用力的打他来泻心头之火,累的是气喘吁吁,这会儿听到身后冷不丁的声音。那原本下去一点的火瞬间又腾的一下冒了上来。 “是你啊。” 成老太现在装都不装了,直接耻笑:“真是跟你娘那个贱人一样,一点规矩都不懂。” “是,我不懂。” 说话间,成绣已经走到了成贵的跟前,用力的搀扶起成贵后,一点都不惧怕,直接抬头对上她那锐利阴冷的双眼,直爽道。 “百善孝为先,可是也要看看那位老人配不配。村子里面的老人这么多,没有一个是逼着长子长媳去当牛做马来养活一家子的。也没有哪个是成日里虐待孙子克扣孙女,心眼都歪到咯吱窝去的老人。更没有那种为了保全自己的福贵,要拿自家孩子去填井的。我倒是想要问问奶,您说,我说的这种老人,还值不值得尊敬,有没有资格提出要求让人孝敬呢?” 成老太被她噎的,只能去看成贵,看儿子被自己打的已经开始额前冒冷汗,明显的虚弱了不少。 她心中恨极,决定不再跟成绣纠缠,而是直接逼问成贵:“我问你,你是决定要看着咱们家家破人亡,也不愿意伸手去帮是不是?” 成绣感觉到自己胳膊一松,原来是成贵咬着牙,自己重新直起了腰。 成老太方才后面的几棍子,招招都往成贵的腰上招呼。 那个部位原本就是最脆弱的地方,她又用尽了全力。这会儿成贵稍微直一点,就疼的浑身冒冷汗。 成绣心疼极了,若非还顾念着长幼尊卑(其实是成贵在现场),她真想抢过成老太的棍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看看她疼不疼。 “娘,我再说一遍,这个忙,我不能帮,也不会帮!” 成贵扭过头,望着成栓子,目中一片严肃:“栓子,你是我成家下一代的长孙。你爹病弱,你本该担起一家职责。可这些年,你荒唐闹事,犯下了不少的罪。更是对你二叔......” 提起成材,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微微有些变色。 不过有的是伤感,有的是害怕,有的则是不自在罢了。 “总之,村子里是不能留你了。出去之后,你若是悔改,天地之大,总有你的容身之处,一切皆可重来。可你若是屡教不改,那便让外面,教教你如何做人吧。” 说罢,也不再理院子里的两人,低头对成绣说了句:“绣绣,进屋!” “哎!”成绣脆生生的应下后,扶着成贵往屋子里面走去。 路过成老太身边的时候,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嘴上却甜甜说道:“奶,您今儿来除了我娘,别人都打过了。气也应该消了吧,天不早了,您赶紧回去歇息吧。省的夜凉心燥,回头再一病不起,这个家可就真没人撑着了。” 说罢,也不再去看成老太那怒火攻心的模样,扶着成贵就进屋去了。 屋子里面,林氏早就听到了动静,见人进来连忙过去搀扶。 将成贵给扶到炕边,小心翼翼的让他趴着躺了下来。 “绣绣,你去帮娘把水盆端过来。” 成绣应过之后,连忙去端水盆,过来时不忘记把桌子上的油灯给拎了过来。 顿时,成贵背上的伤处,一览无遗。 那宽厚的脊背外罩着的泛白的粗布衫子,已经有红色的血渍隐隐的渗透出来,粘在上面,有的星星点点,有的一片一片,看上去触目惊心。 林氏心疼的厉害,抖着声音:“她爹,我要揭开衣服了啊,要是疼,你就忍着点。” 成贵闷哼一声:“没事,揭吧。” 方才是用棍子打的,所以出血量不是很大,可是却有浓水混着血水一起,将有些衣料黏在了皮肉上。 尽管林氏再小心,还是有好几处都让成贵疼的身子一抖,闷哼连连。 成绣也紧张极了,手里捧着油灯,随着娘的动作而不断的挪着身子。 终于,在母女俩的配合下,成功的将衣服揭开,露出了那让人一看便要落泪的创口。 第四十九章 离开前夕 林氏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并没有跟别的女人那样,抽抽噎噎的念叨或者辱骂,她把棉布撕的细细的,轻轻的擦拭着伤口上面渗出的浓水和血珠儿,尽量避免碰触。 可尽管如此,还是感受到手下人肌肉好几次猛地紧绷。 约么是到了屋子里面,亦或者是烛光幽暗的环境,让人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疼痛也犹如细丝一般慢慢渗入骨中。 渐渐的,那疼越来越重,仿佛一块儿炙热的巨石板重重的压在背上,叫人疼痛难忍,透不过气。 突然,犹如被烤化的皮肤突然传来一滴清凉,似是六月炉火中的细雨,又像是久居干旱的甘露。他昏昏沉沉的睁开眼,人影在眼前恍惚。努力的看清,那双影逐渐重叠,林氏低头掩面垂泪的模样,就这么的刻入心间。 成贵的嘴唇微微蠕动,这才发现自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他努力的咽了口唾沫,勉强开口,破锣般的声音立即吸引了正在默默擦泪的林氏。 “她爹,你醒了?” 方才还满是担忧的眼神,猛地卸下了所有的担忧。 在看到成贵嘴唇泛白起皮时,这才恍然大悟,忙不迭站起来:“我给你倒碗水。” 粗陶碗的触感冰冰凉凉,让成贵火热的嘴唇微微降了些温度。温热的水犹如春雨,缓缓滋润了干涸不堪的喉咙。 一碗喝罢,成贵这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梦娘,你怎么哭了。我没事的.....” 话虽如此,可身体的虚弱却容不得他逞强,突觉眼前发黑,身子微晃,吓的林氏差点没扔掉手中的陶碗。 还好,关键时刻,成贵自己撑住了。 “她爹,你就好好养着吧。”林氏眼睛红肿,像只兔子似的:“昨晚你昏睡过去了,身子又发烫,吓的我六神无主的。好在绣绣去找了黑子婶,要了点草药给你敷上。” 昨晚? 成贵看了看一地的月光,沉默了会儿:“我睡了一天?” “一天两夜。”林氏纠正,见他一脸沉默,不免心疼:“她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栓子已经送走了,里正请来了几位叔公,叔公们说,谁要是不服,就跟着栓子一并走,成家村不留这种害群之马。所以娘什么也没说,等天一亮,就送栓子离开。” 温声细语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好像一只柔弱无骨的手,轻轻的抚平了他心间最后的一道伤痕。 成贵攥住了妇人的手,抬眼询问:“娘没有为难你吧?” 林氏摇了摇头:“你病的凶狠,估摸因为这个,也没人来咱们院子。” 实际的情况是因为成贵的病重,担心受怕的成绣直接去几位叔公跟前,把昨晚家里受的委屈好好的说了一遍。顺便“哀求”几位叔公一定不要撵栓子,否则成老太再生气,他们一家四口的命就都保不住了。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二叔公一听这个,顿时气的胡子直翘,当即下令让把成栓子剔除族谱,从此不许他再踏入成家村一步。 同时,命成老太不得再去无故殴打子女,否则的话,就让老姑奶奶亲自上门去说道说道了。 一山更有一山高,泼妇如成老太,听闻泼妇中的鼻祖老姑奶奶,那也只有乖巧认命的份儿了。 成老太作妖不成,成贵一家逃过一劫,成绣又听闻黑子婶那里有些草药,顿时顾不得避嫌,去讨要了一些回来给成贵已经溃烂的伤口敷上,陪着林氏守了半夜,自己的小脑袋跟小鸡吃米似的一点一点,直到半夜成贵的热都退了才睡下。 “没事就好。”成贵拉着林氏的手,面色虽然疲惫,目中却甚是安慰:“我便是为了你们,也不能出事。否则我死了,留你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 经过此事,他对于娘的那点子愧疚,算是彻底的烟消云散了。 林氏的眼圈迅速的红起来:“不许你这么说,她爹,咱们往后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是,是。”将林氏惹哭,成贵心里也难受,想要伸手去搂她,却因为失去了支撑,一个没坐住身子一歪,吓的林氏眼泪都忘记流了,连忙过来搀扶,才没磕着碰着。 “哎,老了不中用了。”成贵自嘲:“从前三九天下河都没打过喷嚏,现在一点小伤就熬不住了。” 他这么一说,林氏好容易才止住的眼泪顿时跟不要钱似的,哗啦啦的往下淌。 “你总是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不说,娘打你,你就不会躲开点?早年间身子熬的都亏成什么了,哪里经受得住这个。倘若你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我也不活了。” 说着,便是泪如雨下,一头扑到他怀中,泣不成声。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嘛。”成贵安慰着怀中的妇人:“往后,我保证都不会这样让你担心了,好不好?” 林氏只是哭,一直把这两日心中的担忧与委屈都洒尽了,这才抬起脸,满是泪痕的瞧着他,突然间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别过脸,那帕子去擦眼泪。 成贵笑呵呵的望着妇人的一举一动,他知道,她心中有他,所以才会遇到这种事这么的惊慌失措。其实,他心中也是一样后怕,林氏如此娇弱,女儿和儿子还小,他是他们的靠山,一定不能出事。 这厢,夫妇恩爱,其力同心。而另一边,成三婶几乎快要哭瞎了双眼,跪在地上求成老太出手相助。 “糊涂东西。” 成老太恨铁不成钢:“倘若我能帮,你以为我不会帮忙?老太婆我这回真是舔上了这张老脸,可结果怎么样?你也瞧见了。如今你这里哭哭啼啼作甚?是不是还嫌这个家不够乱啊。” 成三婶哭道:“娘,您去求取那位贵人,他肯定会帮咱们的。” 一听她说这个,成老太顿时变了脸色,恼羞成怒,站起来破口便骂:“你快给我住口,活了这些年,什么说的,什么说不得,心里还没个数吗?那银子你拿便拿了,人家一时间将你给忘记了,也就高抬贵手放了。你若是不知道斤两,回头出了事,小心性命都保不住!” 第五十章 巨额银票 成三婶还要再求,却被成老太给生硬打断:“好了,这件事你就不再说了。就这么定了。”而后,扭过头拉着栓子的手,耐心道:“虽说叫你出去,可俗话说得好,撒翁失马,焉知祸福。这一回你出去,可得要改改自己的性子,不能什么事再犯这个混脾气。等出了事没人给你收拾,你可就知道难堪了。” 别看成栓子平素里总是张牙舞爪的模样,可那都是因为靠着家中。如今乍一听这个,顿时心里直打鼓,也跟着唯唯诺诺起来:“奶,我能不能,不出去啊。您去求求里正.....” “栓子。”成老太一看他那个模样就来气,她喜欢的大孙子,应该是英雄气概,从来都是下巴高高扬起的,就像是那个人一样。哪里是现在这般,上不了台面。 “你记得奶的话,不管到了什么地方,都要挺直腰板了,知道吗?” 成栓子天不怕地不怕,却有些害怕这个小老太太。顿时,也有些萎靡了,点了点头:“我都听奶的。” “这便好。”成老太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而后,拿起一旁的荞麦皮枕头,直挺挺的抱给了成栓子。 “奶,这是啥?” 不仅仅死成栓子,成三婶也不明白。 “这里面,埋着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话音刚落,成三婶跟栓子两人的眼睛都直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个破麻布一样的枕头里面,居然有百两银票。 “拿着这个,去京城试试,打拼打拼。几年之后,叫他们都刮目相看,我栓子往后,是成大事的人,要做大事。” 自豪感油然而生,成老太看着自己的孙子,越看越满意。 任凭你出生高贵又当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要一样被我踩在脚下?这辈子,你斗不过我,你的儿子,也注定活的不如我的儿子。 成老太心中得以,面容愈发的祥和,握着栓子的手,耐心道:“奶相信你,此去一定能成功。只是你凡事都要小心谨慎,你是咱们成家唯一的男丁,可不能再出任何事了。” 众人并没有仔细分析这句话中的不对,都以为成老太被成贵彻底的气伤了心,不再愿意去认他们。 想到这里,成栓子一口答应一定会小心,并且要做一番事业回来叫成老太接去京城过好日子云云。一时间,屋子里面的气氛十分祥和,竟然一点都不像是要离开的样子。 毕竟第二日要走,成栓子也不好耽搁太久。没一会儿成老太就让他回屋收拾东西去了。等栓子一走,她的老脸立马拉下来,训斥成三婶。 “你倒是愈发的活回去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怎么的,你是长了几个脑袋啊,就敢这么明目张胆,是打量没人能听见是吧。” 成三婶原本的幽怨与委屈都被这巨额的银票给砸晕了,这会儿听到成老太的话,才想起原先自己说的,顿时有些后悔。 那贵人给了银票,自己却把事情给搬杂了。倘若当真联系上,人家第一件事必定就是过来要银票的。 想到这儿,成三婶不言语了,任凭成老太的辱骂,端出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就是不还口。 毕竟几个儿媳妇里面,最疼的还是这个,所以成老太也没说几句,便手一挥:“算了,这事也不怨你。今儿我告诉了你,往后可不许再犯了。” 成三婶就坡下驴,立马点头:“我知道了娘,往后我就把这件事懒到肚子里,绝对不提。” 成老太看她那模样便知道没理解自己话的意思,其实她有些怀疑成材便是那些人的手笔。只不过事情已出,眼下也没法再去找人算账。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叮嘱好家里人,对于这件事,必须的要拉紧嘴上的绳子,无论是谁,半点风声都不许走漏。 “行了你也回去陪着吧。”好歹是自己最小的儿媳妇,又是大孙子的娘,成老太对她还是留些情面的。 成三婶的心早就飞到儿子身边了,这会儿听了,忙不迭的答应扭身便走。到走出了门向自己的屋走去,一进门后,另一堵墙后,一个肥硕的身子才慢慢闪现出来。 成二婶眼中满是怨毒,死死的盯着她的背影。 方才她出来倒水,无意间听见到这边的剪影有三个,本是习惯性的去听,却听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她这个寡妇婆婆,手里居然有一百两的银票呢。 该死的婆子,这么多年来,攥的可够紧的。可话说回来,倘若当真早就拿出来这个,自己男人至于还惦记一个金镯子,甚至为了这个镯子送了性命吗? 而且成材没了这么久,成老太一句话不说,对自己和玉芬的态度不咸不淡,这么下去的话,恐怕很快她在这个家就要举步维艰了。 原本想着撵走栓子,对自己也好,没想到,成老太竟然还玩了这一出。 这怎能不叫她生气? 成二婶目中闪烁着阴毒的光芒,嘴角勾笑,一出毒计顿时显现心头。 你为了一个镯子,害了我男人的命。那么今天,我便也叫你尝尝,自作自受的滋味。 却说成三婶进了屋子之后,瞧见栓子将那个大枕头放在炕上,一手拿剪刀,正准备剪开呢。 “哎,等等。” 成三婶连忙过去,抢了过来在手里不住的揉搓,在栓子快要忍不住的时候,这才伸手:“来,剪刀。” 尽管不解,可是成栓子还是递了过去。 成三婶一面拆一面解释:“这银票就是张纸,你得好好的,小心点,仔细点。否则这儿钱坏了,可就喝西北风了。哎,在这儿。” 她突然眼前一亮,顺着便剪了下去。 见到的锐利在布料上发出声音,十分激动人心。 终于,在剪开了一个手腕大小的洞口,露出里面荞麦皮的时候,成栓子就忍不住了。 他一把抢过来枕头放在怀中,一只腿高高的夹起来,支撑着枕头,让它竖直。然后手开始在里面不停的找。 第五十一章 螳螂捕蝉 “找到了!” 成栓子陡然眼前一亮,奋力的把手往外拽,成三婶神色激动,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眼睛眨都不敢眨,死死的盯着儿子的手。 但见栓子掌心紧握,慢约约的展开后,一张皱皱巴巴的银票赫然出现在眼前。 “呀!” 成三婶眼睛陡然发光,上前便要伸手来拿,却被栓子身子一侧,给别过去了。 他朝着门的方向努了努嘴,成三婶尚且沉浸在巨大的惊喜之中没反应过来,茫然的看着他。栓子无奈,低声道:“娘,关门!” “哦,哦对对对。成三婶恍然大悟,这才忙不迭的过去将两扇门给掩上,然后将脑袋凑过来,暗戳戳的搓了搓手,一脸期待:“儿子,这下可以打开看了吧。” 栓子点了点头,母子两人目光灼灼的盯着那张银票,随着皱皱巴巴的纸张在桌子上被展平,一百两这三个字冲昏了他们的头脑。 “一,一百两?”成三婶磕磕巴巴的用手触摸银票,却被一个男人虚弱的声音吵醒。 “咳咳,咳咳咳。”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后,是男人破风箱一样的声音:“什么,一百两?” 栓子用眼睛横了她一眼,成三婶心领神会,连忙过去扶起他,摸了摸炕头放着的茶水还温着,就着喂了两口。 替他抚平气息后,才耐着性子柔声道:“他爹,你听错了,栓子是说离着他要去做工的地方,一百里地呢。” 成三伯只觉得自己好似好烧着的胸腔来了一丝的涓涓细流,然而也并未改善许多。 他望着栓子,艰难的开口:“好,也好。这回你要好好的干,混出个人样来,叫,叫他们瞧瞧.....” 说着,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这一回,咳的是撕心裂肺,都快要将内脏给呕出来了。 成三婶担忧的紧,一面顺气一面道:“他爹,栓子都知道了,你别说了,快好好歇着吧。” 他的体质一直都是病病歪歪,更是在这几年里身子机具衰败,眼看就是要油尽灯枯的人了。基本上一天的大半时间都在炕上昏昏沉沉的睡着,谁也不知道,会在哪一刻人就没了。 这不,刚躺下没一会儿,眼皮子就重的抬不起来了,没一会儿,就继续昏昏沉沉的倒下。若非还有胸前微弱的起伏,真以为是过去了。 成三婶担忧的一步三回头,到了栓子跟前,脸上再不复方才看到银票的喜悦,眉间皆是愁云笼罩。 “娘。”栓子见不得她这般,安慰道:“他的身子都多少年了,早走早解脱,你得学着看开点。” 虽然是提起父亲,可是栓子的脸上一点关心神色都没有,相反,厉色的眉眼之间满是憎恶。 成三婶见他这幅表情,心中知道父子之间郁结已深,很难改变。 可还是忍不住劝道:“栓子,我知道,你爹自幼身子病弱,没怎么带过你,也叫你小时候受了不少的委屈。可这也不是他能选择的呀,这一回,你一走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见,也没准再见面的时候,你爹,你爹他早就撑不住那个时候了.....” 若是成绣见到一向寡淡算计的成三婶竟然也有此般真情流露的时刻,定然会无比诧异。 这也只能说明,每个人都有善恶面,再善良的人,也会偶尔露出恶的一面。而再恶毒的人,内心对于某个人的时候,还是会流露出唯一的善良。 栓子微微皱眉,他实在对于这个从小到大都是活死人一样的父亲喜欢不喜欢,便生硬的转移了话题:“娘,这个银子,你说我做点什么好?” “做啥都行。”她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儿子,这一回出去,你一定要小心。娘不盼着你赚大钱,只要平安就好。” 若是说栓子在这个家中对谁还有眷恋,那便是成老太跟成三婶了。 “娘,奶那边还好,她性子强,又是长辈,没人能欺负。如今,我就担心你。” 栓子握着成三婶的肩膀,总是带着厉色的双目此刻也不自觉的柔色不少:“娘,我走后,您凡事别总跟二婶呛呛,她那个人阴招多,您斗不过。奶疼我爹,自然也会对您好。只要您安安生生的别出事,儿子保证,不出五年,一定混出个人样来接您。” 他素来混账,啥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成三婶顿时被感动的泪流满面,忍不住去拽他的衣襟,失声痛哭:“你这个臭小子,你就这么走了,你娘的心都要碎了,你还要我怎么活啊!” 除了第一声之外,她便不再敢放声大哭,拼命的压制自己,生怕会吵醒了屋子里面的病人。 “娘,您别哭。”栓子替她擦眼泪:“至于那个小贱人,等我混的出人头地,自然要回来收拾她。您千万别自己动手,那贱人比二婶还阴。有机会,您就挑她俩,让她们狗咬狗去。” 提起成绣,成三婶本还是泪目涟涟,陡然转了阴狠,咬牙切齿:“这个小娼妇,害了我们母子从此分别,我,我一定不会饶了她。” “娘听我的便是。”栓子的眉间也恢复了厉色,一双单垂小眼睛里更是闪着凶光:“总有一日,我要这小贱人付出百倍代价!” 母子两人话不尽这长夜,一直到日出东方,栓子才背着行囊出来,成三婶红肿着双眼跟在后面去跟成老太拜别。 成老太的房门关着,成二婶倒是站在外头,一脸笑:“栓子,你奶说岁数大了,见不得这种分别的场面。叫你直接走了便是,弟妹若是不舍,跟着送送,只是别出村子,省的回来时候费劲。” 一脸说不出道不明的笑意,就那么的看着他们。 成三婶这会儿心里只惦记儿子,被马上就要分别的悲伤掩盖,顾不得计较旁的。便也没采她,直接跟儿子一起从她面前过去,出了院子。 看着两人的背影走远,成二婶阴冷一笑:“杀了人,占了大便宜,还要露出一副委屈样。这都委屈,我死了男人的委屈又对谁说去?不过,既然你哭,总不好叫你的眼泪白流吧。” 第五十二章 巧遇世子 自打栓子离开后,成绣觉得家里整个的氛围都不一样了。 不知道是草药的缘故还是因为精神为之一震,反正成贵的病迅速的好了起来。 这病一好,也不闲着,先是整日去地里收拾,又回来把家里的屋顶整个固了一遍,最后还不忘记去弄了些小鸡崽子,还给盖了个鸡棚。 林氏心里头美,将成贵后头进山猎的兔子跟先前那半只鹿一起,把皮小心翼翼的剥了下来,肉剁块儿洒上盐巴挂在屋子下面风干。 每回豆豆从这里走的时候,都要瞪大眼睛做流口水状,逗的大家哈哈大笑。 皮子却是有大用处的。 成贵简单的把皮子硝后,便用草编的垫子包起来,准备明日一大早去宛平城卖掉。 成绣灵机一动,自告奋勇:“爹,我跟您一起去吧。” “你?”成贵乐呵呵的抱着皮子逗她:“你一个女娃娃,走那么远的山路,不累脚?” “不累!”成绣的声音脆甜果断,前世她从这个村子去了别院,一直到死,都没瞧见过外头的世界是怎样的呢。这回好容易有了这个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好。”成贵笑呵呵的一口应承下来,却惹来林氏的抱怨:“好什么好,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我还想留绣绣在家里教教她针线呢。” 林氏的埋怨是有原因的。 作为一个女红高手,虽然没指望自家闺女做出多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作品,至少也得看的过眼。没想到上回无意间一瞥,差点没给她惊掉眼珠子。 那歪歪斜斜的针线,稀稀疏疏的针脚,看上去跟出自一个六岁孩童之手一样。 可等她知道这其实是女儿费劲一下午的作品后,林氏瞬间就不淡定了。 他们这样的人家,什么都没有,能多学点东西就多学点。技多不压身,多学几样总是好的。 女儿之前没有教导,是她的疏忽,如今既然已经归家,便一定要把这个捡起来。 成绣一听,小脸顿时皱的跟包子似的,求助的眼神望着成贵,无声的哀求。 接收到信号的成贵笑呵呵的对林氏道:“就一天,咱从前也没这个机会。难得绣绣想去,你不是说大柳树下那家的馄钝十里飘香,闻着就叫人馋的直流口水,啥时候能带孩子们来吃一次就知足了。明天把皮子卖了,我带绣绣绣也去吃一回,算是圆了你的梦了。” 林氏一听,也不再坚持,只是叮嘱了成贵几句之后,又让成绣定要注意安全,便不再多言。 吃过晚饭,成绣激动的一夜难眠,终于,到了第二天早上,天不亮,她就爬起来穿戴整齐了。 等天空露出鱼肚白的时候,终于,主屋里有了动静。 门悄悄的拉开了一条缝隙,紧跟着,一个头戴斗笠的男人从里面蹑手蹑脚的钻了出来,正慢慢的往外走时,突然瞧见一个黑影,顿时吓了一跳。 “爹。” 成绣歪着脑袋,笑眯眯的看着他:“咱们该走了吧。” 成贵一看是女儿,顿时松了口气:“是,不过你怎么起来的这么早?” “准备吃的啊。”成绣拎起手中的包裹:“我烙了几张饼,还有烤了几个红薯,爹,咱们可以出发了吧。” “好,好。”成贵原本是打算自己起来弄口吃的,没想到女儿早早的都准备好了,顿时喜笑颜开。又见女儿那欣喜的小脸,豪气万丈的一挥手:“咱们走。” 成家村到宛平城的的距离并不算太远,不过也有三十多里地,对于成贵这样的庄稼汉来说,压根不算个问题。 可是对于成绣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才走了五里地,就觉得脚开始发软。 勉强走到天大亮时,她已经觉得脚尖火辣辣的疼了。 “绣绣,不然爹背你走吧。”成贵看出了女儿的不适,提出建议。 没想到,却被成绣给拒绝了:“不了,爹,我能走得动的。咱们赶紧赶路吧,省的去晚了,集市上没有好位置了,耽误卖皮子。” 成贵见女儿坚持,便也没再问,只是找了一根粗细合适的木棍给她做拐杖,就这么慢慢的走着,到晌午之前,终于瞧见了宛平的城门。 看守的士兵慵懒的站在一旁,脸上挂着不耐,除了伸手摸铜板的时候还稍微能挑挑眉毛,还有就是有那交不出进门税的,则会被勃然大怒的士兵推翻在地,偶尔情绪不佳还会上来踹上几脚。 成绣眼睛贪婪的看着四处的景色,感慨这就是她生活了两世的地方。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人有些微微的不适。 正在四处张望的时候,突然,听到有声音远远传来。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紧跟着,那声音越来越近,人群中也开始有些窃窃私语,再后来,便是开始有些躁动了。 很好,看来大家都听到了。 守门的士兵见这状况,不耐的用手中的剑敲了敲城墙,破锣嗓子喊着:“吵吵什么,谁再吵吵就给我滚出去。” 民不与官斗,人们不敢再言语,可眼珠子却跟随着声音到处转。一个个脸上满是好奇,都想要知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成绣觉得有些无趣,正拽了拽成贵,预备说准备好铜板他们先出去的。没想到,远处的人们突然哗然了。 哗然好像是会有传染力的,很快便波动到这边。这下,就是士兵的剑也失去了威慑力。人们开始高呼,脸上的神色也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成绣不解,趁着热闹抓住一个旁边同样欣喜的妇人,问道:“大姐,您可知道,这发生了什么,为何每个人的脸上都这样高兴。” “高兴?妹子,你错了。” 那妇人转过脸,一脸嗤笑:“我告诉你,我们这不是高兴,是等着看笑话呢。” 笑话?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不解,那妇人好心解释:“你年纪小,约么不知道。京城里有一位荒唐的小世子,成日里游手好闲,无恶不作,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这不,前些天他竟然看上一个民女,还逼的人家落了河。老王爷这一回可是真下了狠手,打的他差点一命呜呼。这不,才刚养好一些,便迫不及待出门显摆了。你瞧着吧,一会儿便有好戏看了。” 第五十三章 翩翩公子 成贵还没反应过来,可是成绣瞬间便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她浑身紧绷,死死的盯着迎面而来的高头大马。 为首的那匹健硕的枣红色大马上,跨坐着一个穿着月白锦袍,头戴金冠的男子。尽管距离甚远,有些瞧不真切面容,可是她却能清楚的感觉到,男子周身那股生人莫近的气息。 随着人慢慢的前行,周遭的百姓也逐渐自动的避让出一条道路。 近了,更近了。 终于,成绣头一回看清楚了梦中那张曾经出现过无数次的脸。 头顶金冠,鬓若刀裁。浓眉斜挑,最是那双瑞风眼中,眼波流转,便是一派风流韵味。 鼻若悬胆,薄唇轻抿,眼睛看着每一处的时候,嘴角都会勾起一抹轻笑。引的周遭的姑娘妇人,齐齐捂着心口,惊呼声一片。 哼。 成绣突然在心中冷笑,前世的她到底是多么的肤浅,也被这张皮给蒙蔽了双眼。 事实上,世子从未许诺过任何,她就似这些被倾倒的姑娘们似的。只是人家若有若无的一眼,便以为自己当真成为了最幸运的那一个。 可这世界上,从来不会有不劳而获的事情,正妻要门当户对,便是美妾,也要那花容月色的貌,或是倾国倾城的才。她一个农村姑娘,又有什么呢。 想到这儿,成绣拽了拽成贵的衣袖,仰脸道:“爹,趁着现在没人,咱们进城吧。” 成贵也被这风流之姿给倾倒,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呢。突然被女儿这么一拽,顿时醒悟,暗骂自己也男人怎么还看大老爷们看傻了。 收拾好心情,拎着包裹另一手牵着女儿,父女俩就进了城。 她不知道的是,她走后,一个骑着白马,一身褚色衣衫的浓眉大眼男子,笑嘻嘻的跨马上前,对齐睿道:“有意思,真有意思。我还头一个看到有女子见了你,居然不为所动。这样的清秀佳人,倒是让我有些心痒痒了。” 齐睿依旧是那副花 花 公子的轻言浅笑,再又迷倒了一众少女后,才慵懒开口:“世间不被我迷惑的女子多了,怎么?难道你一个个的都想去试试?” “还真是。”男子也不恼,直接承认:“你说自幼到大,但凡我看上的女子,哪个不是追着你跑?哥们单身到现在,世子你多少也该担负点责任吧。” “呵。”齐睿冷笑:“京城里被小王爷你祸害的女子不在少数,自幼我为你背锅的又有多少?旁人不清楚,说我滥情,至于这其中的根底,小王爷自己心里未必没个数?” 杨恒摸了摸鼻子,笑容有些尴尬,最后打了个哈哈这事便算是翻篇了。 “对了,前些日子我跟父王回了青州,怎么一回来便听说你还强迫了一女子。这事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连我母妃都问,我阿妹更是在家哭了好几日,哭的我都烦死了。” 安王爷家的小郡主心悦齐睿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安王爷和王妃都不喜欢这个纨绔,可架不住家里的小心肝整日闹腾。正在想着要不要松松口的当间,又传来了这个谣言,气的安王爷当即放下狠话,这辈子就算让女儿当老姑娘也休想嫁给齐睿。气的君主哭了三日,水米不进。若非这回杨恒说要进京来问个清楚,只怕这会儿又是一条人命了。 提起这件事,齐睿便脸上一黑,连表面的风度都维持不住了。 所以,说话的语气更是淡漠了三分:“有人瞧着我这个位置眼红,想要闹事不是一天两天了,旁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 安平侯侯夫人早年间在诞下小世子后血崩离世,侯爷在悲痛欲绝后续弦了一位侯夫人,不求出生,唯一要求便是要温婉贤良,好生抚养这个唯一的儿子。 于是,只是五品官员李家的姑娘,就这么一跃而上,成为了安平侯侯夫人。 李姑娘以孝闻名,嫁过来后,的确是将小世子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对待,侯爷十分满意。这位侯夫人肚子也争气,接连生了一男一女。 性子温婉不说,并且教导子女要凡事礼让兄长。起初,侯爷自是十分满意,可渐渐的,便品出了些不一样的滋味。 次子比长子年幼五岁,做的诗已经是远近闻名,加上性子随和,与人为善,落的不少好口碑。 幼 女就更别提了,与次子是龙凤胎,年纪小小,却十分善解人意。每日只要闲暇便会来斟茶研磨,早晚问安,实在是让他劳烦一天的心顿时解乏不少。 可提起那个本寄予了最多希望的长子,却叫人微微心寒。 无他,这位长子,性子实在是有些骄纵过了。 庶母待他如此好,可他却连人都不愿意叫,对于弟弟妹妹,也总是冷脸相向。更是与安王世子诚顺将军府的小公子两个狐朋狗友的,成日里正事不干,同僚之间的笑话简直臊的他抬不起头。 更何况,这个儿子的性子清冷,也不知随了谁。自己只要稍微说几句,他便拂袖而去,让人经常搞不清楚谁是老子,谁是儿子。 明明他生母那么温柔,犹如一朵解语花。庶母也是贤良恭淑,怎么就养出这么一个。 安平侯头疼着头疼着,似乎也就习惯了。时常想着有个家便好了,恰巧这个时候,安王递来了橄榄枝。 安王的家世简单,虽然是个闲散王爷,可毕竟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弟弟,性子忠厚,夫妻伉俪情深。膝下没有庶子庶女,何况儿子杨恒与齐睿还是好友,日后成为大舅哥,对于齐睿也多少有些帮助。 他十分高兴,回家便对侯夫人交代这几日要多约束一下齐睿的性子。没想到还没等到好消息,便传来他逼良为娼,反而把人给害死的事。 安平侯气的跨马直接去宛平城,来不及等待,直接几鞭子下去,抽的齐睿一趟,便是半个月之久。 后宅其中各种龌龊,安平侯一个男人自然不知。可从小长在其中的齐睿是深受其害,这次见好友主动提及,他心中更是对那个所谓的家憎恶三分,连带着一双风情的眼睛里,都盛满了深深的憎恶。 第五十四章 卖买学问 都是豪门子弟,虽说安王家里简单一些,可对于这些后宅之事,王妃也隐晦的提起过。于是,他不仅打了个寒颤,搓了搓衣袖:“真是恐怖,侯爷难道就不知道这女人在的一切吗?” “呵”齐睿轻蔑一笑:“别看男人在外法杀决断,运筹帷幄。可这心思和狠劲儿跟女人比起来,可差远了。” “也够难为你了兄弟。”杨恒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同情:“只不过,我妹子可不能再嫁给你了,就她那个心眼,跟你家这恶毒妇人怎么比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跳入狼窝对不对?” “去你的!”齐睿用马鞭狠狠一抽那匹白色的马儿,马儿吃痛,嘶鸣一声便扬蹄长去。留下杨恒的一声:“幽门关前见,晚的请喝酒。”说罢,便见尘土一片,再瞧,人已经像黑点渐渐远去。 齐睿轻笑后,陡然想起了那个可恶的农家女。 那日他正打猎归来,路过河水便恰好瞧见了那一幕。 恶霸逼孤女,这种场面并不少见,他也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可这回,竟然破天荒的出手。不仅救回了人,甚至,还亲自动手下河去救的。 倘若知道会给自己找这么多的麻烦,那么他一定不会去做的。 安平侯让他去找这个女孩子的爹娘道歉补偿,被他给拒绝 ,惹的他顿时恼羞成怒,所以才会躺了足足半个月之久。 稍微一动,肩膀处传来的刺痛,还让人忍不住倒抽凉气。 也就是那个女孩子已经死了,否则的话,以他的性子,还以为那个女孩伙同旁人一起来设计自己呢。若真是这样,那他一定好好的给她上一课,叫她知道,什么叫惹了不该惹的人。 烦心事总是这样多,弄的他更加不爱回京城了,此次索性跟着好友去青州散散心。远离这些是非,心情也能舒畅不少。 想到这儿,他策马扬鞭,也顾不得背上斑斓的伤口,飞驰的跟上了方才杨恒的脚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成绣快速的进了城之后,一路上神色慌乱,连成贵叫自己都没有听清楚。 “绣绣,绣绣。” 成贵气喘吁吁的跟上来,使劲的拽了她一把,等她挺住,才站住喘气:“绣,我说绣绣啊,你这是怎么了,跑这么快,爹都快追不上你了。” “啊,啊 ?” 成绣回头看了一眼城门跟自己的距离,这才恍然大悟,十分抱歉:“爹,我想快些去卖钱,就没顾得上您。” “没事,没事。”成贵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走,咱们去菜市场弄个摊位,然后把这几张皮子给卖了。速度快的话,回去还能赶上晚饭呢。” 成绣松了松脚下已经发麻的脚脖子,欲哭无泪啊。 按照从前的经验,成贵顺利的找到了市场后,顺利的找到一个不是很好的位置,蹲了下来,一面打开包袱皮摆放东西,一面吆喝:“来,走过的老少爷们,姑娘小姐们,都来瞧瞧啊。这是才猎来的兔子皮,一百个文钱一张。” 他的东西卖的稍微便宜一点,加上他箭法好,每张皮子都十分的完整没有血色沾染,没一会儿,就来了几个妇人围着,想要买下来的意思。 成贵高兴,不过说来说去都是那么几句词,还好成绣机警,连忙主动揽客:“您瞧瞧,这雪白的毛色,一点杂色都没有,用来做围脖冬天带出去再好看不过。妇人您的面色红润,佩戴这个再好看不过了。” 那妇人冷不丁的被夸,当即便开心的命丫鬟拿出一百文钱,又多摸出来五个甩给成绣:“小丫头,拿着买糖吃去吧。” 成绣脆生生的应下,又说了几句吉祥话,哄的那妇人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剩下那两人面面相窥,有些懊恼:“那白色原本是我先看上的,可惜只有一块儿,不然我就要了。” 成绣连忙捡起领一块儿灰色的:“白色固然好看,可姐姐生的沉稳端庄,倒是这灰色更相得益彰呢。” 那女子被夸赞后,当即也摸出钱,只是为了显示自己好像比方才那个还有钱似的,狠心拿了八文钱打赏了成绣。 这下,只剩下一块儿黑色的了。 剩下那姑娘抱着胳膊:“我倒是要看看,这一回你用什么方法吧这个卖给我。” 方才买了灰色兔皮的也好奇,留下来观看。 没想到,成绣却摇了摇头:“剩下这个,不卖了。” “不卖了?”众人奇怪:“可是因为它的色泽,所以不卖?” “玄色乃尊贵之色,上到九五之尊,到下达官贵人,哪一个家中没几件玄色的衣袍?这块儿兔皮,整个都是油光水量的黑色毛皮,不管是用来做帽子还是手桶,都再合适不过。所以我想留着等有识货的老爷,再卖给他。” 说罢,竟然当真摆出一副奇货可居的姿态出来。 只是三人同来,就自己没买到,那姑娘不免说话有些不好听了:“什么奇货可居,我看是姜太公钓鱼吧。来,给一百文,东西给我包起来。” “姐姐,我说话您没听到吗,这个东西,不卖。” 成绣动作十分坚决,弄的那姑娘脸涨红涨红的,站起身来,怒道:“好,今儿本姑娘还不走了,我倒是要看看,到底谁更配买它。” 这姑娘原本生的好看,往这里一站,容貌不如人的,自然是不愿来出丑。其余的更多则是抱着热闹的心态在看这个农家小姑娘最后到底如何收场。 成绣不慌不忙,成贵却有些着急了,瞧瞧的对女儿说:“一百文钱卖了她便是,咱们还要早早的回去呢。” “爹,别急。”成绣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我自有主意,您就瞧好吧。” 她那副安之若素的样子,影响了成贵,逐渐的,他也不焦虑了,父女两人,等到日晒三竿的时候。终于,一个人,缓缓来迟。 此人身着褚色衣衫,手持折扇,脑满肠肥,肚子将面前袍子上好端端的花团,整个给顶起来了。看上去十分滑稽,让人一见便想要捧腹大笑。 第五十五章 天降之财 可是周围的商户却没有一个笑话他的,特别是随着来人走近之后,一个个都笑脸堆积,满口赞美之词,好似瞧见了自己亲爹似的。 成绣微微一笑,知道这是有大主顾上勾了。 果真,那人连别家看也不看,径直的走了过来。在脚尖快碰到地上的布时,才停了下来。鼻尖已经起了一层的汗珠,一脸傲据的看着成贵。 “面生啊,我怎么从前从来没瞧见过啊。” 周围早有好心人告诉了来人的身份。 郑大勇,宛平城县太爷的小舅子,成日里不爱念书,就喜欢花天酒地,顺便听些奉承话。县太爷惧内,纵使心中对小舅子有些意见也不敢在表面上显现出来。于是就造成了郑大勇越来越无法无天,成日里招摇撞市,由于其人出手大方,倒是惹的商户喜的称他为郑大财神。 成绣心里有数了,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回郑老爷的话,我们父女本是乡下的农户。这回恰好在山里猎到了这样不同凡物的东西,自己不敢享用。特意拿来看看能不能碰到有缘人,幸好遇到了郑老爷您,不然这皮子,算是要浪费在手中了。” 她本来年纪就小,看着清爽可爱,加上一番话拍的郑大勇心中十分畅快,不禁换了副面孔,笑眯眯问:“哦?小姑娘,你的意思,这块儿皮子,是为我留的?” 这个问题有些为难了。 倘若说不是,那么值钱说的话都打脸了。可倘若说是,郑大勇一下子就知道他被当成凯子了。 可成绣却不慌不忙的仰着小脸装出天真模样:“一开始是在等有缘人,可瞧见郑老爷知道就知道,您就是那位有缘人了。” 郑大勇心中被拍的好似春风拂面一般,顿时舒坦的要命,哈哈大笑,用折扇指着成绣:“好,好,这块儿皮子,老爷我收了。” “多谢老爷恩典。”成绣脆生生的答谢,又一脸期盼的望着旁边的随从。 郑大勇点了点双下巴:“给银子。” 这话的意思就是最少也是一钱以上的碎银子了。 以郑大勇方才的开心程度来说,随从连忙从荷包里面掏出一两银子,放在成绣面前。 成绣眨巴眨巴眼睛,心中惊叹为啥大家都喜欢奉承富户,因为他们手指头缝里随便露出来的一点东西,就够寻常人家吃好久的了。 可是她的举动,却惹得郑大勇十分的不快。 抬脚踹了随从一下子,骂道:“奶奶的,这样好的皮子,一两银子,你是在打老子的脸吗?给,多给!” 随从被踹的一下子跪在地上,却也不敢呼痛,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灰都来不及拍,弯着腰过来小心翼翼问道:“老爷,那您说,该给多少?” “废话,起码得衬的上老子的身份吧。” 随从心里哆哆嗦嗦,手中的银子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一时间,都快要哭出来了。 郑大勇气的便要来抢荷包,准备把里面最大的一块儿丢给成绣,却见成绣开口了。 “郑老爷出手阔绰,仗义疏财,是我们的福气。只是这皮子也是与您结缘,不可都论钱来盖之。这些银子已经足够小女跟爹的开销了,再多的,就是折福了。” 郑大勇一听这个,心里更是舒坦,不禁高看了她一眼:“好女子,老爷我常在商铺之间游荡,第一回见到你这样至情至性的。好,这余下的银子,老爷不算买你的货,乃是赏你的。就凭你今儿的话,比翠香楼的花酒还要叫老爷心里舒服。来,接着!” 说罢,他索性将那荷包一起丢给了成绣,沉甸甸的银袋子落在地上,当的一声,惹的人眼睛都快要红了。 翠香楼是哪里,成贵没去过,花酒自然也是没喝过。可没去没喝不代表他不清楚,如今听见郑大勇将女儿与那种地方的人做比较,一时间不禁气愤,方想要争论一番,却被女儿给拦住了。 “多谢郑老爷,小女在家中为老爷祈福,遥祝老爷日后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郑大勇笑的那原本就小的眼睛更是看不见了,撅着高高的肚皮,一摇一晃的离开了集市。 他才刚走,便有人羡慕嫉妒各种目光的看着她。成绣知道自己今儿是出尽了风头,话也不说多,直接去拽成贵:“爹,咱们走吧。” 成贵气闷的跟在女儿身后,父女俩一直到离开集市很远了,这才松了口气。 颠了颠手中的银袋子,成绣的眼睛都快要笑的眯成一条缝了。 这里面的碎银子七七八八加起来,足足有七八两之多,原先还担心不好说服绣庄拿东西回来,有了银子,也就有了押金了。 “爹,咱们一会儿去一下绣庄吧,还有买点盐巴回去。哦,再来一斤白砂糖好不好?豆豆每次都羡慕玉芬有糖水喝,我答应也要让他喝上的。” 谁知道,说完之后,却并没有回应。 扭头一看,成贵冷着一张脸,皱皱巴巴的,说不出的别扭。 成绣不解:“咋啦,爹?” 是啊,皮子都卖出去了,银子比想象中的好多了,爹还有啥不开心的。 没想到,成贵嘟嘟囔囔半天,终于说出了实情。 “我家绣绣可是清白人家的孩子,怎么能跟那种,那种地方的人比呢。真是,真是,这银子不该要的....” 成绣一听,差点没笑喷了。 原来成贵在意的是这个啊。 老实说,如果是从前的她,听了也一定会异常的羞愤。只不过两世过来,许多东西她都已经看明白了,跟生存比起来,名声又算的了什么呢? 倘若她真的那般在意名节,一开始压根都不会说出成栓子对自己图谋不轨的事情。 只不过,看到眼前这个满心爱护自己的爹,成绣的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淌出了一股细细的暖流。 “爹,那郑大勇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账,你能指望他的狗嘴里吐出什么象牙呢?没准在他心里,那翠香楼的姑娘,比他家中的老子娘还要尊贵呢。”(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陈少东家 一句话,彻底的把成贵给逗笑了。 可脸上才刚松快点,立马想起什么似的,木着一张脸训斥:“女孩子家家,可不许这么说话了。被人听见,以后连个婆家都不好说。” 成绣心说我才不要找什么婆家呢,可是知道这话若是被成贵知道,免不了又是一番耳朵遭罪。便央求着:“爹,咱们快去买东西吧,我都饿了呢。” 成贵这才想起来想起要带女儿去吃馄饨的,连忙将方才一切都抛到脑后,匆匆忙忙的吃过之后。两人又去买了些家中必备的盐巴,糖,粗布。另外成贵在想起女儿的话之后,咬牙买了一包桃酥,父女俩大包小包的,来到一家布庄前面时,成绣突然停下了脚步。 “爹,你先在这里等等我好不好?” 成贵不明白女儿要做什么,但看清楚是布庄后,心中想着大概是女儿到爱美的年纪,想要看看里面的东西。顿时大度点头:“行,你进去看吧,爹在外面候着。” 成绣知道成贵是想左了,不过这件事她也不打算说,虽然她对林氏的绣工有信心,不过也需要看具体的情况,万一让人白高兴一场就不好了。 成绣进了门之后,立马就有一个穿着一身湛蓝色布衣的小厮小跑过来,一面跑一面笑着打招呼:“哟,这位姑娘,您来是打算瞧瞧什么啊?您瞅瞅,咱们布庄里面的各色好料,应有尽有,可着满宛平城里您找去吧,再找不出咱这里这么全乎的东西了。” 成绣微微一笑,直接开门见山:“小哥,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想问问,这里有没有绣品的活可以接?” “绣品?” 那小厮上下打量她后,见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耐着性子解释:“小姑娘,你大概不知道。能在咱们布庄做成衣的,一个个身价都不低。所以要求这绣品和布料,都价格不菲。贵人们挑剔,稍微一点不能用的,这料子加绣工可就都白费了。所以绣娘一般都是熟人,知根知底,手艺也信得过。” 成绣呵呵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块儿叠的整整齐齐的帕子递过去:“多谢小哥,只是没有那么金刚钻,我也不敢拦这个瓷器活,劳烦您过目瞧瞧,这个怎么样?” 原本这一番话说出来,识趣的都该自动出去了。约么是成绣看着面善,那小厮鬼使神差的竟然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顿时震惊不已。 “姑娘先请坐,我去请我们掌柜的掌掌眼。” 连说话神色,都变得毕恭毕敬。 成绣点了点头,依旧是不卑不亢,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那就劳烦小哥了。” 小厮忙不迭的跑了进去,趁着这个功夫,成绣打量着这间屋子。 整间屋子里面有四根两人合抱的大柱子,四周几净窗明。一排排的高大货柜上摆着各色的布匹,依次排开。让人一看便觉得十分气派,眼前豁然开朗。 看来选这家是没错的。成绣一开始便看着外面的牌子描金绣彩,十分气派,果真,进来也是内有乾坤。 “是这位姑娘吗?” 身后猛然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成绣猛地回头,微微有些发愣。 眼前男子年约二十上下,一身素色白衣,只在领口和袖口的地方同天青色滚了祥云边。面冠如玉,眉眼温和,说话时又不似那般文弱,而是声如洪钟,十分好听。 成绣只是微微有些失神,不过很快就收敛了眼神,客气道:“不知您觉得这绣工如何?” 小厮连忙介绍:“这是我们少东家,姑娘,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跟他谈。” “我叫陈默阳,这绣品,我需要姑娘原原本本告诉我是何而来。” 成绣装傻:“我的东西,自然是我这里来的。” 陈默阳轻笑:“我虽不才,可家中经营此类生意已经有两百余年。此绣工一看最少有几十年的功底,我非笑话姑娘,只是姑娘的年纪,实在是还达不到。” 成绣听了后,有些沉默。 林氏不喜欢抛头露面,原本她就打算用自己的名义来的,只是被人拆穿,还不知道后续能不能合作,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似乎是看出来她面有难色的顾虑,陈默阳连忙解释:“姑娘放心,本店绝对不会透露绣娘的姓名,只是这绣工对我来说,实在是重要,所以才特意想要问清楚。” 她这么一说,成绣反而更加谨慎了。 “不如,公子先说说,这绣工难道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吗?” 陈默阳也不掖着藏着:“不瞒姑娘,几十年前,湖州的徐娘子曾经自创了一套出神入化的绣法,传给了唯一的女儿。只可惜那姑娘后来消失无踪,再后来,这套针法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了。今日我就带来的绣品,竟然与家中藏品有些相似,所以才来问问。” 成绣在心中直犯嘀咕。 娘姓林,姥姥姓夏,而且记忆中,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额前眼角的纹路很深,那是贫穷岁月镌刻下的烙印。倘若当真有这样出神入化的技法,又何必要在村庄里面过衣不附体食不果腹的苦日子呢。 尽管如此,成绣还是拿不定注意,决定还是小心为妙。 “公子的话,我不明白。只是我娘只是一个乡下妇人,只是因为家中日子实在难熬,所以想要用自己的手艺换几个家用。此次前来,正是想叫您各位给长长眼,倘若觉得不妥,我另寻下家便是。” 说罢,便要去拿帕子,准备转身走人。 “等等!” 陈默阳叫住了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小厮,叮嘱道:“去将朱小姐的衣料拿过来。” 那小厮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少东家,喃喃道:“可是,那是......” “取过来!” 陈默阳的话,他不敢违背,只有低头去取。只是在捧过来的时候,跟见鬼似的一直盯着成绣,看的她都快要站不住了。 “这个,是朱小姐要的花样,第一笔活你先做这个吧。” 成绣上手一摸那料子,便知道异常贵重,立马推辞:“能不能,先换个简单点的?” 开玩笑,这料子若是碰坏了,只怕卖了他们一家子都不够给人还的。话说这陈默阳一上来就拿如此贵重的,到底葫芦里藏着什么药呢。(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出自谁手 陈默阳早就做好了说词:“姑娘不知道,来我们布庄做成衣的,各个非富即贵。你手中的料子,虽说贵,却也不是昂贵的不能碰触。更何况,想要寻求日后长期合作,我也得先看看令堂的手艺究竟如何,毫无保留的实力,才是最好的诚意,不是吗?” 他说话缜密,态度温和却一点都不留余地,一时间,倒是让成绣进退两难。 终于,她做好了决定。 “好,我接!” 陈默阳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却在下一刻听到成绣的话之后,又微微皱了起来。 “只是.....” 就在陈默阳以为她要反悔的时候,才看眼前小姑娘的手不断的在面前的衣摆上揉搓,仿佛在经历内心最要命的挣扎。 许久之后,就在陈默阳快要有些沉不住气的时候,才见眼前小姑娘抬起头,眼睛犹如水洗过后的颜色一般,亮亮的,又有些羞涩的看着他,开口道。 “只是,我如今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出来.....” 陈默阳一怔,旋即才明白过来,不禁失笑。 自古以来,布庄里都有一个规定,倘若不是相熟的绣娘来合作,前面几回是要压一些银子的。 而眼前的小姑娘,身上的衣服虽然干净,可再下摆和袖口的位置,也打着几个不小的补丁。下面的鞋子的边也有些起毛了,看上去淳朴,绝对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的。 他担心的是这个隐藏的宝贝跑掉,却不知,宝贝为了这区区的几十两银子,暗自发愁呢。 “不用了。” 陈默阳的话让成绣一愣,似乎不敢相信似的看着他,傻傻的问:“陈公子难道就不怕我把东西给拿走了?” 陈默阳乐了,反问:“你会吗?” 成绣下意识的摇头。 “这不就得了?”他道:“既然是要合作,那么相互信任是必要的。这料子,为期半个月,不可超期。到时候,我还在这里等你。” 成绣心里高兴极了,甚至都没有问银子,珍重的抱着衣料,一本正经的保证:“我一定会准时送来的。” 却说成贵在外面靠着墙等着女儿,突然听到身后有响动。扭头一看,女儿脸上挂着欣喜的笑容,怀中还抱着一个木匣子。不禁好奇:“这是什么?” 成绣心里的欢喜简直是无法言喻,起初对于这件事她还忐忑呢,生怕最后谈不下来叫林氏伤心——毕竟她都狠心糊了好几天的猪油了。 可没想到,一分钱的银子都没要,就把东西给拿回来了。 成绣暗暗发誓,一定要抓住机会。 她将这件事的整个解释给了成贵后,引得成贵赞叹连连:“还是绣绣有本事,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你娘的绣工一直都好,从先我们在镇上的时候,就总有人过来让她帮忙绣个花,弄个袋子的。我没往心里去,没想到,这个还能赚钱。早知道,就不叫她吃那么多的苦了。” 绣娘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做的,庄稼户的手一个个都是长满了老茧,别说丝了,就是粗布都能勾破。 所以林氏只能去倒夜香,这样又脏又累的活一干就是十几年,也任劳任怨。 看成贵心中感慨,成绣也高兴。 只不过,她也没想要娘做一辈子的绣娘。 绣娘靠的就是一双眼睛在熬,干的久了,基本眼睛都会出问题。 只不过,家里现在要做的是把日子先熬过去,她在慢慢的碰,总会碰到好的时机的。 只是这些事她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也不打算跟别人说,省的大家空欢喜一场。 父女两人来的时候,利手利脚的,也走的累的够呛。这回回去,手上大包小包的,更是难弄。幸好瞧见了邻村有赶驴车来的大爷,便搭了个车,一并回去了。 等到日头偏西的时候,成绣终于瞧见了她家那个标志性的茅草小屋。 离的近点了,能瞧见院子里面有个小人不住的来回踱步,她兴奋的喊了一声:“豆豆。”那小人猛地抬起头,随后跟欢喜的跑过来,一面跑一面叫着:“姐姐,姐姐。” 夕阳下追着小人,将他送进了想念一天的姐姐的怀抱。 “姐姐,豆豆,想,姐姐。” 豆豆现在说话已经越来越流畅了,如果不是刻意的去听,压根就听不出来这孩子有些口吃。 成绣在他额头叭的亲了一下,笑嘻嘻的露出了一口碎米粒似的白牙:“姐姐也想豆豆了,爹爹也想豆豆了。所以啊,为了奖励乖乖在家等着的豆豆,特意给买了礼物哦。” 豆豆毕竟才五岁,一听到礼物,眼珠子立马瞪的溜圆,一脸渴求的看着成贵手中拎着的东西。 成绣也不逗他了,拎起手里的纸包,打开后,放在豆豆跟前:“豆豆,尝一口。” 小人从小到大,饭菜都时常的吃不饱,哪里还见过之外的东西。这会让瞧见里面有些像是饼,但是颜色是焦黄的,而且还有一股子十分诱人的香甜。顿时咽了咽口水,一双眼睛都快要萌化了,望着成绣。 被儿子这幅样子看的成贵心里也有些酸,这些年他跟林氏虽然没大富大贵,可是赚的钱不至于桃酥都给儿子吃不起。 “豆豆,这是桃酥。”他耐着性子哄儿子:“你尝尝看看好不好看,喜欢的话,以后爹还给你买。” 豆豆勇敢的掰了一小点放在嘴巴里,闭上眼睛,小脸上都是幸福和满足的抿着,甚至不敢咀嚼,生怕它会很快的消失。 不过,这东西很快就被口水给化掉了,就在成绣劝他在吃的时候,他却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了。 “为什么,是不喜欢吃吗?”成绣有些好奇,桃酥这东西,应该小孩子都挺喜欢的,特别是方才看豆豆的表情,不像是不爱吃啊。 “姐姐,爹爹,娘,我们一起吃。豆豆不吃独食,大家,大家一起吃。” 小小的人,目光却无比坚毅,看的成贵眼圈一红,大步上前抱起儿子,在他脸上使劲的亲了一口。 “好,我们一家人,一起吃!”(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麻烦上门 得了绣品之后,一家人都开始努力了。 因为这烟罗纱太宝贵,所以林氏每天都将手清洗好几遍再过来碰它。为了不赶工期,成绣自告奋勇,承接下来家里所有的活。 包括晌午去给成贵送饭。 没错,他们的庄稼已经开始抽穗了。 这两亩地虽说不大,位置却偏远的很,这几天地里的苗是出来了,可相应的杂草也跟着长出来了。成贵每天天不亮就去弄,一直到日落西山,以免耽误了,杂草会抢了庄稼的养分。 成绣不舍得爹来回的跑,也不叫他早起带了凉饼子去。便索性晌午提前点做饭,吃完了赶紧去给成贵送去。 这一日也一样。 吃罢之后,她把碗筷收了进去,将一早提前拨出来的饭菜装进小竹筐里。又外加了一个小瓦罐,这才兴冲冲的往田地走去。 现在虽说是五 月天,可晌午的日头也逐渐开始烤人起来。成绣没走一会儿,就觉得干流浃背,用手背在眉骨处搭了给凉棚,瞧着田间也有一些人都跟成贵一样,辛苦的劳作,顿时又了干劲儿,继续前行。 走了约么两盏茶的功夫,终于到了。 偏僻的田地,只有一个被晒成古铜色的汉子弯腰干着活。成绣看了好半天,发现他都没有直起过一次腰。 毒辣的日头晒在他的背上,露出的胳膊上,油光可鉴。一滴滴的汗水滴落在地上,不知道侵染了多少的庄稼,又有多少的幼苗,是浸泡着汗水,一点点抽穗,长大。 成绣的眼眶有些酸,故意大声喊道:“爹,吃饭啦。” 果真,田地里的成贵在听到之后,直起腰,在看见女儿之后一脸憨笑。 放下了手中的锄头走过来的成贵,看见女儿早早的摆好了饭菜,刚伸手想要去抓玉米饼子,就被成绣瞪了一眼,随即递过来一个水壶:“先喝水。” 成贵嘿嘿一笑,接过来大口大口的开始喝起来。 “爹,明天我来两趟吧,顺便给你多送点水来。” 成贵大快朵颐,闺女的手艺随了她娘,简陋的食物都能做出让人想要吞掉舌头的美味来。 一听这个,他拿着筷子的手连忙在空中乱挥:“不用了,其实你跑这一趟都不用。太热,小心给晒黑了。” 自打上回回来之后,成贵心里就一直嘀咕,还问了林氏,看看是不是该给闺女看看婆家了。 林氏笑着把徐卿的事说过之后,成贵就美的眼睛都找不到了。更是把徐卿当成了自己唯一的女婿人选,越看越喜欢,跟黑子婶家也走的更近了。 也不知道听谁说的女孩子不能总晒,容易变黑。想想徐卿那白净的模样,成贵更是恨不得门都不想叫女儿出了。 “爹。” 成绣拿起旁边已经空空的陶罐,毫不留情的拆穿了他:“罐子里面的水早就空了吧,看您嘴巴,都起皮了。往后我还是半上午和半下午都来一趟,给您送水。” 成贵毫不在意:“没那么娇贵,你的渴会儿没事的绣绣。” “这事啊,就这么的定了。” 成贵拗不过女儿,想着送两天她累了自然就不会这么坚持了,于是也没再提。 成贵呼呼啦啦的,没一会儿就吃完了,也没等休息休息,站起来便要继续干活。 成绣看着他干活,自告奋勇,帮着一起过去收拾。 一面拔一面问:“爹,你见过姥姥年轻时候的吧。” “嗯。”成贵没多想,直接回答:“你姥姥年轻的时候,可谓跟你娘一模一样。不过,性子比你娘还要温柔一些。当时我瞧见她我就像是瞧见你娘老了之后,就想着,这个女人我娶定了。” 回答问题还顺便表了一波的白,被甜到的成绣嘿嘿一笑,接着问道: “那,您知不知道,姥姥家从前是干嘛的?” “还能干啥,都是农民呗。”成贵手上动作快多了,说话的功夫就薅了一大把的野草了。他动作不停,解答着她的疑惑:“你娘家里啊,就是因为你姥爷的身子给拖累的,不然肯定能过上好日子。结果钱都花了,人也没救回来。哎,对了,改天啊,你陪着你娘回去瞧瞧,这么多年,都是邻村的她都没回去过。心里肯定也惦记。” 成绣点了点头:“嗯,会的。” 她觉得,自己是时候去拜访一下这位可能会是徐娘子的姥姥了。 无他,只因为林氏的绣品实在是太惊艳了。 这才四天,又因为不赶工期,所以她的动作很慢。那也有一朵牡丹已经在烟罗纱上盛开绽放了。 陈默阳的匣子里面准备的很周全,除了衣料和绣线之外,还有一盒十分精巧的盒子。打开之后,芳香扑鼻,原来是专门配的一只擦手的香脂。 一开始,林氏是不舍得用的,但是成绣劝她。既然是随着一起送来的,想必不是对他们与众不同,而是因为料子金贵,所以要求绣娘的手一定要柔 软滑嫩。 果真,才用了四天,林氏的手明显看上去白嫩不少,效果可比猪油要好多了。 那花朵之逼真,真的看的成绣都赞不绝口。过去在别院,也曾经看过贵人的衣裳,但是没有一个能有林氏的手艺这般惊艳的。 成绣想起了陈默阳说的那个徐娘子,在心中压下了这个疑问,只等着寻求一个合适的机会,去姥姥就好好问个清楚。 只是还没等到去姥姥家,就先出事了。 这一回,出事的是成贵。 成绣匆忙的赶过去,田间地头已经站了好几个人了,在听到那些人的几句窃窃私语后,成绣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村子里面的水都是从西柳河里面挑的,但是因为田地需要的用水量太大,有些人家都是妇孺,也干不动。所以大家就合力挖了个水渠。这样每家需要的时候,就可以直接从里面舀水了。 乡下人没有多少的银钱,力气却不少,成贵的田也要用水,于是跟大家伙一起干。没想到,这水通了,可随之而来的,问题也跟着找上门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遭人嫁祸 成贵憋的脸通红,他素来老实,被这妇人这般侮辱,实在是奇耻大辱。偏生反驳还苍白无力,可也硬着头皮,死活不认。 “绣绣来了。” 人群中,不知道谁瞧见了成绣,纷纷的让开一条路,等成贵看到后,不禁有些发愣:“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他不想叫女儿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尤其是这种男女关系上。 可是那个地头的女人一看见成绣,瞬间来了精神,高扯着嗓子:“哎,太好了,终于来了个能说话的。你别跑,咱们把你爹这件事好好掰扯掰扯。” 说着,便想要来拽成绣的胳膊。 成绣压根懒得理她,将袖子一甩,正好把她的手给打开了。 “这不是五婶嘛,有什么话您直接说便是了。干嘛要拉拉扯扯的,我可不是我爹,您想拉扯他也拽不动,我这么瘦弱的,一会儿再给我镫一个跟头。” 周围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这五婶是个寡妇,当姑娘的时候风评就不好,嫁了人之后更是没断过。当初有个男人的时候,好歹还收敛一些,等男人一蹬腿就彻底的放飞自我了。整个村子里面的女人看见她,就没有不恨得牙痒痒的。 这就是块儿臭肉,谁沾上就臭谁,也不知道成贵怎么就那么的倒霉,碰上她了。 再一个,这个五婶身材十分的肥硕,走路像是一块儿大肥肉块子在路上移动呢。 成绣的话引得大家哈哈大笑,却弄的五婶恼羞成怒:“小丫头片子,牙尖嘴利,也不知道随了谁。” “随谁?当然谁也没有随啊。倘若我爹没这么笨嘴笨舌的,能被您给诬陷还说不出话来嘛。” “诬陷谁了,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五婶将胳膊往腰间一插,胳膊下面的两坨肉直哆嗦:“告诉你,你爹刚刚摸了我的屁股,哎,你们大家伙可不能说没看见啊。” 她趾高气昂,一点都不为这个而羞愧。 可一旁的成贵却臊的老脸通红,指着她直发抖:“你,你胡说,我,我没有。” 也有人看不过眼,替这个老实人说话:“五婶,就您那屁股,跟您隔着一丈远的您一甩不就甩别人胳膊上了嘛。” “放你娘的狗臭屁!”五婶柳眉倒竖,怒骂:“说话的小子是哪个?出来叫五婶会会你。” 那声音淡了下去,却又有一个喊道:“放过他吧五婶,他还只是个孩子呐!” 众人一听,又是哄堂大笑。 五婶怒极,却也记得自己的使命,只是盯着成贵不松口,死活说他摸了自己,必须不能善了。 成绣冷眼旁观了这么久,终于,开口了。 “五婶,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想要做什么,就直接说吧。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何必总往人身上泼脏水呢。不如直接说出你的目的。” 成绣开门见山,五婶也不藏着掖着:“好,我要跟你家换地。” 此话一出,众人全部都倒抽一口凉气。 成贵的地虽然偏僻,可因为这水渠的挖通,再加上地肥,想要出郝庄稼,一点都不是难事。 可五婶那两块儿地,村子里面的人是都知道的。 她家男人病弱,她又是个这般的性格,所以家里的地一直都没料理过。里面长满了荒草,加上这回挖水渠。人家别家的若是没有汉子在家出力,女人背着孩子带着饭菜都要来看看。可唯独这个五婶,却啥事不干,成日里只会胡说八道,游手好闲。 如此,水渠自然不会从她家地前面过了。 成贵终于忍不住了,骂道:“你,你不知廉耻,还想要我的地。我告诉你,休想!” &好哇!你若是这么说,大兄弟,可别怪我不客气啊。” 说罢,五婶扭头用手在嘴边做了个喇叭状,就开始嚷嚷:“哎呀,成贵的杀千刀的,摸老娘的屁股,这上哪儿说理去啊。我可是他兄弟的女人啊,老五啊 ,你起来看看吧,看看你兄弟都干了些什么事吧。你走了,我一个寡妇被欺负的好惨呐。” 干嚎半天,就是一点眼泪都没有。 大家都知道她是诚心恶心人,可也都拿她没办法。许多人的愤怒眼神都能杀死她了,可她丝毫不在乎,只是嚎。 成贵脸红的都快能滴血了,心里又难堪又难受,不知道为何会平白无故的遭受这样的冤屈,一时之间,脑子混混涨涨的,竟然想不出任何话来反驳。 关键时刻,还要看成绣。 “原来,五婶是想要跟我们家的地换啊。” 五婶一听,瞬间不嚎了:“对啊,我就是想要换地。” “其实这事啊,说来也简单的很。” 听成绣这么一说,成贵误以为她果真要妥协,吓的连忙叫住:“绣绣,千万别上当。” “放心吧爹,我知道。” 扭身过后,成绣重新看着五婶,眼神似笑非笑,带着衡量,直看的五婶心底发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时。成绣开口了。 “我家的地呢,虽然地契啥的都在我们手中,但是归根结底,我奶是分到我们这边来的,所以这地也有她老人家的一部分。我能代替我家做主,但是代替不了我奶。五婶若是能说动了我奶,那这个地,我们就换了。” 成贵急了,下来便要拉女儿:“绣绣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地可千万不能换,是咱们家的祖产。” “正因为是祖产我才说的,爹。”成绣的目中露着狡黠的光芒:“奶或许允许有人算计咱们,伤害咱们。可是只要设计到祖产一类的,她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触碰的。放心吧,这个五婶,不是问题,就交给奶去解决吧。省的她成日里一个人闷坐,再给憋坏了。” 说罢,不顾半信半疑的成贵,将脑袋从爹那宽硕的背后挪出来,调皮一笑:“五婶,觉得怎么样?” 五婶想了想,估摸还是有些怵成老太,不由的挺了挺胸脯:“我不用去,你爹犯了这么大的错,你奶能不主动跟我换?” “那您还真是错了。”成绣耐心解释:“村子里面谁不知道,我奶对我爹是寄予厚望。从小到大,苦他吃的最多,福是一天没享。倘若我奶知道您愿意在帮我爹磨练磨练,她肯定是很高兴的。””(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语出惊人 回去的路上,成贵还气的浑身直哆嗦,一个劲儿的埋怨成绣不该就这么的让她走。毕竟这种事若是不查的水落石出,往后他出门都怕人戳他的脊梁骨。 成绣停下了脚步,认真的看着他,问道:“爹,您觉得,这种事是私下解决的好,还是搬上台面上的好?” 成贵不假思索:“当然要搬上台面说清楚的好!” “爹。”成绣耐心解释:“咱们哪儿说哪儿了,对她们,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个笑料,当不得真,做不得数。可若是当真搬上台面的话,这事可就严重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会被人们记住。爹想要这样吗?” 成贵想想那种人言可畏的画面,一下子就语塞了。 “还有,爹,五婶已经自己承认了是她没记清楚。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拿她当笑料。觉得比她想要讹诈咱们家的地未果罢了,再说起来,大约连您的名字都不会提。两害相较取其轻,这么想起来,就这么不咸不淡的忘却,大约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成贵还是有些纠结不定,可是仔细想了想成绣的话,似乎也有些道理。 “这叫个什么事,好好的挖条水渠都能遇到这种事。一会儿回去可千万别告诉你娘,省的她胡思乱想。” 看着成贵紧张的那个样子,成绣没忍住,噗嗤一下子就笑出来了。 “爹,这事可还真不行,因为我估摸这会儿啊,娘肯定已经知道了呢。” “啥?”成贵惊慌失措,瞪圆了眼睛:“你,你娘咋会知道的?谁嘴那么长跑去说啊。” 看着他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成绣偷笑,她才不会告诉她爹,设计的这一环里面,也为了让林氏看清楚这其中的事情,省的听了谣言日后心中多少是个疙瘩呢。 却说五婶跟成绣分开之后,就急急忙忙的赶到了成家。 她脚步快,走的气喘吁吁的。到了院子外后,双脚一分,双手环抱,左顾右盼的看着里头没啥动静,便拉开了嗓子喊道:“婶子在家吗?” 她的声音又尖又细,听上去好像是什么东西刮在树枝上一样,极为不舒服。 见没人应答,她又将声音提的更高又亮了一些,一连几声,终于有人走出来了。 一身湛蓝的大襟衣衫,乌黑的头发拢在脑袋后面梳了一个圆髻,眼睛还有些红,在看见五婶后瞬间换了副面容。 “你来这里做什么?”成三婶无比警惕,仔细的瞧了瞧四周,发现没人看依旧没敢松口气,而是催促的口吻:“趁着没人,赶紧走。那钱我回头给你送家去!” “哎,妹子!”五婶眼尖手快,一把就拽住了她,笑吃吃:“你着什么急啊,嫂子我大老远的来,你也不说请我去坐坐?” “坐什么坐,我不是说了,钱给你,一会儿就给你送家去。你赶紧走,倘若被我婆婆瞧见可了不得。” 两人推拉撕扯,却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冷峻的声音:“栓子他娘,你在做什么呢?” 成三婶吓的顿时一个激灵松开了手,磕磕巴巴:“没,没啥。” 成老太眼睛又不花,早就瞧见了来者是谁。只是这妇人在村子里面的名声太臭,正常人家都谁都不愿意她靠近,她也自然不例外。 “打发她走。”成老太满脸憎恶丝毫不掩饰:“叫邻居瞧见了,算什么?” 这种臭肉,谁沾上谁味。 五婶也不恼,嘻嘻一笑就上前了:“婶子,我今儿也不是来没事找事的。等我说完就走,您看行不?” 成老太阴沉着脸:“我跟你有什么可说的?咱们两家,可是向来都没有交集。” 五婶不慌不忙:“婶子,您是跟我没有交集,可不代表您家里人,就跟我一点交道也不打啊。” 说罢,笑意盈盈的望着成三婶,同时,成老太那如鹰隼一般的眼神也嗖的一下子就射了过来。 成三婶被这眼神看的心里发慌,下意识的就躲过去,嘟囔:“胡说八道什么,谁跟你有接触了。” “哈哈哈,妹子,你真是可爱,我还没道你的名字呢,你倒是自己先暴露了。婶子,你也听清楚了,我可不是没事跑来闹着玩的,真是有事找您商量。” 看着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成老太真是气死了,从前咋没发现她这么能惹事。这种臭肉都敢招,回头还不被人给骂死才算。 无奈,已经这样了,成老太狠狠的剜了一眼那个不成器的成三婶,打起精神:“有事你直说便是!” “真要我在这里说?”五婶装出为难样子:“我倒是没啥,只是怕说出来之后,弟妹从此在成家存,可就没法立足了。” 成三婶的脸一下子变的煞白,不可置信的盯着她。五婶这种老油条哪里是怕这个的,一张脸笑的更加灿烂了,拍着她冰凉的手,亲切道:“妹子,这件事啊,太大,我思来想去,还是跟你们家老太太说的好。你说呢?” 成三婶磕磕巴巴:“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寡脸惨白,毫无血色。 “没啥,就是按照咱们之前说的,我呢,想了想,的确是要地更要。” 两人的哑谜打的旁人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成老太拉下脸:“有话就说,别装神弄鬼的。” “婶子快人快语,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五婶直勾勾的望着她,一开口,却叫成老太气的险些七窍生烟:“我要你们成家的那两亩地。” 不过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成老太气过之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哼,好大的口气。”她目光微敛,厉声道:“我瞧现在还是红光白日的,怎么就有人开始做起梦来了。要地,你凭什么要我家的地?” 她陡然一声喝,犹如平地惊雷。可五婶却一点都不惧,依旧是笑眯眯,只是说出的话,比成老太还要骇人。 “就凭您家的儿媳妇跟我勾搭一起,去陷害自己的大伯子,还是桃色那种的。婶子,您说,这事若是叫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您的脸面,还能放的住吗?”(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骂人高手 这话一出,成老太瞬间就愣住了。 她看了看五婶,又扭头去看成三婶:“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成三婶寡脸苍白,嘴唇直哆嗦。 在这个院子的都是人精,谁看不出来她心虚。五婶更加得意了,插着腰,声音也更大了些:“老婶子,这也就是我心眼好,换了别人,早就宣扬出去了。您瞅瞅,今儿的事,我可是毁了名节才保下来的,旁人不知,婶子您可不能不管啊。总得给我个说法,不能叫我丢人还吃亏吧。” 五婶这话简直是明着不要脸,可成老太还真是拿她没法子。 只是,这地平白无故的给了人,她可咽不下这口气。 “这地分家的时候,归了老大他们,你倘若要要,可该去给他们。老婆子我管不着,也不想管这种事。” 五婶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直接笑嘻嘻道:“老婶子,这事可巧了。来之前啊,我已经问过了,成贵大兄弟自然是没意见的,可就是说得经过您的同意,那孩子可是个孝顺孩子啊,说起来,村子里谁不知道?您只要点头,我立马就去跟我成贵大兄弟到里正那把地给换了。” 成老太没想到会是这样,成贵竟然都不跟自己商量一下就松了口,顿时恨的牙痒痒,恨不得冲过去把他好好骂一顿才是。 可现在要紧的是先打发了眼前难缠的妇人才是正经。 “芳草。” 成老太立马卸下了方才的冷漠,换上一副和颜悦色的神色,唤起了五婶的闺名:“这地啊,是成贵他爹留下来的,对我们一家人来说,是个念想。倘若你嫌自家地远,或者有个什么困难的,只管开口。我叫成贵过去帮你便是,保证随叫随到,你看好不好?” 她说的这样好,五婶一下子有些为难了。 她一个弱女子,要了地不过也是租赁出去换几个钱花,可倘若真的如成老太所说,那就又不一样了。 她今年已经三十五,女人最青春的年华早已经逝去,脸也皱了,奶也松了,可就是每晚上那把火烧的更旺了,撩的人压根就睡不着觉。整宿整宿的夹着棉被蹭啊磨的,眼泪都汪湿了枕头好几圈。 从前还有一些个赖皮混子在她屋子外头转悠,这两年也稀少了。现在她都是用黑面馒头去哄,可也成效甚微。 可成老太的话,简直是让她心动。 成贵的品貌,在整个村子里来说,那都是数一数二的。身子又魁梧,满身的腱子肉。她老早就看上了,可苦于无法接触,也只能是梦里想一想了。 没想到,这饿的抓心挠肝的,成老太竟然自己送上来一份大礼。 倘若能搭上这根弦,往后成贵多往自己家里跑几趟。时日一长,难保他不会对自己动心啊。 见五婶眉眼露出银邪笑意,成老太如何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心中除了鄙夷之外,也多少松了口气。 终于,五婶开口了。 “也好,那就让成贵兄弟多......” 话音未落,便听到门外有人大喝一声:“我看这事,不妥吧。” 说罢,便推开门,径直走了进来,也去看五婶和成三婶,而是目光灼灼,直接对着成老太的双眼,嘴上客气,目中冷笑:“奶,我爹他有陈年腰上,您又不是不知道。每天自家地里的活忙完了,回去腰都直不起来,只能躺着让我娘给按按。再忙五婶那边,我是真担心爹的身子,也怕耽误了五婶的事啊。” 作为在别院里待过的,许多事她没有经历,可是听那些碎嘴的妈妈婆子们说多了,也知晓了。 所谓男人腰,最重要。她这拼了命的诋毁自己亲爹,可是要拉他出火坑的。 果真,五婶听完就愣住了。 “啥,你说你爹的腰不行?” “是啊。”成绣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爹前两年在镇上干活,落下的老病根了。特别是刮风下雨,这伤就总犯,一犯的时候什么都干不了,只能躺着。” 见五婶脸上明显的嫌恶,成老太怕事情要坏,连忙呵斥:“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懂得什么?这里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 “她怎么了?她说的好!”想着自己方才差点被这老妖婆的给骗了,给她一个不能用的男人管什么用?她呸! 她还不信了,成绣一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片子,知道个什么?可见是无心口误,可眼前这老妖婆可不一样,她心里跟明 镜似的,就是玩弄自己呢。 越想越气,五婶不禁骂道:“好啊,您也不必再戏耍我了。既然成贵大兄弟身子不适,我自然也不忍心。这样吧,还是要地吧,换了地,大家也都方便对不对?” 眼见放回口袋的东西再度要被人要回去,成老太气急,扭头便骂成绣:“给我滚回你自己屋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成绣泪眼连连,双手捂住脸,哭着便跑了。 她这么一跑,五婶更相信了。 她本也不是个正经的人,这下更是不管不顾,指着成老太的鼻子便骂道:“好你个老东西,你想叫你儿子来伺候老娘,想要堵住老娘的嘴?可惜啊,倘若你家老 二还在,没准我看到曾经的情面,没准还能算了。可他也没了,老大又坏了腰,怎么的?下一部你不会要让你家躺在床上的老三收拾收拾给我送来吧?我虽然缺男人,可那种连下面还能不能起来都不一定的,我可不要。” 一席话,气的成老太浑身哆嗦,使劲一拍桌子,骂道:“给我住嘴!” 五婶心里的气淤堵的没地方发,整骂呢,突然听她雷霆震怒,骂的更欢了。 “怎么,被我说中心事了?老东西,我可告诉你,我可不是那么好惹的。一句话,地不给的话,你就等着你家老三媳妇身败名裂吧。到那个时候,正好你那三儿子再一口气上不来,我也算是为你家做了一件善事了,不用太感谢我啊。” 五婶的两片嘴皮子上下翻飞,成老太哪里是她的对手,只能是自己气的胸前不断起伏,好几次险些要昏厥过去。(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换房换地 林氏坐在院子里面摘着豆角,看看面色通红的夫君,又瞧着撅着屁股听墙根的女儿,心中的复杂,最终变成了无奈的笑。 知道婆母不喜欢他们,可没有想到,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方才若非秀秀秀过去胡闹一番,只怕婆母真的要为了二亩地,把这个儿子给搭进去了。 可话说回来,成贵好歹也是她的亲生儿子啊,做母亲到这一步,还真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呢。 不过—— 她看着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夫君,轻轻的伸出手,柔 软的手覆盖住了他那粗粝的手背。 成贵扭过头,尚有些没反应过来。 “别想太多了。”林氏安慰他:“咱们还有绣绣,还有豆豆呢。” 林氏的话,成贵听明白了。 成老太能把事情做到这一步,说实话,他心底也是彻底的凉了。只是想到一直敬重的娘会跟送一只小猫小狗似的把自己送走,他心里还是有些彷徨难受。可难受过后,因为林氏的一句话,便将他从痛苦的深渊中拽上来了。 绣绣,豆豆。 对啊,他还有女儿和儿子。绣绣聪慧,豆豆懂事,两个小家伙,就是上天赐给他最棒的礼物了。 还有,眼前的妇人。 年少结发夫妻,两人相互扶持走了过来,好容易才有了一个自己的家,如今正越来越好,他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呢。 成贵提起了精神,使劲的点了点头。 林氏摘完了手中的菜,准备进伙房,却瞧见女儿还撅着个屁股听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又害怕成贵一会儿瞧见了心里难受,没好气道:“绣绣,跟娘过来。” 被点名的成绣看了一半的热闹没法继续了,哦了一声。不过成老太已经被五婶给逼到了山穷水尽,想来自己的目的,很快就能达到了。 进了伙房之后,成绣压根没要林氏动手,自己就麻利的开始生起火来。 成贵勤快,加上也有力气。分了家之后,更是把这个小家弄的井井有条。——柴火是贴着墙根,一排排的码起来,足足有一人多高。怕妻女累着,每天会抱一小捆到灶膛旁边。成绣就捡的这种,细细的,干枯的,轻轻一掰就成了两段,用来引火是宰合适不过的。 就是一样,容易粗手,林氏那手是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废了好些个猪油呢。可不敢再碰这些给粗粝的家伙了,成绣自告奋勇,承包了厨房里所有的活。 成绣手脚快,没一会儿,灶膛里面的火苗就映红了她的脸。 林氏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问出口了。 “绣绣,你,你爹说,是你让五婶来找你奶要地的?” 成贵说的时候,林氏是一点都不相信的,可夫君没理由骗自己,更不会拿女儿的名声来骗。 所以她心里好奇极了,特别是在成绣方才听墙角听了一半突然跑过去。林氏就更加明白,闺女这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原本以为成绣会藏着掖着的,没想到,她歪着脑袋,将一张白嫩嫩的脸从灶膛边露出来,笑着露出了白晃晃的牙齿:“娘,我是真的想跟五婶他们换块儿地。” “为啥啊。” 听她这么一说,林氏是真的有些看不透闺女了:“咱们家的地,再水渠旁边,日后干啥的都方便。你五婶的地,旁边哪儿都不靠,荒的很呐。” 见林氏也着急了,成绣连忙抚慰:“娘,您别着急,先听我说好不好?” 林氏怎么能不着急,对庄稼户来说,地就是人的命!没了命 根 子,往后可怎么立足? 可是她忍住了,耐心的问:“绣绣,娘知道,你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孩子,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娘不气,娘听着,听你说。可倘若你说的不对,咱们换地的事就不做数了,行不?” 她竭尽全力的想要挽回损失,也得照顾女儿的面子,果真,成绣笑道:“好,娘,倘若您觉得我说的不对,那咱们就不跟五婶换地了。” “娘,您看,咱们家现在虽然分了家,可您觉得,住着真的舒服吗?” 抛出这么一个问题,一下子就砸中了林氏内心最深的纠结。 的确是这样。 两家虽然说是分家了,可只有一墙之隔,对面发生个什么,这边听得清清楚楚,相反,这边也一样。 成绣一家子不受成老太的待见,这个是板上钉钉的事,大家谁也没能力,也没想着去挽回。两家人别别扭扭的住着,林氏还得提防他们使坏,每天过的别提多累了。 可这是祖宅,又能怎么样呢?跟从前没分家的时日比起来,已经够享福了。 想到这儿,林氏安慰:“绣绣,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再忍忍吧。” 只要闺女日后嫁了人,就能离成老太他们远一些了。 可成绣却摇头:“娘,可若是有办法,不用跟他们一墙之隔,住的这样近呢?那您还愿意吗?” 啥? 林氏一下子愣住了。 倘若能分开过,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之前是因为没有这个条件,所以想都不敢想。可她内心深处,也是恨不得快些逃离这家人的。 如今成绣抛出来的这个假如,一下子勾起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一瞬间,她也有些动摇了。 成绣看了出来,乘胜追击:“娘,您知道吗?五婶她家的房子,可比咱们家大多了,就是总不收拾,许多都倒塌破败了。我想,用咱们这套房子换她的,肯定是不亏的。” “啥,换房?”林氏无比诧异,随后立马严肃脸:“绣绣,娘知道你在这里住的不开心,可换房这件事,往后千万别提了。若是叫你爹听到,该伤心了。” 对于成贵来说,这座破败的宅院里,有着他童年的所有梦想,公爹离世前,对成贵很好很好,这也是他仅存的温暖之地。 成绣歪着脑袋,神秘一笑:“娘放心吧,不用担心爹。我想,经过了奶这三番五次的偏心,爹可能也早就心凉了。如今换地,怕是要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这一次,我不当坏人,咱们拭目以待吧。”(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隔墙有耳 果真,没过一会儿,便见五婶笑嘻嘻的过来敲门了。 成贵明显还有些紧张,他警惕的望着那个女人,目中满是憎恶与防备:“你来这儿做什么?” “哟,大兄弟,我不是说了,那就是个误会。”也不知道成老太许了她什么好处,反正这会儿她是春风满面,得意的紧,一双犹如肉蒲扇的大手不住在面前扇着风,鼻翼两处都是晶莹剔透的汗渍,却也遮不住那长脸上的喜气洋洋。 那张满是横肉的脸将眼睛给挤得只剩下两条细缝,可还闪耀着精 光:“大兄弟,那件事我可都跟乡亲们说清楚了,你答应我的事,是不是也该兑现了?” 成贵恨不得离这女人三丈远,一听这话,不由道:“别胡说八道,我应过你什么?” “哎!”五婶一下子着急了:“你家成绣说的,只要你家老太太同意,就用你家那两亩地跟我换,怎么?我都搞定老太太了,你们又要反悔啦?” 柳眉倒竖,看得出是真的急眼了。 成贵刚想要骂人,成绣从一旁过来了。 “爹,娘叫您呢,这里有我,我跟五婶说说。” 成贵现在看到她犹如蛇蝎,怎么可能让自家乖乖闺女靠近,连忙护住了往身后拉:“绣绣,别跟她这种人说话,小心再带坏了你。” “没事的爹。”成绣安慰他,又连哄带骗的,终于把成贵给骗进了屋。 这下,院子里面就去五婶跟成绣两个人了。 成绣直接开门见山:“五婶,我就知道以您的能力,这地的事,肯定没问题。” 伸手不打笑脸人,五婶憋着火,冷笑:“那是,我这人,或许在男女方面的风评不怎么样。可是一口唾沫一口钉,说出去的话,从来不会反悔。绣绣,你爹这,该不是要不认账了吧。” “瞧您这话说的,五婶,您可真是误会我爹了。”成绣笑盈盈的望着她:“这件事,原也是我跟您定下来的,我爹他都不知情,您冷不丁的问这么一下子,他必然会懵啊。” “啥?”五婶一下子跳的老高,骂骂咧咧道:“小丫头片子,我瞧着你说的挺火热,还真是当真了。感情老娘这跑上跑下的,全是被你戏弄着玩儿呢。” 这也由不得她不生气。 要知道,她已经是人老珠黄,也一儿半女,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这两亩的薄田。好容易看着能有个掉馅饼的机会,可旁人说原是黄粱一梦,那她非得把这个这个搅人清梦的家伙给打死不可。 她这厢骂的火热,成绣却不急不躁:“五婶您别生气啊,您想想,我既然敢跟您保证,必然我就能做到。否则的话,何必要多此一举,落人口实呢?” “呵呵。”五婶压根不信,上下拿余光横她,话语讥讽:“一个小丫头片子,毛都没长齐呢,就开始学着唬人了?告诉你,你五婶可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女人,随随便便几句被哄到了。” 成绣不语,只是笑着望着她。 五婶还在骂骂咧咧,可渐渐的,随着心中的火被骂了出去,也没方才那么憋闷了。再加上对方一直气定神闲的看着,她的心头也逐渐起了一丝涟漪。 “你当真,说话能管事?” 成绣挑眉:“当不当的,婶子试试不就知道了?” 少女面容一片恬淡,仿佛一切都了然于胸。 终于,五婶咬牙:“也罢,我信你一回。这事我已经跟你奶说好,地直接可以换,去里正那儿换了地契便是。” 她原本便对这地势在必得,这次又下了功夫。论起撒泼耍混,成老太还真不是她的对手。三下两下的,便被制的死死的。 见她心里着急,成绣却淡淡开口了。 “这地,现在还不能换呢。” 五婶愣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待反应过来,不禁横眉冷对:“死丫头,你玩我呢。” “五婶会错意了,不能换,是因为我还有一桩事要求五婶呢。” 这一天里面,她已经被眼前这个丫头给玩的团团转了,饶是五婶这种惯于耍无赖的女人也不得不提了警惕:“什么事?” “换地可以,但是,房也要换!” 少女声音清脆,犹如天籁,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的送 入了五婶的耳中。同时,也传入了隔壁正在偷听的妇人耳中。 “娘,娘,不好了。” 成三婶跌跌撞撞的跑进去,恰好看见老妇人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瞧见是她进来之后,慌忙的往棉被里面塞,一面骂道:“慌慌张张个什么劲儿,下回先敲门!” 慌忙塞的时候,有一个好像杏黄色的东西从成三婶视线中一晃而过。 只不过她现在心慌的厉害,哪里顾得这么许多,甚至顾不得被骂,气都没喘匀:“娘,成绣,成绣他打算要换房了。” 成老太刚把东西 藏妥,心里稍微安定了些,听了这个,不由再次跳脚:“啥,换什么房?” “就是现在住的祖宅。”成三婶将她方才听到的一五一十尽数道来:“成绣说,想要换地也可以,必须房也换。要五家的几间大瓦房跟这个换,倘若愿意的话,那么地也一并给换了。” “好哇!我就知道,无缘无故,怎么会被那骚 女人惦记上地?原来是家里出了内鬼啊。好,好,这个丫头,当初还真是我看走了眼!” 成老太面色铁青,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倘若成绣在眼前,她没准真的会不顾后果的掐死她。 “就是!”成三婶的委屈也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跟着义愤填膺道:“娘,这件事您可不能再由着她了。那可是咱们祖宅,真的如了这小蹄子的愿,她往后不作威作福,骑到咱们头上啊。” 成老太冷哼一声,老眼锐利,死死的盯着她,直看的成三婶心中发毛,才冷笑道:“你当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主意,你这是怕你大哥跑远了,往后照顾不了老三,药钱没处拿了是不是?你放心,我老婆子只要活着一天,就不可能叫我儿子受一丁点的委屈!”(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换房换地 成贵在屋里焦急的来回踱步,不时叹气,最后,终于引的林氏开口了。 “你别在屋子里转悠了,晃得我眼晕。你去跟儿子玩玩吧,也省的他一个劲儿在在那扣墙上的泥巴。” 手中的绣活已经快要完工了,林氏现在做的是收拾边边角角这些个琐碎事,正是劳心劳神的时候。瞧见成贵来回转圈,心中也升起了一股的无奈。 一连叫了两声,才把他从焦虑中唤醒。 见男人心不在焉的过去抱起儿子,可眼神总是不自觉的往外瞟,林氏无奈的放下手中针线,认真建议:“她爹,不行你就直接出去吧。” “啥?”成贵猛地一愣,旋即跟被什么咬了手似的,猛地一缩:“我,我才不去。这丫头现在有主意着呢,都敢骗她爹了,我不去,我不去!”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耳朵还是支棱着的。 这一幕简直都给林氏看笑了。 夫妻这么多年,她怎么会不了解成贵的为人呢?这个汉子,就是脾气好,又温柔,即便是朕有什么惹了他不高兴,他也会面上板着,可心底早就柔 软一片了。 这也是当年为何她执意要嫁给他的原因。 只是,一个是女儿,一个是男人,她可不打算让两个心头肉再存了嫌隙。所以有些话,她必须得替女儿来说开了。 “她爹,其实要换房换地的事,绣绣一早就告诉我了。” “嗯。”成贵手逗着儿子的小手,一开始没留意,等反应过来,瞬间抬头,啊的一声,不可置信的望着她,眼底都是受伤。 “你,你早就知道了?” “是。”林氏承认的干脆,让成贵后面的话倒是不知道怎么说了。于是,汉子别扭的转过头看着窗外,就是不再看眼前妇人。 这是生气了。 林氏站起身来,将他怀中的儿子抱下地,温柔的交代一声:“豆豆去瞧瞧小鸡还有没有吃的,没有的话洒点麸子给它们。” 打发走儿子后,她才重新抓起了成贵的双手,放在自己柔胰中。 粗粝的手掌,掌心满是陈年老茧。因为这几日农活的关系,手背上刮出了一道道的血痕。 而林氏这双手,因为要做刺绣,除却猪油之外,还擦了密药,白白嫩嫩,宛如城里小姐一样。 视觉看上去,要多不般配,便有多么不般配。 可只有林氏才知道,这双手,曾经为这个家里遮风避雨。这双手,挑起了家庭的房梁。这双手,一点点的,搭建了这个幸福的家,又将她想要的一切,慢慢的点缀在了家里。 所以,她温柔的捧起这双手,贴在自己微微有些冰凉的脸蛋上。 “她爹,我知道,你对这间屋是有感情的。其实我和绣绣何尝不是?嫁进来的第一晚,就是在这里,咱们入的洞房。绣绣和豆豆,也都是在这儿生根发芽的。你真以为,我们舍得离开吗?” 妇人的温声软语终于让他有些动怒,只是眉间还是不解:“那为何要这样做?” “她爹,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林氏叹了一口气,将白日里听到的来龙去脉,一一讲述一遍。 成贵回来的晚,只听到了后半截,却不知道原来牵头还有这么多的事。一想到弟妹居然跟个外人一起来设计自己,心里顿时就跟吞了苍蝇似的恶心难受。同时,也有一股子辛酸悲怆再度涌来。 “她爹。”看出了他的难过,林氏温柔道:“孩子就是怕你会难过,才做出这个决定了。” “这些年来,咱们付出的不少。她爹,你知道吗?我累点,苦点都不怕。可唯独怕的就是心被人伤的时候,,我是个人,也是有感情的,那么多次的付出之后,我,我也有些累了。” 成亲多年,这还是林氏头一回对成贵吐露心声。所以他无比的讶异,在看到妇人眼中的疲惫后,心中突然为之一震。 是啊,这个女人跟着自己吃苦耐劳,却从来没换来过家里人的一句好。他这几日被伤害,都会如此的难过,那么她呢?岂不是会更伤心? 愧疚感突然在他心中滋生,方才那些个气也早就被冲散到九霄云外了。 只是男人嘴笨,半天也说不出个安慰人的话来。只听到林氏擦了把眼泪,重新道:“她爹,咱们闺女长大了,许多事,她都瞧在眼里。你说,孩子能不心疼咱们?就像你孝顺娘似的,咱们绣绣也是个孝顺孩子。她怕你在中间受夹板气呢,所以才会想这个法子的。” 说到这儿,她扬起湿漉漉的脸,一双眼睛蹙的让人不忍拒绝:“她爹,这一回,咱们就听绣绣的了,好不好?” 成绣望着林氏那张饱受风霜的脸,突然想起她嫁进来时。会红着脸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那个时候的小姑娘,眼睛里还挂着无邪的笑容,哪儿像现在这般。短短十几年,却好似老了三四十岁。 思如此,成贵再也没有任何的动力去生气,他温柔的替林氏擦去眼泪,重重的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五婶也终于忍不住了。 “你家的房子,里外里的算下来,也就只有四间,我那可是足足六间房呢。成绣啊成绣,我可说呢,你怎么这么好心眼,要跟我换地。原来,憋的是这个打算啊。四间房来换我的六间,啧啧啧。小丫头,你这如意算盘打的,是不是忒响了点啊?” 话虽如此,可五婶却一点也不生气。 她从一开始就有点摸不透这个小丫头,人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抱着一种敬畏和胆怯。如今,成绣的底牌揭开,她才发现,原来也不过如此。 正是因为摸清楚了她的底,所以五婶现在心情无比放松,也不像方才那么谨慎了,而是眯着眼睛,上下的打量着成绣的模样,突然,噗嗤一声就笑了。 成绣不明所以,不过知道这妇人铁定没憋着好事。也不问这个,而是转口道:“五婶好好考虑考虑吧,这笔买卖亏不亏的,您心里和我心里都是有数的。”(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以房换房 “不亏?”五婶眯着眼睛,上下的打量着她,嗤笑:“小丫头啊小丫头,你五婶虽然没有读过书,可也不是个傻子。我家里里外外的五间房,前有院,后有地的,你就用这三间来跟我换,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她说话的时候全然没有了方才那股讨好的意味,而是满脸嘲讽,眼睛更是止不住的轻蔑之色。若非对方是个小孩子,只怕这会儿早有污言秽语骂上去了。 成绣却不慌不忙:“五婶,您这个账,只怕不能这么算吧。” 掰开手指,一根根的给她盘算起来。 “第一,您现在住的屋子,虽说是五间,可是地势偏远,屋子又年久失修,其中有两间上面瓦都没了,还有一间更是去年梅雨时期塌了,一直没有修呢。” “第二,现在的屋子,离着您家的地近,可是离着我家的却远。您即便是把地租赁出去,不也时常的得瞧瞧嘛。况且那处离着后山也近,您一个人住着,恐怕也多有不便吧。” 五婶顿时站直了身子,方才轻蔑嘲讽的表情一扫而空,而是以一种诧异的目光看着她。 成绣丝毫不怵:“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 “您家的屋子地势低,下雨容易积水,这马上又是梅雨季了。上一回,垮的是一间房,这一回,就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倘若再倒两间,都时候,便是您上来求着我要换,我也不换了。所以,” 她笑嘻嘻的歪着脸望着已经被说愣住的五婶:“您大可以算算,这件事到底吃亏的人是谁。” 五婶像是不认识似的,怔怔的望着她,好半晌,才从嘴巴里发出惊叹:“你这丫头,真是太鬼了。” 可不是,五婶其实一直也为这些事发愁呢。 她那个死鬼男人生前在的时候,旁的不说,至少这地啊房子的,永远不见人操心。 结果男人走了,家里的房子也没人加固。一到个雨水多的时候,瓦片就往下滑,时间长了,五间里面有三间都不能住了。如今她住着一间,还有一个伙房和厢房勉强能用,可饶是如此,她也担心往后这房子该咋办。 似乎是猜到她心中所想,成绣又抛出一个:“您瞧瞧我家,我爹回来才刚弄好的,不说别的,至少两三年内是没问题。至于两三年后,倘若出点啥的,到时候我负责帮您固。” 五婶眼中一亮。 她名声早叫自己被弄坏了,整个村子说要找个人来帮忙,没有人愿意的。那些个从前睡过的死男人们,现在一个个也闭着眼睛和耳朵,假装听不到自己的话。不然的话,房子也不至于落得这般地步。 她心中一喜,本想要答应,可是眼珠子一转,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小丫头,你说的这些个都没个道理,瓦片掉了,重新固一固就是。你三言两语就想要哄走我的五间大瓦房,是不是太鸡贼了点?” 做生意,原本就是要来回拉锯的,她打断摆出一个高姿态,好有资本跟她去讨价还价一番,再为自己挣些好处。 没想到,成绣却一改常态,顺从道:“我只是实话实说,没有一心半点哄骗。五婶若是瞧不上或者觉得这事不妥,便当我啥也没说过吧。” “哎哎哎。”见她如此,五婶反而着急了:“你瞧瞧你这丫头,七星怎么这么大啊,我就是说说而已,这事还有缓,还有缓啊!” “要不,”五婶伸出一巴掌,犹豫道:“你给我加五吊大钱,咱们连房子带地的,就都换了。” 成绣摇头:“以房换房,以地换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五婶若是不愿意,那就当我啥都没说过,我得去准备晚饭了。” “哎哎哎。”五婶一把把她给抓住:“你这小丫头,着什么急啊,我又没说不行。” 她迅速的在心中盘算了一圈,最后下了决心:“好,就听你的,房子换房子。只是日后,若是这房顶该修啥的,你得叫你爹来弄。” 见她妥协,成绣也笑了:“放心吧,我总能给您找着人的,不过,还请五婶再跑一趟,毕竟我奶那边还需要有人去说服呢。” “这有啥难的。”五婶顺口一下子应承下来,答应之后,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望着成绣恍然大悟:“只怕你这小妮子比我更想搬家吧,守着这样的老太太,谁能过的下去?罢罢罢,咱们两家也是个求所需了。你这小丫头,果真是古灵精怪,竟然把我都给哄骗去了。好丫头,今儿开始,我得对你刮目相看了。从前都是婶子的不对,往后还要常来常往啊。” 她是真心对这小丫头起了点好印象,凭借她这些年的阅历,她总觉得这小丫头日后肯定不简单,现在结交,也是为自己打下一个基础。 没想到,成绣只是想笑笑,并没有答应。反而是催促五婶快些办成这件事,而她则进屋去跟父母通知一声。于是,两人便各司其职忙去了。 成绣推开门之后,立马就跟成贵大眼瞪小眼的对上了。 她没有料到成贵会一直盯着门口,想想方才的所作所为,不免有些尴尬:“爹,您还生我气呢?” 成绣方才被林氏那么一说,仅存的气早就烟消云散了,这会儿又见女儿小心翼翼的样子,更是不知道生气为何物,不禁埋怨:“外头日头那样大,说话也不知道背个阴凉。瞧瞧你那脸,小心再被晒成个黑女子。” 本朝以白为美,便是乡野村间的少女们也都小心翼翼的包裹住,生怕晒的更黑了。 这么说,爹是不生气了? 成绣咧开了嘴:“没事的爹,现在的日头也不毒。多晒晒身上还暖和呢。” 只不过,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成绣又有些犹豫了。 毕竟换地这事还行,可是换房,那也是大事了。 当年这地和房子,都是爷爷置办下来的。祖宅对成贵来说,不仅仅是童年的回忆,更是一种精神寄托。她冒然要动,说出来,成贵肯定会生气的。(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生怕吃亏 不过,该说还是要说的。 就在她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的时候,成贵先说话了。 “你跟五婶说的事,你娘都告诉我了。” 成绣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林氏,发现林氏给了自己一个鼓励的眼神和安慰的微笑。 啊,娘既然会这种淡定的神色,那么证明,爹肯定是被说服了。 顿时,她的心中不那么忐忑了。 果真,成贵开口了。 “虽然,这房子和地,爹都不舍得,因为是你爷爷留下来的东西。可是你娘说得对,活着的人更重要,过去种种,都是爹对不住你,把你跟豆豆留在家里,吃了不少的苦。爹也无能,没法帮你去出气。如今,你愿意换个地方住,也好。” 虽然知道成贵会被说服,但是没想到成贵会这么的服帖,一时间,成绣都有些惊讶了。 再看林氏,也是一副意想不到的深情。 成贵接着道:“往后呢,不管有啥事,你心里想啥,都跟爹说。爹虽然,虽然可能脑子不是那么的灵活,也可能有些古板陈旧。但是你要相信,只要是关乎你们的事,爹一定会尽我所能的去完成。你跟豆豆,远比你们想象的,在我心头还要重要。” 七尺高的汉子平日里闷头干活,哪里这般深情对家人坦白心声。还是林氏的话让他触动了,所以才有了这番表达。 林氏说,正是因为他平日里什么埋在心间不说,所以孩子们也有样学样。往后报喜不报忧起来,才更叫人操心呢。 所以方才成贵也并不是发呆,而是在琢磨一会儿见了女儿,该怎么表达。 他的这番话,引的成绣心中犹如清风吹皱了一池的湖水,波涛磷磷,久久不能平静。 稳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 “爹,我跟五婶换房子换地的,也不光是这个原因。不管怎么样,奶都是您的亲娘,咱就是搬去天边,也得管她不是?” 一语让成贵彻底的吃了个定心丸。 他还真怕女儿是想要彻底的逃离成老太,不管她了。虽说他对城老太失望透顶,可那也毕竟是生养他的亲娘。现在二弟没了,三弟又这般,能不能熬过夏天都未必。作为家中唯一一个男子,成贵不能狠下心来不管。 听成绣这么说,他顿时心就落回原地了。 甚至在想,五婶那边有五间房,去掉伙房之外还剩下四间,等回头给固好了,收拾打扫干净的,就能接成老太过来住了。 于是,他彻底的轻松下来,又叮嘱了成绣几句后,便带着豆豆出去砍柴了。 屋子里面,只剩下了成绣跟林氏两人。 林氏看着女儿那张小脸,不禁感慨:“家里大小适宜,却要叫你一个孩子跑上跑下的,娘心里真是心疼的慌。” “娘说啥呢。” 成绣依偎在她身边撒娇:“娘跟爹都在为咱们这个家努力,我自然也要出一份力啦。娘,您相信我,别看五婶家房子现在破,可是以后咱们肯定能过好的。” “好好好,我信你。”林氏被女儿蹭的,顿时感觉好像回到了小时候那般。索性放下针线,将女儿搂在了怀中。 “绣绣啊,娘没有别的要求,只是往后倘若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一定要跟娘讲。好吗?千万别啥事都自己憋着,再憋出个好歹来。” “不会的,娘。”成绣细细的声音传来,颇为感慨:“遭一回生死时我就看明白了,这辈子啊,啥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别人惹我,我不生气,因为气只能是气坏了自己。谁错事犯我,我就怼回去,叫她也尝尝难过的滋味。” 林氏一听,顿时笑了:“好,好,我绣绣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了。娘宁可你自私点,跋扈点,也不希望你太温柔懂事,将来受伤。” 成绣突然抬头,咧开嘴笑了:“娘,放心吧,女儿这辈子,都不会再叫受一星半点的委屈了。” 少女的面色因为方才晒的有些微微发红,可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却写满了肯定和决心。看的林氏稳住了心,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是啊,上辈子事事委曲求全,最后又得来了什么?既然如此,那么这辈子,她一定不要再违背自己的良心过日子了。 五婶的效率果真是很高。 前后没有半盏差功夫,她就从旁边的院子出来了。 甚至来不及过来一叙,直接对着成绣喊道:“丫头,我现在去找里正说一声,劳烦他抽空开祠做个见证。咱们的事就算是办妥了啊。” 成绣笑着挥手:“五婶办事果真是雷厉风行,好,那我就等您的好消息了。” 五婶阅人无数,自然分得清别人的眼神时嘲讽还是鄙视。而眼前少女的双目中,全然是真正的钦佩,这让她为之一震,心间久久不得平静。 心中有什么东西,好像受了撞击。只是那时间太短,容不得她细细考量。只是这一刻开始,似乎有什么东西,真的在瞧瞧改变了。 “好。”她也回了个真诚的笑容,爽朗大方:“婶子一定把这件事办的妥妥当当的。到时候大兄弟你只管来就是,放心,这一回,我不会再坑你了。” 她落落大方,顺便也承认了早上的错。 可成贵还是有些不自在,低着头嗯了两声,额不去看她。 五婶走后,成贵这才别别扭扭的去说成绣:“这事你就别再操心了,爹去办就是。绣绣啊,有啥事还有爹娘盯着呢,别搞的自己那么累啊,知道吗?” 目光中,是对孩子那难舍的眼神,和无比的担忧。 成绣心中犹如被注入了温开水似的,慢慢的泡着,解冻了一颗冰封许久的心。 “嗯。”她重重的点头,洋溢了也开心的笑容:“我听爹的。” 听女儿这么说,成贵也笑了:“这就对了,其实我倒是不怕别的,关键你奶的脾气你也知道,若是强硬的弄起来,只怕.....” 话音尚未落下呢,便见隔壁门咣当一声,紧跟着,成老太就这么的颠着小脚跑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步步紧逼 成绣跟成贵父女俩被吓了一跳,成贵下意识便将女儿给揽到身后,不动声色的用身子堵住她,这才开口:“娘,您怎么来了?” “再不来,儿子都没了!” 成老太面色阴沉,越过成贵,直接指着身后的成绣:“你给我滚出来!” “娘,娘。”成贵哀求:“有话好好说,您冲着孩子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 “孩子?”成老太面色铁青:“是,你的好孩子,弄的我们这个家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现在,还打量起祖宅和地的心思了,成贵我问你,你这么做,对得住你死去的爹吗?” 一提起城老爹,成贵就不自觉的沉默起来。 见已经达到自己的目的,成老太又是冷哼一声:“成贵,你闺女要折腾什么,做什么妖,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这祖宅和地,你是动也别想动。谁倘若想要动的,就首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说罢,往地上一坐,一言不发。 最要命的来了。 成绣一开始就想过,成老太会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只不过以她对城老太的了解,这个人应该不至于这么的没品,多少还是要几分面子的。没想到,现在果真是闹到山穷水尽了,竟然当真使出了这一招。 只不过,你有张良计,我有过云梯。 成绣从成贵身后探出脑袋:“奶,这事您真是冤枉我爹了。” 一看她开口,成老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给我闭嘴,小蹄子,若非你在里面无事生非,能弄成今天这般?别打量我不知道奶里面寻思啥呢。不就是你娘不想伺候我,嫌我是累赘嘛。想要换房?离我远远的?告诉你,门也没有!这家里,始终是姓成的,还轮不着姓林的来插手!” 声音之大,里面肯定听到了。 成贵一想到妻子平白无故又被冤枉,不由也解释:“娘,这件事你真是错怪丽娘了。早上是五婶诬陷我,为的就是要咱家的地。至于房子,也是儿子觉得离着更近一些,下地方便。再说,那五间大房,也给您留了一间出来。我们怎么会不管您呢?” “呸!”成老太这会儿是骂红了眼,狠狠的啐了一口:“你当我还信你鬼话?那姓林的到底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叫你连娘都不认了。我告诉你成贵,反正换地换房,休想!” 见她油盐不进,成贵又败下阵来,成绣眼珠子一转,脆甜的声音就在院子里传了开。 “奶,您说,咱家又没个啥钱的,占不到一分钱的好处,那五婶好端端的,为啥就要诬陷我爹呢?” 一句话彻底的捅到了成老太心窝子上。 只是她衡量这件事他们也不知情,便强硬的嘴犟:“我哪儿知道人家想什么,也没准就是你爹手部规矩也是有的。碰就碰了,一个乡下妇人,碰一下多金贵?大不了称上两斤白糖去陪个不是就好。只要能抱住房子跟地,什么都行。” 话说到这儿,成绣就知道,自己的任务算是提前完成了。 本来嘛,她还打算诱导成老太说出这件事的真相。可没有想到,这老妇人真的是昏了头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要知道,成贵一向是最重视自己的清白。 这下好了,伤了成贵的心,成绣也不担心爹会站在她那边了。 果真,成老太话音刚落,便听到面前一声痛苦的怒吼:“娘!” 他鲜少如此,冷不丁的一下子,真还是把成老太给吓了一跳。 她也哆嗦,待看清楚儿子满目血红之后,吓的一个激灵,说话也没有了方才的底气:“干,干嘛?” 成贵盯着她,面色因为愤怒而涨的通红:“儿子在你心中,难道,就那么的不堪吗?” 成老太这才发现自己方才被成绣这死丫头给逼得慌不择言,可覆水难收,眼下懊恼也没用了,只有弥补:“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大家都在山上干活,不小心碰到也是有可能的。关键还是那个女人可恶了,这纯粹就是冲着咱们家来的。老大,你可千万不能被骗了啊!” 成老太开始打起了苦情牌,可成绣偏不叫她如意。 “奶,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五婶当时是跟我三婶一起去的,可我一扭头,怎么瞧见三婶就不见了。您没问问,她后来去哪儿了?” 成老太一听这个就慌了,也不坐地上了,一轱辘爬起来,跳脚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哪只眼睛瞧见你三婶去了?告诉你,早上她就在院子里头洗衣裳,洗了一上午,哪儿都没去。” 成绣佯装惊讶的样子:“奶,你的意思是,你亲眼瞧见三婶一直都在家中?” 她循序渐进,慢慢的诱导。 果真,成老太上了当:“没错,我亲自盯着的。怎么,难道你连我的话都不信?” 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捉贼要捉赃,成绣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奶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可真不明白了。” 成绣扭脸对成贵道:“爹,您大概还不知道,五婶可是把一切都告诉......” “成绣!” 成老太一听到这儿,顿时又惊又怒,惊的是那五婶果真什么都秃噜出来了,怒的是成绣居然敢拿这件事来威胁自己。 “你,你过来。” 成老太急的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命令。可成绣哪里还是当初那个柔弱到任人摆布的小姑娘。一双杏眼里只是噙着冰冷的笑,凉凉的望着她,并不作声。 对上那双带着戏虐的眼神,成老太一下子就明白了。 成绣分明是什么都明白的,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一步步的设计的套,就是等着自己钻呢。 想到这儿,成老太死死的握紧了拐棍,恨不得对着那颗灵秀的脑袋狠狠的砸过去,劈开才好。 只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成绣方才逼问的急,她也没仔细想就把话给说死了。 眼下,若是成绣说出真相,成贵只能以为是她们婆媳联手去陷害的他。 从此只会将她也给恨上,那就彻底的完蛋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以牙还牙 无奈,权衡利弊之后,成老太终于软了下来。 “成绣,奶现在有些老糊涂了,许多事记的也不是那么清楚。人老了,总得允许她犯错是不是?谁都有老的时候呀!” 见她使出这一套,成绣笑道:“奶,瞧您说的,您可一点都不老呢。我娘是您儿媳妇,可皮肤比您粗比您糙,身上的毛病也比您多多了。特别是刮风下雨,身上就没一处好受的。我时常在想,娘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呢?家里的两位婶婶多好啊,可以陪着哥哥姐姐,闲了晒晒太阳嗑嗑瓜子。怎么我娘就那么苦呢?” 若是从前,成老太早就恼羞成怒的开码了,只是现在,她有把柄在成绣手里攥着,只有忍下那股恨意,附和:“是她们懒,跟你娘比不了。” “是啊。”成绣的目中已经没有了笑意,犹如冰泉一样,让人一瞧遍体生寒。声音也寒凉起来:“所以我想着,她也没法再去宛平城里干活了。五婶好心,执意要跟我们换房。原本爹娘都不愿意的。可架不住五婶的热心肠,她说我们一家子只有这三间房,往后豆豆再大点,都住不开。她一个人惯了,住什么不是住。奶,您说,一个外人都这么好心肠,您作为长辈的,肯定是更加支持了吧。” 话说到此,成老太只能是打落牙齿肚子里咽了。 “是,你娘不容易。只是这毕竟是祖产,就这么的换了,实在是叫我对不住地下的你爷他们啊。再说,那个五婶,村子里头谁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说的话真是不能信。” “是啊,五婶的风评,大家都清楚。可就是这么一个女人,也觉得我娘可怜呢。不用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起码人家把房契拿来了。奶,您说,我爷要是在地下知道他长媳过的这么苦,还能安心吗?” 她步步紧逼,成老太顿时语塞,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了。 “奶。” 成绣主动喊了一声,甜甜一笑:“我爹说了,回头那边房子修垅好了,给您留最大最亮的那一间,到时候您直接过来住便是。我想,您能在院子里头看我三婶洗一上午衣裳,定是无聊透顶。等到了我们新家去,我保证不会让您无聊的再看人洗衣裳。” 话里有话,句句诛心。 成老太尽管心里恨,可还是知道,自己是败下阵来了。 林氏这小蹄子,看来是狠了心要跟自己作对了,否则怎么会让女儿来跟自己打擂呢。 她自始自终都觉得这是林氏教的,毕竟成绣一个小丫头片子,再早慧也不能说出这种话。 只不过,往后的日子,走着瞧。眼下林氏是胜了,可她毕竟是婆婆,占着辈分呢。等这件事淡一些了,她有的是法子揉搓林氏,叫她喊不出苦来。 想到这儿,成老太只有咬牙道:“是,我过来也是想要提点你们一下,防人之心不可无。既然这五婶房契都拿来了,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成绣微笑着板上钉钉:“我就知道,奶是体谅我们的。爹,您看,奶同意了。咱们一会儿就拿房契和地契去找里正吧。” 说罢,才装出恍然大悟:“对了,房契和地契还在奶屋子里头吧。那我就跟您过去拿一躺吧,爹您快些准备准备,五婶那边一会儿可等不及了呢。” 成贵听她们你来我往的话语,似乎有些不对劲儿,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劲儿,他还真是说不上来。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成绣笑嘻嘻的推他的背:“爹快去吧,我送奶回去,您放心吧。” 说罢,主动的挎着成老太:“奶,咱们走吧。” 成老太原本还打算叫成贵送她再顺便诉点苦的,没想到这个丫头眼尖手快,还装出这么亲昵的动作。顿时心中恶心,不得不装出平和的样子往外走。 两人一出院子,确定成贵瞧不见了,成老太立刻就开始厌恶的挥袖子。可还没等她打落,成绣早就主动的松开了她的胳膊。结果成老太一个劲儿使大了,差点没给自己一个趔趄。 “哼,没想到,林氏倒是会调 教啊,才几天啊,就把木头一样的人给教的这么有心眼了。” 成绣一听,知道她是误会了。虽然不屑与这种人解释,不过也不想娘给自己背锅。 “您真是过誉了,我娘要是真有一点点的心眼,也不至于过成今天这般。至于我嘛,只能说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你们一大家子的极品生活了这么多年,我若是再不长点脑子,只怕哪天死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成老太一听,顿时怒道:“成绣,你也别得意,我是你奶。别看这次你爹好像是被你们拿住了,不过几天,他还是乖乖回到我身边。那是我儿子,我太了解他了。” “原来您还知道他是您儿子啊。”成绣佯装惊讶,瞪大了眼睛捂住嘴,夸张的很:“您若是不说,可真没人知道。瞧您那个可恶的样儿,真的,奶,您说他是您仇人的儿子我觉得可信度会更高吧。” 这已经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了,成老太气的浑身直哆嗦,用拐棍指着她的脸,手直发抖:“你,你.....” “您可千万别生气啊。”成绣歪着头笑,成老太越是生气,她就笑的越是开心。 “毕竟您也说了,自己老了,这个岁数,若是气出个好歹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毕竟,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您的俩儿媳妇和儿子,可都得饿死啦。” 她最后一个声音因为是凑近了说,又压的极地,所以除了两个人之外,没有第三个人能听到。 “你,你!”成老太这回是真的生气 了,不由分说举起拐棍就要来一下子,结果,成绣飞弹没有躲,反而挺直脖子。 “奶,你打吧,最好打的狠一些。这样回去我爹若是问了,我就说您不愿给房地契奶秀成怒,还是把三婶的事说出来呢?我爹一生气,我们就可以彻底脱离你们这群吸血虫了,真是太好了。” 眼底的讥笑,亮的几乎要灼伤成老太的眼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意外惊喜 自打那一晚之后,成老太彻底成了霜打的茄子,再也折腾不动了。 不但如此,连第二天成绣去换地契房契,她也没吱声,好像整个人消失了一样。 不过她这样老实,倒是让成绣省劲儿了。 先是顺利的换完了房子和地,紧跟着,马不停蹄的就开始了搬家。 对外的说词是一致的,就是成贵家现在住的房子太小。可那天还是有明眼人,瞧见了成三婶跟五婶俩在草垛边窃窃私语。再联系上下一想,不难猜出其中的门道。 很快,就有人开始传了起来,只不过是私下里说。等谣言传到成老太耳边的时候,成贵一家早就搬离了。气的她彻底的卧病在床,大病了一场。 且不说那些,话说成绣自从搬家之后,嘴角就一直没有落下来过。虽说要整理的事情太多,可是一想到终于可以离着那家人远远的,心里就忍不住的畅快。 成绣抬起头,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望着一拢拢的小菜园,别提多开心了。 五婶这个屋子可比他们原来的大多了。 虽然房子破败了些,可是柱子和房梁都还在。成贵去林子后面砍了树回来自己收拾,已经把半间屋子的屋顶给修垅好了。前面的院子又宽又大,成绣带着豆豆两个人一起给小鸡们做了一个又大又豪华的鸡舍之外,还搭了一排的晾衣绳,把被褥全部都抱出来铺开的晒,还有富余地方。 而屋后,原主人太懒,都已经成荒地了。成贵闲不住,开垦了之后,成绣把原来屋后面的小苗都挖出来,小心翼翼的移植过来。还意外的发现有几株已经开始抽穗了,长出了细细嫩嫩的弯弯小苗。再请教了成贵之后,让豆豆抱了好几根长长的木棍过来,把小嫩苗搭在小木棍上后,静静的看着豆豆一瓢一瓢的浇着水,一面碎碎念:“小苗苗多喝些,快些长大,结果子让我们吃呀。” 小家伙全神贯注的样子,别提多可爱了。 等豆豆都忙活完了后,主动的拎起已经空空的水桶跟在姐姐身后,等到了前院,瞧见成贵还在房梁上敲敲打打。 阳光刺眼,成绣用手背在眉骨处搭了个凉棚,喊道:“爹,我去做饭,一会儿您也别干了,下来歇着吧。” “行,手里的干完就下去。” 成绣揉了揉豆豆的脑袋:“去吧,找小伙伴玩儿去吧。” 豆豆走后,她弯腰进了厨房。 原主邋遢的很,刚来的时候,这厨房简直都没法进来。成绣跟林氏,成贵还有豆豆,四个人忙上忙下的,锅底灰都铲了两筐。收拾了两天才弄利落,好歹是能开火了。 至于吃什么,却都是现成的了。 成绣把洗干净的小葱拿起来,贴边切成了沫丢到盆里,又单拿一个盆,舀了两瓢的面粉。捏了点盐巴后,想了想,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揭开了竹盖,从里面摸出了一个鸡蛋。磕开后,把蛋液一滴不剩的全部洒到了面粉里面。 而后,一面兑水一面用筷子搅拌。等出来棉絮状的时候,才用洗干净的手开始揉搓,几下过后,一块儿光洁的面团出现在了眼前。 等面稍微醒了会后,她开始揪起面团来。 很快,一个个大小统一的面团便在成绣那双灵巧的手下一一呈现。等都弄完之后,她快速的抓了一把面粉,薄薄的洒上一层。快速揉搓后,开始一个个的擀了起来。 面被擀成一个个圆饼后,成绣这才抓起葱末包在中间。两张一样的饼落在一起后,便成了一张。再放到早已经热了的锅里,抹上点猪油,滋啦一声。属于食物独特的香气渐渐的在屋里弥漫开来,别提多诱人了。 烙饼的时候,她也没闲着。 两家换地的时候,其实成绣真的抱着吃点小亏的心思。 毕竟五婶家的这两亩地,早就慌了。可成贵那地是刚刚才篱好的,还撒了芝麻的种子,虽说跟五婶说好,等芝麻收成的时候,他们也拿走一半,可到底还是白白折了一半给旁人了。 没想到,五婶的地却给了她好大一个惊喜。 五婶家的地势低,形成一个凹谷,常年的梅雨季节结束时,就需要人去地里疏通淤泥,然后排水。可是五婶懒惯了,地压根都不弄。结果到后来,都没人再去租她的地种,便也荒了。 成贵这几天都在忙着修缮屋子,没顾得地里的事。成绣倒是跑过去看了看,却意外的发现,那地里的淤泥和雨水混着,居然滋养出了不少的泥螺。 要知道,这东西可是道美食呢。 成绣说干就干,领着豆豆。美其名曰是来田里玩,然后给豆豆发了个竹篓子,姐弟俩开始比赛挖泥螺。 这淤泥的确是被滋养肥了,里面除了泥螺之外,成绣还抓到了几条的黄鳝和泥鳅。只不过在抓那种软软滑滑的东西时,成绣心里还是有些毛毛的。可是一想到这都是肉,顿时就来了劲儿,结果不要一下午的时间,带着的三个小竹篓子就全部装满了。 现在,就是料理这些东西的好时候了。 泥螺是已经放在盆里,用清水泡了两三天了。直到它们吐干净最后一些泥沙,才用姜片和葱段水煮了,连汤一起泡着。 泥鳅好弄,可是这黄鳝,游来游去的,看着的确是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成绣忍着难受,将滑溜溜的黄鳝捉起来,破开之后,洗干净了用刀切成了好几段。只等着饼子都好了,就开始溜鳝段。 炊烟袅袅,香味顺着烟囱飘散开,弥漫在整个院子里,连成贵都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好香啊!” “香吧。”成绣美滋滋的端着盘子进来了,故作神秘:“爹,今儿晌午,咱们可是盘盘都是肉啊。” “哦?”成贵信以为真,看了看林氏,有心想说这刚换完地还不知道下半年吃啥呢,好歹收敛些。却在看到女人和孩子脸上那欣喜的表情时,将话都咽到了肚子了。 罢了,罢了,大不了,他下半年就进山当猎户,运气好的话,一家子吃饱也是没问题的。 只要她们高兴,怎么都行!(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发财有路 随着成绣把饭菜摆整齐后,一家人都瞪大了眼睛。 成贵跟林氏面面相窥后,成贵指着那一盘黑黢黢的泥螺,艰难的张开嘴:“绣绣,这是,什么东西啊。” “泥螺啊,爹。”成绣兴奋的不行,压根没有发现成贵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自顾自道:“您不知道,咱家地里,好多这些东西呢。我跟豆豆只是抓了一小会儿,就这么多。爹快吃吧,我泡了好久,可干净了。” 说罢,便夹了一个最大的放在了成贵的面前。 成贵是真的为难了。 他想了半天,最大可能的不去伤害闺女的自尊心:“绣绣啊,你想吃肉的话呢,可不必这么节省。咱家不是卖皮子还剩不少钱嘛,明儿就叫你娘去割两斤肉回来,咱做了吃。只是这个东西,它脏啊,吃不得,万一再吃坏了人,那可不好了。” 庄稼地里也不是没瞧见过着玩意儿,可是黑黢黢的,一向被人视为肮脏之物。女儿居然拿它做菜,这叫成贵心里多少不是滋味。 成绣一听,顿时噗嗤一声就笑了。 “爹,您以为我是馋了,所以不管啥东西就拿来做了吃?” “难道不是?”成贵指着桌子上面的菜:“这黄鳝和泥鳅,吃也就吃了,可那泥螺不能吃,脏啊。” 看成贵一口一个脏啊脏的,成绣打算,用事实来说话。 她从盘子里拿出一个泥螺,用筷子尖稍微一挑,肉便从里头露出来了。 嘴巴贴上去,用力的一吸,然后捏掉下面那段肠子,大快朵颐起来。 “绣绣,你!”成贵愣住了,甚至没来得及指责,便被成绣用同样的方法,也给他嘴巴里面塞了一个。 “爹,尝尝吧,真的,就一个!” 女儿举着一根手指,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的样子,真是叫人心碎。成贵不忍拒绝,心一横,想着大不了就拉几天的肚子吧。闭眼大嚼起来。没想到,那弹弹的口感和清甜的味道,一下子就征服了他。 嘴里的吃完之后,成贵这才发出惊叹:“这玩意儿没想到能吃,还这么好吃?从前竟然都不知道,真是太浪费了啊。” 成绣只是笑着挑肉去喂豆豆,没有言语。 其实这东西还真不是这么吃的。从前在别院的时候,厨房的田婶见她年幼,心疼她,叫她来自己手底下打过一阵子的帮手。 其中有一次,她瞧见一桶黑黢黢的泥螺,也是问了这个愚蠢的问题。 没想到,田婶却笑了。 “傻丫头,在庄稼汉眼里头,这东西难料理,又费功夫没二两肉,自然是懒得花时间去捕捉。可是在贵人眼里,却又不一样了。” “泥螺性温,凉血,用来败火最合适不过的。将这肉挖出来,去掉后半截的肠子后,加了二八的五花碎肉,菌子,嫩豆腐。再用鸡骨和猪骨一并熬得的汤浸泡一夜。拿出来剁碎了,重新装入洗好的泥螺壳子里面。上笼屉蒸上一刻钟。那味道不一般,吃着还方便。可他们那里知道,咱们背后为这道菜,费了多少的人工,物料呢。” 当年的成绣听的直咂舌,最后那泥螺还剩的多,田婶便用醪糟煮了,味道清甜可口。情似母女的两个人坐在门槛上,倚着门框,望着头顶那轮明晃晃的月亮。一口螺肉一口酒,到最后,也不知道是酒醉了人,还是月光晃眼,竟然掉起了眼泪。 回忆戛然而止,成绣重新拾起笑脸:“爹,等下回去镇上的时候,打点酒回来,酒配泥螺,才更吃呢。” “好,好!”成贵喜的眼睛都成条缝了。原本以为这地一无是处,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小打小闹吧,却也够打个牙祭了。 成贵就是这般的好满足,若是他知道女儿接下来的举动,定会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午休过后,成贵上房继续开始干活。成绣则悄悄得回屋了一趟,再出来的时候,怀里鼓鼓囊囊的。 “豆豆,豆豆。” 豆豆正蹲着看蚂蚁搬家,听到姐姐叫自己后,立马站起来,颠颠的跑过去。 “豆豆乖。” 成绣从怀里摸出来了一包的酥油饼,馋的豆豆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好吃的!” “对,好吃的。”成绣笑嘻嘻道:“只不过这回,不能豆豆一个人吃,要跟好朋友一起分好不好?” 豆豆看着那不多的酥油饼,很显然,在进行着天人交战的挣扎。 还是成绣聪明,一眼就瞧出了弟弟的纠结症结,直接点破:“豆豆,姐姐的饼也不是白给的。你告诉他们,来地里帮姐姐挖泥螺,一篓子的泥螺,可以来换一块儿酥油饼。” 豆豆明显是不乐意,毕竟酥油饼的诱惑力比泥螺大多了,嘟囔着:“豆豆挖,饼,不给别人。” “小守财奴。”成绣被他给逗笑了,捏了一把小嫩脸:“姐姐用这个,是要赚钱的。回头啊,给豆豆能换好多好多的酥油饼回来。知道吗?” “真的?”大眼睛里满是不信。气的成绣手稍微重了点:“臭小子,连姐姐的话都不信了嘛。” 豆豆龇牙乱叫:“哎呀,知道了。信,姐姐。” 说罢,颠颠的跑了,跑两步,又重新折回来,从成绣手中的饼掰了一半,贼兮兮的眨了眨眼睛:“给一点。免得,跑了,多了的话。” 小鸡贼的样子还真是有意思,成绣被逗乐了,鼓励他:“去吧,我看豆豆给姐姐能带几个小帮手回来。” 豆豆伸出一个巴掌,晃了晃,然后一溜烟的就跑了。 成绣望着豆豆的背影发笑,不过很快就开始找起了工具,毕竟别一会儿人带回来了,工具却不够那就白费功夫了。 没错,她在发现泥螺之后,脑子里就有一个想法一致盘旋不去。 既然这东西这么方便,为何不多做一些出去兜售呢。宛平城的酒肆可是不少,实在不行镇上赶集也有不少的人。这泥螺养在田里两年了,也是时候拿去换点钱回来了。 管它多少的,能不浪费就行,也算是给家里添个进项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天才少年 酥油饼的号召力果真大,一转眼,豆豆屁股后面就跟了三四个小孩儿过来了。 豆豆还算是有心眼,带的孩子都是七八岁的,还有一个十来岁大,应该是孩子头。也不胆怯,一过来就问:“绣绣姐姐,豆豆说挖满一篓子就给一块儿油酥饼,是真的吗?” 成绣一下子没认出来,还是豆豆贴心,悄悄说:“这是村东头长胡子爷爷家的小山哥。” “啊,是小山啊。”成绣万分惊奇,这也难怪,她记忆还停留在前世,感觉都过去好久了。连村子里小伙伴的名字都记不全了。 “对,小山。饼我都准备好了,你们看!” 说罢,她把身后的纸包拿起来,层层展开,随着酥油饼露出来,几个孩子都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 “好。”小山点了点头,扭头对身后几个小伙伴说:“咱们先拿东西,装满了再来跟绣绣姐换吃的。” 不愧是小山,既具有号召力,大家伙听了之后,尽管再馋,一个个都乖乖的拿起了竹篓子和小铲子,一个个挽起裤腿,跟着豆豆一起往田里走。 到了田里,小山先下去,淤泥行走艰难,他的步子缓慢却沉稳。等走到最偏远的地方后,才开始分工布阵:“二狗,你在东边那块儿,大牛,你去有水的那边,你们俩,到田埂两端。” 成绣原本跟过来想指点一二的,没想到小山竟然自己就安排开了,看着这几个孩子井然有序的样子,她不禁来了兴趣。索性托着下巴,看了一会儿。 这不要不要紧,一看,就瞧出了门道。 一开始,的确是另外几个孩子相对来说灵活一些,可是没一会儿,二狗就开始气喘吁吁,动作慢了下来,而大牛是最细心的,每一个泥螺挖出来一定要在水边涮去上面的泥土,才肯放进竹篓子里面。 至于小山嘛..... 这个孩子,动作不慌不急,不快不慢,看准了就下手。一旦下手,肯定十拿九稳。 田里的螺原本就都,四个孩子没一会儿,竹篓子就满了。 小山篓子里最先满的,在询问大家都差不多之后,才下令上岸。 四个孩子满腿都是泥,到了院子里头,成绣早就压好了水,叫他们一个个排队去洗干净了腿,放下裤子后。指着旁边石磨,笑嘻嘻道:“快去吧,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 孩子们没有应声,而是看了一眼小山,在小山微微点头后,才撒欢一样的跑去石磨边大快朵颐了。 成绣看着还在收拾竹篓子的小山,不由的好奇:“你不去吃?” “等会儿,我先检查一遍。”小山在里面翻动,偶尔丢出来一小粒石子。引得成绣更好奇了:“检查什么?” “田里都是淤泥,有的小石子裹上淤泥长得跟泥螺看起来差不多。我分拣一下,免得回头绣绣姐你下锅时候把石头也做了。” 他一眼一眼的样子,逗的成绣一下子就乐了:“我还没有那么眼拙呢。” 蹲下身,她视线跟小山平视,看着这个孩子认真的样子,不由的好奇:“小山,我能被能问问你,方才为什么要给他们三个那么安排啊。” 小山头也不抬,继续手中的动作:“二狗怕晒,时间长了容易起红疹。大牛做事细致,总想啥都弄到最好。另外俩年纪小,淤泥里头走远了累的慌。叫他俩靠着田埂近一些,干完好上岸。” 小小年纪,思维说话却仅仅有条,一丝不乱。 成绣对着这个孩子突然起了一丝敬意,觉得若是换一个出生,他未必不能成材。 男孩子们食量本身就大,加上又干了一下午的活,一个个早就饿了。狼吞虎咽吃完了酥油饼后,又就着成绣晾好的水,咕咚咕咚猛灌,这才晃荡了个半饱。 不过,酥油饼已经吃了,也不好意思再赖下去,几个孩子跟着小山要出门的时候,却被成绣给叫住了。 “小山,你们这几天要是有空的话,就每天过来帮我挖一些泥螺。酥油饼是没了,不过,一篓子我给你们换俩贴饼子,咋样?” 俗话说,半大小子,饿死老子。男孩子们正是长个的时候,一个个贼能吃,可村子里头哪里有富裕的粮食?特别是二狗家里,上有爷爷奶奶,下面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经常饿着肚子。方才小山就是把自己的酥油饼让给了他。 这会儿一听能换贴饼子,二狗第一个忍不住了:“绣绣姐,那我一天能多挖几篓吗?” “多了也不行。”成绣忍不住笑了:“这泥螺就是要个新鲜,你弄太多,我也收拾不出来啊。愿意来的,一天一篓,我给俩帖子,再打一碗棒渣粥。” 二狗顿时心动了,眼巴巴的看着小山。 小山略微沉吟后,应了下来:“行,那明天开始,我们四个还来。” 几个孩子都欢欣雀跃,大家吃的差不多了,便在成绣家门口散了,各自捡柴回家。唯独小山,在门口徘徊几步后,还是扭身走了回来。 “绣绣姐。” 成绣正在收拾着石磨上的碗盘,她除了答应好的酥油饼之外,还给他们一人兑了一碗面茶。结果一个个喝的干干净净,干净到,这碗感觉都不用洗了。 结果,突然被叫,她诧异的转身,发现是一脸纠结的小山回来了。 “啊,小山,还有什么事吗?” 小山黑黑的,人如其名,身子很结实,满脸的憨厚,这会儿有些为难的挠着头皮,跟下午排兵布阵那个认真的孩子看起来,真是判若两人。 纠结了好久,他终于开口:“绣绣姐,你,你挖这么多的泥螺没用的,这东西又不能卖了换钱,到时候会被骂的。” 成绣虽然比他大了一岁,可瘦瘦小小的,才到他的鼻子。他有些不忍心叫这个清秀小姑娘吃亏了。 虽然贴饼子对于他们的诱惑力也很大,可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自己们肚子倒是饱了,害的人家吃亏,那就不好了。 所以,也只有对不住兄弟一把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大主顾 成绣没有想到他是为了这个回来的,想明白之后,顿时对眼前这个男孩子好感又深了几分。 “你放心吧,我既然让你们挖了,就不会做亏本的卖买的。”成绣眯眼一笑,露出了整齐稀碎的牙齿:“多谢你来提醒我,还有什么事吗?” 小山被这明媚的笑容晃晕了眼,他头一次发现,原来平素里埋头不语的绣绣姐,笑起来就像是冬日里的暖阳一样,直至人心。 送走小山后,成绣就开始处理起了这些泥螺。 大概是自家的田地,所以这些泥螺并没有那种十分腥臭的土腥气。稍微用清水一冲洗,去掉了外面脏兮兮的东西。再全部浸泡到大盆里面,撒点盐巴兑满了水,就静静等着了。 等成贵发现了外面院子里一大盆的泥螺时,再听到成绣的想法,都愣住了。 “卖,卖泥螺?” “是啊,爹。”成绣美滋滋畅想:“咱们隔壁的集市不是每几天就会赶一次集吗?咱们就把泥螺拿去卖吧。” 成贵不忍心打击女儿,可是现实让他不得不说:“绣绣,爹知道你是好心。这泥螺,吃起来味道确实不错,可是咱庄稼人,谁会吃这个啊。我觉得,多半是要空欢喜一场了。” “没事的爹,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大不了,咱们就拿回来自己吃,也当时一个荤菜了对不对?” 成贵一想,左右家里的活这两天就弄完了,女儿又这么的兴致勃勃。便一咬牙答应下来,心中想着,就当是带她出去玩一趟散散心了。 成绣心里美滋滋的去厨房开始忙活收拾起来,一直到天黑才去睡。第二天一早,天不亮就爬起来开始倒腾自己的泥螺,翻箱倒柜的开始装罐。 成贵和林氏看着女儿忙的热火朝天,面露苦笑,都怕女儿这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可夫妇两人什么也没说,帮着女儿一起整理,等都弄好时,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了。 上回父女两人因为没有什么行装,为了省钱就直接走去了。这一回不一样,一来她手里已经有了银钱,二来,这么几大罐子泥螺,走着都没法拿。所以一早就跟邻村去镇上的驴车说好。一人两个大子,直接送去镇上。 驴车晃晃悠悠,等到镇上的时候,街头已经有人开始摆放摊位了。 成绣跟车夫大爷约好了下午还来这里接便开始般罐子,父女俩找了一个靠着柳树下的位置。将罐子一一摆好,又撑 开了小桌子和盆。成绣将一个罐子里的泥螺彻底的倒了出来,便开始了吆喝。 集市上这个时间段出来的,一般都是岁数稍微大点的。有人觉得好奇,凑过来看一眼,瞧见是泥螺之后,瞬间兴趣全无,连问都不问。 一直到日晒三竿,成绣的泥螺一点都没卖出去。 周围渐渐也有了声音:“小妹妹,你这玩意怎么能吃啊,还是别白费力气了,早点收摊回去吧。” “泥螺这玩意儿也拿来骗人,现在真是做什么生意的都有啊。林子大啊,今儿咱也算是开眼了。下回,是不是要来卖蚂蚁蟑螂了?” 众说纷纭,大多都是酸话,成贵耳根子软,听了一会儿老脸就烧了起来。有些想与后面的人理论,却被成绣给拉住了。 “爹,算了,别理他们。”成绣看的明白,不过因为自己是生面孔怕被抢生意罢了。如今看见自己的东西卖不出去,便逮着机会开始冷嘲热讽,不过,她也不在乎,本来她的目标就不是这种零散的客人。 果真,再又等了一会儿之后,瞧见一个穿着青色布衫的中年男子往这边晃晃悠悠,不知道在瞧啥。看着其貌不扬,并没有人搭理,可成绣却眼前一亮,一下子就蹿到了他跟前。 “这位掌柜的,您要不要尝尝我们的新小菜,用来下酒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那男子微微一愣,上下打量成绣,有些疑惑:“小姑娘,咱们,认识吗?” 成绣笑意盈盈:“从前不认识,不过,从今往后,没准就不止认识了。” 男子见她容貌清秀,穿着虽然朴素,可是落落大方,丝毫不拘泥。不禁起了一份好奇心思,问道:“我见姑娘在这里摆摊,是卖什么的?” “我说出来,也没有做出来的香。掌柜的还是先尝尝吧。” 说罢,将手中早已经准备好的小碗递了过来。 男子瞧见里面的泥螺之后,眉头微微一皱:“小姑娘,你确定这个能吃?” 的确,整个镇上,可没瞧见谁下酒菜是泥螺的。 那东西都长在淤泥或者臭水沟里,土腥味很浓,压根入不得口。 可瞧着小姑娘,又不像是来恶作剧的啊 。 成绣似乎猜出了来人心中所想,解释道:“掌柜的常年南来北往,应该知道同样的东西,不同的处理方式,做出来的也不同。就好比酿酒,同样的粮食,出来的效果却截然不同。为何今日就不敢一尝呢?” 话虽然带着一点挑衅,可是小姑娘的眼神真诚,掌柜的略微犹豫,终于伸手拿了一个。 泥螺经过一晚上的浸泡,汁水更加充沛的入了进去。咬在口中,劲道弹牙,却一点土腥气都没有。 掌柜的眼前一亮,又吃了几粒。 “小姑娘,这个,是你做的?” 成绣从他大眼睛里就看出了认可,笑嘻嘻道:“小本生意,用来糊口。您可千万别见笑。” “不不不。”掌柜的摆手:“这个很好,我从来不知道,泥螺可以这样吃。如你所说,的确是下酒佳肴,这样吧,你这里有多少,我全要了。” 一句话,豪气万丈,方才还在周围看热闹等着成绣出丑的人,一下子全部都被震惊了。 这个看上去貌不惊人的中年男子,原来才是个土财主啊 ,一出手就是全都要。好家伙,要是自己摊位上的东西能被包圆,那该多好啊。 众人顿时红了眼,也纷纷上来招揽,有卖针织布匹的,还有皮料草鞋的。顿时让中年男子哭笑不得。为了避免更多的哄乱,这才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出谋划策 原来掌柜的是天香楼的大掌柜,原本下面有一众采买的,他只在店内负责品酒。今日也是凑巧出来闲逛,便被成绣这里给吸引了。 道明身份后,围拥的人一哄而散,失望而归。 不因为别的,天香楼乃是京城的老字号,在宛平城和镇上均有分店。这店大,用的东西自然也考究,远不是他们这种街头巷尾叫卖的东西可以登堂入室的。 表白了身份的蔡掌柜满以为大家都会离去,包括成绣。却没有想到,在大家都走之后,这个小姑娘却依旧站在面前,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卑不亢的看着自己。,一点也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露出丝毫的敬仰或者胆怯。 这让蔡掌柜不禁来了几分的兴趣,问道:“小姑娘,如今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执意要将这泥螺卖给我吗?” 他虽然话是如此,可是眼中却带着止不住的欣赏之色。 成绣点点头:“原来是蔡掌柜,那便更好了。” “谁不知道天香楼的陈年佳酿,十里飘香。当年天香楼还只是一家隐藏在深巷里的小酒肆时,便因为这酒香引得多少人趋之若鹜。便是先帝夜在宫中都闻到了,从此让天香楼进献梨花白为贡酒,并特敕天香楼为天下第一楼牌匾,从此名扬举国上下。” 这些东西,她也是前世在别院里听说的,如今正好拿来卖弄一二。 果真,那蔡掌柜听一个农家女竟然都将天香楼的来历说的清清楚楚,不禁眼底笑容更甚几分,捏着下巴处那一小撮的山羊胡,不住的点头。 “可是蔡掌柜,这些年来,天香楼一直走的都是贡酒路子,里面的菜品佳肴,美则美矣,却价格不菲。寻常百姓想要进一回天香楼,只怕只能在梦中了。” 成绣的话让蔡掌柜微微一愣:“按照你说,难道是我天香楼的价位太高,让人吃不起反而是我们的罪过了?” 声音不变,可是眼底的笑容却已经凝结。 “自然不是。”成绣朗声道:“天香楼的天下第一楼,是先帝爷御赐。在京城和金陵,苏杭这样富庶的地方,漫说是一桌十两,便是百两,也有的是爷去品尝。可是换个地方,譬如宛平城,譬如镇上这种,便不行了吧。因为大多都是平头百姓,一桌饭菜几钱银子还能尝个鲜,可动辄上两,只怕便没人了吧。” 她的话,恰恰的戳中了蔡掌柜的心事。 天香楼原本一直走的都是高门大户的路子,在京城,苏杭等地方,生日可说是蒸蒸日上。可偏上老东家去年放权给了小少爷去折腾,结果小少爷第一个便说要将天线楼的名号给宣扬出去,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结果,宛平城好赖还能维持收支平衡,这镇上的一家,简直是一点生意都没有。 见她一个小孩子,却将自家店铺的生意摸的透透的,若非知道现管着店铺的都是自己人,他都要怀疑成绣是偷偷摸到自己店铺里的探子了。 饶是如此,他也带着几分警惕,问道:“那小姑娘,依着你来说,天香楼该如何转机呢?” 成绣端着手中的小碗,笑嘻嘻的举起来:“很简单,泥螺。” “泥螺?”蔡掌柜看着她手中的东西,心中一动,已经明白了她要说的话。却还要逗她:“小姑娘是在拿老夫开玩笑吧。” 他原本生的富态,是和蔼可亲的模样。可是因为表白的身份,又这么的一拉脸,在后面一直观察的成贵以为是自家闺女把贵人给气着了,连忙过来护着姑娘,不住的跟眼前人道歉:“这位掌柜的,我家姑娘小,说话若是有什么不懂事冲撞了您,您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又低声督促成绣:“绣绣,赶紧回去,这里有爹呢。” 明显一副护犊子的样子,却把蔡掌柜给逗笑了。 见蔡掌柜笑,成绣也笑了。 她拉着成贵解释:“爹,您别担心,蔡掌柜这是故意考验我呢。没事的,他不会跟我当真发火的。” 然后,站出来,绽开笑容:“泥螺价格低廉,既是下酒美食,又性温凉血。蔡掌柜的酒,还是原封不动,该是多少便多少。也这佐酒的小菜,从油焖鹌鹑,糟笋拌鸡脯一类的,变成了盐水泥螺,糖油花生豆一类物美价廉的小菜。不影响您的收入,还能让百姓们都尝尝这名满京城的好酒。如此一来,这天香楼还能在百姓心中越传越广,您说说,这泥螺,算不算是立了大功了?” “算,算!” 蔡掌柜笑的是前仰后合,连手都不去摸自己的山羊胡了,而是指着成绣,不住的抖动:“好啊,好啊。” “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老夫担心好久的事,竟然被你这个奶娃娃给一语惊醒梦中人,好,好!” 他一连说了两个好之后,豪气万丈:“这里面所有的泥螺,我都要了!小姑娘,你若是从今往后还有泥螺,尽数都送来我天香楼。” 成绣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话原本只是想要促成一桩买卖,却给自己结下了大善缘,心中也高兴得很,双手拱手抱拳,装成男人的样子:“如此,那便多谢蔡掌柜啦。小女一定不负所托,保质保量的送去。” 蔡掌柜从袖袋里面摸出了一个荷包,笑眯眯的递上去,满目慈爱:“拿着吧,这点银子,除了这次的货款之外,还有下回的定金,我一并给你。一周后,你直接把泥螺送来天香楼便是。” 成绣摸着那沉甸甸的荷包,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激荡之情,再三 保证后,目送着蔡掌柜离开了。 成贵还在发呆,不敢相信闺女这黑黢黢的泥螺不仅卖了出去,而且还为下回拦了生意。一时间,嘴巴长着老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还是成绣笑嘻嘻的扭头挽着爹的胳膊,撒娇:“爹,走,咱们把东西送去天香楼,然后吃馄钝去。” 说罢,举着手中的荷包,狡黠的眨了眨眼:“这一回,换女儿来请您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又去布庄 手中有了银子,成绣没有积攒下来,而是买了布匹,碗盘等等必备品。甚至路过糕点铺子,除了白糖之外,格外又称了几斤的桃酥和桂花糕,酥糖等等,看的成贵旁边直龇牙。 虽然心疼,可是这泥螺从开始到后来,都是闺女自己弄的。更何况,即便不是闺女赚的,只要看见她高兴的笑脸,怎么都行。 不过,在瞧见闺女进成衣店还拿了一双鞋给自己比划时,终于,成贵坐不住了。 “绣绣,爹的鞋还能穿呢。” “爹。” 成绣横了一眼,成贵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鞋面前面早已经破了个洞,露出了白晃晃的大脚趾。 看着爹局促的样子,成绣也没多话,直接叫店家拿了一双十分结实的鞋子给成贵换上了。 新鞋子十分的舒服,一点也不夹脚。成贵穿上后也不叨叨了,只是时不时想起那几十个大子的时候,心里有点微微的抽痛。连吃馄钝都觉得不香了,一碗勉强吃罢,怎么都不肯吃第二碗了。 看的成绣心里发笑,面上还不敢流露,只有耐着性子解释:“爹,这个鞋难道不舒服吗?” “舒服,当然舒服了,只是绣绣,咱即便是有钱了,也不能这么个造。几十个大子呢。这叫你娘,随便用点碎布头给做一双心的,也不要钱啊。” 说着,咬了一口馄钝,觉得寡而无味。 看着他那如同嚼蜡的表情,成绣笑了。 “爹,来,我给您算算。” “我娘现在接了绣庄的活,一笔做成,就是五两银子的工钱。而这一副大概是半个月的时间,合算到每天,大概是三钱银子。给您做一双鞋,我娘每天做,也得七天,咱么不算料钱,七天也是二两多银子。您说,是则十几个大子合适呢,还是二两银子合适呢?” 成贵听得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弯儿,不过对于钱还是知道的。立即回答:“那自然是这双鞋买的合适。” “就是,所以爹,赶紧趁热吃吧。咱们一会儿回去路上多割点肉。豆豆最近长个了不少,趁热打铁,多给他补补。爹,我让掌柜的又煮来一碗,一会儿您得多拿点东西啊。” 父女俩说说笑笑,迎着晚霞便回到了家。 回到家中之后,成绣笑嘻嘻的把肉和东西拎进了屋,先是将糕点拿了一大块儿出来给豆豆吃,而后三言两语将在集市上的事讲给了林氏听。 林氏听了后,不住阿弥陀佛:“原来那人竟然是掌柜,我女儿真是慧眼啊。” 成绣面对这夸奖,只是笑笑,并没有说明。 她事先的确是不认识蔡掌柜的,只不过瞧着他穿的衣裳,那身颜色布料虽然不现言,可是腰间挂着的坠子,却是上好的籽料雕刻而成。还有身上能闻到的淡淡酒香。 然而此人面容和善,一身正气,并不是那种常年混尽声色场所的面相。又没有威严之意,所以成绣才猜测,应该是那一家酒肆或者饭馆的掌柜。 没想到,瞎猫装上死耗子,竟然是天香楼,这也算是一个意外的收获了。 跟林氏说完之后,成绣便去收拾她的泥螺了。 按照约定,小山一行人又来了,开始干活。她进门的时候,小山他们正好还在干活,这个点回来正好赶上她也说完话了。 “绣绣姐,今儿的螺大,我特意分拣了一下。” 小山干活就是仔细,大概也是珍惜这个得来不易的活吧,成绣看都没看,二话不说,便将准备好的糕点给拿了出来。 “今儿我去镇上了,说好准备的贴饼子也没做。不过,这里面有桃酥,云片糕各种的糕点,你们拿回去尝尝。明日我再把贴饼子给补上!” 她好奇爽朗,小山也不好意思了:“绣绣姐,不用了,这个可比贴饼子贵多了。不用另外补了。” 成绣也不拘泥:“好,那明日 你们再来,方正这几天连续的,咱们赶紧把这个螺都给挖出来。” 天气马上就要变化,下一个梅雨季节眼看在即,若是不挖出来,永远没法完成自己接下来的事。 果真,接下里两天,小山他们都干的如火如荼的,对于他们来说,绣绣姐温柔不说,还有额外的吃的。而对于成绣来说,这螺越来越多,除了按照说过一次清水的之外,她还用了点姜片和薄荷,青葱一起,腌渍了些辣口的泥螺。 东西腌渍差不多的时候,林氏的绣品也完工了。 按照约定,原本是要等半个月的,结果林氏等不及,日夜兼程的绣,结果提前完工了。 原本是成贵应该陪着林氏去布庄的,但是豆豆这几天跟爹玩骑大马上瘾,偏不让走。无奈,成绣主动请缨,陪林氏一起去布庄。 因为手里现在稍微宽裕些,又都是女眷,成绣一回生二回熟,直接找了邻村的驴车,第二天一早便跟着林氏一起进城。 说起来,这还是母女第一次结伴进城呢。 林氏从前虽说在宛平城住,可都是日夜的干活,白天黑夜没个头,一颗心都泡在思念儿女的苦水里,哪里有心情出去相闲逛?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今儿来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快乐,看什么东西都是新奇的。若非包袱里的东西实在太贵重,她一定会跟女儿好好的享受享受这热闹的街道。 成绣跟林氏两人挽着手,不一会儿,就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找到了布庄。 林氏这是头一回来,虽然女儿再三 保证,说她的绣品绝对是天下无双了。可她还是对自己不自信,内心还是忐忑的紧。站在门口,深深的呼吸,就是不敢迈步。 还是成绣鼓励再三,终于,林氏鼓足了勇气,抱着绣品。拎着裙子,一步步的上了台阶。 成绣跟在身后,进去之后,瞧见整个屋子里面空无一人,不禁皱眉,环顾一圈。确认之后,开口问道:“请问,有人吗?” 一连问了两声,才有声音应答,然后,焦急的脚步声从后院,由远而近。(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无妄之灾 “来了来了。” 一个身着蓝袍的小厮擦着额头的汗,匆匆赶来,在瞧见是成绣之后,面色大变,连忙挥手,压低了声音:“小祖宗,你怎么来的这么不是时候,赶紧走走走。” 林氏不明所以,以为是费劲弄的绣品人家不要了,连忙陪着笑脸:“小哥,绣品已经绣好了,每回之前我都洗了手,您快瞧瞧。” 说罢,便赶紧找了柜台,打开了布包,准备让小厮一探究竟。 小厮苦笑:“姑奶奶,您的手艺我们掌柜的都瞧过了,我还能质疑嘛。只是今儿真不是时候......” 成绣也察觉出不对劲了,这大白天的,这么大的绣庄里头却一个人都没有。而且看样子布匹也都没摆出来,好像不打算营业似的。 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成绣决定听那小哥的,连忙去帮着林氏收拾:“娘,咱们先回去,改天再过来......” 这时,只听到一个凌厉而略带慵懒的声音响起:“乔二,好端端的客人来了,你干嘛还往出去撵啊。” 一听这声音,小厮乔二顿时变了脸色,连忙过来撩开了帘,毕恭毕敬道:“少奶奶,瞧您说的,这就是一个绣娘,过来交活的。掌柜的不是今儿不在,我叫她改天再来....” “掌柜的不在,就不做生意了不成?” 成绣心想,真是个好生厉害的女子啊,不知其人样貌是否也与声音一般呢。 才刚想到这,仿佛是为了印证似的。一个略微丰裕的身子,款款从帘幕后走出。 才一看脸,成绣就在心中暗道:真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美妙少妇。 女子年约双十年华,头梳时下里时兴的流云髻,斜插金步摇,金灿灿的流苏垂在光洁的额前。双眉英气,一双瑞凤眼似笑非笑,眼尾处饱含威严。瑶鼻挺巧,薄唇微抿。一身洒金石榴红裙,更是衬托出一身赛雪的肌肤与富贵姿态。 她斜眼一看,在瞧见林氏的时候还尚可,可在瞧见成绣时,面色便微微一变,那股慵懒瞬间全无。有种猎人看到猎物的感觉,锐利探究的眼神让人不舒服极了。 成绣微微的站直了身子,侧身对小厮道:“既然今日掌柜的不在,那我们便先回去了。” 说罢,挽着还云里雾里的林氏就要出去,却被那个女人叫住:“慢!” 成绣没有转头,不知怎的,下意识她觉得,这个女人好像很麻烦。 那女人见成绣没有过来,冷笑一声,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款款上前,走到她跟前后,尽数释放周身的威严:“抬起头来。” 这种上位者命令人的口气,让人实在是很不舒服,瞬间就联想到了前世在侯府别院的日子。 可习惯是种可怕的东西,她的身体永远比思想反应的更快。 见成绣抬起了头,由妨玉一双瑞凤眼毫不客气的上下打量后,心头微微鄙夷,声音凌厉:“多大了?” 成绣正痛恨自己身体的诚实,如今听到眼前人又这般好不遮掩的鄙夷,也多少来了点气,挺直了腰板,抬起头直视过去:“我从来不知,贵布庄请绣娘还有年纪限制的。” 由妨玉向来跋扈,又看成绣年纪小,应该是个能拿捏得住的,没想到竟然还是个带刺的花儿。瞬间眼底满是阴霾,脸上的假笑也褪去了,冷声哼道:“这一回这个,脾气还挺大。” 说罢,横了身后小厮一眼:“乔二,你倒是对你们掌柜的,很忠诚嘛。” 乔二连忙过来哄:“少奶奶,您瞧您这说哪儿去了。我们掌柜的成日里日理万机,忙的都转不开身,哪里跟您想的一样。再说,这位姑娘她也不是绣娘,绣娘是旁边这个,她娘。人家姑娘就是陪着过来送货的,怎么好端端的也被您给一窝端了呢。” 成绣如今在由妨玉心中已经是彻底没了形象:“即便现在不是,就这面相,迟早也是个狐媚子!” 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 旁边一直戏外人没明白的林氏听了这个,哪里还不懂。瞬间气的浑身哆嗦,向来老实巴交的她冲过来,直接护到了成绣的前面。 “这位夫人,我不知道您是误会了什么。我家虽然穷,可是清清白白。向来没有名誉上的污点。这份活计,不过是为了贴补家用,可也是我辛辛苦苦日日夜夜用这双眼睛一点一点的熬出来的。若是因为这个,就叫人看轻,侮辱我女儿的话,那这份活,我不做也罢。” 说罢,拉着成绣的手,冲着乔二鞠躬:“实在抱歉了,等掌柜的回来,您告诉他一声。东西已经完工,工钱我也不要了。还请他好好管教一下家里人,别没事侮别家姑娘的清白!” 乔二一听,急忙去拦,开玩笑,这可是掌柜临走时格外叮嘱的,一定要留下这对母女的联系方式。 “您别走啊,这真的都是误会,您看,您留下个地址,回头等掌柜的回来,我把银子给送去......” “乔二!” 由妨玉也是大怒,从小到大,她虽是七品小吏之女,却也是荣宠长大。后又下嫁商贾之家,因为有这官身的娘家,备受器重。 纵使婚后善妒又无所出,可上到公婆下到婢女,也没有人敢在背后嚼舌根子。只是她因为没有子嗣,便格外注意夫君身边的人,哪怕是出现一个稍微有点姿色的都不放过。今日瞧见成绣虽然年纪小,却已经初显容貌,便又勾起了她那份妒忌之心。 原本只是想要教训一二,却不成想,踢到了块儿铁板。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教训过,况且对方还是个农妇,由妨玉生气,也顾不得身份了,直接上前推开了乔二,一把拽住了成绣的胳膊,死死的抓住,眼睛却盯着林氏,冷笑。 “冠冕堂皇的话都会说,可你这也未免太不将我放在眼里了。还让他管教家里人,呵。这事还打算用他来压我?好给你女儿往后铺路,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的一天,这骚蹄子,就休想进门!” 说着,便扬手,要去打成绣的脸。(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扇她耳光 千钧一发之际,门口猛然传来一声厉呵:“住手!” 由妨玉是面对着门的,所以一抬头就瞧见了来人,原本狰狞的脸瞬间转为暖阳,松开了成绣的手,欢快的跑上前,亲切的叫道:“夫君。” 她丰裕的身子从面前过去的时候,撞到了成绣,让她身子一个不稳,略微有些踉跄,林氏眼疾手快,连忙去搀扶,才没叫女儿摔跌在地上。 陈默阳却没有打理由妨玉,而是快步上前,扶住了成绣的另外一边,亲切问道:“姑娘没事吧。” 肩膀猛然被陌生男子触碰,很是不适应。成绣微微往后避了避,声音冷淡疏离:“陈掌柜客气了。” 林氏看了陈默阳,再看由妨玉,如何不明白眼前男子就是给自己女儿招揽这一场无妄之灾的元凶。若是从前,在瞧见掌柜,还是个英俊颇有风度的少年东家,多少她也会客客气气。可如今女儿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她心里憋屈的很,说话也生硬起来:“原来这位就是掌柜的啊,幸好您回来的即使。否则我们母女俩,今儿还真是出不去您这个大门了。” 也难怪人委屈,原本是接了一份活,辛辛苦苦忐忑不安的干了半个月,满心欢喜的来交货,却遇到这种无妄之灾,任凭谁都会生气的。 陈默阳在一看见由妨玉的身影便明白了七七八八,直接对着林氏道歉:“这位夫人,我夫人性格毛躁,这件事都是她的不对。还请您千万见谅。” 林氏觉得这家人就是麻烦,往后给再多的银钱也不敢碰了。直接摆手:“行了,我嘴笨也不会说,今日受委屈的是我女儿。算了算了,这个工钱,我也不要了,我们走。” 陈默阳还要去拦,可由妨玉却在旁边拽他的衣袖,加上他一个男子,也无法跟女人动手动脚,只有眼睁睁的看着林氏带着成绣离去。 由妨玉在旁边看着自家夫君眼睛发直的样子,心里跟泡在了醋缸里一样,酸溜溜的:“哟,人都走远了,就别在这儿当望夫石了,一脸深情给谁看呐。” 从前她也经常这样,陈默阳总是哄着她,由着她的性子。可这一回,陈默阳却一言不发,扭头直接从她身边直挺挺走过,看都没看一眼,向着柜台走去。 被忽视的由妨玉没反应过来,似乎是不相信一样。而后突然自嘲好笑,然后拎着裙子,大步走过来,到了陈默阳跟前,质问:“陈默阳你是什么意思?” 陈默阳充耳不闻,而是问乔二:“这里面的东西就是她们母女拿来的?” “是。” 得到肯定后,陈默阳伸手想要打开,却被人更快一步的抢了过去。 由妨玉举着这包袱,冷笑:“姓陈的,好呀你,我就知道你早晚都会有二心,果不其然吧。成亲这才几年,你就开始背着我找小。你忘了当初是怎么跪在我爹跟前,求着他把我许配给你了?你如今都忘得是一干二净了?” 乔二表示一点都不想听东家这些隐私,他拼命的锁着脖子,尽量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每回只要一吵架,她必然就会翻出从前的事来威胁。一两次惹人怜惜,次数多了,就叫人不甚厌烦。 陈默阳满脸疲惫:“我刚回来,很累,能不能先安静一会儿。” 家族之战已经开始拉响,他今后能一飞冲天还是彻底的被人踩在脚下,是个很重要的问题。这个时候,他真是身心疲惫,很怕再横生枝节了。 谁知道,由妨玉一看他这个样子,更加生气了:“好啊,你如今是话都懒得跟我说了是吗?果真是想要纳那小狐狸精进门?可是陈默阳,你自己好好的睁开你的狗眼吧。你不就是嫌弃我没子嗣吗,那起码也应该找个年纪相当的吧。那个小丫头片子,身子都没长开,只怕连葵水都未至,如何延绵子嗣?还是说,你打算母女一起收入囊中,好享齐人之福?” 陈默阳听她越说越不像话,也来了脾气:“你能不能闭上那张嘴!什么都不知道,就会添乱!” 由妨玉听他竟然吼自己,瞬间愣住了,而后更加气急败坏:“好啊,为了那个狐狸精,你如今都敢凶我了。她倘若真的进门,岂还有我的活路?好,好!” 她胸中好俗有一团大火燃烧,要将她彻底给撕碎了,现在急切的想要找点什么东西来发泄。慌乱之时,发现那东西还在手上,便直接上手:“我j今日便将这小狐狸精送的东西彻底的毁了,她赶进门,我也照样的毁!” 说罢,便听到咔嚓一下,随着她手的动作,布包彻底被撕开了。 与其同时,陈默阳眼睛猛地瞪圆,手比脑子的反应更快,直接一巴掌上去,扇的由妨玉跪坐在地,然后顾不得旁的,连忙去检查包袱里的东西。 好在包袱里面的东西还完好无损,而且这么一看,陈默阳的眼睛瞬间直了。 轻若无物的纱上,绣着一朵朵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牡丹,雍容华贵,个个逼真,好似能闻到那缕缕幽香,就在眼前。 陈默阳就好像发现了什么宝贝,沉浸在这宝物无法自拔,全然不顾,由妨玉挣扎着站了起来,扶着已经歪掉的步摇,指着他连哭带骂:“好你个姓陈的,你,你敢打我。咱们走着瞧!” 说罢,哭啼啼的便冲出了大门。 乔二一见此状,顿时哀怨:“掌柜的,少奶奶哭着跑了,肯定是回娘家了,您赶紧跟着还能把人给拦下来,否则的话,由大人怪罪下来,您又得挨罚了。” 陈默阳乃是陈家庶子,攀上这门亲事算是高攀了,因为岳丈,身为庶子却从家中分了一个收益极为不错的铺子。一来是他自己的能力,这二来,也跟岳丈少不了关系。 倘若知道他竟然打了由家的宝贝女儿,只怕不仅仅是由家,回去了,陈老爷那一关就过不去。 乔二是忠心,可陈默阳这一回却一反常态,握着那纱细细的看了一遍后,站起身来,将它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桌子上,笑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意外之喜 林氏拉着成绣气鼓鼓的走了出去,一直走了好远,都脚步飞快,默不作声。看得出,这个一向老实巴交的女人是真的动了怒火了。 成绣默不吭声,跟着娘身后老老实实的走着,一直到走出了杏林巷,踩着路口的石子上,没留神,脚下一歪差点没摔倒。 哎呀的一声,引得林氏扭头去看。这一看才发现女儿额前是汗,狼狈的站在一旁,右脚微微曲着。这才反应过来,不禁自责。 “娘。” 成绣轻轻的去拽她的衣袖,带着讨好:“您别生气了,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若是知道的话,我肯定不会接下这家活的。” 啥叫狐狸没抓着,还惹一身骚? 成绣表示,自己这回就是实力展示了。 活林氏辛辛苦苦的熬出来了,结果费力十来天,啥都没落下还白担了个狐狸精的名声。她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更重要的是,连累到娘,心底很是过意不去。 所以,才会乖巧老实,一副做错事情的模样。 林氏看她这个样子,心里又疼又气,疼她明明没错却还要这幅样子,气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的,连累女儿受委屈。 想到这儿,她蹲下身,握着成绣的脚踝:“来,给娘看看,崴着没?” 她动作轻柔,眼底都是心疼与自责,不住的埋怨自己:“我真是,跑什么跑。又不是做了亏心事,真是!” 成绣见她这样,知道林氏没生自己的气,便软软的叫了一声:“娘。我不疼,没有事的。” 林氏蹲着没有言语,过了会儿,成绣眼尖的看见地上有几滴水渍。 她连忙蹲下身,握着了林氏的手,一看,果真她已经是泪流满面。 “娘。”成绣有些慌了,记忆力,林氏很少会哭的。现在竟然当街泪流,心里指不定受了多大的委屈:“娘,您要是还生气,咱们现在回去,好好的骂她一顿。千万别憋在心里啊。” “孩子。” 林氏一把拉住她的手,默默的流泪摇头:“娘不是委屈,娘是觉得自己没本事。害的你也跟着被人瞧不起......” 说着,又开始流眼泪。 “娘。”成绣终于松了口气,她还真的怕林氏因为这件事生气,不是生气就好。连忙去劝:“那个少夫人明明是自己善妒,即便今日咱们不是绣娘,是另一个身份,她一样会挑刺的。您何必为了这种人叫zji伤心难过。好了,娘,您别再伤心了,再这样,女儿都要自责死了。都是我主动去拦下这个活,不然的话,也不会给娘找这么多麻烦.....” 说着说着,自己也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捂住了脸,可不时从指缝里却偷偷的去瞧林氏的反应。 果真,林氏一看女儿这样,立马就心疼了:“娘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这么懂事,一心为家里着想,娘怎么会不知道呢?说来说去,还是你爹,若非当初弄那么个烂摊子,怎么会撑这样?” 若是从前,林氏从前不会埋怨自家男人的,可是这回是真的受刺激了。 成绣在心中窃笑,觉得自家老爹还真是倒霉。不过她现在嘴上可不会说,好不容易林氏把心里的火给发出来了,她连忙讨好娘:“娘,上回爹带我去吃的馄饨可好吃了,我还一直想给您跟豆豆带回去一起吃呢。可惜这东西没法带,今儿女儿做东,请您去吃好不好?” 林氏毕竟是居家过日子惯了的,一听这个,立马忘了腮边还挂着眼泪,立马道:“花这个冤枉钱干啥,咱回去自己吃多好。” “哎呀,娘,就让女儿请一次嘛。”成绣拽着林氏的袖子撒娇:“去嘛,娘,就当是给女儿一个尽孝的机会了。再说,吃会了,咱们回去以后也能自己做了对不对?” 林氏被她哄的没办法,只好答应下来,母女俩准备高兴的去吃馄钝,却突然被面前一个行色匆匆而过的人给撞了一下肩膀。那人连忙停下,抱拳拱手的道歉,却听到成绣惊喜道:“蔡掌柜?” 原来,那人正是天香楼的蔡掌柜。 蔡掌柜一见是成绣,行色匆匆的神色立马换上了欢喜的笑容:“哎呀,丫头,是你啊。真是叫我好找,好找啊!” 成绣一听,不禁好奇:“蔡掌柜,您是有事找我?” “正是,你还记得那个泥螺吗?我按照你的办法,那泥螺才两日,便兜售一空。我去了集市两次,可都无人认识你们父女,今日恰好碰见,此乃天意。丫头,有没有信心,日后长期给我天香楼来供泥螺啊。” “真的?” 这个意外之喜,简直不亚于从天上掉馅饼。 要知道,天香楼好歹是个大酒楼,即便是做泥螺这样的生意,每个月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呢。 而且,泥螺这个东西,其实很好整。自家田地里的,起码够一个月的量是没问题。剩下的再进行养殖,泥螺又是一个繁衍及其快的物种,这么算起来,起码家里不用受穷了。 只是..... 成绣有些紧张:“我想问蔡掌柜,咱们之间,是口头约定,还是有什么合约?”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 要知道,这年头,最怕的就是人眼红。只要你稍微做个什么东西,做出点成就了,立马就会有人眼红跟风。然后形成恶性循环,最终受伤的还是菜农。要是没有一个合约的话,万一天香楼那天反悔,这边一池子的泥螺,可就全部打了水漂了。 蔡掌柜稍微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摸着自己的山羊胡,不住的点头:“好,好你个小丫头,年纪不大,心眼还挺多。对,做生意应当如此。来,你随我去天香楼,我正式起草一份文书与你。只要你保质保量的前提,我天香楼一年之内,都只用你一家。至于一年之后,则要看这道菜还时不时兴,如何?” 蔡掌柜说的条条在理,的确是没有任何的隐瞒。成绣略微沉吟后,直接点头,脆生应下:“好,蔡掌柜,这个合约,我签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真心假意 回去的路上,林氏拎着大包小包,看身旁同样大包小包面露欢喜的女儿,好几次都嘴唇蠕动,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下了。 成绣一点都没发现,跟天香楼这一桩生意,甚至冲淡了在布庄受到的屈辱了。 其实她若是知道后续由妨玉挨的那一巴掌,没准心底会冷笑,这种人,挨打也是活该。 可由妨玉却并不这么想。 陈默阳披着夜色回到老宅,还没来得及吃口茶润润嗓子,便见他爹身旁的小厮来唤,说是老爷有请他过去说话。 陈老爷向来注重养生,这么晚了,早就快要歇下了。这会儿来找自己,肯定是为白天的事。 只是这么一想,白天那绣品带来的喜悦瞬间冲淡许多,他颔首之后,换了双靴子,这才匆匆赶去。 陈家的宅院在镇上算是很大了。 陈老爷是陈家的第五个儿子,上面四个能干的兄长,分别把持着成家各种门路。留给他相对最不赚钱的布庄生意。而他又跟别嫡子庶子共六人,到了陈默阳这个庶子这里,可给他打理的,也只有这一个布庄了。 陈老爷出生大家,尽管已经落魄到了镇上偏居一隅,却还要拿出大家长的风范。每日吃多少,用多少,都要经过他的点头。对于身侧的女人,也是管理的很服帖。 陈默阳的姨娘是陈老爷年少时纳的,容貌上乘,,也颇有手腕,单看她能说服陈老爷为自家一个庶子向官家嫡女提亲,便可见一斑。 这会儿,柳姨娘正站在陈老爷身后,粉拳一下下的为他锤打着肩膀。见儿子进来,连忙努嘴皱眉,不住的用眼神示意。 母子连心,陈默阳心中明白,叫了声父亲后,见陈老爷嗓子吭坑两声。连忙去桌子上倒了热茶,然后毕恭毕敬的双手奉了上来。 谁想到,陈老爷头都没抬,依旧看着自己手里的书,只是半天,一页都没有翻。 柳姨娘知道这是生了气,又跟儿子使眼色,陈默阳便一直长跪不起,双手依旧恭敬,半天都不见动弹。 柳姨娘也开始有些心疼儿子了,可是知道陈老爷素来的为人,倘若自己不求请还好,一求情,他觉得没面子,只怕更加要折腾儿子,索性就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陈老爷才跟反应过来似的,将书扣放在桌上:“柳儿,怎么也不看差?” 肯说话就好。 柳姨娘轻笑:“老爷肩膀酸疼,柳儿也不敢停手啊。可还是四公子通透,才听到赶紧就去奉茶过来了,估摸这会儿也不烫了,老爷正好用一口。” “哼哼。”陈老爷阴阳怪气:“我可不敢用,你儿子多出息啊,官家小姐都敢动手。万一我哪儿也说错话了,一下子就该砸我脸上 了。” 这才是步入正题了。 陈默阳一听,连忙俯首,恭敬道:“无论何时,父亲都是引领我前进的标杆,在我心中,父亲的形象犹如圣君,儿子这辈子能受您的点拨一二,已是无穷手艺。您若是那么说,可真是折煞我了,还不如要了我的命呢。”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被拍美的陈老爷,终于心里不那么生气了,哼了一声,看着他:“蠢小子,现在不是挺会说话的?怎么到了你媳妇那儿就不行了?我告诉你,你知道今日 你岳丈找我去,说的话,把我的老脸都快给臊光了。” 陈老爷拍着自己那张老树皮一样的脸,陈默阳低头,半晌,才道:“都是儿子的错,等她回来,我叫她来给您赔不是。” “算了,算了。”陈老爷挥手,不耐的很:“我还想多活两天,她愿意干嘛就干嘛去,少在我跟前慌。我一看见她,就想起她那个爹。真不是个东西。” 陈老爷训斥完儿子后,觉得累了,便叫柳姨娘先送他出去,自己好快些上床躺着。 柳姨娘称是,跟着儿子出去后,才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行事一向沉稳有数,我是放心的。可是今天怎么这么沉不住气,竟然打了她。你要知道你那个岳丈,岂是好惹的?当即便将你爹叫过去训斥一番,你爹这个脾气,没有翻脸已经算是不错了。” 听了柳姨娘的话,陈默阳心中对由妨玉更是厌恶。 只是他不打算叫姨娘操心:“姨娘放心,这件事我省的。的确是儿子一时失手,一会儿便去岳长家好好哄哄,叫她回来跟爹赔不是。” “算了。”柳姨娘摆手:“你那个媳妇儿,哪里是肯低头的样子。哎,我现在都时长后悔,真不知道当初娶他到底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你都这个岁数了,却连个后都没有.....” 一般聊到最后,都会进入这个话题。 陈默阳知道姨娘的担心:“姨娘放心,我们都还年轻,子嗣的事情,也不着急。何况都请郎中看过,的确没有任何的问题。只是时间早晚,亦或者,缘分未到吧。” 柳姨娘见他这么说,也没法再强辩下去,交代了几句之后,这才离去。 陈默阳望着姨娘远去的背影,面无表情。好一会儿,才通知乔二:“备马。” 乔二连忙问:“是去接少奶奶回来吗?” 陈默阳点头,过了会儿,似乎想起什么一样,叮嘱:“你先去银楼,选支好看的簪子,一并给我带上。” 乔二点头,一溜烟小跑的去准备了。 人都走后,花园中便只剩下了陈默阳一人。 这些年来,只要是由妨玉一发脾气,他便是连哄带讨好,一直逗到她高兴为止。 这其中,到底还有多少真心,亦或者是纯粹的为了利益,他已经分不清楚。只是现在的他,没有任何的资本去对由妨玉说不。他还要靠这个官家嫡女的夫人为自己正在陈老爷心中的位置,在几个庶弟嫡兄中厮杀。 他突然想起了小时候,柳姨娘时常说的一句话。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至此,陈默阳紧了紧拳头,披着月色,快步前行。一路出了侧门,跨上大马,向着城西的方向奔驰而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怒火中烧 成绣回到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成贵之后,一家子坐着盘算了下,顿时欣喜不已。 毕竟一开始这个换地,的确让成贵的心中不大舒服。拿自家上好的两亩地换成这个都是淤泥的荒地,无论是谁心中都会不痛快的。 因为这个,成贵还被村子里几个义愤填膺的长辈拉住,问是不是被五婶给胁迫的。他是有苦说不出,毕竟是自家女儿非要换的。只有苦笑摆手,就此作罢。 而现在,这满是淤泥里的地里,居然也能挖出宝来? 成贵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不过,他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对了,绣儿,咱们换地,那边的芝麻,跟五婶说好了,一家一半,那这个泥螺......” 也不是成贵烂好人,毕竟当初换地,都是商量好的协议。不能说自家地里的芝麻原封不动的要分走一半。而五婶家的泥螺,就一点都不给人家好处,实在也说不过去。 “放心吧爹。”成绣胸有成竹:“一会儿吃罢饭了,我就去找五婶。” 成绣带回来的除了吃的之外,还有几斤的肉和白面。林氏早早的去后院的地里揪了两把小葱,摘干净洗了之后,把肉剁成泥,又把小葱切末,混了姜末等进去,捏了点盐巴,便开始和面擀皮。 成绣跟着一旁打下手,如今后院里已经有些菜陆续的露出苗头了,翠翠嫩嫩的莴苣,只摘了最外面的几片叶子,洗干净后撕成小片。捏点盐巴,用勺子蒯了猪油,再淋上点香醋,别提多美味了。 成绣望着那一罐子的猪油,跟林氏俩面面相窥,然后,母女俩不约而同的都笑了。 还是林氏先开口:“这猪油就拿出来吃吧,想想从前用它擦手,真是怪心疼的。如今拿出来吃到肚子里头,感觉也没那么心疼了。” 成绣脆生生的哎了一声,心头的重担也猛然一松。 前世家里的日子过的太苦,实非她所愿,如今他们终于甩掉包袱,可以过自己小日子了。在潜移默化之下,成贵跟林氏也开始一点点的接受起来。 为了这个好兆头,成绣做饭都格外的用心。 馄钝皮这个东西,从前没有做过。但是林氏跟成绣都手巧,母女俩尝试了一会儿,就擀出来又薄又亮的皮,用筷子挑了一点馅料上去,团成一团后,放在一旁。 如此一会儿,便做出了百十来个这么的小团子了。 锅里的水也已经沸了,成绣连忙抓起馄钝就下了进去。几番滚后,用珠爬犁把馄钝都给打捞起来,放在大碗里。看着一个个白乎乎胖滚滚的馄钝在碗里漂浮,心里别提多美了。 尽管已经在镇上吃过,可是外面的料哪有自家的香啊,成绣没忍住,又吃了一大碗,直到感觉到肚子已经撑的快要坐不住了,这才作罢。 吃过饭,她顺着天边还有些微亮,便去了五婶家。 两家的房子原本就一个在顶东头,一个在最西边。从这里过去,几乎要穿过整个的村子了。 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一路也正是晚饭的时候,许多人扛着锄头陆陆续续的往家走,瞧见是成贵的女儿,都纷纷打招呼,成绣也一改常态,跟着挥手,倒弄的对面的人好像有些吃惊似的。 也难怪了,前世她性子唯唯诺诺,胆小怕事,都不敢抬头看人。如今的她却犹如脱胎换骨,整个人挺着胸脯。加上最近一段时间养的瘦弱的身子也稍微丰腴了些,瞧着跟换了个人似的。 约么走了一盏茶的时候,成绣觉得手上的糕点有些压手——那绳子系的紧,勒的怪疼的。她放下糕点,甩甩手打算松口气再拎。却没想到,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大力,她没有提防,整个人重心不稳,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不打紧,膝盖处顿时火辣辣的疼。成绣不禁捂着膝盖,愤怒的转过头,一看眼前人,却是比她还要愤怒的玉芬。 “你推我做什么?”成绣生气,玉芬方才那一下的劲儿,加上现在脸上的神色,必然不是无意的。 “哼,推的就是你。”玉芬满脸横肉嘟着,却明显看着比从前消瘦了一些。以往那双被肥肉挤的眯成缝的双眼,如今也有些轮廓了。此刻满是凶光,甚至,还有些委屈。 委屈? 成绣不禁好笑,然而她对于这个堂姐实在是一点好感都没有。若是没有听错的话,当初她被栓子推下西柳河的时候,这个玉芬就站在旁边,却一句话都没说。 而且,在前世的记忆里,这个玉芬表姐,可没少欺负她。 所以成绣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那点好笑瞬间就变成了不屑:“玉芬,我走路走的好好的,你过来推我。你到底存的什么心思?是想要吵架吗?” 玉芬自幼也是被娘给宠大的,家里面唯一敢跟她横着来的就是栓子。可她却不是食物链的最底层,毕竟,还有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堂妹呢。 可没有想到,几乎是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 现实这个堂妹,再也不服管教。然后爹死了,栓子也被撵走了。 说实话,爹死不死的,玉芬一点都不难过,在她十五年的记忆里,这个爹就跟废物一样,也没怎么疼爱过她。 赶走栓子,她却是高兴的,从此家里终于没有人再欺压在她的头上了。她终于可以体验一把横着走的感觉了。 可谁成想,栓子是走了,可是这个被欺压的小姑娘,也走了。 玉芬现在真是苦不堪言,每天娘要一大家子做饭,她还经常要被奶使唤的去喂鸡割草。上回就是不愿意洗衣裳,便被臭骂一顿,委屈的她一天都没吃下饭。最后还是娘悄悄的摸黑给她端了一碗卧着两个荷包蛋的面,这才抽抽噎噎的都吃了个精 光。 她思来想去,这一切原本都应该是成绣干的活才对。若不是她吵着分家,怎么会现在都落到自己身上? 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偏生这个时候,奶又说家里的牛都没草吃了还没点眼里劲儿,晚饭都不叫她吃就撵来割草了。 心中本就生气,却一眼就瞧见了始作俑者,这便如同火上浇油,哪里还有半分的理智?(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友人相助 越想越气,她觉得自己方才那一下子好像太轻了,不足以泄怨气。 玉芬举着镰刀,一步步逼近,成绣身上的冷汗顿时下来了。 单打独斗,她都不是人高马大玉芬的对手,更何况对方手里还有凶器,她在想。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堂姐,还是说成家人都有持凶杀人的嗜好? “玉芬,堂姐,你先冷静一下,有什么话慢慢说。” 她一面安抚着玉芬,一面努力的想要站起来。无奈方才那一下子摔的太狠,除了膝盖剧烈的疼之外,好像脚踝还扭着了。 然而现在也不能坐以待毙,她一面安慰,一面警惕的用手瞧瞧的挪着身子。同时眼睛不住的乱瞟,去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可以防身顺便能跟镰刀抗衡的东西。 很可惜,这一片都是草地,除了碧油油的青草外,再没有其余东西了。 玉芬还在一步步向前,眼睛里面冒着怒火。成绣浑身冷汗都要下来了,莫非重生一世,今日便要憋屈的交代在了这儿? 眼看玉芬越逼越近,近到成绣能清楚的看到,那镰刀刃上,还有割青草留下了绿色青汁粹在上头,发出妖异的光泽。 就在这迁就一发之际,突然,从背后扑来一个人,彻底的把玉芬压在了地上。同时,双手使劲儿把镰刀给抢了过去,顺手扔到了一边。 看清楚来人,成绣欣喜万分:“小山!” 来的正是小山。 小山年纪虽然不大,可是常年跟着爹下地干活,一身肉十分结实有力,这会儿把玉芬死死的压在身下,直到确定她不能再起来害人,才抬头回答成绣。 “绣绣姐,我刚跟爹收工回家,远远瞧见你好像在这儿,就过来看看。没想到还是来迟了......” 少年爱慕,对于这个一直帮助自己的大姐姐,小山向来是敬重加一些微妙的小心思。如今见成绣居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伤害,不禁懊恼的紧,想着自己若是能跑的更快一些就更好了。 “哪里的话,多亏你了小山,否则,我真是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家了。” 一听成绣这么说,小山更难过了,腿上更用力,压得玉芬不能动弹。同时提起拳头,狠狠的对着她的背猛楔两圈,双目愤恨:“绣绣姐到底怎么你们了,之前欺负她压榨她,现在人家都躲的你们远远的了,你们还不消停。简直太欺负人了!” 玉芬被压的都喘不过气了,憋着声音:“你,你,你放开,我。” “放开你,好叫你再害人吗?”小山冷笑后,抬头去看成绣,真诚建议:“绣绣姐,像这样的人,就应该拎去里正那儿,问问他们该怎么办?” 才刚出了栓子的事,大家对于成家人心中更是敏 感的紧呢。玉芬用脚后跟都知道,自己若是当真被拎过去会怎么样。 于是,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玉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们,你们也太欺负人了,都欺负我,一个个的都欺负我。” 成绣一听,简直是被气笑了。 从前在成家的时候,玉芬处处刁难,跟那个成栓子简直就是一丘之貉。现在好了,好不好的把自己给推到,还恶人先告状起来。 “玉芬,你还要不要脸了?” 对于这种恶人,成绣向来是不会嘴下留情的。 “好端端的,推我的人是你。还要拿镰刀过来,我还没哭呢,你哪里的脸哭?” 玉芬抽抽噎噎的抬眼看她,只可惜她一动,就被小山再次恶狠狠的压倒,啃了一嘴的青草。 “小山,松开她,让她说。” 小山有些犹豫,不过对于成绣的话,他还是听得。于是,站起来走到旁边,捡起那把镰刀递给成绣,叮嘱道:“绣绣姐,你还是拿着这个防身吧。” 虽然自己在这里玉芬不会玩出什么花样,但是他也不想绣绣姐再受一点伤害了。 成绣感激的接过了镰刀,再看玉芬,双目讥讽:“说吧,你为什么推我。” 没有了小山的钳制,玉芬觉得背上猛地一轻松。她费劲的爬起来,身子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瞧见自己身上满是青草汁液和泥土,一想起晚上又要自己洗衣裳,不禁悲从中来,哭的更大声了。 成绣被她哭的心烦,吓唬道:“行了,你若是不说话,索性还把你的嘴堵起来吧,省的聒噪。” 小山心领神会,当真摩拳擦掌过去:“说不说,不说就叫你再多吃点草。” 方才那一下子,除了门牙磕的疼之外,嘴巴里现在还有一股难闻的草味。玉芬简直是怕了,步步倒退:“不不不,我不吃了,我说,我说。” “说吧。” 成绣原本还以为,玉芬要将自己编排的多么十恶不赦,结果等玉芬抽抽噎噎说完所有的话之后,她都愣住了。 “就这些?” 玉芬委屈的很:“就这些还不够吗?成绣,若不是你执意要走,我的日子能过的这么委屈?” 成绣见过不要脸的,可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成玉芬简直就是把不要脸当资本了,竟然还活出了优越感。 只是,这回没轮到她骂人,有人便先忍不住了。 “行啊,一直都知道你们家里奇葩,没想到这么奇葩。” 小山方才在旁边听玉芬说的话,结果是越听越气,越听越心疼。 他亲爱的绣绣姐,从前竟然过的那么苦。明明都是孙女,可是却被当牛做马。不,甚至还不如牛马。农户家里若是有牛的,对老牛简直是自己的命一样的看重。可是绣绣姐呢,被他们各种的奴役,如今好不容易脱身了,还要被他们埋怨不该走。 “绣绣姐难道不是成家的孩子?一样的孙女,比你年纪还要小。按理说你是姐姐,应当多照应妹妹。你没有做到也就算了,居然还欺负她。成玉芬,瞧瞧你现在这幅样子,还有脸过来欺负人?我若是绣绣姐,我早就打的你满地找牙了,信不信?” 小山气的恨不得再给她两拳,好替成绣过去的委屈报仇。(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羞涩少年 到最后,还是成绣阻止了小山的冲动。 她望着玉芬,似笑非笑:“玉芬,我想问你。我是你家买来的丫鬟吗?” 玉芬还在哭,脑子也跟浆糊似的不清楚,更不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一面是胆怯小山真的要过来揍自己,一面是为自己的委屈不公。抽抽噎噎,就是不肯开口。 成绣又道:“那我再问你,我爹或者我娘,是你家买来的下人?” 玉芬这下似乎有些明白了,抽泣的声音也小了许多。似乎是猜到成绣接下来要说的话,只是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 “你看。”成绣双手一摊:“我爹娘不是你家买来的下人,我也不是,怎么你就认为,你家里的活,都应该是我来干呢?” 眼睛里,是毫不遮掩的讥讽。 “可是,可是。”玉芬嘟囔半天:“当初分家,奶是分给你们的,这活,也应该由你们来干啊。” 这话说的没错,成老太的确表示分家跟着的是长子,只是..... “奶是跟着我们,可是当初分家时候,是按照房子分的。而且奶自己要住到那边,两处都是她的儿女,我们也没法左右。更何况,现在叫奶过来住,你先问问你娘跟三婶,他们能同意吗?” 成绣这话里有话,只可惜,玉芬没听明白。 “有啥不愿意的,你若是同意了叫奶过去。我现在就跟我娘说,伺候了这么久,也该轮到你们家了吧。” “好。”成绣挑眉:“只要她们愿意,我举双手欢迎。” 两姐妹话说到这儿,玉芬还站在那不走,哼哧半天,指着她手里的镰刀:“你,你把那个扔给我。” 成绣这才发现,难怪手里沉甸甸的,原来是镰刀还在手中啊。 不过,她突然来了恶趣味,伸手冲着她挥了挥:“过来拿啊。” 玉芬原本就怂,方才那一鼓作气早就被这又是嘴啃泥又是调侃讽刺弄的烟消云散了,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小山。 “我,我不去。” 她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你要是砍伤我怎么办?” “我吗?” 成绣望着手里的镰刀,咂摸着这句话,突然就笑了。 “你可千万别紧张,我跟你和成栓子可不一样,我还有脑子,有理智,不会干出这么蠢的事的。” 说罢,她挥了挥镰刀:“小山,去,给她吧。” 小山接过镰刀,大步向成绣走去,凶神恶煞的模样仿佛要砍人似的。若非还担心着镰刀那不回去要挨骂,玉芬险些要抱头鼠窜了。 “拿去!” 小山满脸厌恶,警告她:“往后若是再叫我瞧见你对绣绣姐有一点威胁,小心我不顾你是女人了哦!” 玉芬接过镰刀,妈呀一声,撒丫子就跑了。背上的箩筐不知道什么时候歪斜都不清楚,青草随着脚步洒了一路。 姐妹俩还是第一次斗法,没想到玉芬简直还不如个纸老虎。成绣想起自己上辈子受的罪,不知怎的,突然就笑出了声。 小山不明所以,也跟着嘿嘿一笑。 听到小山笑,成绣才想起来这个人,连忙道谢:“小山,今天多亏你了,否则的话,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呢。” “绣绣姐快别这么说了,不过往后你真的要小心一点,这家人.....” 原本是顺口要说的话,可吐出一半才想起来,成绣也是这家人里的一员,顿时尴尬的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 还是成绣体贴,顺理成章的接过去那半截话:“这家人本来就不正常,我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 她本意是安慰,可是小山听着,更尴尬了。 谁料,成绣又接着来了一句:“所以我爹和我,大概真的不是成家人吧。我怀疑,是不是我爷年轻时在外头惹的什么风流债,要不然,就是彻底的抱错了。” 她调皮的炸了眨眼,细长眼尾仿佛缀着天边最亮的星辰,把小山看的,晃的心神顿时失了一拍。 “小山,小山?” 连着叫了两声,小山这才回过神来,哦了几声,成绣倒是也没起疑,继续表达自己的谢意。 被心目中喜欢的女孩子这般对待,小山只觉得自己好似是一只烧热的大暖壶,里面沸的都快要开了。只能连连摆手,可怜一少年,脸烫的都能烙饼了,就是不敢抬起来。 成绣没想到素来黑脸的小男孩竟然这么的害羞,也就不再捉弄他。眼看天也不早了,在这儿耽搁的时日也有些多。成绣准备起身,还是走一趟五婶家。 谁料,才刚起来,便感觉右边膝盖处传来钻心的疼痛,哎哟一声,差点没再度摔倒。 那方才还在一旁垂头傻乐的少年,这么一会儿仿佛会瞬间转移一样,猛地抱住了成绣的胳膊,顺利的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视线在膝盖处看了好一会儿,确定无碍才松了口气。 “绣绣姐,你的腿约么是伤着筋骨了,要不,我背您回去吧。” “不不不。”成绣连连拒绝:“没事的,我稍微歇歇就好。” 被心爱的姐姐拒绝,小山心里别提多难受了,顿时跟从荡秋千似的,从最高点一下子坠入了谷底。 绣绣姐是嫌弃我吗?难道我身上有味了?是了,下干了一下午,浑身都被汗给浸湿了又被风吹干。可绣绣姐身上却是香香的,自然不愿意沾上我这股难闻的味道。 一时间,少年心思百转千回,都快要在心中上演一出折子戏了。 最后,还是成绣的一句话,叫他瞬间多云转晴。 “小山,你扶着我走吧。” 扶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绣绣姐不直接让自己背着,可是扶着也很好。一想到可以一直接触着这柔 软的胳膊,鼻尖是芳香的味道,小山就觉得,自己成为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小山沉浸在幸福中无法自拔,这边,玉芬急不可耐的告诉了娘这个消息。 画一说出来,成二婶就忍不住瞪大了双眼,仿佛看白痴一样看着她:“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她不是没听清,是不敢听清。这个蠢丫头,瞧瞧,她都说了些什么?(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咕咕噜噜 “娘,我求求你了。”玉芬都快要哭出来了:“就把奶给送走吧,你看,当初分家她明明跟着的是大伯他们。原先说房子不够住吧,可是现在,大伯他们跟五婶换了房子之后,足足有五间呢,怎么都够了吧。您就让她走吧,再住下去,你就看不到你女儿了。” 成二婶被她哭的心烦,忍不住拍了一下手背:“哭什么苦,好端端的,成日里哭。素日 你那股子泼辣劲儿都哪儿去了?” “没有!”玉芬抽抽噎噎,顺便说出了今日被羞辱的事,只不过,她刻意的掩饰掉了前半部分,只留下后面小山和成绣的表现。为了引起共情,甚至夸张了不止十倍。 成二婶虽然听得义愤填膺,甚至跟着玉芬狠狠的骂了成绣几句,可是关系到正经上面,还是沉默了。 母女多年,玉芬怎么会看不懂她的表情,顿时失望之极,一屁股坐到地上:“娘,难道你就不管你女儿了吗?娘啊,你要是再让我在这个家伺候下去,我就真的要被奶给折磨死啦!” 她嗓门原本就大,说话又一点都不注意,成二婶吓的赶紧挥手,不让她再说下去。 “小祖宗啊。”成二婶压低了声音,急的都快要跳脚了:“你以为你娘愿意吗?没办法,咱们家的银子,可都握在你奶手中呢。把她送走,你喝西北风去?好了,不就是叫你洗碗洗衣裳,明儿开始,我多干点,好不好?” “不好不好!”玉芬直跺脚:“娘,奶她就是不喜欢我,就是看我不顺眼。她恨你要告官,更恨因为爹栓子才被撵走,现在就是在折磨我呢。” 一说起这个,成二婶心中也满是恨:“他杀了你爹,还不许我哭几句了?” 一想起那个老太太的护犊子模样,成二婶就忍不住心灰意冷,加上女儿不住的哭闹,她也开始动了心思。 那老太太虽说手里握着银钱,可是太鸡贼,防自己防的死死的。如今这个家里,她唯一信任的人,只有那个寡脸的女人而已。 一想起前几日托人去办的事,她就有些活络了。 玉芬还在旁边哭,成二婶拍了拍女儿的胳膊:“玉芬,你先起来。” 玉芬不依不饶的,还在那一个劲儿的哭,终于把成二婶给哭烦了,忍不住拽她胳膊,嚷嚷:“哭什么哭,成日里就会哭。吃的比谁都多,啥活不会干。你委屈个啥,你说你委屈个啥?要是真这么委屈,看看外头有啥能不委屈的,赶紧走!” 玉芬从小虽说没有栓子那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成二婶也是宠的跟眼珠子似的。啥时候说过一句重话?今儿冷不出的这样,闹的她傻了,连哭都不会了。只呆呆的望着成二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其实吼完成二婶就后悔了,瞧着女儿还红肿的眼睛,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软了口吻:“玉芬啊,你说娘怎么能不为你着想呢?只是你这个性子啊,多少要改改了,要做大事,就要先学会忍耐。不忍怎么行?” 玉芬想问是啥大事,可是一想到娘方才那个凶神恶煞的画面,就啥也不敢说了。 玉芬不闹了,成二婶的耳边终于清净了,想想那件事,办的也应该差不多了才对。若是顺利的话,再来一件,也未尝不可啊。 想到这儿,成二婶的眼底露出一个满是戾气的笑容。 却说林氏正在屋子里面收拾着——豆豆刚睡下,孩子玩了一天,这衣裳裤子都脏的不成样子了。她把衣服泡上后,又收了干净的衣裳进来检查,看看哪里有破洞好补上。这时,听见外面有人在叫门。 “娘,娘。” 她侧耳一听,正是成绣。 连忙站起来,放下手中的东西便出去开门,这一出去不打紧,瞧见女儿歪斜的靠在小山身上,面色有些苍白,不禁吓了一跳:“绣绣,你这是怎么了?” 说着,便去扶女儿。 成绣摆手:“娘,您先去给小山倒碗热水,再弄点吃的。方才小山一路把我背回来的,累坏了。” 若是从前,这吃食拿也就拿了,可小山这会儿情窦初开,一路上又背着少女馨香温 软的身子,脸早已经涨得通红。连连摆手:“不用了婶子,我,我不渴也不饿。” 仿佛是为了打脸,这话才刚出,从小山的肚子里面就传来咕噜了一声巨响。 “快别客气了。这个点你遇到绣绣,八成是刚从地里回来,都还没来得及回家吃饭吧。晚上婶子包的肉馄钝,我这就去下,你好好歇歇,一会儿直接开吃。” 交代过后便匆匆去煮混沌,只留下两人站在院子里。 过了好一会儿,成绣见伙房传来动静,才小声提醒:“方才我交代的,你都记住了?” 小山点头,但是却不能理解:“秀秀姐,这事为啥,就不能让贵叔和婶子知道啊。” &你觉得,知道了有什么用吗?” 成绣对于自己的处境,再了解不过了。 成贵的确是个好爹,可更是个好儿子。前番几次是成老太做的太过火了,让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终于忍不住的爆发了。 可爆发之后呢,他还是那个大孝子。 旁的不说,就是这搬家修葺房子。明明一家子住不了多少。可是在收拾阳光最好那一间的时候,还自言自语说了好几遍,若是成老太来了定然喜欢。只不过看到妻女没有人附和,这才讪讪的不再提。 之前的几件事,她是积攒的一触即发,就是为了叫成贵有下定决心分家的准备。可若是说多了,成贵逐渐就会怀疑真实性,毕竟不能成家所有人都是奇葩吧。 虽然成绣很想告诉他,还真就是这样。 不能告诉成贵,自然更不能告诉林氏。成绣对于父母之间感情还是很满意的,她也不想因为这个再叫女儿担忧,以及跟父亲之间矛盾加深。 诸如此类,这个不是秘密的小秘密,自然要请小山来饱受了。 而作为饱受秘密的小山本人,则是激动道心脏都快要从腔子里蹦出来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明察秋毫 乡下能吃肉的机会不多,何况林氏的手艺原本就好,又舍得放肉放油。小山一口气吃了三大碗,撑得肚儿圆,可嘴巴依旧馋的厉害。瞧瞧的揉了揉肚子,赤着脸摇头怎么也不肯在吃了。 林氏问清楚了缘由之后,得知原来是女儿不小心摔了一跤恰好被小山看到。连忙让成贵过来看看骨头,得知没有摔坏这颗心才放下,恰好水开了,她赶紧去装水,屋子里面便只剩下了成绣和小山两人。 “小山,谢谢你。” 小山被弄得面红耳赤:“绣绣姐你谢啥啊,往后,往后要是再有啥事,你直接言语就是。” 成绣正要说这个事呢,便将想要继续请小山挖泥螺的事顺口提了出来。 “这回,我要的量多,咱们模式也改一下。” 小山不明所以,傻乎乎的看着成绣,等着她说下去。 “我每天呢,雇你们来挖,这一筐按照五个铜板给价,另外还管一顿午饭,你看行不?” 庄稼汉的孩子,没有那么娇气。从光屁股开始就在地里长大,这挖泥螺对他们来说就是个游戏。没听说过,做游戏还能赚钱的。 若是从前,小山肯定会答应。可是如今,他心里满当当的装着都是成绣,自然不愿意叫她吃亏。 “绣绣姐,虽然我不知道你挖这泥螺有啥用处。不过都是乡里乡亲的,说钱就太见外了,每天能管一顿饭,对二牛他们来说就很知足了。” 他想说的是,吃饭的时候,还能多看亲爱的绣绣姐一眼,别提多美了。 “小山,谈钱不伤感情。我请你们来是做事的,就该给予相应的劳动报酬。这件事你去问问二牛,他们若是同意,从明天开始就这么算。你看行吗?” 别看小山外表敦实,可内在却很柔 软,成绣一强势,他就软了。 “秀秀姐,这事不用额外说了,他们原本能换两块儿贴饼子,就很高兴了。现在知道能拿钱,肯定更乐意的。” 成绣也知道眼前这个半大孩子是很有主意的,他说行的话,那必然就可以。于是,点了点头,敲定下来:“那好,这件事就得麻烦你了。我现在腿脚不方便,可能没法总去陪你们。日头大,最好是上午干活,干完了,晌午就来家里吃饭吧。” 小山都没留意前面说了什么,只听到了最后一句。 晌午就来家里吃饭吧。 这么说,每天中午都能瞧见绣绣姐了? 他心里迅速的盘算开了。 晌午吃完饭之后,还可以帮忙劈劈柴,压压水,屋子例外的活他都能干。虽然可能没法时时刻刻的看见绣绣姐,可只要一想到她跟自己同在一片屋子下,心里就跟吃了白糖似的,美滋滋的。 小山越想越高兴,整个人就开始咧嘴傻呵呵的乐了起来。 成绣坐在炕上,见他嘴巴都快要咧到耳后根了,以为他是因为这铜板和午饭而开心。心中暗想着,等日后这泥螺生日稳定一些了,尽量多弄点肉给这几个小伙子吃。 两人虽然年纪不大,可毕竟也是孤男寡女的,不方便多待。何况小山自救她以后也没回家,家里人都不知道呢。这会儿,也该是走了。 小山自然是恋恋不舍,可眼下也不是时候,只有告别了成绣,又去院子里头跟林氏打了招呼,这才离去。 他走后,成绣靠在墙上,慢慢的伸直了腿,百感交集。 重生后,原本她是真的想要报复这家奇葩的。 她们因为几个银钱,害了她的一生。而后又因为保全自己,要谋害她的性命。更是将爹娘都拉下水,为他们当牛做马。 那会儿,她是真的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方才能解恨。 可今晚玉芬的所作所为让她明白,一切都不重要了。 成家早已经烂到根上了,只不过以前成贵两口子一直在为他们负重前行。如今,他们一撒手,成家那堆烂摊子,自己就支撑不住了。 她不动手,因为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她会冷眼旁观,看着成家是怎么样,一点点的倒塌。看着当初那些陷害她的,欺负她的人,是怎么一步步的显露原型,晚年悲惨。 正想着,门突然开了,成绣定睛一瞧,是林氏端着一碗水走了进来。 “小山怎么走了?我还说他冲一碗糖水喝呢。” 乡下人,鲜少会买这种昂贵的绵白糖,成绣如今手里有了点进项,也不愿意亏着爹娘。 放下了碗,林氏坐到女儿的腿边,看着她右腿不自然的弯曲,目中满是心疼:“你现在是能耐了,受了欺负也不说,还连同外人一起来欺骗你娘。怎么?娘在你心中,就这么的不可信?” 成绣瞠目结舌,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娘,您真是太厉害了,您怎么知道的?” “还能咋知道?”林氏横了她一眼,毫不留情的戳破:“你是我肚子里头爬出来的,为人怎样,我还不知道?你一向谨慎仔细,别提还拎着那么些东西,就算是真的摔跤,也会下意识的保护好它们。结果我瞧那纸包都破了,证明当时事发突然,你都没回过神。也就是你爹那样的木头,被你三两句就哄骗过去了。” “我滴个乖乖啊。”成绣眼睛都直了,佩服的五体投地:“娘,您在家里可真是屈才了,应该去当捕快啊,就您这一手,谁能架得住啊,肯定捉拿犯人起来,一捉一个准。” “去你的。”林氏板着脸,可眼睛里的笑意却透露了她的好心情:“就会拿你娘开涮是不是?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成绣见实在是瞒不过,只有将玉芬那件事说了出来。 只不过,她也想娘心底太难受,轻描淡写,特别是抹掉了镰刀一事。 可饶是如此,也听得林后怕不已。 “绣儿,你答应娘,往后不管是啥事,都要远离那家人。不,最好走路都要离的远远的,娘真的怕,娘到现在一闭眼还是你二叔满身鲜血的样子呢。谁知道,会不会再出一个栓子出来啊!”(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脸红的少年 成绣的泥螺生意算是正式拉开帷幕了。 一大早,小山就带着另外三个小伙伴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因为自家生意,成贵也卷起裤腿下了淤泥里,跟四个小伙子比着娃,偶尔还能抓到几只泥鳅和黄鳝,一并也没放过,统统的都放到了腰间的小竹篓子里头。 林氏中途去送了一次水,招呼大家上来喝水,看着几个人满脸的泥巴,忍俊不禁笑了。结果豆豆见了玩心大起,也要跟着哥哥们下地。林氏一开始还不依,架不住成贵劝,小山在一旁打边鼓,只好答应。 看了一会儿,见豆豆的确是没有给大家添乱,这才放心的回去做起饭菜。 回到家,发现成绣已经坐在院子里头的石凳上,正在摘韭菜。 “咋不好好在屋里头躺着,出来干啥。”林氏连忙过去,见女儿嘴唇有些干,倒了一碗水端过来,见成绣喝了一半,才放心的继续唠叨:“你啊,就是闲不住。仔细这腿回头再落下毛病,就有你哭的时候了。” 这会儿的天,坐在太阳下晒了会儿,已经有些隐隐发汗了。成绣擦了一把额前的汗珠儿,抬头笑道:“娘,我又不是纸糊的娃娃,在屋子里头都快闷的长毛了。再说,往后来家里吃晌午饭的人不是多嘛。我也想帮您负担分担,不能总叫您累着。” “你这说的是啥话。”林氏也拿了一把豆角在摘:“你娘现在跟从前比,不知道多清闲,做几个人的饭是啥。娘从前总在外头,也没好好管过你跟豆豆。现在啊,就当时弥补吧,给你们做一辈子的饭菜,娘都乐意。” 嫩嫩的豆角,一掰就断,不一会儿,就装了半盆了。 成绣偷笑,她发现,林氏现在是越来越爱表达了。从一个闷不吭声的锯嘴葫芦到如今时刻都在彰显爱意的娘亲,她心里别提多美了。 母女俩说着话,摘着菜,没多一会儿就弄的差不多了。只是主食吃什么,两人发生点分歧。 林氏主张是第一回来吃饭,干脆把白面都和了,给他们擀面条吃。而成绣则说还是用玉米面豆面添点白面进去做贴饼子。 林氏有些犹豫了:“绣儿,这就算去人家帮工,也得做得好的呢。何况家里又不是没有,就弄白面吧,别再叫人说咱。” “娘,您这可说错了。”成绣解释:“第一,他们不是来帮工的,我许了工钱,可是一点都不比一个成年的庄稼汉少。这第二,这挖泥螺也不是个一时半会儿就能弄完的。您一开始给这么高的标准,往后呢?咱顿顿白面跟肉供着,万一跌点,人家心里就该不舒服了。人都是这样,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在别院的那段日子,让她学到了许多,很多浅显的道理,却受益一生。 什么斗米恩升米仇,这些简直太多了,成绣有自己做人的良心底线,可是也有自己的准则,滥好心这种事,从古至今,都没有一个是好下场的。 “再有。”她又列出一条:“他们在家里,日子好一些就是杂粮窝头,差点啃野菜都有。咱们把他们胃口给养刁了,以后咋办?” 见林氏眼巴巴看着自己,成绣这才发现自己说话有些严肃了,连忙一改从前,换上小女儿撒娇的样子,依偎在她怀里:“娘,我是说,咱们可以循序渐进,别一下子给太多了,好不好?” 林氏方才被闺女给说的一愣一愣的,这会儿看她又开始撒娇卖萌,那种违和感顿时烟消云散了。 “好,听你的。” 林氏无奈的搂住了女儿的肩膀,感叹:“咱们绣绣现在也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往后娘做啥都跟你商量商量,咱们母女俩,尽量商量着来。” “娘。” 成绣觉得自己何其幸运,有这样开明的娘和宠爱自己的爹。果真,上天叫她重活一世,是要补偿给她的。 到了晌午,成贵带着五个泥猴迟迟归来。 说是泥猴,是因为几个孩子的腿,胳膊和上身都是泥巴点子。更可笑的那只最小的泥猴,连脸上和头发上都有,林氏一看就头疼,抓了豆豆过来先去擦洗了。 成贵大步走到井旁,指着对几个孩子说:“来吧,都冲洗冲洗,洗干净了咱好开饭。” 林氏烧的饭菜香味早就像一只馋虫从鼻孔钻到了他们的胃里,这会儿在胃袋里正开始张牙舞爪呢。听了开饭一词,几个孩子争先恐后的就过去开始压水清洗起来。 小山走在最后面,到了跟前后,接过成贵手中的水桶:“贵叔,我来打水吧,您也累一上午了。” 成贵是个实心眼,没看出小山的刻意讨好,再加上身上的泥巴干了之后,糊的的确难受。便把绳子给了小山,舀了一瓢水开始对着脑袋冲洗起来。 黄橙橙的泥巴水顺着他们的身上流了一地,已经有两个男孩儿囫囵擦洗干净,不顾身上还湿着就先跑去伙房门口闻味了。 终于,人陆陆续续都洗完了,水井旁只剩下了小山一人。 他将两个水桶早已经都打满了水,可还是咬着唇在那儿晃着井绳,一下又一下的,半天,都没有动静。 成绣也有些奇怪了,好意提醒:“小山,赶紧冲一冲吃饭吧。” 小山抬眼,尽管因为皮肤黝黑,别人敲不出来,可他却知道,自己脸现在早已经烧的不像话了。 吭哧半天,终于,说出了那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话。 “绣绣姐,你,你能不能转过去,别看我......” 这诡异的台词,成绣差点一个没忍住,喝到嘴里的白开水喷了出来。 “好,好。” 不知怎的,原本没啥的场面,被他这句话一说,搞的成绣都有些老脸微微发烧了。 看着成绣背对过去后,小山终于松了口气。 在村子里面赤膊,是司空见惯的事。小山从前也毫不在乎,可是,今日不同往日,在成绣面前,他总想要小心再小心,克制,再克制。(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脸红心跳 哗啦啦的水流声,从少年那健硕结实的身体上,缓缓流下。仿佛是一只温柔的手,轻轻的抚摸着肌肉刚毅的线条,引得人不自觉激起一阵战栗。 小山搓着身上已经干掉的泥巴,那粗粝的磨砂感不知怎的,反而让心里更加敏 感了。 他偷偷的看了一眼坐在远处的成绣。 绣绣姐果真已经背了过去,只有一个消瘦的背影留给了自己。 可就是这样,反而更能让他抛开羞涩,大胆的注视着自己喜欢的姑娘。 乌黑的头发在脑后简简单单的编了条大辫子,一直垂到腰间。消瘦的肩膀,窄窄的腰身,最是寻常的蓝靛粗布衫子,可穿在她的身上,就别有一番味道。 看着看着,小山觉得喉咙有些微的燥,一阵清风吹过,这才反应出来自己都想了些啥,不禁暗骂自己。赶紧收回目光,胡乱拎了桶凉水,从头到脚的浇了下赖。是浇灭了自己不该有的欲念,险些玷污了亲爱的绣绣姐。 洗罢后,这一次他没有主动去扶成绣,而是帮着林氏去端菜,等着林氏把成绣扶过去落座后,心里才松了口气。 而其余的少年,早就盯着桌子上的饭菜,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这些半大孩子,都比成绣还小,林氏看他们就跟看自家孩子似的。直接把筷子发下去:“大家赶紧吃吧,就当时自己家里千万别客气。忙活一早上,都饿坏了吧。” 成贵也笑眯眯的点头,女儿孝顺,知道他馋酒,过去家里穷,只能闻着酒味下饭。这回成绣给他打了一壶竹叶青,每顿成贵都倒一小盅,细细的咂摸滋味。 “吃吧,上午的活可都是下了大力气,晌午一定要吃饱了。” 夫妇两人都发了话,少年也不再客气,一个个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不时还有赞叹:“婶子你这豆角咋做的,都炖出肉味了。”还有:“叔,这个好吃,这个韭菜真仙灵。” 一个个手里拿着贴饼子,大嚼特浇,不时的来一口菜,就一口汤。到最后,连话都不说了。 成绣弯着眼睛看着,她方才在院子里头就已经看了,早上少年们挖的泥螺都是精挑细选了,全部都是大个的。连泥巴都没有往常多了,看得出,还稍微简单清洗了一下。 可是,目光在看到旁边一人的时候,陡然愣住了。 小山坐在那,有些局促,举着筷子夹了面前一根咸菜放在嘴巴里面嚼,手里的贴饼子也才下去了两口,简直跟记忆中的那个男孩,一点都不一样嘛。 成绣没忍住,开口问了:“小山,是今儿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小山的心中还一直在自责呢,觉得自己方才的目光是亵渎了绣绣姐。这会儿连饭菜都品不出香味了,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连忙一个激灵抬起头。一看,亲爱的绣绣姐正看着自己呢。 “没,没有。” 小山连忙放下筷子,跟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双手放在腿上,规规矩矩的:“绣绣姐做的很好吃,很好吃。” 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成绣笑了:“你绣绣姐尽管是身残志坚,可现在也下不了地,实属于有心无力。可是不敢抢我娘的功劳啊。” 她本是想要活跃一下气氛,没想到,小山更加局促了:“是婶子做的。我,我嘴瓢了。” 声音后面就跟蚊子似的。 成绣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笑了笑也不再说话,倒是成贵,忍痛将女儿给买的酒倒了一小盅递给小山:“累了吧,累的时候,砸一口,瞬间就舒服了。” 庄稼汉家里能打的起酒吃的可没几个,小山自然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着无色透明,还以为是水。接过来一仰脖,结果一团火顺着喉咙淌下,一直烧到胃袋里。呛的他咳嗽连连,引得林氏埋怨成贵。 “他还是个孩子,你给他吃什么救啊。小山,快,就口汤,压一压。” 小山狼狈的接过来汤,咕咚咕咚喝半碗,终于把那股子辣味给压下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 见小山的眼圈都红了,成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小伙子,这酒可以不喝,可是酒量还是要的。不然往后娶媳妇这一关就过不了啊。” 小山原本心里就有些偷偷摸摸的思念,被成贵这么一说,顿时跟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吭吭唧唧,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猛地一口咬了手边的贴饼子,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月牙。 饭后,几个孩子分别道别离开了成家,只有小山留了下来。 “绣绣姐,你腿摔了,我来帮你清洗这些泥螺吧。” 他自告奋勇,让成绣很是感动。可她还是拒绝了:“小山,你都出来一上午了,还是回去吧。晌午好好歇歇,万一下午要下地的话,也好恢复一下精神。” 一般来说,像小山这样的半大孩子,都是家里劳动的主力军了。何况小山爹的身体不好,家里大部分农活都是压在他的身上。早上泥螺的事已经够累了,要是晌午再不好好歇息,下午连轴转,很快人就支撑不住了。 小山原本还想要留下来,结果架不住成绣的态度坚决,只有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走的时候,林氏还给小山包了几个贴饼子,叫他拿回去给家中的弟弟妹妹吃。 望着小山的背影,林氏忍不住的感慨:“真是个好孩子啊。” 想想小山的热心肠,成绣也跟着点头:“嗯,的确不错。” “行了,你好好歇着吧,我去把螺都泡上。” 泥螺因为生长在淤泥里,所以其实里面很脏。可是因为生命力又很顽强,只要将它们泡在盐水里面两天,它们自己就会吐出身体里面的杂质。再做起来,就不用怕客人会吃到泥沙了。 成绣现在腿不行,可是手上的活还是能干一些的。帮着把蒜和葱都剥干净后。突然,瞧见豆豆从后院跑过来,不知道是怎么了,哇哇的大哭。 一面哭,一面撕心裂肺的喊着:“娘,疼,疼,辣,辣,疼!”(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奇怪的东西 林氏和成绣都被吓了一跳,特别是林氏,丢下手里的刷子站起身立马就跑到了儿子跟前。 “怎么了,是不是叫虫子给咬了?还是哪儿摔了?来,快给娘看看?” 可豆豆就是哭,一直嚷嚷着疼,具体是哪里疼怎么疼的,他也说不清楚,这可给林氏急坏了。 还是成绣眼尖,发现豆豆的嘴角有一处红艳艳的刻意污渍,立马问:“豆豆是不是嘴巴疼?” 豆豆连连点头,指着嘴角:“辣,辣。” 林氏一下子就明白了。 “小祖宗,你这是又胡乱吃了什么。等着,娘去给你拿水。” 自家院子里面压出来的井水原本就是可以直接喝的,林氏小跑着舀了一瓢之后赶紧给豆豆端来,他接着咕咚咕咚喝了一气,眼睛里面还是水汪汪的。 “还是辣?” 豆豆点头。 可凉水不能喝太多,多了就怕肚子该疼了。还是成绣想了个法子,叫豆豆把水含在嘴巴里,焐热了就吐出来。如是再三,终于豆豆的眼泪止住了。 看着儿子不哭了,可嘴巴却微微肿了起来,林氏是又气又心疼:“祖宗,我都跟你说了,那葱头不是零嘴。你还要去偷吃,现在好了,辣着自己了吧。” 豆豆摇头,因为哭的久,眼睛里面还是水汪汪的:“不是葱头,豆豆没吃葱头。” 因为嘴巴有些肿,所以说话咬字也不大清晰,以至于母女俩都没发现,豆豆今儿居然说了句完整的话。 “不是葱头还能什么把你辣成这样?”林氏没好气,捏了一把他的鼻子:“你啊,早晚就要坏在这张嘴上,简直馋猫!” 成绣却瞧出了不对劲儿,拉着豆豆的手,耐心的问道:“豆豆,告诉姐姐,你吃的是什么,去摘一个给姐姐来看好不好?” 豆豆很明显对那个东西还心有余悸,只是用手指头比划:“红红的,小小的,辣,辣。碰就辣。” 成绣这下奇怪了。 院子里面啥时候种过红红的小小的东西?她把韭菜豆角黄瓜都核对了一遍,可是哪个都对不上啊。 越是这样,她越是好奇了,站起来就想自己挣扎着去看。 最终,还是被林氏给拦了下来。 “好了,小祖宗们,你们快别再给添乱了。绣绣,你坐下,豆豆,走,你指给娘看,娘倒是要瞧瞧,啥东西把我儿子给辣的都哭了。” “嗯。” 有了娘跟着,豆豆也不委屈了,牵着手一面走向后院,一面还解释呢:“红的,绿色,小小的,娘,没见过。” 母子俩的身影消失了没一会儿,再度出现的时候,林氏捏着个东西,满脸的疑惑。 走到跟前,她把东西放在石磨上,纳闷:“这个是啥?花儿吗?从前也没见过啊,这是哪儿长出来的?” 成绣一看,石磨上的东西约么有手指一个关节大小,整体是红色,只在边缘地带有一点的绿。用手轻轻的捏了捏,不像黄瓜那么硬,也不像青菜那么软。 成绣好奇的盯着半天,决定自己尝一尝。 不过尝之前,准备工作还是要做好的。 林氏舀了一大瓢的井水放在旁边备用,母子俩望着成绣的举动,特别是豆豆,眼睛都在紧张到发抖。 林氏也有些害怕:“要不,咱别试了,万一有毒呢。” “没事的娘。”成绣安慰:“这地里的东西都是从咱们院子里头移过来的,都是外公给的粮食种,不会是有毒的。” 说罢,捏起来,放到嘴边,轻轻的咬了一个小尖尖。 别看她在安慰别人,其实内心也紧张的很呐。人对于没有尝试过的东西,总是有一种莫名的胆怯,可是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中已经初现雏形,她需要亲自来验证,看看可不可行。 入口的时候,第一个感觉就是: 这东西果然是菜。 独属蔬菜的口感,脆脆的,甜甜的。可是还没等细细品尝呢,就感觉舌头好像被小刀拉似的。过了一会儿,那辣味越来越明显,简直就像是一团火在舌头上舞蹈。 “水,水!” 林氏一直在旁边观察着呢,看女儿这个表情,立马知道坏事了,连忙递过去。成绣来不及去捧,就着林氏的手咕咚咕咚灌了起来。 那股子辣味迟迟不散,舌头好像都快要麻木了。成绣现在知道豆豆为什么哭的那么悲惨了。 据豆豆说,他可是一口咬掉了半只。对于此,成绣只想说佩服他是条汉子,日后一定能干成大事。 见女儿跟儿子落得一个下场,林氏又气又好笑:“还说豆豆呢,你一个姐姐,也这么贪吃,现在好了,吃亏了吧。” “娘。” 成绣大着舌头问道:“您说,倘若用这个东西来做菜,怎么样?” 对于女儿的突发奇想,林氏表示已经习惯了,不过这一回,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说你是咋想的,就这个东西?把你跟豆豆都辣成这样,你看我跟你爹,平日里吃个葱头都辣的不行,这个下去,估计我们一家四口都都抱着水桶过了。” “不是的,娘。”成绣认真的解释:“咱们不吃,可是有人爱吃。再说,也不是单吃这个东西。咱们可以少量的放一些,提个味道。” “用这个?” 林氏有些为难了,连这是个啥东西都不知道,就冒然放进菜中,她还是觉得太冒风险。 “绣绣,我觉得,还是别了。万一要是不成怎么办?粮食岂不是都糟践了。再说,咱们做饭除了那四个孩子,还有谁吃啊。” “娘。您把泥螺给我留一盆下来吧。” 林氏没想到她打的是泥螺来做试验的主意,顿时摇头:“不行不行,现在泥螺这个好容易才站稳脚跟。你冒然的给换了,万一别人不买账,没了进项不说,还坑了蔡掌柜,不行!” 林氏做事是保守型的,宁可少赚不赚,也不愿意去冒任何的风险。 可成绣觉得,只要抓准了时机好好利用,未必他们往后的日子就不能更上一层楼。(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事出突然 毕竟,她从来都没觉得,卖个泥螺就能一世安稳过日子了。 所以,她又开始使出自己的拿手必杀技。 “娘,您就留一盆给女儿做做试验嘛。要是不好就算了,顶多算是女儿任性浪费了东西。可倘若做出来好,客人们点酒更多,不是也帮了蔡掌柜的忙吗?” 林氏被她撒娇摇晃的,原本就不硬的心肠就更软了,强硬的板着脸:“这可是你说的啊,要是做坏了,不许拿去给蔡掌柜。” 见林氏松口,成绣连忙点头,像只小松鼠似的:“我保证!” “好吧好吧。”林氏还是拗不过女儿,除了手下留情分配了一盆给她之外,还交代了一下后院的情况。 那些个红红的东西,有一些是全部红了,还有一些是半红半绿,还有一些则是彻底的绿色。因为东西都长得一样,颜色不一样。所以林氏也拿不准,哪些是可以拿来用的。 还是成绣果断:“娘,您就一样给我摘两三个吧。” 等东西都摆过来之后,成绣看着前两天已经吐好沙的泥螺,开始了自己的实验捣鼓。 先是把泥螺给分成了三份,用全部都是红色的用石臼捣碎拌匀了。半红半绿的和全绿的地如此,然后用湿布蒙上,等着过一夜再说。 第二天一早,家里人都还没醒呢,成绣就忍不住了,瘸着腿到了伙房,心急的看自己的试验品。 经过了一夜的经过,那东西仿佛也发生了变化。 揭开之后,除了全绿的那一份,其余的两份都散发出一股独特的香味,辣辣的,却又让人觉得口水极具分泌,很想添一添。 不过吸取昨天的教训,成绣忍住了。 她取来姜和葱,蒜,都用石臼给冲碎了放进去,又弄了点紫苏叶也放进去,最后,加了点盐巴。打算把除了青色之外的奇怪东西都挑出来,继续制作。 而那份青色的,则是保留原料后又添加了这些东西,继续观察。 刚弄好,就听到身后有声音调侃:“又来弄你的宝贝了?” 成绣一扭头,看林氏披着褂子,不禁嘿嘿一笑:“娘,您起来啦。” 林氏是被剁东西的东西给惊醒的,其实成就的动静已经很小了,不过她向来睡眠浅。过来的时候看女儿正在聚精会神的摆弄呢,内心一片柔 软,就这么不知不觉的看着,也看了一小会儿了。一直到结束,才开口说话。 “绣绣。” 林氏走进去,扶着她在小板凳上坐了下来,自己开始洗手,舀面,兑水,揉搓。 等到面都成棉絮状了,才再度开口。 “你要是喜欢什么,就去做吧。” 啊? 成绣有些没明白林氏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是从何说起。 “娘知道,你有挺多想法的。咱们家虽然穷,可是你愿意摆弄,就去弄。不过就是泥螺嘛,没了再挖就是了。” 说罢,林氏抬起视线,看着女儿,鼓励道:“所以,这次失败了也没关系。想做就继续做。一直到成功为止。” 说不敢动是假的。 家里现在才刚刚分家,破窟窿一大堆。别看现在有了泥螺的生意,可是一点都不稳定,能做到哪一步都不知道呢。可是爹娘却能一直宠着她,由着她去做任何的事情。 借着低头烧火的时候,成绣偷偷的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嗯了一声,然后夸张的喊着:“娘,好香哦!” 林氏原本还在感慨呢,冷不丁被女儿这么一闹,顿时那股子感动都烟消云散了,笑着将手里的面团铺到砧板上,用擀面杖开始压出形状。 “好,香你就多吃点。瞧瞧村子里头的女孩儿,再瞧瞧你。娘一定也要给你养的白白胖胖的才行。” 林氏现在的两大执念。 第一,要把闺女养的白白胖胖的。 第二,要把儿子养的白白胖胖的。 成绣偷偷的添着柴火,火舌映红了她娇艳的脸庞,看着娘娴熟的为一大家子操持着早饭的场景,只觉得一切都是这样的美好,温馨,好似梦里一直渴求的,终于降临到了现实一样。 吃过早饭之后,成贵就要下地了,这一回,豆豆直接自告奋勇,主动的跟着成贵身后屁颠屁颠的跑去了。 屋子里面又就剩下了母女俩。 家里现在一大家子吃饭,成绣也不愿意闲着,每天晒太阳的时候就坐在石凳上帮着摘菜啥的。林氏见活都被闺女抢去了,就拿着针线,给他们缝补衣裳,做鞋做被。 闲话说着,林氏突然想起来一桩事,问道:“绣绣,你这每日许的钱,都够请一个成年人了,咋就叫他们这群孩子来干呢?” 成绣没有回答。 她想起自己前世的时候,因为身上没有银钱,每日干完活还被欺负然后吃着别人不要的残羹冷炙。那个时候,生过无数次逃离成家的心思,可因为胆怯,最终都胎死腹中。 这四个孩子,或许生产力并不如成年人那样。可成绣愿意给他们机会,说是变相的补贴也好,说是弥补自己的遗憾也罢。反正这么的用着,她也觉得踏实。 只是真心话是不能说的,林氏泪窝子浅,心思还重,若是知道了,又要难过好几天了。 “他们四个虽然小,可是干起活来一点都不含糊。再有,若是来了大人,肯定要对咱们的事刨根问底,可小山他们不一样,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林氏一听也是,感慨:“是啊,若是叫人知道了,不说别的,光是五婶那边就麻烦。对了,那天你摔了,还没来得及去五婶家吧,要不要娘替你跑一趟?” 成绣想想,也是。这件事最好还是由自己来说清楚比较好,也有诚意。毕竟以讹传讹,话经过几百个人再度传出,不知道要被编排成啥样呢。 所以,她刚点头,说了个:“那娘下午就.......” 尚未说完,就听到外面一阵噪杂的吵闹声,紧跟着,五婶那独特的嗓音开始干嚎起来:“就是这儿,姐妹们,你们可要给我做主啊。我被这姓成的人家把房产地都给骗了,坑苦我了啊!”(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无妄之灾 成绣要站起来,却被林氏给拦住了。 成贵带着男孩子们都下地了,家里现在只有两个女人,其中一个腿脚还受了伤。听着外面阵仗可不小,林氏怕女儿受伤,便扶着她先进屋躲一躲。 “娘。”成绣怎么可能丢下她一个人独自面对,可是架不住护女心切的林氏,驾着她的胳膊,连哄带骗的硬生生给弄进去了,临走时,还把门给挂了锁,低声交代:“绣绣啊 ,不管一会儿发生什么,你都不许出来,知道吗?” 成绣在屋子里面急的团团转,好几次去拽门栓,可外面的锁扣早就被林氏给挂上了,压根打不开。 没一会儿,她就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其中五婶的声音很大很响亮,一副咄咄逼人的口吻,林氏的声音起先还能听得到,到最后,是一点都听不见了。 成绣的心正在七上八下的时候,也不知人群中谁喊了一句:“抢啊!”然后,就听到一窝蜂的声音由远而近。紧跟着,锅碗瓢盆摔碎的声音,扫帚砸门的动静,更可怕的,还有人过来拉这边的门,发现上面落了锁,方要拽,便听到一旁五婶的咋呼的声音:“你往柴房里跑做什么,捡柴火吗?赶紧去瞧瞧东西厢房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快!” 那声音这才走远,成绣捂着突突的心口,慢慢的靠在了门上。 外面的喧嚣声一直持续了很久,成绣很发出点声音叫人知道自己在这里。只要知道,就肯定会有人来开门。 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叫,在家里没有男人的情况下,她被发现只会把事情弄的更糟,更乱。没准还会给林氏带来麻烦。 只是眼泪却夺眶而出,顺着她鼓鼓的脸颊,慢慢滑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逐渐的平静。又听了好久,确定人是都走干净了,成绣才无力的拍着门,声音沙哑:“娘,给我开开吧。” 语气里,透着满满的绝望。 就在她以为林氏出了事不能来开门的时候,门锁传来细微响动,紧跟着,弹簧镫一下的弹起,锁链轻轻抽 动,跟门栓摩擦出声响。 门被推开,成绣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可一见到林氏,还是忍不住的哭了。 林氏的衣服被人撕扯的领口处破了好大一块儿,原本整齐的发髻也散开了。脸上倒是瞧不出有伤痕,可是嘴唇泛白,微微有些开裂。 见成绣哭的跟泪人似的,林氏抱着女儿哄着:“哭啥,东西没了不打紧,咱们娘俩平安就行。” 在娘的怀中,是温暖的心安,所有的委屈和悔恨在这一瞬间彻底的爆发,她拼命的摇头,抽抽噎噎:“不是的,娘。是女儿不好,是我不该任性的换房换地,是我不该,不该疏忽,应该早些去。是我,是我把人性想的太好,才会给家中惹来这一场无妄之灾......” 越说,她心中越是悔恨。 当初为了摆脱成老太一家,所以才选择了五婶。可其实本质上,这个人跟成老太比起来也没强到哪儿去。想要弄来她的房地,也就是与虎谋皮,焉能善终? 再者,当时她既然挖起来了泥螺,应该早点去找五婶。即便是出了玉芬那个事,也应当林氏去。她总想着事事都抓,结果却一样都没做好。 她悔恨,若是五婶这次来,对着的人是自己,那么她挺多是气愤。可是受伤的是林氏,是她最在乎的家人。 这叫她怎么不悔恨难过? “好了。”知女莫若母,见女儿哭的跟泪人似的,林氏哄她:“这就是方才一个女的随手扯了一下,把衣裳车坏了。娘一点事都没有,你别哭了。” 好说歹说,成绣的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就是停不下来。 还是门口处传来的欢声笑语,将母女俩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 “好了,他们回来了,忙活了一上午,也没做饭。好在伙房他们没进去。你在这儿休息休息,我去里头把午饭准备出来。” “娘,我去帮你。” 成绣刚要走,就被林氏给拦住了:“好了,瞧着脸哭的,眼睛肿的都快成桃核了。赶紧打水洗洗脸,别叫你爹他们担心了。” 成绣赶紧擦了一把眼泪,却瞧见小山已经站在院子里了,正东张西望的探寻她的身影呢。少女不愿叫人瞧见自己这幅样子,连忙转过身,到房里去绞帕子擦脸了。 等成绣磨磨蹭蹭出去之后,晌午饭已经上桌了。 “今儿弄的匆忙,也没来得及弄菜。家里还剩点馅,我包了馄钝给大家。尽管吃,管饱!” 虽说是没了菜,可是这馄钝却是实打实的肉馅,真材实料。何况都是穷苦ja孩子出生,只听过却美听说过。如今一闻到这飘香四溢的东西,真是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先给吞了,省的流口水出来惹人笑话。 三个大男孩加豆豆先吭哧吭哧的吃了起来,小山也没抗住这美味,尽管已经发让自己很有涵养了,还是没忍住连吞好几个,烫的直哈气。只有成贵,板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望着林氏。 “吃吧。”林氏给他倒了酒,慢慢的推到跟前:“先吃,完事回房再说。” 成贵的嘴巴动了动,到最后,终于还是拿起了筷子。 只是这一餐,他吃的并不多。 同样吃不下的,还有成绣。 几个小男孩吃过饭就回家了,临走时倒是很好心的帮着把凌乱的院子给收拾了一遍,到底也没多嘴问一句是怎么回事。 他们走后,成贵跟在林氏身后,目不转睛,直看的林氏心里发毛,嗔道:“若是吃饱了要消食,就带着豆豆去看小鸡有没有去后山下蛋。若是有,捡回来给我。” 成贵有些不情愿,他心里还有好多的疑问,可是他素来敬重媳妇儿,知道她这么说必然有她的道理,便扭头领着豆豆去捡鸡蛋了。 成贵走后,成绣才开口。 “娘,其实您不必顾忌我的,直接告诉爹就是,原本就是我做错了事,爹就是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 不料,一句话,却把林氏给逗乐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五婶的冲动 “你以为,我不告诉你爹,是怕他怪罪你?” 见成绣沉默不语,等于是默认,林氏真是笑的无奈。 到底是童年缺失了陪伴,所以女儿才会患得患失,甚至不相信,父母是真的爱她。 于是,放下了手中的活,慢慢走到灶膛跟前,蹲下身来,接过女儿手中的柴火,问道:“绣绣,你知道吗?我怀着你的时候,肚子尖尖的,村子里面都说是个男孩儿,说的人多了,甚至娘都是这么觉得呢。” 似乎是想起从前的事,陷入回忆中的林氏也忍不住的笑了。 “可是某天,你爹突然从睡梦中警醒,说梦见一粒又圆又大的蒲萄,哭着问他为什么准备的都是小小子的衣裳,她明明是个漂亮的女娃娃,才不要穿这个呢。” 两世为人,成绣还是第一次听到关于自己小时候的事,不禁觉得有趣。便侧耳继续听了下去。 “你爹醒来之后,就笃定你肯定是个小女孩,因为觉得委屈所以特意来托梦。可老人们都说胎梦是要孕妇做的,旁人的做不得数,何况我的肚子那么尖,一看就是儿子。” 想起夫君往日傻乎乎的行为,林氏的眼中也流露出脉脉温情。 “可是你爹却不认这些,直说那蒲萄便是你化作的。又告诉我肯定是女儿,吧所有的衣物全部都改成女孩子的样式。甚至还在村里有人说你是男孩子时拼命的解释。” 成绣瞬间想到了老实巴交的爹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不禁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对。” 林氏捏了捏她的脸,宠溺道:“当年旁人也是这么笑话你爹的。” 成绣迫不及待想知道后续:“那,后来呢?” “后来啊。”林氏故意拖长了尾音,直到见女儿开始有些焦急了,才继续道:“后来,你一出生,果真是个女娃娃。结果你爹高兴的当时就一蹦三尺高,直说是因为自己的能耐,不然的话,蒲萄很可能就不回来了。” 成绣听了,瞧瞧的笑。 林氏见女儿心情大好,连忙趁胜追击:“所以啊,绣绣,你是我跟你爹的第一个孩子,在我们心目中,压根是不可取代。你爹也好,我也罢,任何时候都会在你身边默默的支持你,鼓励你,保护你。我不告诉你爹,是怕他心里头难过。所以想着午饭后回房细细讲给他听,知道吗?” 成绣点头,同时羞愧:“娘,是我不好.....” 她爱爹娘和弟弟,这辈子想要跟他们再一起生活。可是爱归爱,内心深处,从未有过认同感和信任。 可是,她的亲人们却一直都爱着她,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用着自己的方式。 成绣默默的下着决心,要开始学着相信家人。 东西都收拾好后,林氏跟着成贵回屋了,临走前,成贵还别别扭扭的想要跟她说些啥,却见女儿对着自己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还稍微有些愣神。等反应过来时,女儿已经走了。 “绣绣今儿这是怎么了?”成贵纳闷:“我看小丫头还在哭呢,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哎,出了这么大的事,也都怨我,要是没出去就好了。现在绣绣这样,我真是没脸见她了。” 老父亲满满的自责,把林氏给逗乐了。 “哎,你,你笑什么,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啊。” 林氏笑的泪花都快要出来了,一手捂着肚子,一面摆手,好容易缓过劲儿:“哎哟,我是笑你们啊,真是亲爷俩。你闺女觉得对不住你,你又觉得愧对她。可真是,谁也不敢面对谁啊。” “她有啥对不住的。”成贵眼睛一瞪:“这事是她的错吗?这孩子,怎么就心思这么重呢。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对于男人的碎碎念,林氏笑而不语。 “这事吧,其实我也差不多都知道了,只是太欺负人了,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的算了。” 成贵越想越怕,这五婶竟然趁着自己没在家时带了这么多人来,这事兴致就变了。 从一开始家庭之间的矛盾,发展成村子之间的了。 成家村之间都是由亲戚往来的,何况五婶的风评差成那样,是压根不会有人来帮忙的。即便是有,也是来说道理的。可是从回来满地的狼藉来看,这些人明明就是过来撒火撒气的。 成贵不是个笨蛋,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厉害。 村落之间,自家怎么闹怎么打都没关系,可是如果上升到村子与村子之间,那可就不好说了。 想到这儿,成贵立刻拍板:“我一会儿找一趟里正,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的算了。” 原本成贵跟成绣一样,都是想着要给五婶点好,可是没想到,还没说给呢,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现在就要去?”林氏有些诧异,不由分说站起身来,跟随了几步,追问:“那你想清楚,应该怎么说?” “实话实说。” 成贵实诚:“泥螺的事,我会解决,该给人家的好处我一分钱不要。可是,她欺负了你跟咱闺女,我指定不能放过。” 随着分家的开启,成贵也越来越有爹的统帅感和保护欲,欺负他可以,可是欺负自家女人和孩子,那就等着瞧吧。 林氏灵机一动,建议道:“要不,你去跟绣绣沟通一下?” “沟通?”成贵不解,这种事一般比较枯燥,女孩子都不喜欢。何况他们两个一说就是好久,又怕女儿会觉得闷。 “你就听我的吧。”林氏帮着成贵吧盘扣一个个都弄好后,拍了拍肩膀上并不存在的浮灰:“你听我的,咱们的女儿,可能当真是随了你这倔劲儿。咱们小时陪她的时间太少太少了,她才会有什么心里话都不愿意讲。从今往后,你们多沟通,勤说话。这件事也一样,毕竟绣绣觉得是因她而起,所以就去问问吧,没准女儿一高兴,许多事都会告诉你呢。” 成贵被自家女人说的头晕眼花,不过,只要能跟女儿修补关系,他还是很乐意的。 “好,那我先去绣绣那,问问她是个什么看法。”(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再遇徐卿 也不知道父女俩商量了什么,反正成贵回房的时候喜笑颜开的,搞的林氏好奇问了好几遍。可他就是三缄其口,美名其曰是跟女儿商量好了,这事不能告诉外人,引得林氏还有些酸酸的。 成绣的腿原本也不是啥大伤,加上林氏小心翼翼的养着,没几天,腿上就彻底好利索了。 与此同时,也有个好消息传了过来。 成绣实验的辣味泥螺广受欢迎,三盆一下子兜售一空。同时因为这味道够辣够开胃,来吃的同时总少不了一碗阳春面或者是素菜来陪着。几天下来,销售额瑞增,美的蔡掌柜眼睛都瞧不见了。 所以他连夜的叫小厮过来给成绣传话,说辣味泥螺一定要多来一些。实在不行,他每日叫车夫过来取也是可以的。成绣也没有想到竟然一次成功,顿时拍下胸脯保证,一定每日供应上。 如此,便辛苦了那挖泥螺的四兄弟了。 泥螺好吃,但是不好挖。特别是一开始浮在面上的都已经被挖干净了。如今想要再挖,只能往更深的地方去了。 成绣决定把午饭再往上提一提,每天去村头屠夫家割二十个铜板的五花肉回来,肥肉相间,炖上一锅,每天中午盛满满一海碗,看的那四个眼睛都直了。 一开始,小山他们还客气的拒绝,可后来得知成绣用这泥螺做生意往城里送的时候,又加上林氏在旁边鼓励,这才甩开了腮帮子,一个个大快朵颐起来。 原本就是长身体的男孩子,又干了一上午的活。如今看了肉简直没够,若非怕他们猛地一下子吃荤腥过多闹肚子阻拦了一下,这一海碗都不够吃了。 吃罢饭,豆豆也学着成贵躺在炕上,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回味的舔了舔嘴唇,砸吧着:“好吃,真好吃啊。顿顿都能吃肉,真好。” 豆豆现在的话说的越来越流畅了,基本上跟正常孩子没啥区别。林氏听着儿子这么说,心里也美滋滋的,上前给他擦了一把嘴:“炖了一大锅呢,够你们吃啦!” 豆豆一听锅里还有,顿时坐起来,满脸惊喜。可是等一摸肚子,顿时又哭丧着脸,委屈巴巴:“吃不下了,豆豆为什么不能跟老牛一样,有四个胃呢。” 一句话引得大家都笑了。 成绣一面笑一面提鞋,临出门时被林氏给叫住了。 “绣绣,真不用你爹陪着去?” 满脸都是担忧之色,生怕女儿吃亏了。 成绣笑道:“娘,我今儿又不是去生事的,是去解决问题的。再说,那边是个寡妇,我爹去别回头又有有心之人传出风言风语来。” 说到有心之人的时候,林氏也是神色一暗,似乎是想到了某人。 “行吧。”林氏也不再勉强,她对于女儿的能力是看在眼里了。随着最近一段时间的深 入了解,更是彻底的信服:“只是别逞能,万一要是她使诈,你就大声的叫。老宅周围都有人,她肯定不敢乱来的。” 告别了林氏,成绣从院子里出去,刚才走了两步,便瞧见在原地踱步的小山。 “小山?”她有些好奇的叫了一声,却惊的小山身子一震,猛地抬起头来,瞧见是她后,紧张的搓着手:“绣绣姐。” 声音犹如蚊蝇一般。 成绣不明所以,看着他好半天,他才吭哧吭哧说了句:“绣绣姐,我送你吧。” 这是他联系了好几遍的,她不在的时候,他明明可以说的很好,可是当她真的出现,那联系好的千百遍,都化成了一汪清泉,从心底汩汩渗出。而成绣就是那艳丽的太阳,猛地碰见,逐渐的被蒸发为一抹青烟。淡淡的,缭绕于心间盘旋,久久不能离去。 “绣绣姐,我送你吧。” 这句话在成绣听起来,却并没有过多异样,毕竟小山今年才十一岁,站在她跟前,她觉得好像若是自己两世加起来,儿子也应该就这么大了。 于是,成绣点点头:“好,反正顺路,咱们一起走吧。” 这句话对小山来说,无疑天籁。 一路上,小山胸前跟踹了只兔子似的,蹦蹦的直跳,好几回他先要说话,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咽了进去。 而成绣脑子里也在想着五婶之后的事情,没有留意到身旁那个别别扭扭的少年。一直到瞧见了老宅的屋顶,这才恍然醒悟。 “小山,你家,是不是已经过了?” 小山猛地一愣,这才发现可不是,他早已经走过了,如今已经陪着成绣快到目的地了。 “那,绣绣姐,我送你过去吧。” 反正晌午饭吃的也饱,他现在只想多看看亲爱的绣绣姐。虽然说在屋子里面也能瞧见,可那是大家在一起。如今只有绣绣姐跟他两个人,自然又不一样了。 老宅的隔壁可是住着那个极品的老太太一家子,若是瞧见自己跟小山一起,指不定又要编排什么。她不打紧,可是小山才多大,不能拉着孩子一起淌污水吧。 成绣摆摆手:“你快点回去吧,小山,我自己去处理。” 成绣的话他不能拒绝,只有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先走了。 待他走后,成绣鼓足了勇气,拽了拽衣裳,准备向老宅进攻。 只是才走了两步,便被人拽住了。 “小山,你怎么又......” 原本她以为会是小山,可是在扭过头看见来人之后,瞬间愣住:“徐大哥?” 站在她面前,眉目严肃,胸前微喘的翩翩少年,不是徐卿,还能有谁? 不得不说,今日的他看上去要更加俊秀了。 约么是因为刚刚从书院回来的关系,他束着方巾,一身月白长袍,朴素却透出了其温润的性子。这会儿,只是站在面前不言不语,便好像是长卷里走出的人一样,让人为之倾倒,为之沉迷。 成绣也是看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神志。晃了晃脑袋,抬脸问道:“徐大哥,你是特意来找我的?是有什么事情吗?” 她的询问,客气而疏离。(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卿卿何心 她可没有忘记,徐卿上一次看自己的眼神。 成绣也说不好,为何徐卿这样的年纪,看自己会有那样的眼神。不甘?欣喜?失而复得?隐忍?...... 这一串串的夹杂在一起,形成了诡异到让成绣都难以承受的复杂眼神。 她有些害怕,所以才会刻意的躲避徐卿,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少年,她有一种本能的胆怯。 就好像是,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他的面前,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可是眼睛里分明是一切都看明白了。 徐卿待胸前稍微平复一些后,才开口道:“我知道绣庄那件事了。” 成绣有些奇怪,他是怎么知道的? 徐卿好像是看出她所想似的,解释道:“我书院一个同窗,因为要对其母贺寿,去布庄里挑选东西时瞧见了婶子绣的东西,惊为天人。而后便一直打听,这才知道原来是婶子绣出来的。” “这件事,我很惋惜。” 听着他这句不伦不类的话,成绣忍不住道:“原本也是个人命数,何况这门生意是我去帮着我娘找到。没什么可惋惜的,更跟徐大哥无关了。” 成绣算是说的很不客气了,可是徐卿却没有生气:“你说得对,这门生意的确不值一提,下回若是你想要什么直接告诉我便是。” “徐卿。” 成绣这下有些生气了,甚至连最后一点客气都没有保留,直接问:“咱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的事要去跟你报备?有必要吗?” 徐卿沉默,过会儿,又道:“泥螺凉血,的确可为药材。男的你又想好了烹饪的方法并且说服了蔡掌柜。绣绣,你说,你到底要给我多少惊喜?” 前世他记得,绣fu绣时个温柔善良却不大爱说话的女孩子,平日里说句话都脸红,更别提会这么的怼人了。 何况,除了怼人之外,她还会了许多的东西。这就像是一本书,原本只是封面精美,可是打开之后,发现其实里面的内容也是十分有意思的。 “绣绣。” 徐卿还要再说,却被成绣给阻止了。 “绣绣,徐卿,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成绣的脸彻底的拉了下来,微微抬头望着徐卿,面色冷漠:“咱们之间非亲非故,也不是什么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若是你觉得还算是邻居,便直接唤我名字就是。” 徐卿看着她骄傲的样子,都十分的而开心。他觉得自己的女人就是应该要无忧无虑的或活着,长大。 是的,从他的心目中,他早就把成绣当成了自己的女人。 上辈子未完成的遗憾,这辈子哪怕不爱了,也一定要弥补。 原本,他是可以等的,可是今天意外的发现,小山那个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也对她开始有了想法。 更何况,他发现,自己是越来越喜欢成绣了。她就像是一个宝藏,等着人们去探索,去发掘,看看究竟有多少的惊喜和秘密,等着人来发现呢。 自己都喜欢的,别人没道理不能喜欢。小山慧眼识珠,若是别的女人,徐卿肯定会赞成。可是这一回,对方换成了成绣,一切却都不一样了。 她是他的,前世已经错过,今生,一定不能辜负。 成绣被气的,觉得这一回的徐卿简直就是变了个人,整个人开始急剧攻击力。她想了想,惹不起总是躲得起的吧。 便客气一笑:“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绣绣。” 身后的声音猛地叫住她,是从未有过的温情,和保证:“绣绣,等着我,这一次,我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成绣如避蛇蝎,直接一溜烟就跑了。 走到平地里时心头那股子劲儿终于消退不少,她纳闷的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徐卿依旧站在原地,整呆呆的看着自己。吓得她立马转过头,不敢再言语了。 一直到进了院子,还被徐卿弄的心里直发毛。可是很快,就由不得去想徐卿的事情了。 原子里面,走的时候明明是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磨盘里面的卡槽都被林氏用小刷子,一点点的扫了干净,一点豆渣都没留。 更别提水井和别处,都被林氏收拾的仅仅有条,看着别提多舒服了。 可是,这才短短多久,竟然就变成了这般。 地上的垃圾随地乱放乱扔,磨盘上面摆着一滩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半白半黄,就那么的摊着,也不知道摊了多久,正好前几天又遇到一场雨,结果上面都糊成了一妥一坨,别提多恶心了。 毕竟是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成绣心里看到这个也有些不适。可一想起五婶,还是清了清嗓子,喊了一句:“有人在家吗?有人在家吗?” 一连几声,都没有人说话,屋子里面静悄悄的,谁也不知道里头到底有没有人。 结果,成绣拎着裙子刚要走近,门便开l。 门分左右,被一个纤长细嫩的手韩欢推开了门,整个人十分的慵懒,在瞧见成绣一周,噗嗤一笑,紧张的气氛瞬间瓦解。 “我还当时谁呢,原来是你啊。。 五婶那双醉艳艳的红,眼神也汪了水,一张脸上是春风得意,让人一瞧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五婶,我今天来,是想根据前几天的事,跟您好好的说道说道。” “说道?”五婶嗤之以鼻,冷笑着将胳膊放在墙上,以支撑自己的身体。 “小姑娘,我可不是那么随意就能打发的。你的螺,那可是我家的地,我的螺。你到好,不声不响的发大财,发大财啊 。” 一想到那泥螺的生日火爆,武神就忍不住的生气。 要知道,这田地可是自家的。若是没有换地。那这些钱就都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何愁还今日求爷爷,明儿得伺候好那个,好换点银子花。不过多半她的运气都很不好,因为年岁大,也找不到合适的男人。 如今若是有了钱,她还不是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了? 一想到这儿,叫她怎能不恨成绣呢。 “五婶,我今儿来,就是为了这泥螺的。” 成绣原本是想要在小院找个坐的地方,可是地上地面都是一片狼藉,只有作罢。只有挑了个好点的地方站着,问道:“五婶,我问你,你先是想要银子,还是想要撕破脸皮?”(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讨价还价 五婶听了这话,先是一愣,旋即手叉着腰,围着成绣转了一圈,突然前仰后合的笑了。 别看她身子肥硕,可声音却十分尖锐,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样,让人听了十分的不舒服。 “小丫头,你说,要跟我翻脸?我没听错吧。” 妇人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眉间,咯咯的笑,笑声中满是遮掩不住的讥讽:“哎哟,小丫头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告诉你,这脸啊,跟银子比起来,我还真是不乐意要。上回咱们没见着,我正想着这几天去找你呢。今儿啊,你算是自己来着了。” 虽说是农村妇人,可是平日她不下地不干活,只是养着一张油光水亮的皮子就等着勾男人。这双手虽说胖了些,可是白白的,指甲也修的尖尖的,两下便戳的成绣眉间有些泛红。 所以成绣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动作,再次问道:“五婶,你真的是打算跟我撕破脸皮了?” 许是小姑娘过分的沉稳让她终于卸下了玩弄的心思,正式起来:“撕破脸皮,你打算怎么办?” 成绣微微一笑:“咱们之间是过了文书的,白字黑字写的很清楚。你那块儿田里头什么螺和泥鳅,你若是真想要的话,也简单,我叫人按照一半直接挖出来还给你便是。” 旁人傻,可是五婶却不傻。 这螺也好,泥鳅也罢,她就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是能赚钱的,也就是成绣,不知道从哪儿倒腾出来的,竟然把那淤泥里头的东西变成了银子,这怎能不叫人眼馋。 听说去她家做活的几个半大小子,每顿除了银钱之外,还管一顿饭。而且餐餐有肉,这样的生活,简直想都不敢想啊。 所以,五婶原本就痒痒的心,再被人一挑拨,就彻底没了理智。 甚至她都想好了反击。 倘若成贵过来砸,那正好,反正她是个寡妇。豁出去不要脸了,也要把对方给咬下来一块肉。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从来都不怕事找上门。 若是成贵不来,去里正那边告发她,那她也有的说。当初的说好的,成家的地里等到收成,芝麻也要拿走一半的。因为自己那块儿地里淤泥,所以也没啥玩意儿可写。哪里想到,还能出泥螺这种东西。 所以啊,她要求分走一半的银子,也是有理有据。 可是没想到,这闹完了之后,一切就都沉寂了下来。成家没有动静,弄的她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不敢再去找事,静悄悄的等着看看后续,连那人再来劝她打死都不动摇了。原本心里正毛焦焦的,没成想,今儿这小丫头竟然自己上门来了。 五婶要的是银子,可不是黑黢黢脏兮兮的泥螺。 她眉头一皱,再说话时,语气明显好了很多。 “那若是和解的话?要怎么样啊?” 似乎是猜到她会这么问,成绣面不改色,伸出一个巴掌。 五婶没明白过来,看了看,纳闷:“这是啥意思?” “五两。” 少女的声音斩钉截铁,掷地有声:“我给你五两银子,算是补给你的。从此之后,咱们再无瓜葛。” 五两银子,的确不是一笔少数目了。 若是从前,白白得来的银子,五婶自然欢喜一场,一口答应。可是如今见识到眼前这个小姑娘的本事,加上头几天那人吹嘘的,顿时心有些痒痒:“五两,是不是少了点。据我所知,那泥螺可是直接送去天香楼的,应该不少赚吧。” 俗话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古人诚不欺我也。 成绣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五婶,我劝您还是好好想想。这五两银子,是我跟您换地的时候,补给您地里东西的钱。说实话,您地里所有的东西加起来,只怕五钱银子,都没人要。我愿意出这个银子,也是看在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份上。至于后面的怎么样?难道从今往后,您地里长得东西,还都得给我家分一杯羹吗?” 话说到这儿,一般人也就不再纠缠了,可偏生五婶是个厚脸皮的,舔着脸:“要不,给婶子凑个整数吧,十两!一口价,就十两!给十两银子,从今往后,咱们两不相欠!” 看着她狮子大开口,成绣真是都气笑了。 “五婶,您还真敢说。这样吧,这地,我们不换了。” “这里头的泥螺,我用了多少,就还您多少。保证只有多的,没有少的。原封不动的全部换给您,一会儿我就让我爹去找里正,您也准备准备过去吧。” 见成绣扭头要走,五婶知道这件事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连忙一把拽住:“哎呀,大侄女你真是的,什么脾气,这么着急呢?五两,就五两,你婶子是个痛快人,来回的换地,也不怕给里正添麻烦。婶子我吃个亏,往后有啥好事的,你可记得带婶子一个就行。” 成绣嘴角勾了够,没有说话。 五婶在心底盘算,这五两银子的确也不算少了,就算是白捡的。好像上次货郎过来卖的绢花挺好看,据说是京城时兴的玩意儿,一个要五十个铜板呢。她囊中羞涩,买不起,这回好了,五两银子,能把他挑子两头都给买齐了。 心里美滋滋的,便舔着脸问成绣:“大侄女,这银子,你就直接给我吧,” 说罢,伸出手掌,笑呵呵的等着看真章。 成绣抬手虚空拍了一下:“婶子见过谁出门带这么多银子的?” 五婶一愣,想着也是,便道:“那也没事,婶子跟你回去取一趟,省的你来回的跑。” “银子不急。婶子,有件事,我还要问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 成绣的眼睛突然看向隔壁,那里静悄悄的,可是那黑乎乎的门洞像是一张嘴,长得大大的,没有声音,却让人觉得窒息。 这里的一举一动,可能都没有逃过那边的眼睛,所以成绣来了,还是大摇大摆光明正大的进来。说话时声音甚至都没有放低,她要得,就是这个效果。(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成绣的报复 五婶一愣,不过对于银子的贪念让她没有注意到成绣的反常,着急忙慌道:“想问什么你就直接说吧。” “那好,我想问问婶子,上回的事背后,是谁在推波助澜呢?” 五婶听了这个,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你这丫头,说的啥我都没听明白。啥推波助澜的,那不是我一时气糊涂了嘛。所以办了那个蠢事,行了,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就别跟我斤斤计较了。” 说罢,就想要去拉成绣,想要糊弄过去。却被她手一挥,笑着阻拦了。 “五婶,您是个啥的人,我心里还是清楚的。泥螺虽然赚钱,可若是没有人在旁边添盐加醋,推波助澜的,您也不会那么糊涂。婶子,您该不会以为这五两银子,是我赔泥螺的钱吧。” 五婶像是见鬼似的看着她,上下打量,半晌,才赞叹不决:“乖乖,难怪她找上我,真是。你小小年纪,还真是难缠啊!” 见成绣是认真的,五婶也逐渐淡了笑容:“绣丫头,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如今这两隔壁的住着,我出卖了别人。往后还咋相处是不是?你好歹也体谅体谅你婶子。” 这话说的,其实什么都给透露了。 成绣点了点头:“跟我猜想的一样,现在想想,也的确是她的作风。” 五婶惊讶:“你,你已经猜到是谁了?” “能够把五婶您这样的人都给糊弄到头晕眼花的,我那两个婶子,恐怕是没有这样的功力吧。” 五婶再度审视眼前这个小姑娘,赞不绝口:“小丫头,你果真是聪明。我现在知道了。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了,往后婶子若是再跟你作对,你尽管过来打我脸也好,拉我去里正跟前也罢。今儿我就把话给你放这儿了。” 五两银子,解决掉一个时不时会出来爆炸的敌人,成绣觉得这笔买卖还是划算的。只不过,别人恶心她,她若是不回报一二,那也太不憋屈了。 所以,她提出了另一个诱饵。 “五婶,其实也是多亏了你的地,我才做上这泥螺生意。加上您这么的豪爽,所以,我就再给您多加五两。”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若是旁人早就头晕眼花了,可是五婶毕竟还是老狐狸,瞬间就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绣丫头,若是你叫我也找人过去打砸,那还是算了。你奶虽说不是个东西,可是毕竟辈分在呢,我在这个村子还得住下去,不敢太露头了。” “打砸?”成绣瞪大了双眼:“为什么要打砸?” “婶子你怕是误会了。” 成绣慢慢的走上前,近到两个人贴在一处,声音低到,保证除了两个人之外,其余的都听不到。 五婶听完,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饶是她素来胆大,也被眼前这小丫头惊世骇俗的报复手段给吓坏了。磕磕巴巴好几下,都没说出话来。 成绣神秘一笑,拍了拍五婶的肩膀:“婶子,那一切都拜托啦。” 说罢,从袖袋中摸出来了十两的一张银票,看得出,一早她就准备好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五婶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渐渐走远,半晌,才回魂,自言自语。 “乖乖,幸好没跟这丫头结下梁子,妈呀,太吓人了。啧啧啧,就冲这狠劲儿,往后定能成器。”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五婶这边简直是夜夜笙歌。寂静的夜里,妇人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格外清晰。恨得成二婶和成三婶两个人,抓随了床单,咬碎了银牙。 可是这种事,谁好意思去提醒呢。何况五婶那个人天性放 荡。若是胆敢去跟她说这个,只怕她立马一句话顶回来: “管天管地,还管人家炕上那点事了?要是心痒痒了,就赶紧改嫁去,省的熬不住了再出点子风流事出来,岂不是白白坏了自己的好名声?” 儿媳妇受辱,成老太岂能心安? 她只气隔壁这个女人不知廉耻,竟然能把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唱成了歌,恨不得全村的人都听到了。她就住在隔壁,听着别提多清楚了。何况那两个儿媳妇还年轻,能不能守得住呢。 饶是她再想也猜不到,这事会是成绣想出来的主意。 没错,成绣就是要存心的恶心恶心她们。 打人找茬这种事,太容易落人口实。何况这种人没脸没皮,你伤了她们的身她们也不怕,简直就是打不死的蚊虫。时不时的蛰伏着再咬你一口。 而且,倘若日后被成贵知道了,父女俩之间又会有嫌隙。 可是这种事就不一样了。 第一,没人想到这事会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能想到的。第二,这种事也没人回去怪罪五婶,顶多说几句不守妇道罢了。第三,若是这两人不出事,顶多就是恶心恶心她们。可若是当真受不住节,那也算是她自掏腰包送给成老太的一块儿试金石了。 前世她好歹也到了年纪,虽然未尽人事。可是女人堆里是非多,经常能听到一些吃醉酒的妈妈们讲一些深宅大院里面见不得光的事情。偶尔还会拿这些个荤段子讲来让人发笑。听得多了,也不是什么小白鸟了。 跟宅院里那些个女人的手段比起来,她这个算是小儿科了。只不过,对付乡野妇人,还是没问题的。 想到这儿,她似乎能看到成家那三个女人半夜抓着被罩含恨咬着的样子,不由的会心一笑,而后,便不再想她们,专心的处理起自己的事宜来。 泥螺已经洒下去了,这种东西成长的很快。基本上是不发愁断货的,可是除了这个之外,成绣突然也想多开发几样菜式。 第一回一起打捞上来的泥鳅被油炸后十分的好吃,豆豆嘎巴嘎巴的一连吃了好几条。 今儿成绣特意叫小山他们给弄了一筐泥鳅和黄鳝上来,打算做做试验。 泥鳅比较好抓,黄鳝就不大容易了,所以篓子里头有满满一篓子的泥鳅和浅浅小半篓子的黄鳝。此刻还都活着,在里面不断的盘旋身子,瞧着让人头皮发麻。(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探探口风 不过一想到这些东西都是钱,成绣瞬间就来了精神。 泥鳅还是比较好收拾的东西,最麻烦的就是黄鳝。全身都是粘液,特别滑溜,抓都抓不住。 还是小山聪明,他捡来一块儿宽大的木板,用刨子磨平之后,在上面钉了一个尖尖的钉子。把黄鳝的脑袋往上面一按,就彻底给钉住了,然后再收拾。 成绣毕竟是个姑娘家,看到这宛若小蛇一样的东西还是有些害怕的。小山便自告奋勇,帮着收拾起来。 一会儿,被剥开的黄鳝就整整齐齐的码在木盆里了。 村子里面有蛇,一般毒蛇会抓了之后,会被拿去药铺里面卖钱。可是若是无毒的菜花蛇,则被炖了蛇羹,据说还是大补呢。 可是黄鳝,吃的人就不多了。 一来,成家村地处干燥,没有什么淤泥和水。二来,大家的地里都种着粮食,也只有像五婶这样的人,才会如此的荒废土地。 没想到,却误打误撞,成就了成绣。 犹豫没有经验,成绣索性就按照料理泥螺的方式来做。 可是没想到这黄鳝的肉特别的细嫩,用水稍微一煮,还没等入味呢,就烂糊的夹不起来了。 这可把人给愁坏了。 看着一盘盘的不成形的黄鳝被端出来给几个孩子吃,林氏也着急,问了好几遍后:“绣绣,要不咱们就不做了吧。” 成绣看着最后几条黄鳝,陷入纠结,最终,放下筷子,一狠心:“算了,不做了,先弄泥鳅吧。” 乡下人没有吃黄鳝的习惯,可是林氏从前在镇上看过一道小吃就叫炸泥鳅。 这东西做起来倒是也简单,先将泥鳅给裹了浆,等着油稍微滚了,便将泥鳅给滑进去。用长筷几下翻滚,最后成型了再捞上来。 豆豆就站在旁边,是被香味给吸引过来的,看着被捞起来的一条条金黄色的黄鳝,顿时嘴巴馋的吧嗒吧嗒。引得成绣直笑,去捏他的鼻子:“方才的黄鳝都进小狗的肚子里了?” 别看豆豆小,可是几个哥哥让着,真没少吃。 豆豆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肚子,而后扬起稚气的小脸:“姐姐,肚子没吃饱。” 说话的功夫,泥鳅这会儿也有些凉了。成绣捏了最上面那个递到他手上:“尝尝。” 豆豆吹了两口气,长大嘴巴咬下去,眼睛猛地瞪园了,惊呼:“姐姐,好吃!” 因为面皮裹住了里面的皮肉,所以外面酥酥脆脆的,里面还在软软嫩嫩,一点都不影响口感。 只是豆豆一面吃一面呼气,被烫的嘴巴都红了,还是控制不住的馋。 第一锅出来的很快就被端了出去,被大家一抢而空。乡下人用油很省,所以这炸泥鳅得到了一致的欢呼。 锅里剩下的油舀起来炒菜用,锅里剩下的底油正好用来烩一锅豆角土豆肥肉块儿。再在锅边贴一圈玉米面饼子。就着新摘下的蒜剥开,白白胖胖。一口蒜一口菜,别提多美了。 成绣现在是主厨了,林氏在一旁打下手,瞧着女儿额前沁出的汗珠儿,不由的笑了。 “绣绣烧菜方面啊,比我强。往后谁家若是娶了我的女儿,可真是有福气了。” 若是旁的小姑娘被自家娘这么说,早就害羞的不行了。可是成绣重活一世,对这个早就看淡了。一面忙活着将手中的芫荽切成沫一面头也不抬:“这么贤惠,所以才不能便宜了别人,更要留在爹娘身边尽孝心了。” “胡说八道。”林氏都被气笑了,突然想起了许久不见的徐卿。不问吧,心里怪痒痒的,可是问吧,又怕女儿害羞。踌躇了好久,终于试探性的伸出了触角。 “绣绣啊,你觉得读书人怎么样啊?” “读书人?”成绣正在忙活着手中的活儿——锅里的饼子已经是焦黄喷香,豆角和土豆都已经软烂,混着肉的香味,香的勾的肚子里面的馋虫都快爬出来了。 所以,也没当成一回事。 “读书其实也挺不错的,豆豆往后若是不想种地,送去念两年书也行。左右,比在家里干苦力要强的多。” 林氏想的是挑女婿,而女儿却直接给弟弟安排上了。不知是迟钝还是太贤良。 不过林氏的思维竟然被勾走,想想送儿子去念书果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该试探的还是得继续。 “绣绣啊,你说,你觉得黑子婶人咋样?” 成绣一时间没有想起来这些,有话说话,直言道:“黑子婶仗义疏财,人也大度,村子里只怕没有不喜欢她的吧。” 林氏心头一喜,顺着她的话道:“ 就是,培养出来的儿子也优秀。你看看徐卿那娃,比栓子大不 了两岁,可人家那行事做派,也不知道往后谁有福气,能嫁他们家去。” 提起徐卿,成绣正在拌柳树芽的手一顿,那张迸发着异常热情的脸突然出现的眼前,让她隐隐有些不适。 这异样自然没有逃脱一直观察着她的林氏眼中。 落入当娘的眼中,这就是自家闺女害羞了。 “嗯,或许吧。”成绣胡乱的搪塞过去后,顺手淋了点麻油拌匀:“娘,饭得了,我去叫他们吃饭吧,都饿坏了。” 林氏哎了一声,在后面 望着女儿的背影,抿着嘴,意味深长的笑了。 今儿早上大家都只干了半早上,但是收获颇丰。吃饭的时候一人吃一个贴饼子,再拿也不好意思。还是林氏塞给他们一人一个,才又继续起来。 只是看着他们吃的香甜,林氏心头也有了一丝的惆怅和担忧。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四个小伙子整日这么吃,家里的菜都跟不上供应了。肉也是两天割一回,现在村头的屠夫都笑她是不是发财了,竟然每日都吃肉。她也只有苦笑着打哈哈过去。 供人吃饭,是应该的。可是泥螺生意到底咋样,谁也不知道。毕竟这是成绣谈下来的生意,她也没主动过问。这会儿心里只有想着一会儿回屋跟自家男人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正常的维持下去。(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小山的麻烦 几个孩子吃吃喝喝之后相继离去,小山跟往常一眼,随着成贵把泥螺这些都收拾干净了才依依不舍的回家。等成贵进屋的时候,林氏早已经把豆豆给哄着了。 “儿子睡了?” 分家之后,他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过的舒心快活,特别是现在,每天带着四个半大小子和一个小不点一起下地,晌午回来闺女给做的了饭菜,媳妇给烫了小酒,日子别提多美了。 所以吃了一小盅,人也有些微醺了。踉踉跄跄走到炕边,打了个酒膈后,连忙捂住了嘴巴。瞧着看豆豆还在炕头睡的正香呢,嘿嘿一笑,伸手摸了一把林氏的脸蛋。 林氏等了半天,心里有些微微憋火,没好气的拍落他的手:“干啥呢,不正经的。” 成贵是个老实人,可那也是在外头。这些年来,两口子为了养活家里基本都是分开住着,他便也一直旷着。这几天得了闲,老牛重新犁废田。疏通了水渠,灌溉了几回,那田也开始肥美起来,真真是叫个欲罢不能。 所以他也不恼,将火热的身子贴住她,一把搂住,重新抚上那脸颊。 常年下地干活的手指是长满了老茧,粗粝的指腹在逛街的脸蛋上摩擦而过,引起一串串的战栗。 “干什么,孩子还在呢。” 林氏想躲,却被成贵一把给按住,喘着粗气:“没事,豆豆睡着了没有一个时辰醒不了,媳妇,来吧,咱再给豆豆添个妹妹。” 壮男男子发疯起来简直要命,折腾的林氏连连讨饶。好几回声音控制不住,还是成贵一把捂住她的嘴,并送了手指让她咬住。 所以等林氏再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擦黑了。 她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一屁股坐起来,炕头早已经是空空如也,哪里还有豆豆的影子。 她连忙穿好衣裳,披着大褂就急急忙忙往出走。一推门,便瞧见了一副温馨的画面。 豆豆抱着一只小鸡仔,整冲着成绣说话呢。成贵则在一旁劈着柴,不时抬头看女儿互动,笑容满足而充实。 而夕阳已经快要落尽,天边一片红彤彤的霞光已经渐渐隐没。半是暗色半是红的样子十分魔幻,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还是豆豆一抬头,看见了林氏,不禁兴冲冲的往过来扑:“娘,娘。” 待走到跟前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仔细的看着林氏:“娘,你怎么疼了,豆豆给你呼呼。” “疼?”林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没有哪儿疼啊,娘好的很。” “啊 ,那爹骗人。”豆豆扭过去,冲着成贵撇嘴控诉:“爹为什么要骗我,说娘不舒服累到了所以才躺在床上的。” 林氏这一下听明白了,老脸顿时臊的通红,一把抱住豆豆:“娘现在没事啦,方才是晌午吃的可能有些多了,豆豆别担心了。” 豆豆乖巧的摸了摸林氏的脸,又问了好几遍,这才放心的下来,继续跟着成绣i一起做玩具了。 成绣看了一眼满面粉光的林氏,心中立即就明白了什么意思。不由的在心底偷笑,看来她爹也是个性情中人啊。 不过关于爹娘的小秘密,为人子女的,还是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好,晌午午睡时,她直接给自己耳朵里面塞了两团的棉花,倒是也睡的踏实。 她给豆豆编着自己想的故事,突然间瞧见林氏端着一个盆和中午剩下的泥鳅过来,不禁有些奇怪:“娘,你拿这个做啥?” “哦,中午炸过不是有些返潮了吗,我寻思若是直接再下锅又怕硬了,也没个滋味,索性用点醋酱油的把这个泥鳅稍微的泡一泡之后再炸。 林氏无意的一句话,却惊醒了梦中人。 是了,是了。 林氏的做法,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簇微弱火苗,一下子就照亮了眼前所有的方向。 是了,家里的黄鳝,也可以用这个方式来做。 说干久干。 晚上的饭菜早已经做了出来,她端上之后直接钻到伙房里头就不肯出来了。 只是在改良鳝鱼的时候,还是有些难的。 泥鳅多肉,而鳝鱼的肉没有多少,骨头多。下了油锅之后很容易干扁。基本是不大可能再放调料水里面吸味了,成绣索性把所有的调料全部切碎碎的干煸,然后吧黄鳝整条放进去,慢慢的靠干入味。 加料的时候,成绣想了想,那那天红色的小东西也放了几个进去。结果一进去,就一股子呛味儿。好在成绣忍住了,继续用长筷翻炒,没一会儿,一股子诱人的香味慢慢弥散开来。 约么一盏茶的功夫,成绣用筷子把那几条已经盘成一团的黑乎乎黄鳝给夹起来,败在盘子里面,一脸渴求的端过去让林氏跟成贵品尝。 一入口,两人就被辣出了一头汗。 然而黄鳝外面已经被炸的焦干,十分入味,沿着骨骼撕下来一块肉,里面却十分细嫩。加上麻辣鲜香的味道,成贵直接教林氏又倒了一盅酒小酌起来。 “好吃吗?” 成绣有些紧张,这是在最后的几条黄鳝了,她在做饭这件事上,还是第一次失手这么多次,所以格外想要突破一回。 林氏的面颊红红的,眼睛也都辣的红了,一面喝水压去嘴巴里面的辣味,一面又还想再吃一条,纠结的很,这样子,已经是给成绣的最好答案了。 而成贵则毫不吝啬赞美之情,直接给女儿挑了大拇哥,砸吧一口酒,撕了一块儿黄鳝肉丢到口中咀嚼:“咱们绣绣这手艺,比起天香楼里面的大厨,那也是丝毫不让呢。” 终于成功,成绣心里高兴极了。打算明天叫小山他们多捞起来一些,然后按照这个法子做点黄鳝给蔡掌柜送去。 只是她心中想的倒好,却不知道小山此刻,正遭遇人生的第一个麻烦。 小山从成绣家走后,一路上都美滋滋的。现在他每天都来跟着成贵一起干活,晌午吃的是绣绣姐亲手做的饭菜。不知怎的,他现在觉得绣绣姐是越来越漂亮了,每每眼睛弯弯的时候,就好像喝了一大壶贵叔的酒一样,美的都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正美着呢,突然,一双鞋出现在了眼前,挡住了去路。(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不是对手 小山一抬头,警惕的表情在瞧见来人的时候,瞬间化为错愕,却在看清楚那张脸庞时,又转为激动的惊喜,不禁脱口而出:“黑子哥,黑子哥,你回来啦!” 眼中的惊喜与面上的欢喜神色, 哪里还见曾经那个老实持重的少年。 说起来,徐卿约么也不知道,原来自己前世的那段淘气岁月,还曾经影响了无数的小男孩。甚至还给自己收了一个小迷弟。 这事说起来,便有些久远了。 乡间的孩子都野惯了,大人们下地干活的时候,便是这群八 九岁的男孩们最开心的时候。满地里撒欢,乡野间疯跑,猫狗见了,只怕都要嫌弃。 徐卿因为家中只要寡母将他抚养长大,妇人自然是做不得重活,便将家中良田租赁出去。所以十二岁的徐卿并不用跟别人一样要去田地里帮着家里干活,也自然而然的成为了这一群孩子的小头目。 男孩子们,大多都是喜爱疯闹的,徐卿的性子则沉稳许多。带着他们捉蚱蜢,逮河虾。若是运气,还能在山野间弄一只大笨兔回来烤着吃。 原本男孩子们都会有争夺,可是自打徐卿成了孩子头之后。他会安排这一组去山野间摘一些刺梅或者酸泡,那一些捡了柴火过来垒灶。孩子们之间相互合作,倒是比从前可吃的更多了。 将火慢慢的拢起来之后,趁着火苗正旺的时候,将那穿成一串串的蚱蜢放在火上去烤。哔剥几下,焦香味就飘散在鼻翼之间,别提多诱人了。 那个时候的小山,因为年纪小,拖着两条大鼻涕穿着不合时宜的长衣裳,总是会被小哥哥们嫌弃的。每每这个时候,徐卿都会犹如谪仙一般开口。 “把这个给那个小的拿去。” 就这样,小山每次都能分的一份。 所以对于他来说,或许徐卿并不在意,可是小山却实实在在的,把这个小哥哥放在心头,并且,就是最尊贵的人那么的崇拜着。 只是徐卿后来的田野生活被一次菜花蛇所咬而结束,黑子婶又气又心疼,等养伤结束后,直接给黑子改名为徐卿,拿出积蓄,把儿子送 入了镇上的学堂。 那个田野间的黑子,不见了。取代的,是学识越来越精进的徐卿。 小山这样的举动,让徐卿微微有些吃惊。不过两世为人,尤其还曾经位极人臣,已经让他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 所以,他轻轻一笑,颔首:“小山已经长这样大了。” 原本客套一句,小山却格外激动,像是要证明自己已经脱离了记忆中那个笨拙窝囊的小男孩。他用力的点头,表现着自己:“是啊,黑子哥,我已经十一了。”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 乡野间成亲都早,女孩子约么十三四便嫁做他人妇。所以十来岁定亲的,也是常态。 小山今年十一,成绣十二。两人年纪相差正好,又整日里同在一个屋檐下,进进出出,难免不会产生些什么。 他微微笑道:“甘罗八岁拜相,眼看小山也是可以建功立业的年纪了。” 被崇拜的人这样肯定,小山心里顿时跟热油一样的翻滚着。有些害羞的挠了挠头皮:“黑子哥,我,我没那么有出息,我就是想在家里好好种地,娶个媳妇叫爹娘早点享清福。” 怕什么来什么,小山的几句实在话听得徐卿心中实在是添堵。然而事情总要循序渐进,他先跟小山碰面,接下来,便会渐渐出手。 两人又说了会儿不咸不淡的话之后,他便借口要回家先行一步了。 待徐卿走后,小山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久久不能平静,想来成熟稳重的他竟然在没人瞧见的时候瞧瞧的学着徐卿的走路样子。在发现自己同手同脚的可笑样子之后,这才反应自己在干嘛面红耳赤的收起起东西,扭身下坡回家了。 这一幕,成绣自然不知道的。 她研究出来黄鳝之后,意外的发现。屋子后头的小院子里面,自己种的那些个红彤彤的东西竟然跟灯笼似的。一串串一朵朵,一嘟噜一嘟噜的,散发着迷人的光泽和味道。有的已经泛着红,有的则是还彻底的青着。只不过,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数量十分的可观。 这下她是真的犯愁了。 这玩意儿是极辣人的,一两粒便叫人辣的面红耳赤,口吐火苗。这么多的东西都吞下去,成绣觉得只怕就离一名呜呼不远了。 她决定还是先把东西都留下再说,慢慢的往后看看。毕竟这东西也不知道生长周期是多久。万一一年一次,那么剩下的这些便可以留着往后再用。 可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就坏事了。 这辣嘴的东西没成想实在这样的娇贵,放在箩筐里碰都没有碰。可下面接触到筐子的,就已经有些隐隐发黑发软了。 成绣拿了两个变色的放在鼻尖闻了闻,发现味道也有些变了,便当机立断的日了那些已经变色的。把剩下的用棉线穿起来,跟着林氏一起。一串串红红的灯笼,就这样高高的挑在了房梁上垂挂在屋檐下。 林氏看着这些东西,叮嘱了豆豆可不许再去碰。可是这东西干的很快,失去了光泽的辣子渐渐的开始萎缩起来。母女俩都盯着它的变化,不知道最后会成为什么样。 与此同时,成家老宅那边也终于传来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 才刚刚寡居的成二婶,竟然,竟然偷人了? 这个消息传过来的时候,成绣都惊呆了。 她瞬间就想到了五婶,但是随后真是一头黑线。 不会吧。 她只是想要五婶去恶心恶心成家那三个女人,好叫她们没空再来给自己添麻烦。可没想着真的叫她们去干那种勾当啊。这下可好了,成二婶这件事闹的还挺大,是直接被人给堵到了屋子里头,这下,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 成贵铁青着脸,晌午连饭都没吃,直接跟林氏说了句先回去看看,叫她在家里好生带着孩子,便急匆匆的走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意想不到 也难怪成贵会生气。 成材这才走了多久,成二婶就守不住了。其实乡下对于改嫁这件事,接受度也不是那么的低,关键在于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了,叫人怎么想都不舒服。 成绣自然是不愿意成贵一个人去的,可是她心里痒痒,想第一时间知道是咋回事。也想要知道这其中,五婶有没有担任什么不好的角色,便自告奋勇,说是怕成贵别再给气的头疼了,一定要跟上。 林氏原本也是担心的很,身边有着豆豆没法都去。听了成绣的话,觉得女儿跟着也不错,便点头答应了。 成贵的脚程快,成绣一路也没追上,等气喘吁吁的赶过去时,瞧见成家整个屋子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住了。 乡下地方小,大家之间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一有动静,便都跑来了。 成绣看了看,发现外面看热闹的居然也有五婶。 她搬了个小板凳,就坐在自家院子门口,手里还抓着一把瓜子。一面磕一面嘴皮飞快的翻滚吐着皮,面上表情,别提多得意了。 一般来说,若是这件事果真与她有关系,是不会这么淡然的。现在看来,应当是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了。 成绣心中也松了口气。 五婶眼睛尖,稍微在人群中一扫,瞧见了成绣后,眼前一亮。刚想要叫人,想起了两人之间的小秘密,这才闭嘴。站起身来,拍去了瓜子残渣后,对着成绣比了个手势。 成绣看明白了,趁着人们不注意,瞧瞧的绕到了后院。果真,瞧见了正在那里等候的五婶。 一见五婶,成绣也不遮掩了,直接问道:“五婶,这是怎么回事啊?” “绣丫头你来的正好,这件事啊,我正想要跟你说呢,可真是憋死我了。” 五婶笑道:“我那日开始,不是每天夜里都不顾忌嘛。前天晚上,快活完了我出来解手,原本也没啥,可突然瞧见有黑影。当时就给我这心里下的噗通噗通的,以为是招了贼了。变把我屋里那男人叫起来,跟着我一起去看。谁知道,那个黑影竟然是村东头的铁子他爹。” 铁子今年十四岁了,因为小时候高热过,所以整个人有些痴傻。他娘日日陪着,把头发早早就熬白了,整个身子也熬枯了,犹如老妪一般。男人则闷声不哼,下地拼命的干活。 “我还寻思呢,你说这铁子爹大半夜的,跑来这儿干嘛?难道也是听见我的声音了,我这心里好奇啊,就一直跟着,直到瞧见那个女人,啧啧啧,是你二婶!” 五婶毕竟有些不大正经,说起这种桃色事件,整个人眉飞色舞,双目总泛着妖异的光芒。激动异常。 “那俩人啊,一见面就抱住开始啃。别看铁子爹平时挺老实的,可真没瞧出来是个那么能折腾的男人。连衣裳都没来得及脱呢,直接扶着就进去了。啧啧啧。” 成绣越听越不像话,直接打断:“这事是你跟他们说的?” 五婶还沉浸在那副画面中回味,猛地被打断,一愣:“那哪能啊,这种事,我乐的见。说真的,我还想试试那男人呢,怎么会自己断了自己的后路呢。” “那是怎么回事?” 五婶嘿嘿一笑,凑了过来:“还不是老三家的。” “都住在一个屋檐下,谁不知道谁啊。听说他俩原本就结了仇,老三家的早就瞧着她不顺眼了。人家没准都抓了好几次,只不过这一回是准备好的。直接带了人在草垛那边埋伏着。等着他们开干,直接亮出来,吓的你二婶当时就浑身瘫软倒下了。啧啧啧,也不知道铁子爹有没有落下什么毛病,还能不能用了。” 五婶回味无穷,并且一直在赞叹,看的出,她对于那个男人很是满意。 只不过,成绣却一点都不感兴趣,只要不是五婶去告密不是她做的,那就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知道了,多谢五婶,我先进去瞧瞧看看怎么回事,往后若是有帮忙的,再来找您。” 五婶笑嘻嘻的凑上去:“去吧,欺负了你这么长时间,今儿你也算是找回场子了。里正跟几个叔公都在里头呢,你好好的羞辱她吧,没关系,反正那女人现在是过街老鼠了。” 看着她落井下石的样子,成绣突然对这个女人有了一丝的厌恶。 五婶其人也是个不正经的,却在瞧见别人出事之后这么的幸灾乐祸。所以说这种小人,也就是用一两次,往后还是要摘清楚,省的哪一天把自己都给害了。 成绣胡乱点头,匆匆离去,留下还在一脸看笑话的五婶,从兜里面翻出一把瓜子,继续慢条斯理的嗑了起来。 成绣艰难的挤 进去之后,见院子里面一派安静。等走到大门敞开的堂屋了,才瞧见真章。 成二婶衣衫凌乱,发髻也散了,发丝胡乱的飘着,这会儿垂着头跪着。旁边跪着的,一脸憨厚的黑脸汉子,想必就是铁子爹 了。 成老太坐在旁边,上首是里正和一位白胡子叔公。成贵则站在一边,面色铁青,再一边,则是表情冷漠,眼睛里的神色却出卖了她的成三婶。 若非亲眼得见,成绣还真是无法相信,这事真是成三婶去告密的。 两人不合已久,但成材却是真的死在了栓子的手中。如今成三婶又设计弄了成二婶,这也算是把人往绝路上逼了。 成绣的出现,打破了沉默。 里正面对外面,最先看见,在瞧见她身后的确没有旁人时,不禁一怔:“小丫头,你怎么来了?” 成贵也往这边看,在瞧见是成绣时,便了脸色:“绣绣,你来做什么?” 成老太也看见了,不由的冷哼:“她能来做什么?还不是受了她娘的i意思,过来看我们成家出丑罢了!” 自己已经满地鸡毛了,还要给别人泼脏水。这种心态,老实说成绣还真是服气。 只不过,论起嘴炮来,成绣也不认输就罢了。 所以她上前,笑嘻嘻的对城老太道:“瞧奶这话说的,我娘今儿还真不叫我来,毕竟这种事,我一个晚辈怎么好在场呢。可我一想着,如今整个村子里面的人都知道了,我再不来,似乎我不是成家人不关心似的。所以我代替娘过来听听,回去也好叫她别担心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事情真相 毕竟不是啥露脸的事,何况除了里正和叔公外,外面还围着几圈看热闹的村民。成老太这会儿气的想掐死成绣的心都有了,可无奈,也只有看着叔公,等着他拿主意。 叔公上了年岁,头发花白,因为牙齿不全所以说话有些漏风:“绣绣说的对,都是自家人,坐下来也听听吧。回去好转告你娘,叫她知道,这个家究竟出了一个多么恬不知耻的女人!” 说到最后,因为过于生气而把手杖捶的邦邦作响。 这些像是巴掌打在成老太的脸上,让她有火撒不出,整个脸憋的跟猪腰子一个色了。 因为过度生气,她怒狠狠的骂跪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妇人:“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我成家好好的家风都叫你给败坏了。今儿我就彻底的打死你,一了百了!” 说罢,便要起来去揍成二婶。 妇人抬头,凄凄一笑:“娘,您救救我吧,看在我死了男人的份上,救救我吧。” 她不提还好,一提成老太更是怒火攻心。上前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咒骂:“这个时候想起我儿子了?你偷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他?现在提我儿子,你也配!” 在撕扯了一把头发下来后犹不解恨,又狠狠的啐了一口浓痰在她的脸上。 此景,屋子里面的人谁都没有帮腔说话。 成二婶一直的哭,哭到最后,似是下了狠心,哭着对叔公道:“七叔公,我死了男人,是个寡妇,算不得偷人。现在打也打了,罚也罚了,你们总不能不给我一条活路吧。” 成绣在心中咂舌。 不愧是成二婶,就是求饶就能把自己给摘的干干净净。 果真,七叔公愣了愣,扭头去看里正:“这妇人虽然不洁,可说的也是实话。寡妇偷人,罪不至死。要不......” 话未说完,便被一旁寡淡的声音打断。 “二哥虽死,可孙氏并未独居,反而以未亡人的身份一直赖在婆家不走,说要为二哥守节终身。我婆母是个耳根子软的,相信了她的话,所以一干支出,都是从婆母手里支配。这样的情况,就该另当别论了吧。” 成二婶眼看就要说服众人,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顿时怒火冲天,狠狠的瞪着成三婶。 “你说的也对。”七叔公点头,摸着山羊胡:“寡妇没分家,理应还是成家的人。那这,便要严惩了。” 眼看就要盖盖定论了,成二婶急了:“叔公不知,家中三弟就是个病秧子,一直靠钱吊着。从前婆母克扣大哥,把大哥的一双儿女留下来,却叫他们当牛做马的伺候着整个家里,大哥养儿女的钱也被拿来贴补给了老三他们。我们二房真是一丁点的好处都没占着啊。说我用钱,可真是不怕老天爷给一道雷劈死。这个家里,谁用钱谁心里没数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成三婶睨了她一眼,不慌不忙:“家里就这些银钱,再说,你每日吃喝,难道没花?这些年,你们吃的喝的,难道就没有大哥的血汗钱?” 摆明了就无所畏惧,但是一定要致成二婶于死地的地步。 “好啊,妯娌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你要把我弄死.....” 刚说到这儿,成二婶突然想起来一点事,眼前一亮,大声喊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众人都莫名其妙的时候,成二婶突然往前跪了几步:“里正,七叔公,我要揭发,揭发有人图财害命!” 此话一出,里正和七叔公都是一片茫然的表情,成贵也是不明所以。而成绣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看了一眼成老太,发现她面色铁青的盯着成二婶。心中才突然顿悟,原来,这老太婆竟然也是清楚的。 “谋财害命这可不是小事啊,你不能因为做了错事,便要牵连旁人下水啊。” “正是因为我做错了事,才叫我看清楚有些人的心真是黑的。再不说,备不住哪天我的命就没了,可怜我玉芬该怎么活。还请大伯到时候给孩子一条活路走。” 成贵见她这样,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也不能抹去成二婶犯下大错的事实。 “我知道我犯了错,可这个家里,早就从根上都烂透了。原本我也是个好人家的姑娘,嫁进来活了十几年的,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说罢,不知是悔恨还是难堪,胖胖的手捂住面颊,开始痛哭起来。 哭着哭着,有点收不住了。里正清了清嗓子,提醒:“还是快些说正事吧。” 要说妇人的眼泪真是来也快,去也快。成二婶擦干了眼泪,吸了吸鼻子,带着浓厚的鼻音道:“不知道里正是否还记得前些日子,绣绣落水一事?” 里正点头。这件事闹的很大,成绣被世子轻薄后推入水中,因为这件事,成三婶还一路告去了登闻鼓院,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人人骂那个不成器的世子同时,也赞叹竟然还有这么一位品行高洁不畏强权的婶娘。否则的话,姑娘的冤屈便是皑皑白雪都洗刷不净了。 也是因为这个,成贵对成三婶高看了一眼,可最后知道是栓子推的时候,心情可想而知。 救人者实则是害人者,真是丧尽人伦! 只不过他答应了成老太,不往外说,也算是分家的一个条件了。 “呵呵”成二婶冷笑:“哪有什么小世子,分明就是栓子丧心病狂,推了绣绣下水。被世子所救,原本人已经有些恢复神智了,哪想到,有人憋着还有后招呢。” 成绣不禁也好奇起来。 前世没有后续的这些事,栓子推她落水。可世子救起来她后,便进了别院。今生随着重活一世,剧本好像都跟着改了。 她的记性,只有醒来之后的,至于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是一点都记不清了。 成二婶环视一圈后,望着成绣的脸,瞳孔微缩:“绣绣,你一会儿仔细的听。听完后若是信二婶,就去跟你爹和里正给我求个情。二婶的命,都交代在你手上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复仇的方式 随着成二婶的叙述,成绣才知道了当日整件事的真相。 原来那天成绣被世子救起来之后,见她呼吸已平复,便命小厮打探送回家中。谁知小厮刚送回去,便被成三婶瞧了个正着。 彼时成三婶刚收了黑心银子,想着要办妥这件事,一扭头发现应该尸沉西柳河的成绣却双目紧闭的躺在自家院子前面,非但如此,胸前还有了一丝起伏,鼻端也有温热。这下,把成三婶的算盘彻底给打散了。 趁着没人注意,她把成绣抗到了西柳河边,准备再次推进去,却被正在河边的成二婶给瞧见了。 “说起来她如何不恨我?成栓子推绣绣的时候,是被我们家玉芬看见。第二回,是被我撞见。” 成二婶满面讥讽,盯着成三婶:“可你不知道,后面的人和事,我也都听到了吧。” 成三婶顿时面色大变,目光约过她,求助性的望着成老太。 成老太面不改色,只盯着这个口若悬河的二儿媳,沉声问:“你当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娘,我原本我是真不敢说的。可现在,你们存心不给我活路了,我还有啥豁不出去。” 说罢,望着成绣:“接下来的事,你都听清楚了。” 那日成二婶正偷懒躲清闲,无处可去便躲在了西柳河边的树林中。躺在碧油油草地上,望着天上的云卷云舒,听着耳边河水哗哗作响,别提多美了。 一会儿,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可是一开始还在睡着,不知啥时候有一只蚊虫跑了过来,在耳边嗡嗡嗡嗡,她心烦不过,索性睁开眼去抓蚊虫。 可这部睁眼不打紧,一睁眼才发现,原来在左前方,弟妹跟一个穿着绸缎的一个年轻妇人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呢。 起先成二婶只是好奇,那女人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瞧着耳垂的耳铛,发髻的簪子,每一个都非同凡品。这弟妹是啥时候跟这样的人家勾上关系了? 可看着看着,就听出了不对。 那妇人的声音很轻,可由于是正晌午,除了河水之外再无其他。所以成二婶听得很是清楚。 “侯爷早就不喜他了,白白占着一个嫡长子名头,却游手好闲,什么也不做,白白挡着后面两位爷的路。我告诉你,这件事若是你办妥了,那可是为夫人解决了心头大患。区区银子算什么?就是日后儿子想要升官发财,也未尝不可。” 成三婶的眼睛里迸发出亮光,随后,狠下心,咬着牙:“好,我都听夫人的。” “只是这丫头。” 见妇人起疑,成三婶连忙道:“已经死的透透的了,一点都不能再死了。” 说罢,还踢了地上的成绣两脚证明自己的话。 “那便好。”妇人还是有些起疑:“既然人已经死了,你把她搬出来做什么?” 成三婶慌忙找了个借口:“哦,我看她在家里挺尸,多晦气,想着趁着没人注意,干脆扔河里得了。一了百了。” 原本以为自己找了个好理由,却没想到,被那妇人怒斥:“糊涂东西,幸好我今日来了,否则,真是叫你坏了大事。” “告诉你,你以为这是你们村头处理个人呢?那再怎么说,也是世子,侯爷就是想要拿他,也得有个理由。你这毁尸灭迹,倒是帮了别人的忙了。赶紧趁着没人发现,抬回去,尸体好好留着,最好叫多写人瞧见才好呢。” 成三婶只有答应。 后续的事,便是那妇人如何交成三婶进京鸣冤了,也不敢总在此,约么过两盏茶的功夫,妇人这才匆匆离去。 成三婶望着地上的成绣,骂道:“贱妇,死都不叫人安宁。算了,还是我下手吧。” 说着,便要来掐。 可在摸到成绣的脖子时,才发现,她的颈侧,早已经没哟了脉搏。 似是怕弄错,又在胸前和鼻间探测,结果都是一样。 成绣死了,死的透彻,再也活不过来了。 成三婶心中终于松了口气:“阿弥陀佛,你也是有良心的人,知道我不吃斋念佛,不愿脏了手。好,现在正好,你死了,我一定给你弄口薄棺下葬,也不枉你我相处一场。” 说罢,咬牙扛起了成绣软绵绵的尸体,向就家中走去。 说到这里,整个屋子的人都沉默了。 成三婶没想到自己在跟人说话的时候,成二婶竟然躲在后面偷听,顿时恨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这件事非同小可,你确定?” 问话的是里正,毕竟这牵扯到王公大臣,可就深了。 再看成贵,面色铁青,拳头紧握,虎目中满是血丝,死死的盯着成三婶,看上去十分骇人。 成三婶被吓的往后退了两步,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大哥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她胡说八道,难道您就只能信了?” 这话也是。 眼见为证,口说无凭。 别看成二婶的故事讲得圆满,可是想要将这件事给证实出来,还得有物证。 见众人的面色都变得诡异,成三婶这才想起问题的关键,心里也稍微放宽了些:“就是,二嫂,那个因为我正义揭发,你就打击报复我,这可不行,我成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信你问娘,哪里还有时间去见什么贵人贱人的。” 成老太递上一句:“老三媳妇的人品,我还是信的过的。” 一句话,算是彻底的分明立场。 成二婶见现在满场大家,没有一个能相信自己的,不禁苦笑:“罢罢罢,也怪得旁人,都是我自己贪心不足,又蠢又笨才会今日。你们怎么处置都来吧,我最被子最后悔,就是做了你的儿媳妇,一步步看你作恶,到最后配你作恶。不过你也别得意,你注定这辈子要段子断子绝孙的,别高兴,咱们等着,等着瞧啊。” 成绣在成二婶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熟悉的东西。 那种东西叫做:复仇后的快 感。 成绣突然想起了栓子,甚至她隐隐觉得,成二婶或者在更早的时候,就做了些什么。用自己的方式,去为男人报了仇。(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意外的惊喜 成绣在回去的路上,沉默不语。 与之相同的,还有成贵。 他没有抽烟袋的习惯,所以手在裤边摩擦去了掌心的汗渍,望着一旁女儿若有所思的稚嫩小脸。嘴唇蠕动半天,不知道该怎么把心里的话跟她说出来。 成二婶方才说完之后,整个屋子里面的炸了。成老太骂她不知廉耻还要拖别人下水。里正则一脸严肃叫她想好了再说话。成贵愤怒之余,在瞧见女儿那张冷静的面庞后,瞬间想到。当初的她,是怎么一个人扛过这么多的? 从前总是感觉,脚下的路漫漫悠长,总是瞧不见尽头。而今天,却觉得好似只有遥遥几步。没走多远,便已经瞧见自家那熟悉的屋顶了。 最终,成贵狠下心,叫住了女儿。 “绣绣。” 成绣停住了脚步,扭头去看他,有些奇怪:“爹,有事吗?” “那个,那个。” 宽厚老实的汉子在心中天人交战,最终,对于女儿的爱战胜了一切。终于让他将憋在心中已久的话顺利倒出。 “绣绣,你往后若是不想去老宅那边,就别去了。” 成绣有些惊讶,毕竟对于素来孝顺的成贵来说,能说出这样的话,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不过,她还是想确定的更清楚一些,免得自己空欢喜一场。 “爹的意思是,往后我可以不用去那边见三婶了?” “是!”说了面前一句,后头的也就顺理成章了。成贵咬着牙,腮帮子高高鼓着:“她丧尽天良,不配当你三婶,你也,你也不用再把她当家人,长辈。” “爹是信了二婶的话了?”成绣追问:“可奶一句句都是为三婶在辩驳。难道,爹觉得奶也是帮凶?” 成贵沉默了。 老实说,他心中的确是这么想过。可百善孝为先,从内心深处,他是不愿意承认的。 或者说,他是恐惧。恐惧自己这些年的付出都是徒劳。恐惧原来娘并不爱自己,恐惧妻儿吃了这么多的苦急毫无意义,更恐惧,更恐惧的是,女儿一切的灾难,都是由他的愚孝带来的。 见成贵面色变得铁青,鼻子喘着粗气,成绣见好就收:“爹,咱们回家吧。娘还在等着呢,出来这么久,她肯定担心了。” 女儿的一句话,却犹如天雷一般,将他给劈醒。 是了,还有林氏。 绣绣是小孩子,可林氏不是,知道了一切之后,恐怕性子再软的人,都要去跟这样黑心的妯娌拼命吧。 他有心想要叮嘱成绣:这件事就别告诉你娘了。可是又觉得这话犹如千金,沉甸甸的坠在胸口,压根说不出来。 “走把,爹。”成绣挽着他的胳膊,甜甜的冲他一笑:“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娘的,好不容易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日子和和美美,过去的事,就别再叫别人的错来给咱们添烦恼了。” 成贵心中猛地一震,看着女儿欢笑的侧脸,目光真诚笑容温暖,一点都不是装出来的。不由的脚下飘浮,也不知自己想了什么,就这么踩着棉花的,回了家中。 忙碌一天,林氏进屋后,瞧见成贵躺在床上阖眼,豆豆蹲在一旁,用手做扒犁,给成贵有些打结的头发梳理着。 林氏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见成贵呼吸平稳,便压低了声音叮嘱豆豆去一旁玩七巧板,省的打扰了他。没想到,豆豆刚走,她还没来得及拿起针线筐,便看见成贵睁开了眼。 “吵醒了?”见他双目泛红然而眼神清醒,哪里是刚刚睡醒的模样?林氏又追问一句:“没睡啊。” “嗯。”成贵的声音有些疲惫不堪,伸手捏了捏眼角:“这一天天的,烦心事怎么那么多。” “还是为她二婶的事?”林氏拿起一旁的针线筐,就着油灯穿针引线,指尖碾了个结便开始缝补。一面安慰:“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容易。就是娘心里肯定难受,这几天没事你过去看看。” 成贵看着这个善良的女人,不知怎的,心中突然涌来一股暖流。那暖流越来越烫,烫的他自惭形秽,烫的他激荡不已。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拉住了林氏的手。 “哎哟。”林氏没提防,下了一跳,见他没被针扎着才松了口气:“瞧你,毛毛躁躁的,扎着可不是闹着玩的。” “梦娘。”成贵喉咙双目死死的盯着她,喉咙有些哽咽:“娘那边,往后你就不用操心了。” 林氏吓了一跳:“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成贵摇头:“只是觉得你太辛苦了,要操持家里,还要照顾我们。那边的事,若是有需要我的,我去就好。你跟绣绣不应该,不应该总为别人而活。” 林氏敏 感,见他如此,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不过男人不愿意说,她也不追问。 昏黄的烛光将两个相拥的影子拉的极长,气氛有些浅浅的哀伤。没有了底线的善良,便是软弱。两个软弱的人在过去,任人宰割。到今日,才逐渐觉醒,并且开始有了反抗的苗头。 这一步,成绣等了两世,终于等到了。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改变,便不晚。 第二天一早,成家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好消息。 挂在外面的红辣子竟然慢慢风干成了半透明色,像是一串串的红灯笼。成绣掰了两个下来做菜,意外的发现,这东西在风干之后,味道竟然发生了天差地别的变化。 刚摘下来的红辣子的辣味实在是太冲人了,而且把它丢到食材里面,会很快就把一锅东西都染红。并且喧宾夺主,将所有的味道都掩盖掉——包括食物原本的味道。 好是好,可长期下去只怕人们很快就吃腻了。而且总不能一直都弄泥螺和黄鳝这些啊。 可是这风干的红辣子,却给人带来了一个巨大的惊喜。 成绣端上了自己的成品,双眼一眨一眨:“爹娘,快尝尝吧。” 面前的菜很简单,是一道家常的蒜泥茄子。茄子这玩意儿好存活,还一长就多。而且蒸熟了拍点蒜滴点油就能吃,还下饭。所以乡下人都喜欢。(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新的出路 抱着怀疑的心态,成贵先夹了一筷子。 谁知道,一入口,除了是茄子的软软绵之外,还有一股香辣的口感。 说辣吧,也并不是那么的辣口。像是成贵这种并不愿意吃辣的人都能接受,而且越吃越香,一口茄子一口馒头,不知不觉,一个馒头就下了肚了。 “这么好吃?”林氏还笑他是在给闺女捧场,可当真的吃了一口后,不觉眼神微微一亮。 “绣儿,你是怎么做的?怎么感觉,跟平时的茄子不大一样了。” 面对家人,她没有隐瞒:“茄子切片上过蒸了后沥干水,用手撕开,麻油,盐巴,香醋和白砂糖直接拌了。” 林氏纳闷:“那跟我做的没啥区别啊。” “秘密在这儿。” 成绣笑嘻嘻的将左手藏着的东西拿了出来,摆在两人的面前。 小碗里面放着一条条干干的红红的丝,还有黄色圆圆的小籽,成贵还在琢磨,林氏却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把门口的红辣子给切成丝了?” “是啊,我就是放了一点再麻油里,烧热了后挑出来,用熬过红辣子的麻油浇上来,就是这个味了。” 说罢,她望着成贵甜甜一笑:“爹,好吃吧。是不是也没那么辣?” 成贵连连点头:“有辣味,但是不辣口。好啊,绣儿,没想到这个红辣子干了之后,味道变化这么大。” “爹,我今儿打算进一趟城里,把这个拿去给蔡掌柜瞧瞧。” 说干就干,又坐在熟悉的驴车上,跟赶车的大爷闲聊几句之后,成绣就开始了沉思。 因为种黄鳝和田螺这件事,村子里已经有些人眼红了,也开始把自己的田地里引水过去开始养殖这些东西。本村如此,更别提邻村的了。只怕不消一个月,便开始满大街都是泥螺和黄鳝了。 到那个时候,别说是成绣,天香楼也一点优势都没有了。 可以成绣好不容易才搭上天香楼这条线,自然是不愿意看着它荒废的。 这几日她都在想着,如何能寻找一个新的出路,这干红辣子,却给了她新的灵感。 平日里觉得这条路漫长,今儿因为脑子里满满当当装的都是事,所以驴车停下的时候,她还怪惊讶的。跟车夫说好,下午过来坐,这才拿着包袱匆匆离去。 天香楼的地理位置很是优越,很快,便在朱雀大街最繁华的地方,瞧见了这座古朴大气的酒楼。 迎面而来的小厮原本以为是来吃饭的,可在瞧清楚成绣的衣着不像是能消费的起大买卖的,脸上笑容减了几分。在听到她不吃饭来找人时,就彻底爆发了。 “这里是酒楼,又不是衙门,找人你来这儿做什么?快走快走,别耽误我们生意。” 一面说,一面就要把成绣往外撵。 幸好,成绣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连忙抬高声音,喊了句:“蔡掌柜。” 蔡掌柜本来平日里不常出来走动,没想到一出来就瞧见了熟人,顿时心生欢喜,招呼成绣:“丫头,来,过来。” 小厮一看,顿时吓的腿都软了。他哪里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姑娘,竟然找的是自家的大掌柜。 于是,苦苦哀求:“姑娘,刚才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求求您,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 听他越说越离谱,成绣忍不住打断:“行了,我瞧你也就十四五岁,上哪儿生三岁的儿子?老母八十,我看得是祖奶奶了。” 谎言被扯破,小厮也不恼,嘿嘿一笑,依旧是求饶:“那姑娘能不能放小人一马。” 成绣本也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只是如今她接下里要跟天香楼紧密相连,便也多管了一回闲事,叮嘱道:“下回莫要再以貌取人。你开的是酒楼,又不是成衣铺,总盯着旁人的衣裳看什么?难不成这饭菜都是给衣裳吃的?” 小厮连连低头,已经有人频频侧目看了过来,成绣不愿意引人注意,便说了个下次不可再犯,便去找蔡掌柜了。 蔡掌柜指点完最后一个单子后,看着走过来的成绣,笑呵呵的问:“小丫头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啊?是不是来看看你的泥螺生意怎么样?” 成绣笑眯眯道:“进来时我就瞧见了,还是天香楼的招牌响啊。” 蔡掌柜就喜欢她这种不卑不亢的劲儿:“那也要你的好点子帮衬才行。先是泥螺,又是黄鳝,说罢丫头,今儿来又要送什么好消息给我了?” 成绣有些不好意思:“今儿送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好消息。还要请您带一位大厨来才清楚。” “哦?这么自谦?这可不像你啊,那会儿你拉着我卖泥螺时,可是毛遂自荐,头头是道。不瞒你说,我这个老江湖,都被你三言两语给打动了。” 成绣被说的不好意思了:“还是您慧眼如炬。” 两人自夸一会儿,蔡掌柜叫来的厨子也过来了。 厨子长得白白胖胖,脸上挂着笑容,一看就让人心生好感。开口是带着点怪异的口音。 蔡掌柜解释:“这是我从老家带来的,别看学艺不久,可一手好厨艺出神入化。这回来宛平城,我只要了他。所以他的手艺,你尽管放心。” 成绣点头:“蔡掌柜选的人,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今儿我带来了一些东西,也想要请您帮忙鉴别一下,看看能不能入菜。” 说罢,从包袱里面掏出了几个小罐子。 粗陶的罐子外面被缠着一圈白布,成绣简直视若珍宝,一个个的摆在了蔡掌柜跟出厨子的面前后。她才一一解开白布,打开盖子,顿时,一股香味弥散开来,馋的人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成绣笑嘻嘻的指着这些罐子:“今儿过来,为的就是这个。我爹娘都试过了,说口味很好。可乡下人到底没吃过啥好东西。比不得您二位走南闯北。所以斗胆带来,请您二位尝尝,若是好,咱们接着往下谈,若是不好,就当我今儿是来献丑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入股分红 厨师行走江湖,靠的就是这双手和一条能辨别五味的舌头。如今这莫名的东西摆在面前,厨子明显有些拿不准,求助的眼神看着蔡掌柜,见他点头示意,这才拿起竹筷,挑了一点送 入口中。 才品咂片刻,便猛地睁大了眼睛。甚至不顾跟蔡掌柜说话,直接将罐子拿起来,细细查看。 罐子里面是红色的油,确切来说,上半部分是流动的油,下半部分是凝结的固状物。用筷子轻轻一戳,下面的固状物便会分散开。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这下,他再不用谁来提醒,每每尝完一个,便用清水漱口,而后再换下一个。 一连品尝下来,厨子的嘴唇有些泛红,看得出是辣的。不过,他的眼神更加热络,看这一个个小小的瓶瓶罐罐,如获至宝一般。 “小姑娘,这里头的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 成绣微微一笑:“自家地里种了一些,我便拿它练手,顺便有点不成熟的小想法,所以才来跟蔡掌柜的讨教讨教。” “讨教可不敢。”蔡掌柜是个人精,看自家招牌厨子痴迷成这样,知道这定是个好东西。哈哈大笑,指着成绣:“你这个小丫头,鬼点子多的很。从第一天见我就知道,往后定能给我带惊喜。说吧,这次准备做什么,怎么做?” 蔡掌柜的确是一个明白人,难怪难怪做到大掌柜。成绣不好意思的抿嘴一笑:“其实我心里还真是没谱。只是觉得咱们烧菜都是咸盐,醋,酱油。若是想想要辛辣就是葱,姜,芫荽,藤椒来调。可这辣子,一样味道便能躲去其余几种的光彩。何不试试用它来做呢?” 每家酒楼能够把招牌打响并且屹立不倒,除了有几样拿手菜之外,还有的便是稳妥的运行。更遑论天香楼这样的老牌子,更是早已经形成自己的体系,轻易不会变动。 成绣是初生牛犊,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若是遇到的别的,只怕早就笑着婉拒了,毕竟不是谁都能承担这样大的风险。 可偏生,她也是蔡掌柜。蔡掌柜其人,年轻时也是个勇于创新的,极具冒险精神。说是掌柜,又因为有股,比一般掌柜的权限大几分。 所以,他略微沉吟后,便问道:“你家中此物还有多少?” 成绣原本想实话实说,可毕竟自己空手出来做生意,好歹也要虚张声势点,不能叫对方看轻了。便夸下海口:“蔡掌柜要多少,便有多少。” “好!” 蔡掌柜直接拍板定下:“那好,你先送两筐过来,我叫他们去研究研究。如何?” 两筐? 一开口就是这么多,成绣眉头狠狠一跳,犹豫道:“是不是太多了点,这是个调料,又不是当菜吃的。” 蔡掌柜听了这话,哈哈大笑:“小丫头啊小丫头,你知道这天香楼每天迎来送往有多少人嘛?我要两筐,也只够维持数月经营,何况一开始的试验总会有浪费的。所以,要是合作,这货可必须备齐,不能中断哟。” 看着蔡掌柜戏虐的眼神,成绣一下子脸就红了。 不愧是老江湖,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吹嘘。 被人戳穿,成绣也不再死要面子,干脆直接摊牌:“家中现在备下的收拾收拾,两筐还是没问题。这红辣子的生长周期大概是一个月,可是想要晾干,还要十多天。所以一个月后再送,时间上有点危险。” 蔡掌柜想了想,伸出四根手指:“四十天,明天你把家里的红辣子都拿来,第十天后,我要第二批。如果反响好,可能以后需要的更多,可以吗?” 成绣盘算了一下,最近又是盛夏,梅雨季节也已经安全的渡过,便一口应承下来:“没问题,四十天后,我保证交货。” “那好!” 蔡掌柜看着这个年级不大却十分能干的小丫头,简直是越看越喜欢,眯着眼睛:“交货的日子定了,咱们来算一下付款的方式吧。” 这东西由于是个新玩意儿,所以并没有定价。若是从前,蔡掌柜一定会先问清楚价格再说。可是几次的交道下来,他十分欣赏成绣的人品,再一个,也看到了里面巨大的商机。 “蔡掌柜,我想,我想这一次换一个方法。” “哦?”蔡掌柜有些惊讶:“你要换什么?” 成绣鼓足了勇气,把盘算一路的话顺理成章的说了出来:“这东西是个新玩意儿,谁也不知道能不能被接受。如果我一锤子买卖,对天香楼也不公平。能不能,换成合伙制,我每月供给天香楼,您按照菜品的利润,分我一些红利。” “嚯!” 蔡掌柜倒抽了一口凉气,看着一旁的厨子:“瞧见没有,自古英雄出少年。这小丫头才多大,就敢单枪匹马的来跟我分红利了。” 说笑归说笑,可是蔡掌柜的脸色还是不禁严峻起来:“小丫头,你知道天香楼一个月的流水是多少,利润又是多少?我在这儿干了三十余年,立下汗马功劳,如今也不过是拿宛平店里的一半红利。单凭一味的调料,你便要跟我来分红利,是不是胃口大了些啊。” 说话间,面上虽然还挂着笑,可是眼底已经全然没有了一开始的和气。 气氛也瞬间凝结,再往下的谈判,就是如履薄冰了。一不小心,可能之前的合作,也要终止了。 可是成绣丝毫不后悔。 她知道,想要从老虎嘴巴里面夺食,没有点真本事怎么能行?何况,她要的,本来就是老虎吃剩下的那一点残羹冷炙。 所以,她不慌不忙,冲着蔡掌柜爽朗的笑了。 “蔡掌柜的话,可真是太抬举我了。天香楼的招牌,谁人不知,仅凭我这一点东西,就想要来分红利,别说您,就是我自己都不敢张口。我跟掌柜的合作,一是相信您的人品,您没有因为我是个小孩子而哄我骗我。二来,也是相信您的能力,天香楼往后一定会蒸蒸日上。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乡下女子,某生路的同时,也想为天香楼添砖加瓦,贡献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罢了。若是哪里说的不好,惹了您生气,您看在我年幼的份上,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计较才是。”(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放手一搏 一番话,说的是有里有面,让蔡掌柜原本有几分结冰的眼神,逐渐起了一层疑惑。 看着眼前这个笑意妍妍不卑不亢的少女,饶是素来看人精准的他,也有了一丝的不确定。 做生意,现银是最可靠的。能攀上天香楼这块儿利更是了不得,可是她竟然都不要。那她图什么? 但凡生意人,都会将事情往最坏的一个方向想,蔡掌柜也不例外。尽管成绣只有十一岁,可他也丝毫没有放低警惕,将她当成一个谈判的对手来面对。 他等着成绣来给自己放个大招,可是等成绣说出条件后,他更疑惑了。 “什么什么?” 蔡掌柜看了看旁边的厨子,见他也是满脸疑惑,又看成绣,轻笑:“我没听错吧。你跟我签协议,却只要一点蝇头小利?这个钱算下来,可跟你卖泥螺小菜的钱多不了多少。你确定,折腾一圈,就要这个?” “确定!” 成绣也笑了,脆生道:“或许蔡掌柜看不上这点银子,可是对于我们乡下人来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何况,我要求签两年供给,在此期间,我不用怕旁人来撬了我的生意。安安稳稳,细水长流,这便是对我最大的利了。” 听完这一番话,蔡掌柜最后一丝的疑虑也消除了。 “好,好!” 一连两个好之外,他还挑起大拇哥:“小丫头,从前是我看轻你了。你行事作风不急不躁,稳重踏实。若是个男儿的话,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成绣心想:我倒是没想要什么大器,只想着这辈子日子别过的那么憋屈就行。 可蔡掌柜给的抬举,她也笑着收下了。毕竟做生意,也不能让人觉得自己太没出息。 蔡掌柜笑着签下了合约后,一式两份,一人一张,这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完后,他叫住了成绣,递过来一包银子。 “这是前两个月的泥螺收入,我换成了一两一个的小银锭子,也方便你花销。” 成绣接过来,沉甸甸的手感让她有些惶恐:“这也太多了,泥螺哪里能卖这些钱。” “多出来的,是我预付给你的定金。”成绣的话就是给蔡掌柜喂了一颗定心丸,他这样的老江湖,不怕你图什么,就怕你背后使坏或者狮子大开口。成绣这丫头办事牢靠,鬼点子多,最难得的,是清楚自己的位置,他简直不能更满意了。 所以他也难得大方了一次,索性一次多给点,一是这银钱早晚也是要给她的。二来,也是想卖成绣一个好,叫她踏踏实实的跟着自己干。 成绣果真也不拘泥,收下银子后爽脆道:“明天我就送货过来,不过蔡掌柜,能否再答应我一件事?” 蔡掌柜这下干脆多了:“你说。” “我想蔡掌柜能不能再还没研究出新式菜谱之前,先别让外面知道这味调料。虽然说,早晚都会被知道,但是能晚一些是一些。” “可以。”蔡掌柜看出了她的担心,安慰道:“市面上的食材,调味品其实都大同小异。可为什么有的酒楼能长盛不衰,有的干两天就倒闭。跟人有很大的关系,所以你不必过分担忧,你只管回去好好准备,剩下的,交给专业的来做便是了。” 说罢,看着一旁的厨子:“阿达,剩下的,全靠你了。” 厨子阿达在这里听了半天也明白了,对这个小姑娘也多了几分的喜爱。何况她送来的调料,的确是让他为之兴奋的,甚至在脑海里,已经想了好几样东西出来。若非蔡掌柜强行让他留下,只怕这会儿已经去厨房里面开始大刀阔斧的研究去了。 事情都办妥之后,成绣愉快的迈着步伐,从天香楼的后院出来,准备去街上给家里添置点东西,顺便给家里的几个孩子们买点零嘴。 自打家里来了四个牛犊子一样的孩子,吃食下去的可快了。林氏嘴上不说,好几回看着米缸发愁,成绣颠了颠手里的银子,想着今日可要让林氏开心一下了。 宛平城并不大,但是格局走势都是按照京城来修建的。朱雀大街是最中心的位置,天香楼就在最中心。出来之后,无论沿着哪条街道走,都是摩肩擦踵,挥汗成雨之盛景。 成绣买了盐糖等必需品后,转身正好瞧见身后有花布,想起林氏总是缝补的旧衣裳,想了想,扯了几尺回去,让人打包。 正在这个时候,马路上突然传来惊呼声:“闪开,都闪开!”紧跟着,便有马儿嘶鸣,马蹄阵阵,急促的向这边跑来。 虽然这个也叫朱雀大街,却跟京城那个路面宽敞四通八达的没法比。街道两边满是小商小贩的摊位,只留下中间一条窄小的街道供行人穿梭。如今突发状况,所有人都是惊讶之后开始慌忙的躲避,收拾自己的东西。然而摊位上摆着琳琅细碎的物件,哪里是须臾间能收拾好的。可眼前已经可见有一匹枣红色的红头大马,直直的冲着人群疯撞过来。 马儿疯跑,顷刻间已经撞倒了不少的铺子和人,尽管有马夫在后面追悍,撕心裂肺的喊着让人避让,可惨剧已经发生,那疯马却依旧停不下来,直直的往成绣这边冲来。 那马儿高大,若是直闯过来,只怕自己不死也得废了一条腿。然而身后是人墙,左边是疯马,右边,成绣自认脚程不如这四条腿的马跑得快。 不禁苦笑,老天爷还真是见不得她一点好,好容易日子过的顺畅点了。这又是哪儿安排出了一匹疯马?她的运气简直是太让人惊讶了吧。 眼皮无力的垂下,恰好瞧见了布匹上的剪刀和长尺。 那尺子足足有一人长,又厚又重,成绣心思飞传,迅速的拿起剪刀扯过布匹,快速的剪下来一个长条,手速极快的将剪刀缠绕在了长尺上。用手掰了掰,十分稳固,然后做出防御的动作,将剪刀对准了前方,给自己打气。 来吧,直面向前,放手一搏!(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楼上公子 马儿看不懂,直直的冲着成绣而来。身后人捂着眼睛,发出了惊恐的哀嚎声,可是下一刻,只听到有什么钝器入体穿破的声音。紧跟着,马儿发出了极具痛楚的嘶鸣。 众人睁开眼,看到眼前一幕时,瞬间惊呆了。 那枣红色的大马脖颈下扎着一支巨大的剪刀,鲜血汩汩往外渗。而兵器的另外一头,是一个双手死死握着扎着马步的姑娘。她面露痛处,牙齿紧紧咬着嘴唇,死死的盯着马儿,最终,使劲往后一拔,鲜血瞬间喷出,马儿轰然倒地。 兵器也随之从她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众人不约而同,纷纷为这个勇敢的姑娘鼓起掌来。丝毫没有留意到她额前渗出的冷汗和垂在身侧无力的胳膊。 正在这时,那马夫终于气喘吁吁的赶上前来,待瞧见已经死去的马儿,顿时跺脚大骂:“是谁,是谁干的好事,给我站出来!” 群众们早已经不满,纷纷指责,更有原先被伤到或者被毁坏物件的,也都上前围攻,让他赔钱赔物,激动不已。 马夫一见引起公愤,声音小了许多,但态度还是很强硬:“你们放肆,知道我是谁吗?知道这是谁的马吗?县太爷!告诉你们,赶紧把凶手交出来,否则的话,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一提县太爷,人们纷纷沉默,只是眼底露出愤怒的神色,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马夫见状,顿时得意的紧,声音又拔了八度:“这是我们大小姐亲手挑选的,要送给县太爷的寿礼。你们可好,大庭广众就给宰了。朗朗乾坤,还有没有王法了?” 人群中有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可是马儿行凶,不杀它,它就要害人!” “谁说的,谁说的!”马夫凶狠的瞪着眼睛,在人群中寻找。然而那小孩子早就被娘亲给捂住了嘴巴,猫腰连大气都不敢再多喘一下。 “这马就是没拴紧,你们躲开点就是,现在可好,出了这事,说吧,你们预备怎么办?” 成绣终于是没忍住,冷笑质问:“朱雀大街乃是闹事,这疯马若是不制服,不知会伤亡多少人。县太爷爱民如子,倘若知道,即便是一百匹良驹,只怕也难以叫他欢颜吧。” 她站在前面,所以马夫一眼就看到了她。 “小丫头片子,你知道什么?”马夫冷笑:“这是大宛来的神马,日行千里!我们小姐和姑爷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弄来。你们的贱命,能跟它相提并论?” 一句话,彻底的点燃了大家的情绪。 原本还猫着的众人,也纷纷不平起来。 “你不拴好马,让它出来害人,还是我们的不是了?要我说,县太爷若是惩治,第一个就该拿你试问!” “就是,没有王法了。什么破马,不过也就是个牲口,还能比人金贵?不行咱们也去登闻鼓院告御状,叫皇上看看,他找的都是什么破官!” 原本人们就对着马夫怒意滔天,只不过县太爷的官威压住了而已。如今有人带头,就像是被撕破了个口气,怨气怒意纷纷外涌。霎时间,场面有些不可控制。 马夫又惊又恐,佯装镇定的拿着马鞭四处挥舞,却被下面的人连着马鞭一起给拽了下来,拳打脚踢犹如碎雨点一般,纷纷而来。 一旁的好心人扶起成绣:“姑娘,你没事吧。” 成绣苦笑:“我的胳膊,好像有些用不上力了.....” 也是巧了,问话的人夫家正好是开医馆的,一看便知道这是脱臼了。连忙把成绣带去自家医馆,这厢闹剧还在继续,女主人公已经悄然立场。 不远处的二层楼阁中,一个少年正在依窗摇扇,看的是津津有味。 “我说,连着两回都瞧见同一个人,这算不算得是缘分?” 少年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流露着饶有兴致的趣味,很是欢喜。 不过,身后的人却没有有些煞风景了。 “王府里的婆子一个月见你也不下数十回吧,若说有缘,这岂不是更有缘?” “齐睿!” 少年猛地收了折扇,扭过头望着正在独自斟酒的人,见他一盅接着一盅,而桌面上已经拜了四五个空下来的酒壶了。那股子恼意瞬间被不忍取代,出言劝阻:“伤还没好就别喝这么多,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齐睿仰脖倒下杯中酒,放下酒盅,眼中有些醉意:“杨恒,不如我娶了你妹子吧。” 杨恒皱眉:“这又是抽的什么疯,怎么,那毒妇又开始作妖了?” 齐睿苦笑:“她跟父亲说我不服管教,若是娶一房媳妇没准就能定下心来。父竟然也信了,可我若是真如了她的意,只怕后半生都永无宁日了。” “那毒妇岂会这般好心?主动与你相看亲事?这其中肯定有诈!” 齐睿自然知道有诈,可偏生她装出一副温婉贤良,慈母忧心的样子,让齐睿有苦难言。他敢肯定,毒妇后面一定还憋着后招,就等着他拒绝后就施展出来。 家里的一滩事叫他苦不堪言,索性约了好友来此处吃酒,又听到楼下噪杂,无意看了一场好戏。 两个少年对饮两盅后,杨恒不善酒力,红着面颊摇头可惜。 “你又可惜什么?”齐睿笑他:“父母恩爱,家中和睦,免了多少后顾之忧。” “我乃是为方才的佳人可惜啊。” 杨恒不住叹气:“能养出这般恶奴之人,定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佳人又如此出众,只怕这一劫,危险啊!” 见他连连叹息的样子,齐睿笑道:“若真是这般不舍,求了王妃收了房便是。” 岂料,杨恒变色大变,连连摆手:“非也非也,这花就是要自由开放,远观才美。若是折断插在瓶中,几天便枯萎不见眼色,罢了罢了,我还是远远看着吧。” 老友几年,齐睿怎不知他。 两人调侃几句后,便为今后之打算,开始细聊起来。 丝毫没有想起,方才还让他惊鸿一瞥的女子,原来,与两人都有着缘分。 今后,也会剪不断,理还乱。(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一个荷包 医馆女子惦念她救了自己,不禁没有收一点医药费,还专门叫自家小学徒驾了驴车,亲自送她回去。 一路上,成绣心里都是无比纠结,原本好好的一个事能叫爹娘高兴的。岂料半路杀出这种,依林氏的性子,肯定又要哭了。 果不其然,待下了马车,她胳膊不方便拎重物,小学徒便亲自将东西送进院里。与其同时,林氏也带着围裙匆忙从伙房出来。 一看成绣,顿时大惊:“绣儿,你这是怎么了?” 小学徒根据师母吩咐耐心解释成绣因为当街救人拦下惊马所以导致双手脱臼。已经敷了药,另外又开了一些草药回来。每日坚持吃,一个月内不要提重物便不会留下后遗症。 林氏尽管心疼,还是对小学徒道谢,送他上了驴车,见人走远,才扭头围着成绣,心疼的眼泪在眼眶里头直打转。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出去,怎么弄成这样了?” 成绣就知道她会这样,无奈的很:“娘,方才人家不是都解释清楚了嘛。就是那样,已经没事了,你别着急了。” “我怎么能不急。”林氏看她胳膊鼓鼓的样子,轻轻的身后碰了下:“疼不疼?” “不疼了娘。这里头都是裹的纱布,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只不过那位大娘好心肠,执意要我包扎。” 确定好并不是大伤之后,林氏这才松了口气,埋怨道:“你说你,逞什么能?好端端的人家都不去拦,就你要去?怎么跟你爹一模一样的臭毛病!” 说着说着,又开始抹眼泪。 “像我啥?” 说曹操曹操到。 成贵笑呵呵的扛着锄头领着几个泥猴子从外面走进来,瞧见成绣后还笑着打招呼:“绣绣回来啦,今儿挺快的。” 还是小山眼尖,一眼瞧见成绣胳膊的怪异样子,不禁小心问道:“绣绣姐,你的胳膊怎么了?” 小山这么一说,众人才发现。成绣两个肩膀跟胳膊连接的位置,高高的隆起两个鼓包。也就是因为她消瘦,肥大的衣服盖住了,不仔细还真是瞧不出来呢。 “还能怎么?” 林氏没好气狠狠的剜了成贵一眼:“还不是跟你学的?不过你那次是马下救人,你闺女可好,直接徒手去拦惊马。” 此话一出,得到的反响却跟她想的大相径庭。 几个男孩子都纷纷投来赞赏的眼神,豆豆更是鼓掌欢呼:“姐姐你太厉害了!” 便是成贵,也笑着点头:“不愧是我闺女。” 林氏气的站起身来:“好,你们不心疼,我心疼。绣绣,今儿开始给我好好的养着,啥活也不许干了。酒也不许给你爹烫,省的他喝多了老眼昏花的,再跑去地里拦惊牛。” 说罢,拍了拍面前,扭身就气鼓鼓的去伙房了。 成绣有些担忧,却见成贵摆手,冲着伙房努了努嘴,小声道:“没事,你娘一向心肠最软,也是看你受了伤心疼的。才会这样,不信你看,一会儿气就消了。” 慢慢走过来,问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后,略微沉吟后,给予肯定:“绣绣,你这么做是对的,不仅救了自己,也救了大家。爹支持你!” 成绣心里有些惭愧,她原本只是想要自救,哪里想那么许多。 不过现在大家好像都误会了,她也只有含含糊糊的应了下来,稀里糊涂的接受了这个表彰。 林氏虽然生气,可午饭一点都没降低水准。给他们端上来之后,自己就着急忙慌的跑出去了,等大家吃完,才拎着一根长长的棒骨姗姗来迟。 林氏进伙房不久,成绣就听到了剁骨的大力声。 成贵冲着她笑:“去吧,你娘这会儿肯定憋了一肚子话,就等着跟你说。你忍着,等她发完牢骚就好了。” 成绣点了点头,听话的站起来,迈出大门走到了伙房。 伙房里,林氏正把剁开的棒骨往陶锅里面放,听到脚步声也不抬头。继续切葱和姜片。 成绣想要帮忙去拿大料过来,却被林氏阻止:“这是给你喝的,不能放这些燥热的东西。” 等成绣又要去拿盖子,林氏更着急了,一把抢过来:“人家郎中说的清清楚楚,不叫你拿重物,你怎么一点都不给我省心,回屋躺着去。” 说来说去,都是对女儿满满的爱。 “娘。”成绣将身子贴到林氏后背,乖巧极了:“我错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她两个胳膊松松的抱着林氏的腰肢,林氏也不敢动,怕碰到女儿的伤处。 良久,她才叹了一口气:“知道错了就行,下回不许再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了,知道吗?” 成绣老实点头,点完才发现娘看不见,赶紧说了句好。 “那就回去躺着,你现在受伤了,要好好休息。” 说着,林氏又要开始忙,却被成绣给拦住了。 “娘。” 她的眼睛闪闪亮亮,像只小狐狸似的,得到了最珍贵的宝贝,想要与人分享。 “娘,这个,给你!” 成绣拿出一早准备好的荷包,递给了林氏。引得林氏奇怪:“什么东西,还沉甸甸的......” 却在打开瞧见里面的东西时,瞬间语塞。 “这是之前卖泥螺的钱,还有往后,咱们的红辣子直接就供给天香楼了,为期两年。往后每年每个季度都有钱拿,你跟爹也不必为生计发愁了。甚至你想要送豆豆往后去念书,也不是不行。” 说道这里,成绣拉起林氏的手,有些动 情:“娘,以后,咱们再也不用为银子发愁了。” 重生到今日,尽管日子还不算宽裕,那好歹,她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往后的日子,她相信,也一定会越来也好。 林氏拿着银子回了屋,还觉得云里雾里呢。成贵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了?”成贵笑她:“还真的跟我生气了?跟我生气也就罢了,别跟闺女置气。方才你走了,她心里怪难受的,午饭都没好好吃呢。” 林氏这才回魂,拿出一个荷包,满脸一言难尽的眼神,最后,把东西放在了成贵的面前。(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巧遇徐卿 果然不出成绣的所料,这一天小山气冲冲的跑过来,原来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成绣卖泥螺的消息出去,结果好几户都跟风,也把自家的田地灌了水,弄成烂泥地,开始养泥螺和黄鳝。 小山脸红脖子粗的跟人家争辩,可人家也有理,几句就不他给喷的体无完肤的回来。 成绣也安慰:“罢了,这泥螺咱们养的,旁人自然也养的。人家有能耐卖出去那是人家的本事。咱们只管好好的弄咱们的就成。” “可是那都是眼红你啊。你没干时候,谁知道这玩意儿还是能吃的?你做成了,他们都跟风,这样下去,咱的生意还怎么做?” 瞧着小山委屈的样子,成绣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去揉了揉他乱糟糟犹如鸡窝一般的头发:“傻小子,你还真是杞人忧天。放心去干吧,东西学的会,可手艺偷不走。咱们好好干咱们的,谁也挤不走咱们。” 听了成绣这句话,小山也没高兴多少。愤愤不平的握着拳头:“好,从今天开始,我要加油的干,咱们的泥螺,保证又大又好,把他们都比下去!” 说罢,也不理成绣,扭头就开始去自己那堆里面挑挑摘摘了。 瞧着他干的起劲儿,林氏在旁边抿着嘴笑,用肩膀悄悄的撞了撞成绣,压低了声音:“瞧,小山多棒,这要是我儿子该多好。” “咱们豆豆不棒?”成绣取笑她:“这段时间,这小子可没少帮忙呢,娘您就是看见别人孩子好,瞧不见自己孩子好。” “我怎么没瞧见?”林氏眼睛一横:“我儿子听话姑娘乖巧,村子里头现在谁不羡慕?你不瞒你说,你娘现在除了发愁你太能干,往后该找个啥样的女婿,旁的一点都不担心。” “我这么能干,娘还要把我嫁人?”成绣故意夸张:“不应该是招一个上门女婿入赘,省的我这颗摇钱树,便宜了别人。” “真是不害臊。”林氏笑的前仰后合,拿指头点她:“只有没出息的男人才要入赘呢,好男人哪个肯?你娘宁可家里日子苦点,也不要你嫁个没出息的。” “啥叫有出息,啥叫出息?在我看来,肯跟着我一起,事事顺心体贴,跟我一起照顾爹娘,这就是出息。娘,我自己心里有数呢,您放心,我若是有中意的,一定告诉您。” 成绣这般信誓旦旦的样子和话却把原本还高兴的林氏给搞糊涂了,她觉得女儿应该是对徐卿是有意的。可是听这话的意思,好像徐卿又并不是她选择的。话到嘴边,想想院子里还有旁人,打算回头找个合适的时机,再探探口风。省的自己会错了意,再生出别的不快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小山正在一旁挑着泥螺,一阵清风却把母女俩的私房话传入耳中。 女婿,入赘。轻飘飘的温声细语,却像是一团团火苗,烧的他心头火烧火燎。 他知道家中穷,爹娘是没有任何聘礼能拿出来给自己娶媳妇的。娘甚至还唉声叹息过,只要能娶到媳妇,便是入赘也没关系。 这么看来,他若是自告奋勇来入赘,倒是正符合绣绣姐的条件吧。 然而小山却没有毛遂自荐的勇气,哼哧哼哧红着脸憋着气的干活,一面已经开始思绪飞扬,到婚后要生几个孩子的了。 因为成绣胳膊受伤,送泥螺的事就交给了成贵。 这回除了泥螺,还有红辣子也要送去。东西有些多,小山便自告奋勇,跟着一起去镇上送东西。 两人把东西抬到了天香楼,蔡掌柜笑呵呵的收下后,顺便要弄两个菜招待招待成贵。可他是乡下人,哪里进过这样高档的地方,连忙摆手谢绝。两人出了酒楼,成贵领着小山去大柳树下吃起了馄钝。 两人你一碗我一碗,足足吃了五碗才觉得肚儿圆。小山看着自己面前三个空空的海碗,有些不好意思的抹嘴:“贵叔,这几天的工钱,我,我不要了。” “吃吧。”成贵呵呵的笑:“今儿陪着我忙前忙后的,肚子早就空了吧。多吃点,吃饱了明天才能继续干活。这工钱,你别乱花,留着给家里弄点粮食,也好贴补贴补他们。” 村子里都是亲戚,各家的情况,大家都知道。 小山心里顿时一股暖流流过,拼命的点头:“贵叔你放心,我别的没有,但是就是有力气,一定好好的干,不给贵叔丢人。” “好小子!” 成贵拍了拍他的肩膀,越看越喜欢:“好,咱们好好干,等生意好了,叔给你涨工钱!” 这厢两人说的火热,却没有留意,有一双眼睛,从方才便一直盯着他们。 徐卿看着眼前两人,面色阴晴不定。肩膀突然被人一拍:。扭头ykan,原来是同窗:“书我已经选好,咱们回去吧。” 徐卿连忙换成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来:“你先回去吧,我想起要去亲戚家送一样东西,稍后便回书院寻你。” 笑着目送同窗远离后,那嘴角的笑容渐渐凝结,目中更是寒冰一片。 终于,在看着那两人吃完站起来的时候,徐卿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洋溢着笑容,大步流星上前。 “小山!” 小山正跟着成贵一起说说笑笑,心里别提多开心了。冷不丁被人一叫,抬头一看,顿时更欣喜了:“黑子哥!” 徐卿笑了笑,佯装突然瞧见身旁的人,顿时站直了身子,毕恭毕敬:“贵叔也来了。” “啊,是徐卿啊。” 成贵记得他是因为读书,所以改了个名字,也就没跟村子一样叫原本的小名。 对这个孩子,他是十分有好感的,所以态度也热络了几分:“怎么今儿是又休息吗?咋没回家看你娘呢?要不要一会儿结伴一起回去?” 难得的邀请,徐卿也想答应,可是理智告诉他。距离三年一次的科举越来越近了,他虽然前世都走了一遍,为了稳妥,打算还是稳扎稳打,拼出了这一步,才有资格去跟成绣提亲。(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工期危机 所以面前的障碍,他也会一个不留的,全部踢走清除。 “对了小山,你一会儿还有什么事吗?” 小山看了看成贵,成贵哦了一声:“一会儿我去买点农具,现在家里都固定下来了,也不能总去借。我去打一副,也好趁手。” 徐卿轻笑:“这样也好,那我正好跟贵叔借小山兄弟一用。书院里面要采购一批书籍,已经帮着装运好了。可是搬下来就费事了,所以想让小山陪我走一趟。” 他问的漫不经心,成贵也没设防:“去吧,我这估摸也要些时候。小山你一会儿回来直接去咱们下车的地方等我就是。” 对于小山来说,能够跟曾经崇拜的偶像一起,自然是再好不过。所以对成贵挥手:“行,贵叔,到时候我就上那等您去。” 成贵先走后,徐卿的眼神变了变,十分和气:“小山,咱们走吧。” 小山兴冲冲的跟着徐卿一起,哪里知道身旁的人早已经在腹中对他展开了百转千回。还傻乎乎的跟徐卿有问有答,不知不觉,原本就浅薄的底细叫人家给摸了个一清二楚。 马车很快就到了书院,小山第一个跳下来,卷起袖子问道:“是把书放这里吧。” 一旁刻意给留下来的书童有些纳闷,却在瞧见徐卿的眼色后点头称是。借口离去——开玩笑,他们都是被自家公子留下干活的,如今有人愿意当苦力,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愿意在这里久留。 徐卿冷眼旁观,第一回认真的打量起了眼前的男孩儿。 小山年纪不大,可是常年劳作让他竟然长着一身的腱子肉。紧绷的手臂,宽厚的脊背,结实的腰身。的确,从农户的角度来看,这样的条件,比自己要更胜几分。 然而,他也不是能轻易放弃的人。 小山的家境,他已经摸清楚了,上回设下的套,如今也可以一点点的收紧了。 在小山搬完最后一趟之后,他上前拍了拍小山的肩膀:“不错啊,走,跟我回屋里,晾好了凉茶,好解解渴。” 虽然他力气大,可这么多的书籍也沉甸甸的压手。跑了几趟身上的水分早已经随着流成了汗珠儿。小山点了点头:“好。” 书院并不大,前面为读书学习的地方,中间隔着一个假山。假山后面,便是平日里学子生活的地方。 徐卿领着小山,他听着郎朗的读书声,顿时觉得犹如进了高雅之地,连走路的动作都蹑手蹑脚。生怕惊扰了花蕊中停留的蛱蝶,又怕蛱蝶飞起扰乱了学子的一颗心。 好容易到了宿舍,随着徐卿推门进去,小山也终于松了口气。 “还是你这里自在。” 小山坐在圆凳上,左右打量。发现徐卿这里看上去也十分清贫,不过胜在整洁。 “不必过分拘束。”徐卿拎起桌上的陶壶,又拿了杯子。细长的手指捏着红陶杯,衬的那手指愈发如玉,好看的紧。 “谢谢黑子哥。” 接过茶,小山一口气喝来两杯这才觉得干涸的嗓子终于可以顺利的说话了。 他看了看屋子,感慨:“这里的屋子可真小,黑子哥你住的习惯吗?” 徐卿是有些洁癖的人,他把小山用过的杯子单独放在一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呷了一口,慢条斯理的开了口:“这里是镇上,自然比不得乡下宽敞。等什么时候小山你进了京城才知道,那种地方,简直是寸土寸金。能有个独门独院的地方住着,便很是难得了。” “京城?”小山憨厚的挠了挠头皮:“这辈子都不想了,那地方,不是我一个庄稼汉能去的。” “为什么不能去?” 徐卿放下杯子,瑞风眼看着他,十分的严肃。 “小山,原本你我并亲非故,我也不愿多管闲事。可几次相处,我觉得你的确是有些本事的,又何必要总是拘泥自己的思想,窝在山沟里呢。” “有本事?”小山果真上了当:“黑子哥是看错了吧,我有啥本事,除了地里头忙活,啥也不会了。” 徐卿站起身来,慢慢的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小山,不要妄自菲薄。你这好身手,多少军中百夫长都不是对手。在家种地,的确是屈才。何不报效朝廷,也为自己谋一份出路?” 活了十一年,从来没有人这么的肯定过自己。小山忍不住的激动的两眼发光,看着徐卿。 一步步,都有条不紊的,向着徐卿预估的走向。 只不过成绣这会儿却不知道了,因为她遇到了一件难事。 家里的辣子秧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开始蔫了. 原本今儿是要对成二婶的事情做出最后的判决,成绣本来是打算过去凑凑热闹。不凑热闹也要恶心死成老太一把。,没想到午饭后,豆豆着急忙慌的跑过来,说后院的红辣子秧的杆子全部都是白色。而刚刚刚开出的小白花,也扑簌簌的掉落了一地。 成绣一听就着急了,顾不得别人家那些个事了,连忙跑去后院里看。 果然,四周散落的小白花,秧苗也耷拉着脑袋,看上去十分的不好。 才恒秀心疼极了,蹲下身仔细的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顿时后背都出了一层的冷汗。 是蚜虫。 这东西是最为也讨厌的,一旦一株上面长了,它就跟传染病似的立马就弥散开来。而且这东西的繁殖能力很强,只要沾上,必死无疑。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蚜虫在蠕动,成绣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倘若辣子秧被祸害了,那么子重新养一株又要数月,还要等开花结果。这么下去,四十天的时间,压根就交不了货。 成绣真是后悔死了,自己应该多注意的。蔬菜是最怕染上这种东西。可是现在多说无益,还是早点想办法吧。 可是等她环顾一圈后,觉得自己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这蚜虫的繁殖能力特别的强,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全部的红辣子秧全部都中招了。密密麻麻权势一层的白,全部的都要保不住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喜欢的人 辣子秧出了这样的事,成绣自然是解决不了的。她跑去隔壁问了好几家有良好经验的庄稼户。可他们都是种植粮食的,谁也没弄过这么个稀罕物。好几个法子学回来尝试了,却一点用处都没有。 成绣心里着急,守着辣子秧索性用最原始的方法来捉虫,希望可以减少一点损失。可那么多的辣子秧,每一个上面不知道有多少已经孵出来的蚜虫,还有成千上万个没有孵化的虫卵。成绣忙到头晕眼花,不过也才弄干净了一株。 “姐姐,姐姐。” 豆豆在一旁难过的直掉眼泪:“咱们的秧苗是不是要死了?” 他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这是家里唯一的进账。若是死了,会不会又要回到从前,饭都吃不饱的时候。 “豆豆不哭。”成绣安慰弟弟时,才发现自己的胳膊早已经是僵直,酸疼的不得了。也明白过来,自己如临大敌的样子着实的吓着豆豆了。 “豆豆乖,种粮食哪有不遇到杂草虫害的,这都是常事。你放心吧,姐姐不是跟那些伯伯学了不少法子吗?等明儿早上来,没准就都死光了。” 豆豆一听,泪眼汪汪的看着成绣,可怜巴巴的小脸满是期待:“真的吗?姐姐你别骗我。” “姐姐啥时候骗过你?”成绣狠狠的揉了一把他柔顺的小脑袋:“等着吧,一定会好的。别哭了,来,咱们赶紧回去。今儿你还没去捡鸡蛋吧,赶紧瞧瞧,别叫它们给啄了吃了。” 豆豆一听这个,顿时来了精神,也忘记了辣子秧的虫害。站起来迈着小短腿蹬蹬瞪的就往四边草丛跑去。 成绣笑着目送豆豆身影开始忙活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刚才问的时候就有庄稼户提出疑惑:“蚜虫一般开始生也是一小点,从来没听说一次一大片的。更何况,你的秧苗种在自家后院,按理说不应该啊。周围的黄瓜丝瓜秧都没事,咋就这么起了这么多呢。” 成绣也觉得奇怪,可是她对于庄稼这一块儿不是很了解,决心等爹回来再问个清楚。 只是心里存了事,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做饭的时候不是忘记添柴就是忘记炒菜。还有一次被林氏连忙叫住,低头一看,差点把盘子给放到锅里当菜抄了。 等到暮色降临时,终于听到了外面熟悉的脚步声。 成绣都没来得及等他进来,一个健步的冲了出去,顾不得成贵身后的人,急急忙忙的去拽他:“爹,你终于回来了,快跟我过来瞧瞧,这是怎么了?” 成贵还没说话,便被闺女拽着往屋后跑。身后的小山也没反应过来,半晌,瞧着父女俩没了身影,才扭头对身后人说:“黑子哥,出啥事了?” 徐卿摇头。他原本是没有假的,可是一想到小山有可能会捷足先登,心里便有些焦躁。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把小山这件事给办妥。于是,寻了个借口,也跟着回来了。 上回绣绣对自己的态度还历历在目,眼下他并适合出现在其面前。于是,拍了拍小山的肩膀:“小山,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正好咱们顺路,一起吧。” 自己喜欢的哥哥提出邀请,小山不忍拒绝。可今儿一天还没瞧见亲爱的绣绣姐呢,就这么的走了,未免也太不甘心了。 正想着,林氏从厨房走了出来,瞧见是小山后随口叫了一声,可在瞧清楚他身后的人时,表情顿时热络起来。 “徐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徐卿一见林氏,早就换上了那副温文尔雅的惯用表情:“伯母,再过几天,便是酷暑燥热。我特意去开了点清良败火的茶,用来泡水每日一壶便可消暑。这里有两包,您留下一个吧。” 林氏一听,连忙摆手:“这怎么行,你给你娘开的,我怎么好拿。你直接告诉我在那里买的,下回我叫绣绣去买也是一样。” “是同窗相赠,并没有花费银钱。何况素日我替他补习,便玩笑用来抵账了。伯母需要便直言,我旬休时便带回,并不费事。”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顺眼。更何况徐卿其人温润如玉,又识文断字。旁边站着一个半大的农村孩子小山,这么一对比,简直看的林氏心里是不能更满意。 “好,好,那婶子就留下了。” 徐卿笑着将东西奉上后,又与林氏一问一答了几个来回,如此以来,便冷落了旁边的小山。 小山看着笑容满面的徐卿,又瞅了瞅红光满面的林氏,只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可是具体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跟林氏又说了会儿话,徐卿把控好时间后,提出告辞。顺便把还在云里雾里的小山也一并给带走了。 一直到到才出了院子门,小山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呢。 晚上的凉风吹来,小山迷糊的脑袋才散了些。一拍脑门:对啊,他是要留下跟绣绣姐说几句话啊,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跟着黑子哥出来了呢。 “那个,黑子哥,我.....” 小山刚要找个借口遛回去,便被徐卿给识破了。 “小山,还记得下午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小山心说你说了那么多,我哪里记住了是哪个。不过碍于对这位哥哥的敬仰,还是配合的点了点头。 “小山。” 徐卿突然换了一副面孔,有些严肃的盯着他。直看的小山心里发毛,半晌,才磕磕巴巴问道:“黑,黑子哥,你干啥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 “小山。” 徐卿收回了锐利的目光,语气平和却十分肯定:“你有喜欢的人吧。” 这句话一出,小山顿时就觉得自己的脸烧了起来。 他原本年纪便不大,又算的上是情窦初开,少男将这份珍贵的感情一直妥善的藏于心间,平时都不敢碰触。只有再夜深人静时,才悄悄的拿出来小心呵护。如今被徐卿这么突然的刨开至于广袤之外。犹如在大庭广众之下猛地被扒光了所有的衣裳一样,羞的小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撬动小山 少年慕艾,自己尚未察觉脸蛋却早已经是黑中泛红,眼神羞涩的垂着,嘴角都是抹不去的温柔笑容。看在徐卿目中,自然是扎眼的紧。 只不过,在他的设局里,压根就不曾出现过这个少年的影子。虽说如今他以一种戏剧化的场景出现,不过徐卿有的是办法踢掉这个微不足道的人。 “小山,你想过,往后该如何吗?” 徐卿的声音成功的把小山从傻笑中拉了回来。 他眼睛微微睁着,半片思绪还沉浸在方才的甜蜜中无法自拔。嘴巴微圆,憨厚的嘴唇发出了一个啊的疑问。 简短,而迷茫,就像是他的一生。 几乎是迅速的,徐卿便在心中给他下了结论。 “男子汉大丈夫,要先建功立业,才娶妻生子。没有良好的经济基础,你拿什么给她幸福?小山,听我一句劝,你有这般的好身手,投入军中,假以时日,一定会干出一番成就。” 小山听了前半段还有些激动,可是在听到投身军中的时候,浑身的血瞬间凉透,脑袋里的晕眩感也没了。同时,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不行不行,黑子哥,我娘说了,这辈子就算是干啥都不叫我去当兵。刀枪无眼,我不想她老人家担心。” 本朝重文轻武,武将渐渐式微。士农工商,如今人们却宁可送自家孩子去做个小买卖,也绝对不愿意孩子去受那份洋罪不说,还一辈子都未必能得到晋升。 徐卿也不恼,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词拿出来:“保家卫国是热血男儿的豪情壮志,怎可引妇人之言便轻易放弃。小山,不瞒你说,我打算今年秋天便投笔从戎。” 看着小山疑惑的眼神,徐卿这才想起来,以小山的学识,他还真是未必懂得什么叫投笔从戎。 “小山,从前我以为,只要好好念书,便能做官,出人头地。可随着念书越多越发现,这世界上不公之事何其多。可天下不公,也不公不过战争。明明是两国领导者的不利,却引得百姓生灵涂炭,遭殃的,永远都是穷苦人家。所以,我打算要投身军营,报效朝廷了。希望尽我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可以帮到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这一腔话说出来,小山也愣住了。 好半天,他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黑子哥,你,你不读书啦。” 见徐卿点头,小山还跟做梦似的:“为啥啊,你书读的那么好,问还都说没准要出一位举人老爷呢。保家卫国,有官兵啊,黑子哥,你还是好好的读书吧。” 说完后,小山便觉得自己好像是说错了,因为徐卿的眼神,陡然间变得好像很失望。 “小山,若是人人都自保,那么国家谁来保护?国破时,便是家亡之日。” 不知怎的,小山觉得被黑子哥这么看着,心里很羞愧。因为黑子哥的眼神里,满是浓浓的失望。虽然他一言不发,开始却比爹狠狠的骂自己时还要难受。 终于,徐卿开口了。 “算了,你还小,哪里懂这些人生的大道理。是我太着急了。” 小山如今最怕的便是旁人说他小,一听这个,也顾不得羞愧,连忙伸直了脖子抢白:“我不小了,我都十一岁了。” 徐卿只是看着他笑,笑的小山有些发怵,自己又加了个:“都能娶媳妇了。” “然后呢?”徐卿望着他:“不建功立业,如何给她生活的保障?” “我有力气啊,可以种地。再不济,也没准,也没准.....”想起成绣的话,小山的脸突然红起来:“也没准,她愿意我入赘呢。” 入赘? 徐卿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话,方要笑他,却突然反应过来不对。 正常的少年,即便是再喜欢一个女孩儿,也绝对不会想到入赘一说。难道说,这是成家的意思? 一想到成贵最近的动作,的确有些想要招个上门女婿的意思了。 若是这样,那他更都快些了却了小的心思才是。 “入赘?”徐卿的声音很淡,却犹如尖锐的刀子,句句诛心:“古往今来,入赘的都是些不成器的男人。自己过不下去,才愿意将自己当成个女人一样嫁过去。女人谁不喜欢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又有谁会愿意嫁一个承担不起事情的上门女婿。小山,我劝你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相信我,愿意入赘的女子,多半都是因为家中琐事身不由己。一旦让他们自己选择,她们一样会选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的男人。而不是生下孩子,连姓氏都无法冠名的窝囊废。” 打蛇打七寸,不得不说,窝囊废这三个字像是一根闷棒,直接敲在了小山的后脑勺上。 他原本对这份感情就有些患得患失,因为自己领着成绣的工钱有些在她面前就有些低人一等。如今被徐卿一戳破,顿时觉得胸口好像被人扎了一个口子,正在汩汩的往外渗着鲜血。 “黑子哥。” 小山咽了咽口水:“建功立业,只有去当兵一条路吗?” 徐卿反问:“叫你来读书,你愿意吗?” 果不其然,小山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跟普通乡下孩子一样,能填饱肚子就不易,哪里还有闲钱去念书呢?小山也是大字不识一个,叫他去之乎者也,一来没有银子,二来,他也不是那块儿料子。 “所以说,小山,去当兵,才是你字块能够扭转自身命运的机会。你想想,倘若有人欺负你心爱的女孩,难道你就要坐以待毙吗?你若是真心待她,便更应该自己辛苦努力几年,换取她往后的富贵人生。” 小山想起成绣辛辛苦苦刷泥螺研究菜品的样子。总是因为一个菜的失败而沮丧,又因为一个菜的成功而喜悦。还有那手上因为常年泡在水池中中而弄得皱皱巴巴的样子,还有这几天,胳膊包裹的严严实实压根没法动的样子。 其实小山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是向来是民不与官斗,他甚至不知道,原来还有这种活法。 不知怎的,小山觉得自己原本还是稳如磐石一样的大山,竟然不知不觉中,瞧瞧的发生了偏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小人作祟 成贵蹲着已经很久了。 他先是用手指撵下来了点虫卵,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看来看周围的植物。然后,陷入了沉思。 成绣没打扰他,豆豆有两次小声的说话,都被她用手势噤声了。 毕竟这东西对他们一家来说都弥足珍贵,能不能继续搞下去,都看成贵能不能顺利解决了。 过了好久,成贵终于动作了。 只见他站起身来,大步流星的走到前院。 豆豆这才小声的问:“姐姐,爹想出来了吗?” 成绣摸了摸他的头,安慰:“爹肯定有法子的......” 话音未落,却整个愣在了那里。 只见成贵拎着一把铁锹,大步流星走过来。面色铁青,到了跟前后,使劲的对准了辣子秧,开始铲。 豆豆没忍住,首先哇的一声哭出来。成绣才被哭醒,连忙问:“爹,这是干啥啊。” “这是蚜虫。” 成贵铁青着脸,不过手上动作一点都没停,一下又一下,说话的功夫,已经挖起来七八颗了。 “这病传染的很快,辣子秧肯定是没救了。关键是,不挖起来,很大周围的菜也都会遭殃的,更可怕的事,传染性极强。不仅仅是咱们家,邻居的,到时候都会出事。” 成绣知道成贵肯定专业,他说了必定是真的,可是还不舍得,不死心的问:“爹,难道一点挽救的余地都没了吗?” 成贵狠狠挖出来了最后一颗,用实际行动来回答了闺女。 成绣默默的把地上散落的七零八落的秧苗给捡到一处,然后等着成贵的下一步指示。 产完所有东西后,成贵气喘吁吁,对成绣道:“去报点柴过来把。” 成绣点头,等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抱满了柴火。 她默默的摆好了柴火,然后仰脸看着成贵用眼神无声的询问。成贵目光难舍,可理智还是让他点下了头。 一道火光,带着哔剥的声音,成绣所有的幸福,都顺着这场火焰,化为了灰烬。 豆豆早已经不知道哭着跑去哪里求安慰了,父女俩沉默的看着火从旺盛到湮灭,就像是则几天做的一场梦死的。 成贵不忍,拍了拍闺女的肩膀:“没事,绣,咱们往后再种就是了。” 成绣没有说话,她脑子里盘算的都是天香楼的工期。 天香楼的工期是四十天,可是四十天可不包含从种子开始,肯定会延误。刚刚开始的合作,难道要因为这场意外而终止吗? 等等。 成绣突然从自己混沌的大脑里抓到了一丝神秘东西,马上就成贵:“爹,这蚜虫,怎么会来的这样突然。明明早上我浇水的时候还没有呢。” “我也不知道。”成贵摇头:“小时候我跟着你爷种地,倒是见过一次。只不过那蚜虫都是从一点点开始有的。这样满株都是,如此的密集,爹也是头一回见呢。” 成绣马上就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那会不会,是有人故意为之?” 成贵吓了一跳:“应该不会吧,谁那么无聊,会做这样的事情。” 那可就未必了。 成绣心想,自己又是泥螺又是辣子,指不定就红了谁的眼。不过,大费周章的弄来蚜虫应该红眼这么简单,若是看不顺眼,直接拔了岂不是更加省劲儿? 想到这儿,成绣突然灵机一动:“爹,像这样有蚜虫的地,立马再种可以吗?” “那怕是不行。”成贵摇头:“这么多的蚜虫,谁知道地下还有没有虫卵呢?得用草木灰狠狠的沤一下,杀一杀才行。起码这地得空一阵子。绣儿,爹知道你心里着急,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行了! 成绣心里有数了。 不管是谁,废了这么大的劲儿,肯定还有后招。如今她只需要静静的等着那人露出马脚,顺便...... 成绣看着这满目的狼藉,突然就笑了。 真当她是吃素的不成?即便是自己出了事,也不会就那么的让那人如愿的! 成三婶最近的心情是特别的好。 一直跟自己作对的妯娌终于被撵走了。 谁说最后没有被沉猪笼,可是被休撵回娘家,让她掩面大失,对她来说,就已经是胜利了。 成老太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责备她,夫君的身子也好许多,最近都不咳嗽了。更让人高兴的是,她终于整到成绣那个小贱人了。 望着自家后院隐蔽的那一排排小秧苗,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这几天,村子里面到处都在才传,说成家的小丫头朕成器。又是泥螺又是辣子的,还跟镇上的天香楼扯上了关系,这日子是越过越红火了。 甚至还有人说,从前成家老大都是被老三给拖累了,看,如今分家果真是分对了。不然的话,能过的这样舒坦? 这些流言蜚语传入成三婶的耳中,真是恨的她几乎快掰断了自己的指甲。 她特别想冲出去跟那些人大吵一架,可是经过前面几次的事,加上里正在里面一个劲儿的维护成贵,现在大家都觉得他们三房是有错的,委屈的她心里一团的怒火发布出来。 她有什么错?夫君身子骨弱,做大哥的难道不该好好的帮衬照顾吗?他们栓子是长孙,叫成绣那丫头照顾些又怎么了?这臭丫头也不好好的想想。日后出嫁若是受了委屈,少不得还得是栓子回去替她找回公道吗? 这么无情无义的一家人,反而还落得了好名声。如今看着他们的日子越过越好,成三婶真是恨的压根直痒痒,直恨是老天无眼。 一直到前天晌午,她抱着自家男人的衣裳去西柳河洗的时候,无意间装上了林氏。 林氏笑着跟她打招呼,可是身上的衣物分明分明是新做的,那笑容无比刺眼,分明就是跟自己在显摆。 这身新衣裳,就是压垮了成三婶心头最后稻草,她终于绷不住了。 于是,想出了这个坑人的法子。 只不过她也不笨,村子里的人既然都说,成绣是靠这东西赚钱的,那么她偷偷的挖了几株回来,悄悄的种在自己屋子后面的院子里。只等着这东西快点长出来果。到时候,过好日子,她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自投罗网 只不过,成三婶的好久都没有等到成绣崩溃的消息。反而是成绣的辣子原来是给天香楼送的消息传入了耳中。 天香楼? 成三婶灵机一动,想起曾经看过的大酒楼,心里别提多激动了。 成绣那边的辣子秧,她确定是一个都活不下去了。如今只有自己这里才有,只要好好的守住,回头,跟天香楼合作的就是她了。那时候,新衣裳也好,男人的药也罢,都不是问题了。更有甚者,说不准还你那个想法子去把栓子给接回来,好叫儿子早日结束中在外面吃苦受难的日子。 按理说,成三婶的想法倒是也不错,只可惜,她是沉不住气的人。 等辣子稍微转红,她便迅速的摘下所有的辣子,包好了之后,找另一个借口,在早晨悄悄的坐上驴车,像镇上赶去。 一路上,她的心情激荡,仿佛怀中的辣子已经换成了无数的银钱,摆满了桌面,正冲着她闪耀着光芒呢。 一同坐车的还有两个大姐,冲着她善意一笑,想要问她是来做什么。她却一脸提防,一点都不愿意跟人说话,只丢了个背影。 驴车一到,成三婶便马上就去了天香楼。 天香楼很好找,只不过过去她想都不敢想,自己能跟这种地方扯上关系。可今儿不一样了,她挺直了胸膛,迈着步子走了进去。一进去,直接说:“小二,请你们掌柜的出来。” 恰好接待的那个小二就是平素里招呼成绣的,见来者虽然是个乡下妇人可是神色非同一般。在经历了成绣之后,他可不敢在以貌取人。于是,立马热情的将她往里面迎:“好嘞,您先稍坐,我这就去给您请。” 被如此优待,让成三婶更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等人的功夫,她认真环顾天香楼,发现这里果真是气派非凡,一面嫉妒那丫头竟然有本事给你这里搭上关系。一面又暗喜以后拥有这种便利的就是自己了。 正想着呢,蔡掌柜从里面走了出来,瞧见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妇人,不禁有些发愣。不过良好的涵养还是让他抱拳拱手,客气道:“请问这位夫人,找我有事?” 成三婶见他穿着非凡,一想便是掌柜,也站起身来:“掌柜的,我这里有样东西要卖,不知道您收是不收。” 蔡掌柜有些奇怪,不过还是耐心道:“我们是酒楼,夫人若是卖东西,只怕是来错地方了。” “就是因为是酒楼才要卖给你。” 成三婶将怀中的包裹拿出来,放在桌子上,一层层绽开:“您看看,此物,您要是不要?” 她信心满满的样子,引得蔡掌柜也好奇起来,凑过去一瞧,顿时大惊。 “这东西,你怎么会有。” 他越是这个表情,成三婶就越是得意。 “掌柜的,我是怎么有的你不用管。我只问你,你要是不要?” 蔡掌柜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常态,虽然眼底还是有讶异的光芒,只不过还是摇了摇头:“抱歉夫人,这个我不能要。” “为什么?” 成三婶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拒绝,一想到原因,立马追问:“你是不是在等成绣给你送?” 见蔡掌柜没有言语,成三婶以为自己是猜中了,哈哈大笑:“掌柜的,如果你是在等她,我劝您还是省省吧。” “哦?”蔡掌柜看着她,不动声色:“此话怎讲?” 成三婶这会让已经完全是小人得志了,丝毫没有留意,方才迎接她的那个小二到现在都没有踪迹。 胜利的喜悦已经让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分人分享自己的聪慧和彻底的报复。 “您别管是怎么回事,反正她的辣子秧是都没了。秧苗都没了,还怎么结果子?不瞒您说,现在整个村子里面,我手上的是独一份。掌柜的,您若是不要,信不信我现在扭头出去到大街上。说就是因为这个,天香楼的生意才蒸蒸日上,马上就会有旁人涌上来买我的东西。” 那副狂妄的样子,真是让人瞧着可笑。 蔡掌柜认真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倒是也有这么几分的道理,只不过,我却不打算买下来。” 成三婶这回彻底的愣住了,她原本以为自己说出来之后蔡掌柜便会顺从。没想到,这人真的这么固执。 很快,蔡掌柜的行为就给了她答案。 “方才的话,大人都听清楚了?” 正在她纳闷是在跟谁说话的时候,从屏风后面走出两个穿着官服的衙役,满面的不耐烦,眼睛从上向下的打量着成三婶:“又是你,儿子不老实,这当娘的也不老实。真是根上都坏透了。” 成三婶一看,也是花容失色:“是你们!” 这两人,正是那日驾着栓子的两个衙役。 她按下狂跳不已的心脏和滔天的愤怒,冷漠的将脸转到一边:“你们冤枉我儿子就算了,我一个民妇,什么错都没有犯,找我做什么?” “什么错都没有?真是死到临头还嘴硬。蔡掌柜,说说吧,什么情况。” 蔡掌柜对着衙役礼貌一笑:“回官差大人,我天香楼在成家村有一块儿辣子地,前两日突然被人盗挖。结果这妇人今日便拿了东西来寻我。我一眼便认出是我家的东西。所以才会报官。” 衙役一听,冷笑:“听清楚了?你盗取别人东西,这是找着送上门啊!” 成三婶心里突突直跳,心里直骂着老贼老奸巨猾。一面在这里跟自己说话,其实却跑去报官。真是好让人恨。 可她还是死鸭 子嘴硬:“不过就是辣子秧,谁家没有?怎么就得说是你家的了?” “很简单,这东西还真不是谁家都有的。是不是偷盗,打人去他家一搜便知。天气炎热,辛苦大人跑一趟了。小人这里的一点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说罢,已经有小二将将银子给奉了上去。 那衙役一见这个,顿时变了脸。 他嘿嘿一笑,冲着蔡掌柜道:“瞧您,这玩意儿哪里hi用跑上一趟?这妇人,能养出个杀人犯的儿子,本来就其身不正。如今还偷盗,正巧了,我们兄弟俩这就抓她回去好好审问,不相信她不说实话!”(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注定落败 成三婶再坏,也是个没有见识的妇人,一听这个,顿时就吓的腿软,一切都招了。 成家的分家,她是有些赞同的。毕竟跟心里明 镜的成二婶不同,她就属于那种是被成老太给惯坏了的人。况且没了成绣,还有翠枝和成二婶干活,怎么也轮不到她。 所以她心里觉得,成贵一家出去还好,省的回头花娘的银子。 可时间一长,渐渐的就不这么想了。 先是栓子出事,她把从侯府弄的银子都给儿子了,手里没了活钱,就得跟从前那般去找婆母要。起先还一切好说,可婆母的脾气却越来越差,经常为了几个大字把她臭骂一顿,弄的她好生狼狈。 也是到后来,她听到个秘密才知道为何婆母会这般不快。 大哥现在的日子是越过越红火,原本以为跟那骚寡妇扯上关系,会叫他名声扫地。却没想到,他换了房子换了地,现在离着她们远远的不说,还因祸得福,挖了许多泥螺。现在做起了泥螺生意,别提多红火了。 眼看着曾经不如自己的人如今这般洒脱,这叫成三婶如何不眼红?机缘巧合,她知道了成绣卖辣子给天香楼的事。想着啥好事不能都便宜了这小贱人去。于是,才有了后续这些。 如今人赃俱获,衙役们更是高兴,白得了银子还不费事。便也卖了蔡掌柜一个好:“您说,这妇人应当如何处置的好?” 蔡掌柜略微沉吟,眼神却不住的看着成绣,毕竟这是她们家庭内部的事,他一个外人,若是处置不当,以后难免产生嫌隙。 成绣很是果断,。直接恳切道:“蔡掌柜,辣子秧虽然是我在管,可是也是跟天香楼签了协议,如今出了事,也是破坏了天香楼的利益。如何处置,单凭您来,我一点意见都没有。” 成三婶一听,顿时勃然大怒,顾不得还有旁人,破口大骂:“你这小贱人,枉你还吃我家饭长大,如今却这般的恩将仇报,简直狼心狗肺!” 成绣嗤笑,对蔡掌柜抱歉一笑:“原本不想将我这点子家丑拿出来现眼,可我也不能忍受别人红口白牙的冤枉我,所以今儿得耽搁几位点时间,我还是解释清楚的好。” 她拦住一旁的小二,展颜一笑:“小二哥,劳烦您给这两位官差大人上一壶好酒,钱我付了。” 然后,对两位衙役施了个礼,朗朗大方:“这故事有些长,所以请两位润润嗓子。” 衙役立马笑嘻嘻的拎着凳子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脚尖一晃一晃:“这梨花白,也不是普通人能喝得起的。今儿咱哥俩也是沾了光,叫小姑娘你破费了。” 小二正要往外迈的脚步微微一顿,成绣高声道:“再给官差大爷切点卤味,一并送来。” 蔡掌柜也点头示意,小二这才弯腰进了厨房。 酒肉很快就送来了,一壶梨花白用白瓷净瓶装着,旁边摆着两个白瓷小酒盅。碟子里面的牛肉切的薄薄的,码的十分整齐。 衙役一见,立马眉开眼笑,忙不迭从小二的手中接过来,先给自己和同伴倒了一杯,滋溜一口,一饮而尽后不住的咂口:“真不愧是名酒啊,就是美!” 又拿筷子夹了一片牛肉到口中大嚼特浇,赞不绝口:“美,美的很!” 看着这幅样子,小二将脑袋扭到一边,不叫人看到他眼中的鄙夷。蔡掌柜则一直保持着笑容,成绣亦然。只有跪着的成三婶,不耐的扭了扭身子,却被那衙役踢了一脚,疼的肋骨都快要裂开了。 “臭娘们,最好老实点,否则的话,可别怪我们兄弟不客气了。” 可抬头面对成绣时,却换了一副面孔,笑嘻嘻伸手示意:“小姑娘,你慢慢的说,不着急。我喝酒啊,就喜欢听个故事,下酒!” 成绣微微一笑:“如此,那我就打扰了。” 成绣简短的把成家对自己和爹娘做的恶叙述了一遍,省略了世子一事是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将成老太的恶事都安在了成三婶身上,则是想要看她们日后狗咬狗。 果真,成三婶一听,顾不得肋下的疼,捂着骂:“你这小娼妇,我就知道......” “小二哥。”成绣及时抢过她的话,高声道:“再来两壶梨花白来。” 说罢,冲着衙役抱歉一笑:“我就说,这故事臭长无味,费了您二位的时间了。” 梨花白可不便宜,他们两人的那点子钱也就够闻闻味道。一壶喝完,真是意犹未尽。正在感慨呢,没想到这小姑娘如此上道,又来两壶,如此,便可以畅饮了。 另一个衙役赶紧投桃报李,对着成三婶的后背又是一下,严肃道:“乱嚷嚷什么?这会儿叫你说话了吗?” 男人的力气本来就大,又是存心的要讨好成绣,所以这一脚下去,成三婶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人踹出来了似的,疼痛难忍,也顾不得形象,在地上撕心裂肺的打起滚来。 衙役丝毫不惧,他们办案以来,这种事多了。如今两人坐了下来,闻着美酒,装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小姑娘,你说这事,如何办妥当呢?” “这也就难办了。” 成绣看了看蔡掌柜,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公事公办,应该是要送官的吧.....” 一听说送官,成三婶艰难的开口:“我不要进大牢,我不要进去.....” 开玩笑,谁不知道那是个堪比地狱的地方。倘若真的进去了,只怕没两天,这条命都得交代进去。 更何况,自己进去后,男人怎么办?谁来伺候? 蔡掌柜看着一切,越来越觉得这个小姑娘有意思了。 瞧着雷霆手腕和腹黑的手段,一点没脏手,可气都出了。若是手下的人学到一星半点,他也不至于这么还要事事操心了。 一时间,店里形成了十分诡异的局面。毫无疑问,在这场博弈之中,成三婶是个注定的s失败者了。甚至,在这个小姑娘的棋局里,从来,都没有过她的影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真相大白 最后,成绣给出了一个方案。 因为成三婶是长辈,所以帮着跟衙役求个情,看看能不能从轻发落。但是也不能因此叫天香楼吃了亏,所以这回天香楼所有的损失,就都叫成三婶来陪吧。 换句话说,这就是死罪能免,活罪难逃。 成三婶一开始还觉得挺好,可是当蔡掌柜说出数字之后,她吓得失声道:“一百两,怎么会这么多!” “您不必惊讶,我这天香楼每天迎来送往,盈利每日就算是三十两银子的话。这辣子生意起码要耽误我四十来天的生意。看在你是绣丫头婶娘的份上,一百两已经是我豁出去这张老脸不要,在东家面前替你挡住了。若是你觉得这个数字有异议的话,那么咱们就公事公办吧。” 说罢,对着衙役做了个请的动作。 “别别!” 成三婶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了,一看衙役的动作就觉得是要拉自己去牢房。立马大喊:“我给,我给!” 这还真是叫成绣大吃一惊。 一百两是个什么概念,她比谁都清楚。一个农户人家忙一辈子下来,倾全家之积蓄,能有个十两银子就算是不易了。一百两,简直是想都不敢想。 所以她好意提醒:“三婶,是一百两,一百两的银子啊。” 成三婶现在恨透了成绣,以为她是存心的想把自己往大牢里面送。忙不迭对蔡掌柜解释:“我婆婆有,我公公走之前给她留了近千两的银子,一百两够给的了。” 一千两??? 成绣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可是成三婶歇斯底里的说了好几遍之后才知道,原来她说的是真的。 愤怒,荒唐,可笑。 这三种情绪在成绣心中不断的交杂盘旋,到最后,她自己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成三婶恼羞成怒:“你以为我说笑吗?我有钱,我有钱,别关我。别听这个坏丫头的。” 衙役们听不下去了,毕竟天香楼是酒楼,敞开门做生意就难免会有南来北往的行人。成三婶在这里又哭又闹,已经引得不少人过来围观了。好在是个雅间,还没人瞧见里面。 酒喝足了,肉也吃饱了,衙役站起来拎着成三婶的脖子打了个酒膈:“行了,既然要陪银子,那就赶紧去拿,别磨磨唧唧的了。” 成三婶被拎着踉踉跄跄的出去之后,蔡掌柜这才担忧的问道:“绣丫头,没事吧。” 他是真的欣赏这个小姑娘,并且把她当成自己的晚辈一样。如今见到她这模样真的是从心底都觉得难受。 成绣摇了摇头,擦去眼角的泪水,展颜一笑:“没事,不用担心我。我是觉得太荒唐了,为我爹不值得。蔡掌柜,那我就先回去了,您最好派一个人跟着,当场拿了银子,省的她耍赖。” 是的,荒唐,成绣直觉得无比的荒唐。 成老太如果是什么东西都没有,这么的压榨他们也还好。可是她手里面明明有一千两的银票,却还这般。难道成贵不是她的儿子?可即便不是儿子,小猫小狗抱了这么多年,也该焐热了啊。为啥就捂不热她心呢。 这一路,成绣都不知道想什么,心里又是悲愤又是难过,就这样,竟然也走到了家。 进了门之后,成绣瞧见林氏一脸慌张的走出来,急忙把她给拽到一边:“我刚刚瞧见你三婶被衙役给压着进来的,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成绣摇了摇头,十分疲惫:“娘,我心里有点乱,想先回屋歇歇。” 女儿从未流露出这般的时候,所以林氏吓了一跳,看着她眼睛下面的浮肿:“绣绣,你哭了?” 一向坚强的女儿,到底是因为什么哭的? 联想起方才那一幕,林氏顿时紧张无比:“难道是你三婶又欺负你了?” 成绣一把抓住了林氏的胳膊,哀求:“娘,我想睡一觉,任何事都别叫我。晚饭不想吃了,我就想睡觉。什么也别问,等我睡起来了再告诉你。” 林氏还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可是女儿这么说了,也只有咽下所有的担心:“好,娘知道了,你去睡吧,不用担心,啥事都还有我们呢。” 成绣脚下飘浮的回了屋,到了炕上直接蹬掉鞋衣服都没脱就那么躺下了。她抱着被子,隐约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声音,是成三婶哭着哀求成老太的声音。 一千两,呵呵。 不知道为何,从前成绣明明是很期盼自己一家跟成老太那个吸血鬼大家庭脱离开的。越是有过分的事,成贵的心就越容易凉。她恨不得成贵早日跟成老太断绝关系才好。 开始今儿成三婶的话,却叫她彻底的觉得好笑。 明明拥有那么多,却还要压榨着自己的儿子。成绣突然希望,这一千两就是个谎言,是成三婶不敢承担责任的谎言。否则的话,爹若是知道了,心里该有多么的难过,多么的伤心。 她无法想象。 成绣心里一会儿是这个,一会儿是那个。前世跟今生的画面不断的交叠,最后,一切都退散,只剩下成贵那张老实憨厚的脸,冲着她慈祥的笑着:“绣绣,来,爹给你买的红 豆糕。” 成绣以为自己的脑子会很乱,会彻夜的难免。可是就这么躺着,竟然渐渐的,沉入了梦想。 因为睡着,所以隔壁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无所知。 却说成贵带着豆豆,父子俩兴高采烈的回来、到门口见林氏正站在成绣的屋外,踌躇不前,不禁上前问道:“绣绣回来了?” 男人高兴,又没有控制音量,吓了林氏一跳,连忙噤声:“绣绣正在睡觉呢,别打扰她。” “啊,这是跑的累了。” 成贵放下了肩膀上的豆豆,拍了拍他的背:“玩去吧。” 然后才对林氏道:“往后这种活还是我来吧,绣绣毕竟是个女娃娃,来回的折腾肯定累啊。” “倒不是这个。” 毕竟是当娘的,林氏还是比较心细:“我觉得,绣绣今儿好像不对劲儿。看上去像是被谁给欺负了似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如遭雷劈 成贵一听,吓了一跳,立马无比紧张:“咋啦?” 经过了之前的经历,夫妇两人现在把孩子看的跟眼珠子似的。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担心的紧。 “我也说不好。”林氏摇头:“孩子回来就失魂落魄的,我瞅着眼圈还有些泛红,说没有胃口,不想见人,就直接进屋了。” “啊?”成贵一听就急了,连忙站起身:“我进去瞧瞧去。” 说着,就要往成绣屋里走。 “哎!” 林氏连忙拦住:“你这人,咋说风就是雨的,也不听人把话说完了。” 她埋怨道:“绣绣没说啥,这不都是我的猜测。关键是,我瞧见弟妹被官差给压着回来,紧跟着咱们绣绣就进来了。你说,该不会是弟妹她欺负了绣绣吧。” “官差?” 成贵现在简直对这两个字敏 感,也不知道成家是怎么了?这接二连三的出事,二弟的死,栓子的逃,二弟妹辱没门风,现在,唯一的三弟妹又出事了。 见成贵坐立不安的样子,林氏心中也明白,尽管有些不大痛快,还是开口叫他过去瞧瞧。 成贵一直等的就是这句话,可是等真叫他去了,自己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要不,还是等等吧,娘应该也能解决的,我还是留下来守着闺女......” 话虽如此,可眼神却还是不自觉的往那边瞟。 林氏如何没瞧见?心里是又气又好笑:“好了,闺女这边没事,有我呢。你过去看看,倘若真的又出事,怕娘的身子熬不住。你去看看,若是没事再回来。” 见林氏目光坦荡,全然不是跟自己置气的模样。成贵心里感动的很:“好,那我去去就回来。” 说罢,站起身来就要走。可到门口却被豆豆给拦住了,兴高采烈的要他跟自己去后院母鸡下蛋。 成贵心里有些着急,索性把儿子抱起来,大步像隔壁走去。 只是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便引得一个天大的秘密,浮现出了水面。 却说成绣一觉睡醒后,睁开眼睛一看,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许是人刚刚睡饱了,精神也没有方才那么萎靡,被抽干的心也一点点的充盈起来。 是啊,过去的种种,早就过去。成老太的可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说起来,只能证明自己爹的确是不讨她喜欢,没有母子眼缘,才落得如此吧。 可三兄弟里头,爹却是又有福气的。虽说被压榨,可身子好,无病无灾。还有娘这样一个温柔可人的贤内助。更别提她跟豆豆,也一定会好好的孝顺爹娘,报答他们的。 想明白这一点后,成绣顿时精神百倍,毕竟现在不是用来无病呻 吟的时候,她得赶紧去对面把仅剩的辣子秧给弄回来再说。 说干就干。 成绣麻利的站起来,穿戴好后推开门顺着院子的光亮像主屋走去。一面走一面喊:“娘,晚饭吃啥,我饿了。” 话音落下,也正正好的推开了那扇木门,却被里面的景象给惊呆了。 印象中,成贵是个沉默寡言眼神却十分温柔随和的人。而此刻,他蹲在地上,一头乱发深深的埋在双手之间,一言不发,看得出,十分痛苦的样子。 而林氏,也在旁边呆呆的抱着豆豆,眼圈泛红,看得出是刚哭过的。 豆豆看了看爹,又瞅了瞅娘。最终,在看到成绣后终于像是找到了救星。挣扎着从林氏怀中跑过来:“姐姐,姐姐。” “豆豆乖。”成绣摸冷漠他的脑袋顶。换来豆豆委屈的扁嘴:“从奶那儿回来爹就不高兴,娘也哭了。姐姐,怎么了?” 豆豆在说话的时候,成贵两口子依然是一动不动。 成绣心中不明所以,但是这种低气压的气氛的确是不适合孩子。便去哄豆豆:“姐姐屋里有姜糖,就放在大柜里面第一个匣子里。你去拿了吃,姐姐跟爹娘说说话。” 毕竟还是小孩子,豆豆点了点头,便去跑着找姜糖了。 等豆豆走了,成绣才走到了林氏跟前,坐下来顺势牵过她的手,轻声问:“爹,娘,你们这是咋了?瞧把豆豆都给吓着了。有啥事咱一家人,直接说出来不行吗?” 成绣温柔的声音,像是一个开关,一下子让林氏的眼泪再度落下来。她抬起袖子揩了揩眼泪:“没事,绣儿,你先回去睡吧。我跟你爹商量商量,大人的事,你就别管了。” 从重生以来,结果任何事情林氏都从未背过她,就把她当成大人一样。可今儿却异样的反常。只不过夫妇俩都是固执的人,成绣知道自己也无法改变,便点头起身:“行,那娘你跟爹好好商量,啥事都没啥大不了的,重要的是咱们一家人都在一处就好。” 尽管心中忐忑,她还是出了门,还温柔细心的替爹娘把门给观赏了。 等成绣走后,屋子里面只剩下了夫妇两人。林氏才再度开口。 “她爹,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这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别想了。绣绣说的对,没有了他们,你还有我,有孩子们呢。咱们是一家人....你,你别这样。” 说到这儿,林氏已经是泪如雨下,不住的抽泣:“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心里特别,特别的难受。我什么都帮不了,帮不了你.....” 女人的哭声里,满满都是对自家男人的心疼。 终于,成贵的脑袋从双手重抬了起来。 他的双目泛着血丝,看上去十分的疲惫,好似遭遇了重大的打击。不过,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愤怒和恐惧,如今的他,因为妻女,逐渐恢复了平和,恢复了理智。 “梦娘。” 成贵的声音带着沙哑:“这些年的,叫你跟着我受罪受苦了。我,我对不住你.....” “她爹!” 林氏再也忍不住,一下子站起来扑到他身上哭泣:“你这都是啥话啊,这些年跟着你,虽然身上苦点累点,可是我知道你是好人,跟着你,我就踏实。她爹,往后,还有我们呢?绣绣,豆豆,你是他们的爹,他们永远都会需要你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百两银票 成绣回到房间时候,发现豆豆正在桌子上吃着姜糖呢。 虽然是穷人家的孩子,可是林氏很会教导。他乖巧的坐在那儿,一只小手捏着姜糖片,还有一直展开,小心翼翼的接着下巴下面,生怕一个不察碎渣会掉下来。一口抿一下,十分的精致。 可成绣却丝毫也欣赏不下去。 她愁眉不展的坐在炕边,想着这也有些太魔幻了。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咋家里一切都变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豆豆突然扭过头问她:“姐姐姐姐,啥叫后娘啊。” 成贵两人夫妻恩爱,所以豆豆从来都不知道这方面的事。 “豆豆咱们想起来问这个了?”成绣也不愿意解释这个,瞧着豆豆小短腿一晃一晃的,不禁开玩笑:“谁跟豆豆说什么了吗?你放心,咱们不会有后爹,也不会有后娘的。” “是三婶说的。” 豆豆仰着小脸,小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嘴角的糖渣,一脸天真无邪,说出的话却叫成绣彻底的震惊了。 “三婶说,奶是爹的后娘,还说奶黑了良心,这些年压榨爹,说了好多话,爹当时脸色就变了。” 成绣觉得自己今天一天真是活的丰富多彩。 她怀疑是自己幻听了,亦或者是豆豆听错了,尽管她也时常腹诽,觉得跟那两个叔叔一比,自家爹真的就像是抱养的。可当真的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忍不住的有点懵。 她连忙去追问豆豆,想要仔细打听清楚,可豆豆毕竟还是个五岁的孩子,加上那会儿成三婶哭喊的厉害,成贵叫他出去玩了,所以后面的也就没听真切。 就记住了一个后娘。 成绣胡乱编了一个幌子把弟弟搪塞过去了,然后回到空荡荡的屋子里面,静静的发呆。 可是脑子里面一会儿一个声音,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想要去找林氏问个清楚。可是想到爹哪个样子,还是按住了躁动的心。 成绣甚至开始后悔自己太过于矫情,不就是成老太对爹不好嘛,至于就难过成这样?倘若回来时她没有颓废而是跟着,现下早就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哪儿像是现在,一切都要靠豆豆的只字片语来猜,真是让人头疼。 而成绣错过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画面回到成三婶被衙役押回来的下午吧。 阳光正好,村子里面的农户也都午睡起来了,扛着锄头纷纷到地里干活——这个时节的太阳已经有些热,再往后可就彻底毒辣起来。所以得趁着这个时候,多给麦子除除草,后两个月才好收成。 就在大家三三两两行走在阡陌田地间,突然瞧见远处一窝蜂似的有孩童跑来,一面跑一面嘴巴里喊着:“栓子娘被抓咯,栓子娘被抓咯。” 一面喊,一面鼓掌,小脸上是高兴的笑容。 整个村子里面,就没有没被栓子给欺负过的。从前也有人带着孩子找上门,可每回成三婶都打哈哈过去了,有时候遇到好说话的,她自己反而先生气了。 孩子们是最天真无邪,你待她好,她也回敬你后。你待她不好,她自然也不会对你笑脸相迎。 大人们却皱起了眉,想想最近成家接二连三发生的事。不禁停下了手中的活,挥汗后用手在眉骨处搭了个凉棚,仔细看着远远走来的来人。 终于,那人影越来越近了。 成三婶走在前面,没有带镣铐,可也狼狈的紧。身后两个满面横肉的衙役,穿着官差的衣裳,看上去十分的骇人。 一面走,一面不住的骂骂咧咧:“娘的,走快点。老子刚下肚的那点美酒,都化成尿了。”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都是村民,对县衙更是害怕。早有那心眼活泛的跑去通知里正了,剩余的则是一脸警惕,往后后腿了两步,看着衙役和成三婶从跟前经过。 在打打骂骂中,终于,成三婶瞧见了自家熟悉的那个院子。 成三婶眼睛一热,腿顿时也不软了,连忙上前跑了两步,打开了栅栏,满脸的期寄:“娘,娘,是我回来了。” 衙役们这才气喘吁吁的赶上来,其中一个骂道:“娘的,跑什么啊你跑。” 说着,又要举手中的马鞭。 “大人,大人。”可能因为到了家,久违的求生欲又重新回到了成三婶身上。她苦苦哀求:“您等等,我娘一定会给银子的,一定会给的。” 他们出门时,蔡掌柜便说了,这拿回去的银子,天香楼只要一半,剩下的一半,权当孝敬他俩的酒钱了。 所以衙役才会这么卖力,一听有钱拿,也稍微敛了火气:“废话少说,赶紧去拿。倘若敢骗你爷爷我,小心叫你迟不了兜着走!” 成三婶果真被吓唬住了,上前一面喊一面砸门:“娘,娘快救救我吧。快救救我吧。” 这一次的哭喊,终于到了回应。 屋子里面先是一个很细微的响动,紧跟着,成老太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吵什么吵,我还没死呢就听你这哭丧,你方谁呢?” 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让成老太面对这个过去自己最喜欢的儿媳妇也有些偏颇。打开门后,看着她眼圈红肿的样子,瞬间收起了方才慵懒的样子,严肃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救救我,娘,救救我!” 如今的成三婶,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尖酸刻薄,像是一个受惊的妇人,拽着她的衣袖,泣不成声:“娘,您得救我,不然我就真的撕了,要死了。” 见她这幅没出息的样子,成老太皱眉:“你把话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哭,哭能解决什么问题?” 成三婶还是哭,就在成老太快要沉不住气的时候,身后,有人过来解围了。 “老太婆,你这儿媳妇作恶,如今人家主人家的找来了。一百两银子,哈哈,要我说,这一百两可真是少的了,你们可不能看着人家好说话,就欺负人啊。我们兄弟俩是十足的公开公正,不u冤枉好人,也绝对的不相信了坏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婆媳反目 成老太在家里跋扈惯了,可面对这群更混不吝的衙役,还真是不敢造次。 她心中恨成三婶怎么把这活阎王往家里招,可面上还不敢流露。只有咽下心头的火,耐心道:“两位官爷,你们这一路也辛苦了。我叫人给你们上点茶来,润润嗓子,歇歇脚,咱有话好好说。” 说罢,恶心恶气的喊:“玉芬,你是死人耳朵不成?还不赶紧倒水去!” 外面的玉芬嘟嘟囔囔,也不知道念叨什么。过了会儿,一个大胖丫头端着两碗水就进来了。 其中一个衙役摸着下巴,眼珠子盯着玉芬丰裕的身体,一手摸着下巴嘿嘿的笑,一手去端水。可喝了一口后,瞬间变了脸色,将嘴里的东西呸呸呸的吐了出来,骂道:“娘的,这是什么玩意儿?” 玉芬解释:“家里没热水了,这是井水,不脏。我们都喝这个的....” “老子是说这碗!” 衙役啪的一声,把陶碗给摔的四分五裂,怒道:“水上面还飘着油花子,一股剩菜叶子的味。我说老太婆,你是不是故意羞辱我们哥俩的?” 这两个虽说是底层的衙役,可平日里狗仗人势惯了。走哪儿人们为了奉着这对活阎王,都毕恭毕敬的上供,哪里受过这个苦?顿时便杂眉倒竖,眼看就要发怒。 成老太一看地上的碎片和水渍,可不是。那一滩滩的水在阳光折射下,能清楚的看到上面还有油花点点。 她气的鼻子都要歪了。 自打成绣走了之后,家务就是成二婶干。可是上回的事一出,成二婶被撵了回去,留下玉芬。 也是成二婶走了成老太才发现,这玉芬真是又懒又馋,啥都干不好,还能吃能睡又娇气。成老太总是骂她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臭丫头,叫你洗个碗都洗不干净。滚回去好好洗两个干净的碗给官爷沏茶......” 她还要骂,却被衙役给拦住了。 “算了算了,什么破烂茶叶也好意思拿出来。还是那小丫头够意思,三壶的梨花白,啧啧啧。” 想起那梨花白的滋味,他便后悔,早知道走的时候要上一壶碧螺春带上了。又清冽又解渴。所以越看这老妇越是心烦。 “你儿媳妇偷了人家的东西,现在要赔偿。事主说了,只要银子给了,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赶紧的吧!” 成老太不信:“官爷,我这儿媳妇,胆子素来小的很,哪里敢去偷盗,是不是弄错了啊?” “错了?” 衙役冷笑:“你儿媳妇亲口承认的,不信,你问问她!” 成老太望着一旁跪着的成三婶,沉声问道:“老三家的,你实话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有人冤枉你了,你只管说,官爷会为咱们做主的。” 那衙役撇嘴,直翻白眼。 成三婶只是哭,不断哀求:“娘,您这回一定要帮我,一定要帮我。是我猪油闷了心,是我做错了事。可是我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好啊,为了夫君好,娘,您一定要帮我,帮我,我不想去坐牢,我不想.....” 她的话越说越多,成老太的心就越是往下沉。 说来说去,她的意思就是承认了,她的确是没有被冤枉,的确是有小辫子把在了别人的手中。 成老太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若非还有外人在,真想给成三婶两巴掌,看看她是不是被人下了降头了。 可是衙役们并不叫她如愿。 “老太婆,事你也问了。她说的是清清楚楚,怎么着?赶紧拿银子吧,还磨磨唧唧干嘛呢。” 成老太勉强撑着笑:“官爷,即便是我这儿媳妇犯了错,可也不至于一百两吧。这是要砸碎了我的老骨头,也拿不出来啊。” “嘿!” 衙役撸起袖子:“你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是不是?” 说着,就要抽出腰间的佩刀,吓的成三婶顿时发出杀猪似的惨叫:“娘,娘救救我。爹不是给您留了一千两的银票,您快拿出来救我的命啊。娘啊!” 成老太也被吓了一跳,可在听清楚成三婶的话之后,顿时面色骤变:“你胡咧咧什么,哪里的银票,我看你真是失心疯了。” “娘,娘!” 成三婶现在就宛如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死的拽着成老太的胳膊不松开。眼神惊悚:“娘,救救我。您把银子拿出来吧,救救我。看在我照顾夫君那么多年的份上,看在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娘啊!” 成老太咬着牙,心中摇摆不定,一旁的衙役看热闹不嫌事大:“老太太,拿出来吧。区区一百两而已。你这手里也是一千两呢。咱们哥俩干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啊!” 眼神和语气之中的贪婪,一览无遗。 成老太心神一凛,直接断了念想:“没有,我一文钱都没有。” 官差是个什么德行,她心里有数的。所以这口气,她一定得咬紧了,千万不能泄露出去。至于成三婶这边是什么错,她想要先打听出来再来解决。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叫人知道自己手里有这么多的银钱。否则的话,不怕贼偷,就怕他惦记。被官差惦记上,只怕没两日,又要飞来横祸了。 她心中盘算的明白,可惜,有人却看不清。 成三婶一听说这个后,顿时尖叫出声,不顾尊卑跳起来:“娘,您真的不帮我?您要看着他们让我去下大狱吗?” 成老太闭上眼:“老三家的,咱们就是农户,一年收成吃干抹净。哪里来的结余,你想多了。” “你,你。”成三婶气的手指头发抖:“你真的要看我下大狱?” 成老太扭过头,嘴里阿弥陀佛:“我相信,官老爷会给你一个清白的。老三家的,做错了,就跟人道个歉,对方不会难为咱们庄稼人的。知道吗?” 她这话算是警告了,可惜, 成三婶是个蠢人,压根看不明白。 就在衙役有些懒得再看下去的时候,成三婶突然行动了。 她猛地站起身来,指着成老太便破口大骂:“从我嫁过来,成日里就伺候着夫君,我说过啥了?娘,你就是不看在我的面子,看在他的面子,你也不能看着我活活送死啊。我死了,他一个人还能活的成吗?逼死了我,再害死自己儿子,栓子也走了,娘,您守着那些个银子,当真就能睡的踏实吗?” 这一声声的质问,让成老太的面色变得铁青,她何时被儿媳妇这般对待过。不禁死死的咬着腮帮子,怒道:“你若是再胡说八道,不用官差,我先代替儿子休了你!” 她怒目圆瞪,恨不得亲自上来把成三婶的嘴巴给堵上才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再度联手 只可惜,这一招对已经被怒火冲昏头脑的成三婶来说,不见效了。 “好,好,好!” 成三婶一连说三个好之后,竟然一头从屋子里跑了出去。 衙役们以为是她要跑路,连忙追上去,。谁知道,她竟然是跑回了自己屋子。只听见她的哭喊声从里面传出来。 “三郎啊,娘逼走了栓子,如今还要逼死我。三郎,我要先走一步了,在底下,我等着你,你别怨我,别怨我!” 成老太听得额头青筋砰砰直跳,老三的身子骨是娘胎里带的弱,需要静养。夫妇两人感情又好,成三婶这么一闹,谁知道要闹出什么岔子。 果真,便听到里面艰难的咳嗽声响起后,然后,是什么东西粹了。紧跟着,成三婶惊恐的声音传出来:“三郎,三郎你怎么了?” 成老太脸色大变,不顾衙役还守着,也连忙颠着小脚跑了进去。 进屋一看,老三脸涨的跟猪肝一样,拼命的拽着胸前的衣襟。而成三婶则还在一旁哭,气的成老太上前便推开了她:“去倒热水过来。” 将儿子的身子整个翻过去,成老太又使劲的在他背上按压,好几下之后,终于听到他重重的咳嗽声,随着一口黄黄的浓痰吐出,老三终于恢复了微弱的呼吸。 这时候,水也端来了。 不用成老太说,成三婶便轻车熟路的开始给老三清晰着口腔和下巴。一面动手一面哭泣,不知是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还是为方才的冲动差点害死了这个男人而悔恨。 其实这些活她几十年如一日的做,只不过方才哭傻了。这会儿恢复理智,上手一会儿便弄的干干净净。而老三在得到了母亲的再三 保证下,终于安心的又闭上眼睛养神——没办法,方才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了。 “你给我安分一点,脑子放聪明点!”如今终于找到一个说话的契机,今年成老太再生气,可也得交代清楚,不然他是真的想把这个儿媳妇撵出家门算了。 “银子的事,不能说。说了之后咱们就盯着喝西北风吧。这件事交给我来办,一会儿回去你看我颜色行事。记清楚了,我是你娘,不会坑害你!” 成三婶被男人的濒危这么一刺激,也害怕了。只是临出门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娘,您不会叫他们把我带去狱中吧。” ...... 成老太恨得牙痒痒,这会儿倒是真恨不得衙役赶紧把这个蠢物给带走得了。 成老太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的是没有一点安全感的成三婶,特别是在瞧见衙役的时候,背整个佝偻的跟小鸡子似的。 看她俩出来了,衙役把手里剩下的瓜子往地上一扔,大脚踩过磕了一地的瓜子皮:“怎么样?是给银子,还是人叫我带走?” 成三婶不敢说话,哀求的目光看着成老太,希望她能痛痛快快的拿银子,替自己解决了这件事。 “官爷。我方才想了想,这件事事出突然,怎么的也得容我问个清楚对不对?我这儿媳妇是哪里错了?我也得问清楚对方。您好歹得叫我明白这里面的事吧。” 衙役瞥了一眼,好笑的看着同伴:“这老太婆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行,我还不说。叫你这儿媳妇把她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都说出来。我倒是要看,你哪儿的脸再跟老子矫情。” 明显的就是挑衅,可成老太也是能屈能伸的人,当时便谢了衙役,让儿媳妇开口。 一开始,成三婶还有些扭捏,可是到后来实在没办法,心一横,便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成老太越听越不对劲儿,终于耐着性子听完了,纳闷:“就这样?” 她笑着对衙役道:“我听明白了,说来说去,这都是家事,实在不必劳烦官爷跑着一趟。” “家事?” 衙役挑眉,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她:“人家小姑娘话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这是天香楼的东西,陪人家一百两。怎么的,你们难道跟天香楼还扯上关系了?” 成老太心里恨得牙痒痒,恨成三婶自己笨,做事手脚也不干净给人留下把柄,更恨成绣这个鬼精,一点都不给自己留余地。 可面上还得哄着:“老三家的,你去,把绣绣叫过来。都是一家人,弄这么严肃做什么。小时候跟着咱们吃饭长大都忘记了?这孩子不是个知恩不图报的人,去吧,叫过来,我亲自问问。” 她想要拿出奶奶的款去压一把成绣,哪里想到,成三婶没有带回来成绣,反而是把成绣给叫回来了。 这个时候,儿子愿意来,某种程度来说,甚至比成绣来更叫他高兴。 成贵一看衙役,就吓了一大跳。肃然起敬,老老实实的喊了声官爷。 衙役从鼻孔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成贵走到成老太身边:“娘,怎么了?” 成老太没想到来的是成贵,毕竟前一阵子还因为分家跟他闹的很不愉快,这件事又是成三婶办的有些不地道,所以直接问:“成绣呢,怎么没过来?” “今儿回来身子有些不舒服,回来就睡了,现在还没起来呢。”成贵撒了个小谎,然后追问:“家里咋又来衙役了?出了什么事,是三弟还是弟妹?” “你怎么巴不得他们出点事?啥事也没有,你去,你去把你那个宝贝闺女给我叫过来!” 这件事归根结底,都是成绣惹出来的事。她现在只想把那个小贱人快点抓出来,解决掉这一切。 成老太甚至觉得,这个丫头是不是方她们,自从她醒来之后,整个家里简直被折腾到天翻地覆。现在的她早已经没有了收拾成绣的心思,只巴不得离这个丧门星越远越好。 可成贵不懂,怜爱 女 人的心思占了上风。一来二去,终于把成老太给惹怒了。 “好好好,你不叫你那个闺女过来,怎么知道你的好闺女存心要将她的三婶给送去牢里呢。老大啊老大,就算是我求你了,咱们这个家,已经是分崩离析了。你就叫你那个乖女儿高抬贵手,饶了她婶子这一回吧。” 成老太说着说着,就要起身给成贵下跪。 成贵哪里受得起,顿时惊吓万分,连忙去扶她:“娘,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您这是做什么啊。” “儿子啊!” 成老太老泪纵横:“我知道,绣丫头心里怨恨我们,可是不管怎么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成字,咱们始终都是一家人。你就看在你死去的爹的份上,叫她收手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个巴掌 成贵看着成三婶,她只顾低头哭,也不言语。 母亲的哀求不断在耳边哭诉,父亲的那张脸也浮现在眼前。可到底,对于女儿的信任还是压下了所有。 “娘。” 成贵拉着成老太的手,耐心安抚:“我了解我女儿,绣绣不是个那样的孩子。等一会儿,我去问问绣绣到底咋回事,要是她的错,我叫她来给您和弟妹道歉。要不是她的错,那咱就真的冤枉她了。” 成老太手一顿,连哭都往了,悲愤的望着他,咬牙切齿:“老大啊老大,你娘都跪下求你了,你都不答应?” “娘,不是我不应,这是孩子的事。咱啥都不清楚,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定了吧。再说,就是衙门里断案,那也得双方都来了,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啊。” 成老太还要说话,却见成三婶猛地站起身来,去拽成老太的胳膊:“娘,我早说了,大哥一家不把我们弄死是不会甘心的。您就别再求他了,儿媳求您,就拿银子出来吧。” 成老太何尝不了解自己这个儿子,看他虽然话是如此,可眉间却有松动。只要再趁热打铁,未必不能说动。可这个关头,儿媳妇却一盆水给浇灭了,真是叫她气到吐血。 所以,她没好气的一甩胳膊,甩开了成三婶的手,怒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大哥大嫂辛辛苦苦为这个家,没有他们,你男人能吃的起药?如今绣绣不懂事,她还是个孩子,自有你大哥来教育,轮不到你说话。” 一面是怕银子被暴露,还有一面,也是恨这儿媳妇简直是蠢到家了。赶紧拿话来圆,如今的她,只盼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成三婶不知是真的对成绣的积怨已深还是脑子生锈了,竟然没听出来婆母的劝阻,歇斯底里吼道:“成绣就是成心的报复我!娘,她是报复我。” 成贵皱起了眉头,刚要解释,却见成三婶突然跟疯了一样,长大了嘴,喃喃自语:“没错,我想起来了,那天我摸过了,她死了,一点鼻息都没有。可为何又突然活过来,性子还完全变了个人。我知道了,她不是成绣,她是厉鬼,是厉鬼借尸还魂了,要吸干我们成家,要害死我们成家的每一个人!” “够了!” 成贵终于再也忍不住,板着脸打断了她的疯言疯语:“我看弟妹是真的魔怔了,说的话不能信,还是等绣绣醒了我问问怎么回事吧。” 成老太气的,反手就是一巴掌抽到成三婶的脸上,怒斥:“还不快给你大哥道歉!” 这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气,彻底的把成三婶给打懵了。 她捂着脸,傻傻的看着成老太,喃喃道:“娘,您竟然打我,我嫁到这个家里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的伺候夫君,为成家开枝散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如今,您为了一个外人打我.....” 成老太只怕她再说下去要坏事,大声呵斥:“那是你大哥!什么外人,要说外人,你才是外人,你信不信,再都一句嘴,我就叫老三休了你!” “休我?” 成三婶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仰天哈哈大笑起来,再低头时,已经是怒容满面:“好啊,娘,休吧,休吧。” “只是这休书您打算怎么写?我没搞破鞋,也生了儿子,孝敬您。七出之中,我一条都没占,若说错,就错在我没尊重一个雀占鸠巢的男人。可您想想,他是成家人吗?他值得我去敬重吗?” 成贵这下听明白了,她说了半天,指的是自己。 毕竟是长子,这点肚量还是有的。 所以他只是微微的皱起了没有,安慰成三婶:“弟妹,你先不要过度伤心。我说了,一定会问清楚的。你先回房躺着吧,在这儿一会儿吵的娘头晕该犯了。” 说罢,便要去扶成老太,却被成三婶一把甩开。 “少在这里装好人了,这是我们家的事,与你何干?” 怨气与仇恨在她心中积压已久,此刻,就像是决堤的大坝,瞬间喷薄而出。 “成家两个儿子,原本过的好好的。可就是因为你,因为要救落水的你,公爹因此丢下夫君下河,因此患了肺病,夫君冻出了痨病。这一切都是你欠我们的。你是上天来方我们的是不是?你害了公爹和夫君,你的女儿还要害我,你们是魔鬼,是魔鬼!” 成贵早就知道这件事,不是如此,也不会一直诸事忍让。如今弟妹再提起,心头还是惭愧不已。声音也低了许多:“弟妹,我一定会管三弟的。只是一事归一事,我欠下的债,不该叫我闺女也跟着牵连。” “你别在这里装好人了。”成三婶再也忍不住,歇斯底里的喊出了成家最大的一个秘密:“你就是公爹捡来的野种,野种!你不是成家人,若是你还点良心,念着成家养育你的恩情就赶紧带着你的闺女有多远滚多远,别再来祸害我们!” 成老太没拦住,她的话就这么直筒筒的打在了成贵的脸上,彻底的把他给打蒙了。 他眼睛发直,转过头去问成老太:“娘,弟妹的话是啥意思啊?” 声音发飘,隐隐的还在颤抖。看得出,是极力的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它外泄。 成老太还要粉饰太平:“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是伤心过度......” “娘!” 成三婶还要说话,却被成老太一个巴掌狠狠的甩过去,骂道:“不管什么事好好跟你大哥说他还能不帮?我看你就是成心想拆散这个家是不是?” 成三婶被这一巴掌打的眼花耳鸣,捂着脸想要说话,可对上成老太那锐利的眼神和高高扬起的巴掌,有再多的委屈,也只敢往肚子里咽。同时,一想到自己即将要被送 入牢狱的生活,眼泪不禁哗哗往下流,咬死了下唇,拼命不让自己哭出声。 成老太深吸一口气,打算好好安抚长子。不想,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顿时让她如遭雷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真相半掩 “娘,丽娘哪里说错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让众人都如遭雷击。还是成三婶第一个反应过来,脸上的眼泪都来不及擦,连忙过去扶住跌跌撞撞出来的男人,一脸心疼。 “不在床上好好躺着,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屋去,太阳落山了有阴气,别过了寒。” 成力无力的挥了挥手,靠在媳妇的身上大口的喘 息。因为呼吸不畅所以原本就有些病态的脸憋的更加苍白,看上去好像随时都要倒下一样。 成老太也从错愕中清醒过来,连忙去扶儿子:“老三,你不好好躺着出来做什么?” 眼中的心疼,是发自内心的。 成力摇头,艰难的张嘴:“娘,是不是我不来,今儿您就打断让他们把丽娘给带走了?” 两个衙役见提到自己,挑眉望着,凶神恶煞的样子十分可怖。 成老太看到了儿子眼中浓浓的失望之色,心中顿时一慌,连忙解释:“怎么可能呢?你媳妇嫁到咱家以来,娘是咋对她的。旁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娘方才是气急了,才动手打了她。好了,是娘的不是,你赶紧回去躺着吧,一会儿再累着。” 眼底的焦急溢于言表,从方才进屋到这会儿,这才是真正的真情流露。 成力抓住了成三婶的胳膊,吃力的追问:“你来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常年卧榻,让他的皮肤异于常人的白。而那只手则满是青筋,瘦弱不堪,让人一瞧就忍不住的辛酸。 “我虽然,虽然没有多少能耐。这些年的确是靠着大哥买药材吊着这条命,可,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媳妇儿被人欺负,那我还算是个男人吗?” 成材的话,让成三婶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再度落下来。 连日来的怨怼和今日的惊慌让她再也忍不住,靠在男人单薄的胸前就哭了出来。 “我,我真是忍不了了。我啥都能忍,就是忍不了他们看轻你,欺负你......” “弟妹。” 看着成力的呼吸越来越浓重,胸前起伏的越来越厉害,成贵再也忍不住,好言相劝:“你实在是误会了,三弟的身子不好,咱们让他先回屋好不好?有什么话,等他回屋躺下了,咱们再慢慢的聊。” 他本意是好的,担心弟弟的身子。可这些话在心里脆弱的成力听来,却无端讽刺。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成力推开了成三婶的胳膊,走到成贵跟前,咬着牙关,瞪大了眼睛:“大哥,你是在嘲笑我,只能做一个躺在床上的废人吗?即便是自己女人都已经被欺负成那样,却也只能素手无策是吗?” “三弟!” “三弟?”成力讥讽一笑:“我还是你弟弟,你还是我大哥吗?” “几十年来,我一直顶着这一身的皮囊,病病歪歪苟延残喘的过日子。可是拜谁所赐,别人不知,你这个真凶还能没点数吗?” “三弟。”成贵一脸愧疚:“当年的事,的确是因我而起,是我对不住你。” “你没对不住我,从我爹宁可救一个外姓人也不管我的时候,他就不配做我爹了。最对不住我的人,是他!” 成力那双泛红的双眼盯着成老太:“娘,都到今天了,还不告诉他真相?” 成贵仿佛幻听了一样,看着这个自幼卧病的弟弟,又看了看一脸为难的成老太。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是,被他强硬的按压了。 快走,快走,离开之后就好了。回到家中,喝一碗杂粮粥,躺下美美的睡一觉,明天醒来,依旧是艳阳高照。 可是,他的脚下却犹如生了根一样,一动也不能动弹。 成老太心里无比的挣扎,她心里清楚的明白,有些话一旦说出去,就再也没有挽回的可能了。 可是,幼子的眼神却叫她心疼的紧。她只剩下了这唯一的一个骨肉,倘若他再有任何的好歹,那么自己此生的辛苦营生,都是化为一场空呐。 就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成三婶突然惊呼:“夫君,夫君。” 原来成力身子一软,眼看就要倒下去。成三婶有经验,连忙扶住了他的身子。见他额前沁出的细密汗珠儿和发白的嘴唇,心都快被搅碎了。哭喊:“娘,您真的要夫君他再有任何好歹吗?” 成老太彻底被这句话给打了个激灵,清醒了。 是啊,儿子若是出事,一切都无法扭转了。再说,最大的秘密她还隐藏着,除了自己无人知道,就算让成贵知道自己并非亲生,又如何呢? 左右,他的身份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再也没人知道了。他与从前,在三十年前就划开了一道鸿沟,此生注定是云泥之别,再也回不去了。 想到这儿,成老太的心顿时稳定许多。 “老大。” 再次开口,她的心中也有了底气,所以不像方才那么的慌乱了。 “你弟弟说的,是实话。当年大冬天的,你爹带着他出去。瞧见河水里有东西在飘浮。过去一瞧是个半大孩子,他心眼好,丢下你还在襁褓里的孩子就下去救人。结果你救回来了,发了一场烧后,好多事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自己叫啥,家住在哪儿。不过好在,除了这个,身体都好好的。可是你爹和你弟,却因为冻的,出了痨病。你爹没两年就走了,留下你弟弟,也是一直卧病在床。” 这些事对成贵的冲击简直太大,他以为以为,成老太对对自己喜欢是因为曾经他顽皮落水,害的爹跟弟弟患病,。没想到,还有其他的隐情。 “事你也知道了,从前娘心里怨恨你,后来其实养这么大,早就把你当自己孩子了。让你进城做工,也是因为怕看看你,一看就想起你爹。这件事,我答应了你爹,要带去坟墓里的。可没想到,今儿因为绣绣,全都抖出来了。老大啊,你告诉绣绣,要是怨我,就怨吧。本来,我也不是她亲奶,也不配她来伺候我。他身子,她愿意送牢里也送吧。左右她三叔也没几年活头了。我老骨头,凑吧凑吧还能照顾他一段时间,他要是先走,我也好跟你爹有个交代。要是我先走,也不给你们添麻烦,走时候,我直接带着他一起,也是一了百了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舐犊情深 成贵一连两天都没下地了。 对于这位勤劳肯干的贵叔,以小山为首的孩子们是真心的喜欢他。连着两天没见到人,孩子们都有些担心,可得到的答案是。 “啥?进山了?” 小山挠了挠头皮,满脸的不解:“现在山里蛇虫多,贵叔进山做啥啊。” 也由不得他这么想,如今地里的泥螺还多,他们整日都忙不过来。加上村子里许多人有样学样也都养殖起来,小山心里更是着急,恨不得一夜之间把所有的螺都打捞起来才好。见成贵这个当口去打猎,自然是着急。 “豆豆最近有些起痱子,我爹说弄两幅蛇胆回来败败火。”成绣摸了摸豆豆的小脑袋,擦掉他唇边的淤泥,笑嘻嘻道:“豆豆不会怕吧。” 豆豆的小脸被养的圆润许多。白白软软,更衬得那双眼睛虎楞楞的,十分有神。说话声音都是清脆利落:“我才不怕呢!” “乖!” 哄完弟弟,又寻了借口打发了小山。只是他才刚转身,成绣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换上了一副愁容。 说真的,成绣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很惊讶。 不过,仔细一想,又释然了。 难怪一样的三兄弟,成老太对他们会这样。原来除了一些前尘往事之外,成贵当真不是她亲生的啊。所以才会毫不心疼,用的这么狠。 只是,成贵心中必然接受不了。所以才不愿意在家中,抓了弓箭每天天不亮就进山,抹黑才回,就是还没想好怎么跟家人交代吧。 哎。 成绣又叹了口气,突然感觉到肩膀上一沉,扭头一看,林氏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娘。” 瞧着女儿惆怅的小脸,林氏何尝不知她的担忧:“怎么,为你爹担心呢?” “虽然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很开心的。可是爹毕竟对她们挂念很深。冷不丁知道这件事,肯定难受。” 林氏一听,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从前我就好奇,你奶就算不喜欢我,也不至于连你们孙子孙女都不疼。如今,倒是有了答案,我这心里反而是一个结打开了。” 这是横在林氏心中许久的疑问了,只是原本的善良让她从未开口问过。如今知道了,反而心里轻松不少。 这一点上来说,她们两个还真不愧是母女俩,想问题都一模一样。 成绣压低了声音,凑过去在林氏耳边:“悄悄地告诉您,其实我小时候就怀疑爹不是奶亲生的孩子了。爹跟二叔三叔长得都不像,一点都不像。只不过怕爹说我,才没敢问的。” “你这孩子。”林氏笑着拍了她一下,不忘叮嘱:“这话在你爹跟前也千万别提啊,他一向把你奶看的重要。知道咱们还幸灾乐祸的,心里更难受了。” 成绣调皮的眨了眨眼睛:“知道了娘,我又不傻。虽然我心里是乐开花了吧,可面上样子,我还是会装的。” 刚说到这儿,就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到近的快速移动过来,连忙坐端正,正色提醒:“娘,爹回来了。” “啊。今儿怎么这么早?” 林氏连忙站起来,上前走过去打开了栅栏,迎着成贵。接过了他手中拎着的锦鸡不由的疑惑:“都入夏了还有这个?” “嗯。” 成贵大步流星,走到水井旁边,用力的绞起来一桶水,兜头而下。 水声哗啦啦响着,林氏跟女儿两个人相互看了看,林氏努了努嘴拎着锦鸡进了伙房。留下成绣一个人,心里有些忐忑,还不知道该从哪儿突破。 没办法,前世和今生,她这张嘴都是有点笨的。特别是安慰人这种,真是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才好。 没办法,林氏走时候那眼神分明就是交代给自己了。成绣苦笑,清了清嗓子,打算硬着头皮迎难而上。 磨蹭的走到井边,乖巧的接过了成贵手里的瓢,替他一瓢瓢的舀着,冲洗着头上的皂角沫。 终于,瞅准了一个合适的时机,成绣开口了。 “爹......” 刚才喊了一声,就听到成贵的话从口中说出。 “绣儿,往后你奶那边,你跟你娘呢,都不用去了。你三婶那事吧,你看着办。该赔钱赔钱,该送官送官,怎么选择,爹不拦着。” 成绣一下子愣住了。 她望着成贵——他已经洗干净了身上的尘土,用一条粗粝的毛巾擦着脸上的水渍和湿 润的头发。脸上瞧不出表情,不过,明显不是在生气时候说的气话。 但是,她还是小心翼翼的问:“爹,你是生我的气了吗?其实三婶那我也是气不过,想给她点教训。这个钱,不用陪也是可以的。” “绣儿,爹没生气。” 成贵睁开眼,眼神里一片宁静,认真的看着这个自己最对不住的孩子,耐心的解释:“你三婶做错了,就是错了,她理应接受惩罚。何况这生意原本就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还有蔡掌柜那头呢。所以这件事,你该怎么着就怎么办吧,爹支持你!” 看得出,他是真心的为自己闺女着想。这反而让成绣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爹,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她懦懦道:“我还以为你会让我看在奶的面子上,饶了三婶这一回.....” 她的确是这么想的,也早就做好了爹再一次选择旁人而忽略自己的感受。只是没有想到,成贵远比她以为的,要更爱她们。 看着姑娘泛红的眼圈,成贵笑了,伸手捏了一把她软嫩的脸蛋:“傻丫头,爹愚孝了半辈子,知道夹在中间难受的滋味。可不想我姑娘也受罪啊。你奶有气,那还有爹呢,你啥都不用想,放手去干自己想干的,不管咋样,爹跟娘,永远都支持你!” 原本忐忑的心一下子仿佛被人给熨平了似的,成绣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泪窝子这么的浅,想要扑倒成贵怀里大哭一场吧,又想起自己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只有含着眼泪,激动的肯定:“爹,你放心吧,该怎么办,我心里有数!”(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娘家嫂子 一场牢狱之灾是免了,一百两的索赔银子再也美玉提起过。成三婶心中以为是婆母起了大作用,跑的更加殷勤了。 可成老太却开始懒得见她。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她只要一想起那日成三婶整个跟疯狗一样的举动就忍不住的生气。索性眼不见心不烦,随她去折腾。左右这个家里就这么几个人,翻了天去,也折腾不出一朵花儿来了。 这么一来,可就苦了玉芬了。 这一段时间,她可说真是从天堂坠入地狱的区别了。原本虽说没有栓子受宠,可家里有个成绣比对着,她心里也舒坦。后来分家,好歹也有亲娘护着,日子也过得去。可现在,亲娘也被撵走了,留下她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别提多难受了。 特别是这个三婶,简直就是个活阎王啊。 每天起来若是瞧不见热粥热菜便会将驴脸一拉,质问为何不准备好。还说她一个女儿家家的,连这点事都做不好怎么找婆家? 偏生每回她都能把三叔拿出来说事,从前她不懂,跟着顶过几次嘴被奶听到没打死她。现在她血乖了,再也不敢了,只能拿着抹布,老老实实的干活。 可成三婶偏不是个安生的人。 这天一早,她不知道听谁说的,用白酒泡的活蝎子可以用来以毒攻毒,用来治这痨病是最好不过的。于是顿时眼前发亮,说动了成老太,让玉芬上山去扳蝎子。 若说成家村的特产,便是一种红尾蝎。此物长在山中,只要搬开一块儿石头,就可以看到下面趴着密密麻麻的红尾巴蝎子。从前饥荒人们活不下去的时候,曾经进山扳过。可后来逐渐富足了,吃的人也少了。 玉芬哪里敢,一听说就哭了起来。一屁股坐到地上,不依不饶就是不去。 成三婶哪怕这个,冷笑:“这是给你三叔治病,你还不愿意?有没有点孝心了,我告诉你,若是天黑之前不抓二十只蝎子回来,往后家里的饭你也别吃了。真是随了你娘,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 骂完就回屋去了。 玉芬在地上折腾了半天也没有点成效,成老太是贴了心不管她了。认清这一点后,玉芬坐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含着眼泪拎着小罐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后山走去。 要说玉芬也是个缺心眼的,加上手脚的确是奔。才下手就让蝎子给蛰了个大包。顿时手指头跟被火烧的也断一样,钻心的疼。她再也忍不住,失手碎了罐子,又疼又怕,哇的一声,捂着肿的老高的手指头,向着邻村走去。 成二婶被撵回去之后一直在娘家住着,家里过的也并不太好。今日整灰头土脸的在院子里浆洗衣裳,突然听到熟悉的哭声由远而近,细细看来,不是她的玉芬宝贝疙瘩还有谁? 顿时,衣裳也不洗了,成二婶在衣裳下摆擦了擦手上的沫子,惊喜唤着女儿的名字:“玉芬,你怎么来了?” 玉芬哭哭啼啼:“娘,我实在是在那个家里过不下去了,救救我吧,我不要回去了。” 成二婶这才发现,女儿眼睛已经哭的红肿,不禁十分心疼。一把搂住,霸气的问道:“告诉娘,是不是你那个女人欺负你了,娘去给你报仇!” “娘,我不要报仇。”玉芬抬起头,泪眼连连的看着她:“娘,我再住下去要死了,每天交我洗衣做饭,一点不顺着就打我骂我。今儿又要我去扳蝎子,娘,这么下去不要就就死了。” 女儿的哀求,声声快将她的心给搅碎了。成二婶放要张口同意,便听到身后一个尖酸的声音拉起了长音。 “哟,这是谁啊,这么不懂事。好端无事的,跑到别人家来哭。也不嫌晦气啊。” 说话的是一个消瘦个矮的寡脸妇人,一看就不好相与。这会儿正捏着帕子,一脸嫌恶的走过来,看了看玉芬又瞧了瞧成三婶,满眼的讥讽丝毫不遮掩。 方才还义薄云天的成二婶瞬间变了脸色,半晌,才叫:了个大嫂。 “还认我这个大嫂呐。”那妇人拿帕子一遮醉,冷笑:“不过我可不敢担你这一声。怎么的,还嫌自己在家里吃干饭不够,想拉你闺女回来一起吃?天哪哟,你可要点脸吧。你哥他不容易,一个人下地养着一大家子,多你一张嘴,我们已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你要是敢再弄一个回来,你干脆直接拿刀子给你哥来一下子,抱着口子喝血吧。” 她声音尖锐又大,听得成二婶面红耳赤:“大嫂,不至于吧。我从前可没少给家里塞东西啊。” “哎!” 那妇人陡然变了脸色,十分严厉:“红口白牙,你可别冤枉人啊。什么就塞东西了,塞什么了?是给了宅子地了,还是给银子了?一些个米面粮油的,不过寻常亲戚之间往来还值当你天天说?那你咋不说你大哥吧你带大,还有家里的嫁妆,你哪样不是我们手里扣出来的。” 成二婶心里真是呕的很,从前她在婆家时,真是没少偷着摸着弄东西贴补娘家。那会儿大嫂看了她就跟亲妹子似的,各种溜须拍马,姐妹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可现在,自己才被休几天啊,她就已经开始指桑骂槐。。这几天更好,直接开始撕开了那块儿遮羞布,谩骂侮辱成性,一点都不给她留面子。 分明就是想要逼他离开。 但凡能走,成二婶也不乐意受这个气,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即便是不为了自己,为了玉芬,她也愿意向这个两面三刀的女人低头。 所以,尽管心里恨的牙痒痒,成二婶还是笑着回道:“婶子快被跟我说气话了。咱们在闺中时就是好朋友,那会儿还说要给往后的孩子定亲呢。玉芬也喜欢你的很,经常问我啥时候来看舅母。现在好了,正巧过来,叫她在这里住两日。如何?” 她给足了嫂子面子,若是从前在成家,只要她这么一说,老三媳妇也就衍熄了。 可这一回,却没有从前的好运气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盲目跟风 “哈哈。”妇人双手叉腰,腰板直挺挺的像个搓衣板外面罩着件步衫子,吊梢眼里是浓浓的讥讽:“不过是小孩子说几句玩笑话,啥就要定下你闺女做儿媳妇了,也真是不害臊。赶紧的把人给我送走,少说些有的没的!” 手帕一挥,腕子上去年管成二婶要的镯子还在晃荡。临进屋还在嘟囔:“一个丧门星不够,还想招回来一个,真当老娘这儿是开慈善的了,真是晦气!” 成二婶含着眼泪听下了所有的抱怨,抱着女儿的胳膊:“玉芬啊,你也看到了,你不是娘不留你,而是留下了,还不如在成家。好歹你是成家的亲骨肉,看在你爹的面上,你奶起码会给你口吃的。要是过来,指不定得被你舅母得说成啥了。玉芬,你听娘的,回去吧.....” 玉芬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娘,我回去真的会死的,会死的。” “孩子呀。”成二婶哭的跟泪人似的,看着眼前自己这块儿心头肉,只恨无能为力,无可奈何:“你听娘的,忍下来。忍下这些苦,过个一年,你奶就该给你相看亲事了。到时候,嫁出去一切就都好了。” 玉芬看左说右说的都留不下,失望,恐惧,厌烦等情绪顿时齐齐涌上心头,她站起来一把推开成三婶怒吼:“都是你,你为什么要偷人,为什么?要不是你做出了这么下贱的事情,我会变成这样吗?还看亲事,你知不知道,我嫁不出去,有你这样的娘,我这辈子都要在成家做老姑娘,被他们奴役了!我恨你,我恨你!” 说罢,捂着脸拔腿就跑,一路跑一路嚎啕大哭,声音彻底的击垮了成二婶。 她呆若木鸡,跌坐在地上,半晌,才捂住了脸,哭出声来。 头顶的烈阳高照,蒸的人都快要喘不过气了。这样的高温下依旧挡不住村民的热情似火。一个个撸起袖子卷起裤腿,在自家的田地里忙活着。望着打捞起来的一盆盆泥螺,笑的比春日的娇花还要鲜艳。 小山站在山头,愤怒的捏紧了手中的网:“真不要脸!” 这几日,村子里面又有好几户也开始养殖泥螺了,无他,现在天热,这玩意儿已经成百姓们日常佐酒的一道标准小菜了。市场上需要的人多,养殖的人自然也就多了起来。有几户狠心砍了自家的高粱杆,也开始跟风起来。 这么一来,天香楼的生意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哦,应该说,天香楼的泥螺生意,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毕竟泥螺这玩意儿,就是一些吃不起肉的人来买来下酒。如今泥螺大量面试,价格又比天香楼低廉许多,天香楼自然就有些卖不动了。 从这两天要货量就能看出来,明显的少了许多。 所以小山才着急,特别是看到养殖泥螺的又多了,心里更是急躁,忍不住骂了出来。 “别急。”相比较小山的急躁,成绣反而沉稳许多。她看着下面满坑满谷的水田,忍不住叹息。 世人皆是如此,瞧见旁人做什么眼红,便也盲目的跟着去做。压根没想到这样的后果是什么。 恶意竞争,受益的是市场,而亏损的,从来都是农户啊。 想到这儿,她再也不看,扭头吩咐小山:“明儿早上趁着凉快,把淤泥都清了吧。顺便告诉蔡掌柜,现在市面上泥螺比我家便宜的多,品质也好,奇怪他先购买那些,我暂时不供了。” “那怎么能行!”小山以为她是心灰意冷了,顿时急了:“蔡掌柜不是说了吗?只要天香楼还卖,就要咱家的螺。绣绣姐,他是不是说话不算话了?我去给你讨回公道去!” 看少年急躁的样子,成绣一把就把他给拽了回来:“你急什么,我说了蔡掌柜不要吗?” 少年懵了:“既然不是,那你为何要停供啊,咱地里还有那么多螺呢。” 成绣豪爽挥手吩咐:“全部捞起来,做出来一半送去天香楼,一半咱自己分了吃。你们跟着我这么久,家里还没尝过吧。也都分了去尝尝这玩意儿。” 看小山面有不甘,成绣拍了拍他的肩膀叮嘱:“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咱们接下来可有的忙了。” 绣绣姐竟然主动碰他了??? 一直到成绣的背影瞧不见,小山的脸还烧的跟火山似的。鼻孔耳朵都冒着热气,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旁的什么,早就忘的烟消云散了。 第二天早晨,成绣跟着一起到了田边,也下去跟着一起弄起泥螺来。 犹豫许多螺都还小,大家都只留下了大的。个头小的则被成绣留给了二牛,让他带回家去。 二牛面红耳赤,哼哧半天才憋出一句:“绣绣姐,我劝过我爹娘了,他们非不听.....” 二牛家也不能免俗的跟了风,好在原先的芝麻已经丰收,便将地里的杆子烧成灰烬,灌了水进来沤烂泥准备养螺。如今已经沤的差不多了。 成绣这会儿劝也晚了,只有好心道:“没事,既然种了就种吧。这螺拿回去,也省的他们再被人家的。只是二牛,记得跟你爹娘说,赚了银子旁的啥也别管,先买粮,最少也要买一冬的粮囤起来,知道吗?” 二牛不明白,可知道善良好心的绣绣姐不会欺骗自己,便乖巧的点了头应下了。 有了这承诺,二牛干的更起劲儿了。小山看不过去,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自己兄弟,一脸鄙夷:“看看秀秀姐,再瞧瞧你,脸红不?” 二牛心里也是委屈,他劝了爹娘好几次。可架不住旁人家的泥螺一池比辛辛苦苦种下一年地还要赚钱,家里又穷的厉害。 娘哭着的脸还历历在目:“二牛啊,你是吃饱了,可家里的弟弟妹妹都还饿着肚子呢。娘就是想叫你们都活下来,哪怕是昧着良心,被绣绣瞧不起,娘也认了。这年头,啥有命重要呢。何况养的也不是咱一家啊,咋别人行,咱家就不行呢?” 说的二牛哑口无言,可心里的憋屈火只能化成动力,一下又一下,更加卖力的舀泥螺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田地改革 别人家都在风风火火的挖地沤泥养泥螺,可成绣这边却开始清理淤泥起来,有那心里愧疚的,知道自己理亏来塞个鸡蛋送点青菜,也有些冷漠旁观不言语的,还有一些说着风凉话,更加卖力的洒着泥螺种。 对于前者,成绣都会好心的提醒对方赚了钱买点粮食囤积,对于后面两种,她则是呵呵一笑。 泥螺不是她一个人独有的,别人养殖她没有意见。本来市场就是个跟风的东西,啥玩意儿火就会迅速发展,这不奇怪,她看得开。可是她也不是圣母,没有那个闲情逸致还跑去提醒自己的竞争对手。 于是,风言风语起来的时候,成贵跟林氏还担忧了一阵子,可看自家姑娘整天乐呵呵的,沉着有素的安排着事宜,逐渐也就将心放在肚子里。反正家里的银子都是姑娘赚来的,就让她折腾吧。退一万步说,真没折腾出个啥来,家里的银子也够吃喝好几年了呢。 所以,在外界的紧锣密鼓的宣扬,成家反而是自己最不着急的。淤泥清理的差不多,可新的问题又来了。 被淤泥沤过的田地是没法立即栽种粮食的,苗压根出不来,这是任何一个庄稼户都懂得的道理。 可成绣却弄来了种子,叫小山他们种下去。 “秀秀姐。” 尽管再喜欢她,可面对自己擅长领域,小山还是忍不住为难的拒绝了她:“这种子下去,只会在地里沤烂,压根就出不来。你还是别白费这个功夫了,这段时间干脆歇歇,晒晒这地。晒透了再养一冬,明年春耕,指定能用了。” 成绣看着这个比自己还高的男孩儿,一个多月来的辛苦劳作,晒的黑黢黢,像座小山似的,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你就种下吧。” 小山不忍拒绝,也不愿意看她失望的表情,特别是在种的时候发现居然不是小麦而是稻子,心里就更复杂了。 成家村地处北边,自古以来北地就是小麦的产地。这地本来就不行,绣绣姐又反其道行之,只怕到时候真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 天性憨厚的他只有按照要求一排排的栽种下去,累的腰酸背疼也都忍住了。只因为绣绣姐今天居然没回去,而是一直站在田埂边,像一个女王,指挥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一想到绣绣姐的眼神时不时就会落在自己身上,小山简直是铆足了劲儿。汗水顺着额头淌到脖颈,再落在脚下的泥里,化成了他殷切的希望。希望它们能够不负厚望,长出庄稼苗来,让绣绣姐高兴。 村民也选择了闭口不谈,可当成绣折腾出成果的时候,嘲笑声比第一回更多了。 连成贵也有些忧心忡忡,试探着问成绣:“绣绣,爹种了这么多年的庄稼,从来没听说过这庄稼地里弄水的。这不都给淹死了嘛。” “爹。”面对成贵,她自然是有耐心解释的:“这叫水稻,江南地区都是种这个。咱们吃的米也是这个产出来的。您放心吧,这水稻本来是南方的东西,北方旱不适宜种植。可咱家却是塞翁失马,这淤泥清干净了,可地的水分却太足,若是小麦下去,肯定得沤烂。所以只能让它闲下来一年暴晒冰封后再种植。可换上水稻就不一样了,水稻原本就需要潮湿的土地,这么一来,咱的地也不用荒着了。” 闺女说的是振振有词,可成贵听的却都是不靠谱,他半信半疑,心里却打定主意,趁着夏天蛇虫出动,再进去捉两回蛇。蛇胆蛇皮蛇骨都能卖钱,到时候,也有足够的钱让闺女去折腾。 成绣看着地里一排排碧油油的秧苗,心里别提多期待了。 她一个农村姑娘,大米饭都没吃过几回,自然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可她唯一依仗着,也就是比人多活了一世吧。 因为在侯府别院那段经历,所以让她的眼界见识和心智都迅速的成长。特别是别院里有许多形形色 色的人,接受到的信息自然也广了许多。这种植的法子,便是同屋一个相好的姑娘,她是洪都人,闲聊时谈了不少儿时的闲暇时光,其中,自然就少不了农耕。 成绣抿嘴苦笑,看来前世给她的,也不光是磨难。这不,这辈子许多转机,竟然都是依靠了上辈子的知识。看来人呐,所有的经历都不会是无用的。说不好它具体会带来什么帮助,可就像是你厨房里的调味料,备不齐哪一回就用上了,让生活的味道,更加惊艳。 再次期间,她还特意跑了一趟天香楼,跟蔡掌柜说明了情况,也顺便说了一下自己接下来的想法。蔡掌柜大喜过望,一个劲儿的叮嘱成绣若是缺什么就提出,他一定会不留余力的支持。 直到成绣走后,蔡掌柜还摸着山羊胡赞不绝口:“后生可畏,真是后生可畏啊。若非老夫的两子早早婚配,此等人才,真想收入囊中啊!” 成绣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差点被人打主意变成儿媳妇了,她要做的还多着呢。 如今地里已经没啥活了,她也用不上那四兄弟,便摆了一桌子肉菜当做饯别。临了一人给了五十个铜板,算是这段日子的辛苦奋斗。除了二牛推辞了好久接下,其余两人倒都是收的坦然。只是目中依旧不舍,毕竟除了眷念之外,想要再找到成绣这样好的东家,简直太难了。 不过小山却还是留下来了。 至于说词,也是让人不容拒绝的。 “贵叔每天进山没时间,绣绣姐你一个女孩子也没啥力气。而万一地里有点啥事也忙不开,再说,这苗种下去每天也得管。我家里正好没啥事,我也不要钱,每天管饭就行。” 开玩笑,这一分开他哪能天天有理由来找她,不是有句古话说的好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总不见面,秀秀姐万一不喜欢他了可咋整? 所以小山憋红了脸,鼓足勇气的说了这堆乱七八糟的理由。为的,就是能时刻面对,哪怕就是晌午只看一眼,赛过冰拜的西瓜一样甘甜解渴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奇怪的做法 成绣没有拒绝小山,事实上小山有一句话说到她心坎里了。 接下来的活可是个大工程,要成贵也能做。可是她不想叫爹娘太劳累了,所有现在家里也不缺粮食,叫小山过来做也不是问题。 于是,小山便被留了下来。 只是刚开始的前期,地里还没啥要干的。每天小山围着团团转,追问成绣有啥活能干,听到没有后心里别提多失望了。晌午饭也只一小口便放下,还是林氏一连给他夹了好几块肉,小山才红着脸吃了下去。 成绣察觉出来后,安慰他不用着急,再过几天,只怕小山就要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他原本还以为是秀秀姐安慰自己,没想到,等秧苗长到小腿高的时候。成绣突然叫小山跟自己一起出去一趟。 小山兴奋的跟着成绣一起,原本以为是要去置办一些农具,可一直到走到一块儿鱼塘边停下来,瞬间懵了。 “绣绣姐,咱们停这儿做什么啊?”小山指着水里,不解的很:“看鱼?” “对呀。”成绣笑眯眯的蹲下身子,撩起一波水花,看着里面鱼儿不断的浮上来吐着泡泡,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就在小山疑惑的时候,从远处走来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她穿着一身粗布衫子,头发高高的挽起,露出光洁而饱满的额头,两块儿高高凸 起的颧骨有些泛红,看得出是辛苦的农户。 “大侄女来啦,还挺守时。鱼苗都已经给你打捞好了,就在旁边的池子里头,不过这鱼苗可不少呢,你自己能拿了?” 成绣站起身来,笑道:“鱼婶放心,这不,我找了我兄弟过来。别看他年纪小,力气可大了,保管能抬的动。” “那我就放心了。” 鱼婶手脚麻利的把另一个池子里头的网兜给拽了起来,然后放在另一个大木盆里头。又让成绣和小山扶住独轮车,交代:“这东西可有些沉,一个人没法抬。这车别看破了些,可是好使。你今儿推回去,改天再给我送来就是。” 告别了鱼婶,成绣跟小山并排走在回去的路上。 要说在独轮车就是好使,那么大的木盆还有满当当的水跟鱼苗,可推着一点都不吃力。小山坚持不让成绣搭手,一个人干的热火朝天。 走了一会儿,终于是忍不住了,开口问道:“绣绣姐,咱弄这些鱼苗做啥啊。” 成绣头也没抬:“养鱼啊!” “养鱼?” 小山纳闷:“咱也没有鱼塘啊 ,要是真想养鱼,你不是先得把鱼塘给挖好吗?” “不用,咱们的稻子不是就在水里吗。直接把鱼苗养在水里就是了。” “啥!” 小山瞬间停下了脚步,目瞪口呆的望着成绣,磕磕巴巴:“绣绣姐,你说,要把鱼苗养到稻田里去?” 成绣也停下脚步,笑眯眯的看着他:“对呀,咋了,不行吗?” 小山看着她的笑颜,在心底天人交战,挣扎了好久,才小心翼翼的措词:“绣绣姐,不是行不行的问题。我在田里这么多年,就没听说过这种养法的。你要是真的想养鱼的话,那我就先给你挖一口鱼塘,不要多长时间,肯定就行。咱现在先回去,把这鱼苗退回去,好生跟鱼婶说说.....” 说着,就要往回退。气的成绣笑着骂他:“你还真是个呆子,退什么退。这做水产生意的,你以为死布匹粮油吗?人家是货物已出,概不退换。” “那咋办啊。”小山一听,顿时哭丧着脸:“那咱们这鱼苗不是都得白白赔死了。” “呸!”成绣啐他,白了一眼:“我这还等着快点养大它们,好给我换钱回来呢。你可别乌鸦嘴啊。小心到时候我赔了,就让你顿顿吃白菜!” “白菜就白菜,就怕咱到时候白菜都吃不上了。”小山嘟囔着,还是忍不住劝成绣:“绣绣姐,你咋,你咋脑子里头都是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呢......” “对呀!怎么样,是不是很佩服姐?”成绣兴高采烈的接过去话茬,估摸是因为秧苗长出来的兴奋,头一次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小山,要是这一个真的能行的话,咱们往后的日子就好过了。别说顿顿吃肉,姐往后还能给你额外发工钱呢。好好跟着姐干,亏不了你!” 说着,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山原本心里还满是担忧,如今见成绣兴奋的满面通红,眼睛发光,不由的也被感染起来。他心说只要绣绣姐高兴,失败就失败吧。反正到时候大不了他少吃点饭就行。只要绣绣姐开心,他做什么都行。 见小山傻呵呵的乐,成绣心情不由的更好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啥,还不赶紧把鱼苗给我弄回去?一会儿真的被晒成鱼干,咱们可有的哭了。” “哎,哎!”小山一连应了两声,连忙扶起车把,继续前行。一面走一面不时偷看成绣,心里跟吃了蜜糖似的。却没留意,这一幕被身后的一双眼睛,尽数看了去。 少男少女的欢声笑语,像是糟心的马蜂一样乱哄哄的扎着他的耳朵,刺痛他的心。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一直到四周的声音消散,他依旧站在那里。 “卿儿,卿儿!” 肩膀猛地被了一下,徐卿这才回过神,转过头去看发现是娘之后,瞬间放下了紧张的心。 “娘,怎么是你?” “卿儿。”黑子婶面色担忧,看着自己这个出色的儿子:“我叫了你好几声了,怎么都不回答。” “哦。”他胡乱编了个借口:“适才看着朝阳,。恰好想起了父子命我们做的一篇文章,所以才会失神,娘,您找我有事?” “听村里人说瞧见你了,我过来看看。卿儿,怎么你最近好像常常回来,是书院里出了什么事吗?” 黑子婶是真的担心。 她是个寡妇,一辈子好强,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又送进了书院,在村子里头这一代,徐卿不出意外是最有出息的。况且还有一年就要去考试了,这个关头,她不想儿子出一点点的岔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差点穿帮 面对黑子婶的担忧,徐卿则是微笑安抚。 “娘,夫子最近有些私事,在书院里也是让我们自己温书。夏日烦闷,还不如回家在这青山绿水之下读书更为畅快。至于考试,” 他眸子一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闪过一丝阴霾。然而只是一瞬便消失不见,又恢复了往日那个温和的少年。 “至于考试,我自当会尽心尽力,拼搏一回。所以娘不必担忧。” 黑子婶望着儿子,心满意足:“好,娘相信你。你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没叫娘操过心,娘放心,放心!” 说罢,像想起什么似的,拎起脚下的竹筐:“哎呀,我差点给忘了,你林婶叫我送十只小鸡仔过去。娘得赶紧去了,你先回去在家候着,晌午我给你贴饼子吃。” 见她要走,徐卿突然心中一动,叫住了她:“娘,可是贵叔家的林婶?” “对对对。”黑子婶解释道:“上回她家绣丫头不是在我这里卖了几个小鸡崽子吗?说是回去自己养。可前几天叫后院不开眼的狗给咬死了几只,林婶说最近绣丫头忙,杀了两只鸡子给她补身子。就叫我再送十只过去。你等着,很快就回来了。” “娘!”徐卿叫住了她要离去的脚步:“娘,我平日里在书院待的都快闷死了。不如就让我去送吧,顺便走走,看看着青山绿水。” “你?”黑子婶有些疑惑:“你从书院回来,还不够累的?” “不累,正好看书看久了,就当换换脑子了。” 他这么一说,黑子婶也就信了,将手里的篮子交给他:“也好,这东西你送也行。那我先回去给你贴饼子,还有摘的苜蓿芽,正好搬个凉菜。” 徐卿目送母亲离去后,低头看了看那黄绒绒的小可爱们,嘴角轻轻上扬。 成绣的家并不算近,可是徐卿的腿长,脚步轻快,没一会儿就到了跟前。还没进门,便听到了小孩子的笑声。 院子里面,一个小小男孩儿骑着一根竹子,上面有一个纸糊的马头。口中不住的驾驾,得意极了。 徐卿早就把成家的一切都摸透了,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豆豆!” 豆豆停下了动作,有些纳闷的看着他。辨认半天后,眼睛越来越亮,试探的叫了声:“徐卿哥哥!” “嗯。”徐卿笑着走上前,揉了揉他有些杂乱的头发:“在玩什么,这么开心?” 豆豆连忙介绍:“我在打仗,这是我的战马。前面那个,是敌军。” 徐卿顺着豆豆指着的东西一看,前面摆着一个板凳一把扫帚和一个水桶。不由的笑了:“好,豆豆真棒,那打败了敌人吗?” 豆豆自豪的挺起胸脯:“已经打败两个啦,还有一个,马上消灭!” 徐卿笑了,哄了一会儿他便听到了有男女的欢声笑语声由远而近。 他眼底的笑意陡然消失,而后,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来,又恢复了那个翩翩公子的模样。 小山眼神好,第一个看到他便兴奋的大叫起来:“黑子哥,黑子哥!” 他像是个孩子似的,兴冲冲的跑到徐卿跟前:“黑子哥你知道吗?绣绣姐太厉害了,我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鱼儿可以跟秧苗在一起养。鱼儿可以吃稻田里的虫子,而鱼儿的粪便又可以给稻田当养分。你说,绣绣姐怎么这么厉害?这样循环利用,而且还不用费时费力去捉虫施肥了。绣绣姐简直太棒了!” 徐卿的眼睛原本一直在盯着那个看到自己脸上笑意就淡了几分的少女,看着她略显就的走了过来。原本,还没怎么听小山说的话,可是在后来解释的这一番,他逐渐有些咂摸过味来,不禁问道:“绣绣,这是你的想法?” 面对徐卿,成绣是复杂的。 她几乎可以肯定,徐卿是喜欢自己的。 那一日他的情感表白,来的过于猛烈。甚至成绣都不知道徐卿为什么突然就对自己有了这么浓烈的感情,但是她下意识的就在心里拒绝了这个人。 很简单,徐卿是读书人,已经书念的不赖,日后肯定是要走仕途的。哪怕是个九品小吏,也免不了后宅繁乱。更何况,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是读书人的通病,她可不想被人瞧不起。 说白了,即便是非要从身边人找。她宁可嫁小山,嫁二牛,都比嫁给徐卿来的好。 然而,只是在短暂的局促后,成绣便找回了自己。 “也不算是啥想法,只是听人说过罢了。” 她这样的谦虚,徐卿反而更疑惑了。 “这种法子我曾经听过,是在洪都一代,因为水土肥沃地势等众多复杂原因。所以采取了鱼苗与水稻共同养殖,如此出来的两种产物不但不用费心,反而格外好吃。稻米与这鱼甚至曾经被用做贡品,后因路途遥远送来早已经失去其肥美滋味这才作罢。绣绣,宛平离洪都此去甚远,你又是在哪里听说的?” 徐卿的话,叫成绣瞬间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她没有想到,徐卿竟然会如此博学。一个书生,竟然连洪都的农作物都清楚。若非前世那一段经历,她这辈子连洪都是啥都不知道呢。 可见她平素里,实在也是个没有心眼的人,啥事随便找个理由就说。万幸身边都是如同小山和成贵这一类,十分信任她的人,这也就叫她逐渐的得意忘形,放松警惕起来。如今一个徐卿,差点让她无法自圆其说。 不过,到底在别院里挣扎过的女人,几乎是心念一转,成绣便脱口而来: “这事我也是上回在天香楼里听蔡掌柜说的,他不过随口那么一提,我觉得有意思便问了下去。回来后想着这地反正种不了麦子,便想要一试。成不成的还两说,还请徐卿哥千万帮我保守秘密,省的叫蔡掌柜知道,该笑话我不自量力了。” 少女害羞的样子,让徐卿瞬间打消了疑惑。 是了,天香楼的掌柜,也算是走南闯北的人了,知道洪都这点的事也不足为奇。(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缓和关系 “哦对了,黑子哥,你咋来了?” 徐卿微微一笑,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将方才的谎言又说了一遍:“夫子放我们几日假,在书院也无事便想着回来看看山水,兴许能多悟点东西更好做文章。” 小山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黑子哥你可真厉害。” 看他一脸崇拜的眼神,徐卿没有说话,而是微笑的看着成绣:“绣绣,能不能带我去瞧瞧稻田?我曾经在《天工开物》中看过一些关于农业类的知识,没准能帮上忙。” 成绣原本是不想跟他有过多纠缠的,可是这次的稻田她是付出了十成的心思。加上她对于这个东西也只是那么一听,实际操作具体如何心里是一点数都没有。如今冷不丁遇到了熟悉的人,虽然是不愿意接近的徐卿,可心中的天平也逐渐的歪斜了过来。 “那......”成绣有些犹豫,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山,见他满脸憨笑,知道看也没用。又扭过来对徐卿斟酌着:“要不,去看看也行。” 两人刚走几步,徐卿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对身后小山道:“哦,对了小山,我回来时候听说最近山里蛇虫多,便带了一瓶防蛇虫的草药。这个你随身带着,若是日后进山也方便防身。” 说罢,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递给了小山。 小山一拿到手后,兴奋极了:“太好了,这几天正好贵叔每天都进山去。正缺这个,我现在就去给贵叔送去,有了它,绣绣姐也能少担心几分了。那黑子哥,就麻烦你陪绣绣姐去了,我给贵叔送药去。” 成绣张了张嘴,刚要想阻拦,便听到徐卿道:“去吧,路上注意安全一些。将这药挑一些涂在身上,蛇虫便不会近身了。” 小山开心的拿着瓷瓶便跑了,只留下了成绣和徐卿。 方才三个人的时候,成绣还不觉得怎么样,想着左右有小山在,徐卿也不会太过分。可这会儿只剩下两个人了,她这心里就有点开始犯嘀咕了。 可徐卿却一点都不给她机会,直接走了两步,停下步子:“绣绣,走吧。” 看着徐卿的背影,成绣心里也闹不清楚这位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不过左右都在一个村,人家找上门了,自己也不能还装傻充愣。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她就不信了,都在村子里头,徐卿就敢拿她怎么样。 两人走在路上,徐卿并未多言,渐渐的,成绣也就卸下了心防。 田地到家里的位置很近,所以并没有几步路就到了。成绣指着稻田对徐卿说:“田里的淤泥清干净后还湿的很,索性我就按照人家的法子弄了这稻田。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有收成.....” 徐卿没有回答,他蹲下身,捞了一些泥水起来在鼻端闻,后又观看其颜色。然后站起来,围着走了一圈,都是一直在看这方秧苗。 成绣见他果真是在认真看,也跟着紧张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寸步不离的跟着,见徐卿脸上表情微微松动一些,才开口问道:“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徐卿点头:“有,还是大问题。” 这句话,瞬间就把成绣的心给吊起来了,也顾不得男女大防和对方是谁,直接上前一步,贴的更近了些。急切问:“是啥?你别吓唬我啊。” “这地,是水田。你也应该知道,夏天天热,蚊虫繁多。而这蚊虫的繁殖,是必须要在水中。尤其这种污水,更得它们的喜爱。要不了多久,你这里就会便成孑孓的栖息地了。” “啊!” 成绣听了心里着急:“那怎么办?” 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是怕蛇虫鼠蚁这一类的东西。想想看,自家用心种下的秧苗,可回头一转眼被蚊子的幼卵给包围了。一想到那个画面,成绣就忍不住的想要干呕。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徐卿安慰:“这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绣绣,解决这东西的办法,就是青蛙。” 青蛙? 看出她眼中的疑惑,徐卿点头:“没错,青蛙。” 对了。 青蛙的幼卵也是产在水中的,它们会吃这些孑孓。等大一些之后,便会上岸,也会吃掉一些害虫。成家村里不少人一听见青蛙的叫声就呵呵直笑,不消说,这庄家绝对的好。 可青蛙是春天产卵,现在也不是季节了啊。 “这好办。”徐卿道:“对于青蛙来说也是也要捕食的。回头到处的飞蝇你别去管,自然会吸引来大批的青蛙。到那个时候,自然就会在这里扎根。青蛙喜水,只怕你那田里,当真像了那句名诗‘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了。” 成绣没啥文化,可是也知道这是句好诗,心情不禁舒畅起来,也跟着笑了:“好,到时候若是真的成熟了,我一定给黑子婶送点稻花鱼过去。” 见她高兴,徐卿的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甚至忘记了方才她跟小山有说有笑的场景,轻松的试探道:“倘若真的丰收,就多送一些。虽然我未必在家,也是也想尝一口这传说中的味道,看看是否跟书上所言一样那么鲜美。” “好呀!” 成绣原本就不是个小气的人,特别是对自己有恩的人。以前跟徐卿之间略有嫌隙,若是徐卿能不再执著于他,倒也是个可以交的朋友。 想到这儿,她悄悄的挪眼去看徐卿。发现他望着秧苗,笑的风轻云淡,丝毫没有之前那般固执而恐惧的情感。 再三确认后,成绣心中的那股别扭,也跟着松懈了许多。 一旦没有了芥蒂,许多想问的想说的,自然也就顺口说出了。 “徐卿哥,你说的那个《天工开物》,是个什么?” “《天工开物》是本讲了各行各业的一本书,很是有趣。其中也有农业篇,你若是喜欢,下回我回来时带给你。” 成绣连连摆手:“算了算了,太珍贵了,再说,我也不认识几个字,恐怕是看不懂的。” 看着她娇憨的脸,跟前世的那张脸重叠。有那么一瞬间,徐卿特别想说: “绣绣,我当你的眼睛。只要你想听的,我都会给你念出来。每晚,都会念给你听。”(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标准翁婿 只可惜,这一切都是他脑中的话。纵使这些话已经在脑海中咆哮快要喷薄而出,纵使,他的眼中已经满是爱意,垂在身侧的手指已经忍不住的不发抖。 然而,他却什么都不能说。 上一次的失控让他差点永远的失去了绣绣,此后,绣绣每每看见都躲着他,明显是怕他了。 原来,他一直不曾了解这个小姑娘呵。 那看似温柔的外表下,实则是一颗坚韧的心。只要是她认定的事,不管再怎样也绝对不会逾越。同样,她讨厌的人,也绝对不会再给机会靠近。 还好,他还来得及。 于是,他改变了策略。决定先守护着她成长。不过在此期间,自然是要先得到她的信任,可以伴随身边。其次,再想办法支走小山。 今日看来,第一步还是很顺利的。 趁着成绣心情好,徐卿乘胜追击:“绣绣,你在村里的事,我都听说了。” “又是泥螺,又是辣子。如今还开始开辟鱼与稻子共存,绣绣,你的未来,想做什么?” 未来? 成绣被问到了。 一直以来,她只是想要让家里摆脱掉成老太那些寄生虫,顺便可以养活他们,不必再卖儿卖女。 可是现在,她似乎已经完成了。 且不说成贵上次的皮子卖了十多两银子。单是这几回的泥螺钱,已经够成绣一家子衣食无忧的过上十来年了。 那么她究竟还想要做什么你? 徐卿的一个问题,却叫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厢,两人一问一答。而另一边,小山则开始满世界的找成贵。 “贵叔,贵叔!” 少年的声音出去之后,同样的声音又回了过来,虚无缥缈。 大山已经被蒙上了一层浓烈的绿,春日的枝叶繁茂到了这会儿已经成了疯长的行事。路面都被藤蔓给遮盖住了。让人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山。 小山如今面对的就是这么一副困局。 他一心想要找到成贵,不知不觉竟然走进了大山腹地,半天找不到出路又瞧着四周景色都差不多,心里不禁开始紧张起来。声音也比方才不稳了: “贵叔,我是小山,你在哪里啊。” 少年又走了一圈,发现自己还是回到了原地,心中烦闷,不禁狠狠一下跺了地面,发了狠:“我就不信找不到路。” 可无论他再如何,兜兜转转一圈之后,还是回到了原地。 小山这下有些害怕了。 毕竟只是十一岁的少年,半天没有人回应,只身一人心里就有些空落落起来。 他想着家里人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发现他丢了,又想着贵叔不知道这会儿回去没有。最后想来想去,最多的却都是成绣。 正想着,突然听到面前有什么声音传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支利剑划破长空,顺着他的脑袋破竹而来。 小山吓傻了,看着利剑从鼻尖擦过,直接扎到身后,还傻傻的愣着,一言不发。 “傻小子!” 成贵从面前两人合抱的大粗树干后走出来:“只顾着发呆,留神自己的小命!” 小山连忙回头,瞧见身后树干上,有一只被利剑穿透钉在上面的毒蛇,这会儿已经死透了,尾巴无力的垂了下来。 那蛇脑袋尖尖,通体乌中犯红,说明了其毒性之烈。 小山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毒蛇虽然生前不是啥好玩意儿,可是死了之后就值钱了。 毒蛇的皮,骨,和胆,全部都是宝贝,就连那隐藏在嘴巴旁边的毒腺都是难得的宝贝,医馆里需要的人有很多。 所以成贵直接上前,先拔出腰间的刀将毒蛇的脑袋一刀切下去,然后开始剥皮清理。同时,所有弄来的材料,原封不动的又重新装了回去。 “贵叔,要这个做啥啊。” 成贵的动作很快:“这东西啊,送去医馆。别看它小,可能换不少银子来呢。” 说罢,将收拾好的毒蛇丢到了身后的篓子里头。 小山看过去,这才发现,成贵背上的背篓都已经快要满了。 “贵叔,你弄了这些啦?能卖不少钱呢。” 这孩子傻里傻气,也许是因为这样,所以成贵更是喜欢他一些。 “是啊 ,卖了之后,扯点步回来;绣绣大了,该给自己准备绣衣了。” 每个女孩儿,都会亲手给自己绣上一件出嫁时要穿的衣裙。可穷人家的孩子没这个条件,便扯布做也要做上一身。成贵想要闺女能风风光光出嫁,便也铆足了劲儿的抓毒蛇去换银子。 可小山一听,顿时紧张了。立马追问:“贵叔,绣绣姐要成亲?是谁,我怎么不知道呢。” “你个小孩子知道个什么。”成贵没有当回事,一面寻着地上的草药一面回道:“你这性子,咋听风就是雨的。我啥时候说绣绣要出嫁了?她才十二,我还想留她几年呢。” “这不是在城里的时候,那些姑娘们十一二岁就开始给自己准备嫁衣了。我也想叫绣绣过的风光一些。” 说完之后成贵才想起来,叮嘱他:“这些话你可别跟外头人说啊,我怕他们编排绣绣,绣绣该心里难受了。” 小山一口答应,拍着胸脯:“贵叔你就放心好了,我肯定谁也不说。” 成贵嘿嘿一笑,看着这体格,直接把筐子丢给他:“来,帮叔背着,咱们回去吧。” 小山美滋滋的接过来,一点都不费事的背着筐子跟在成贵的身边。 这一回,听着成贵给自己介绍一面再看,终于知道了在山里该如何辨别方位。 一个讲的仔细,一个听的认真,师徒两人不知不觉就走出了山,看到了村子里面已经有炊烟开始袅袅升起,不禁还有些意犹未尽。 “要不,晚上还上叔家去得了。” 面对成贵发出的邀请,不得不说,对于小山是很诱人的。 他恨不得天天都跟绣绣姐再一起,日日看着,夜夜对着。要是真能那样,他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可是,小山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 “贵叔,我今儿也一天没着家了,你回去吧,我,我去地里看看我爹娘有啥需要帮忙的没。”(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回到正常 乡下人都喜欢实诚踏实的孩子,特别是重孝道的,成贵也不例外。 听到这话立刻爽朗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回去忙吧。家里若是有啥事需要帮忙的尽管言语,我可没把你当外人啊,你也别跟我客气。” 小山一听这个,心里别提多美了。若非家里有事真的还想缠着成贵多说一会儿,恨不得他就把自己定下来当女婿得了。 两人告别后,小山步伐轻快的走着。 这自幼长大的村庄,看惯了的山水,好像变得更亲切的。路过的每一个人,他都拿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招呼着,换来了更热络的笑脸。 “小山。” 他扭头一看,见是徐卿立马高兴起来:“黑子哥!” 青衫直裰,宽鞋窄袜,正是徐卿。 他开门见山,半点不含糊:“小山,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小山一开始还咧着嘴笑,可对上徐卿那双严肃且正色的眼神后,逐渐的收敛了笑容。 这里发生的一切,成家自然不知。 成贵回到家中之后,见女儿带着儿子已经坐在了位置上,林氏端着面盆从伙房出来,瞧见他之后双眼立马笑弯了:“回来的正好,面条过了水,菜码也都切得了,咱们今儿吃个凉面。” “好嘞!正好我这肚子也饿了。”成贵将竹筐往地上一放,乐呵呵的上前就要去接林氏手里的面盆:“你那饼烙的好吃,我三两口就都吃完了,今儿走的又远,这会儿肚子早就空了。” 林氏身子一闪,不让他碰,嗔道:“跑一天了,浑身都是汗味。去,井边冲一冲,然后痛痛快快的吃面。” 成贵知道她是心疼自己,憨笑:“好,听你的。” 看男人哼着小曲往井边走,林氏脸上的笑遮不住的往外冒,听着身后的歌声被水声给冲刷的细碎。抬头看,酷似成贵的豆豆盯着那盘炸肉丁都快要流口水了。而闺女则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不知怎的,林氏竟然被女儿给看脸红了。 将手里的面盆摆到桌上,林氏一面盛面一面嗔她:“看啥看,娘的脸上有花不成?” 面条是自己擀的,乡下人过日子细发,总不舍得浪费。白面豆面各掺一半,擀出来的面条颜色灰黄的。过了水之后的面条泛着晶莹的光泽,看着就诱人。 林氏说着话,手上却不闲着。将沥干了水的面均匀的盛到碗中后,捏了香葱沫,水芹丁,豆腐丁和焯过水的豆芽,再淋上一早做好的蒜汁,别提多美味了。 碗筷都摆放好之后,成贵带着一身的水汽落座了。 “说啥呢,笑成这样?” 男人浑厚的声音自带喜气,坐下后揉了揉豆豆的头,扭头问成绣:“辣子秧弄的咋样了?长出来了没?” 一提这个,成绣脸上的喜气顿时淡了几分。 林氏比较敏 感,一下子看出女儿的心情了,端起桌子上的肉丁均匀的分给了父女三人。 “是不是不太顺利?” 成绣点头:“三婶下手太狠,她不知道那蚜虫的传染力极强。她挖回去的几株看上去挺健康的,其实也被传染了。结果一个都没活下来,我也买来得及留种子,所以辣子是没法弄了。” 这的确是一个很可惜的事情。 她那天转成跑去天香楼,一个是为不做泥螺了解释,还有一件事就是这辣子秧的事。 蔡掌柜还好,那个叫阿达的胖厨子当即失望的紧。他已经开始研究菜式了,并且央求了成绣好久,让她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再弄点种子来。 “我也问了你婆,她说家里从来没种过这个东西,那日送来的种子里头怎么夹了这个,她都说不清。不过种子都给我们送来了,家里剩下的都是粮食的,肯定是没有了。” 顿时,一家子的脸上都变得暗淡,连林氏手上的动作都慢了下来。豆豆捧着碗,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想了半天,忍痛把碗中的肉丁给成绣夹了一半,奶声奶气安慰:“姐姐吃肉,吃了肉就会开心了。” 童言无忌,这么一句话弄得大家都笑了出来。成贵也学着儿子的动作,端起碗把肉丁给林氏那碗拨了一大半:“你也多吃点,你身体好,我们一家才能都好。” 林氏被儿女和男人这一举动弄的心里怪美的,她横了一眼成贵,嗔道:“叫我吃这么多肉做什么?最近没看我都胖了,绣绣,豆豆,你们赶紧多吃点,吃饱饱的美美的去睡一觉,没准到时候啥事都解决了。” 说罢,将碗中的肉丁给儿女平均的都拨了过去。 一小碗肉,你让我我让你,最终成绣碗中是最多的。她看着肉丁,百感交集。 罢了,辣子秧的事往后再说吧,如今先把这稻花鱼给养起来。 饭要一口口的吃,事要一件件的做。 很快,付出就有了回报。 这一日,徐卿再上门的时候,成绣有些按捺不住欣喜的带他去参观了自己的成果。 “徐卿哥,我按照你说的法子,不除杂草。叫鱼儿先去咬草籽,现在杂草没了,稻子根也粗 壮了,它们就是想咬也咬不动了。” 看着她欢欣雀跃的侧脸,徐卿心中一动,印象中,成绣就是个容易羞涩内敛的小姑娘,还从未见过她这样情绪外漏过。 不过,他还是收敛好了自己的情愫,微微点头指点:“是啊,稻香味会引来飞蝇蚊虫,它们又会引来青蛙。如此循环,鱼儿有了食物,水田也会更加肥美,还不用你费心打理。” “太好了。”成绣舒了口气,望着徐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不瞒你说,我还真是有些担心。幸好有你在,徐卿哥。” 徐卿哥,徐卿哥。 虽然,两人的关系比僵持只是进了一小步,可徐卿有的是耐性。 他吸取了教训,不再盲目进攻。 上辈子的执念到了今生,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模糊的影子逐渐在心中生根发芽,变得清晰。甚至,甚至让他除了权数之外产生了别的兴趣。 那就是,收起从前的想法,静静等着。 他很想知道,这个女子,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惊喜。(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引他入局 小山最近很苦恼。 那一日徐卿的话还在耳边萦绕。 “小山,你是不是喜欢绣绣?” 小山懵住了,他想象不到会有人这么直白的问自己。于是连连摆手想要拒绝,可徐卿压根不给他缓冲的时间,又是一句。 “你喜欢她不足为奇。因为我也喜欢她。” 双重之下,小山彻底是傻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自己自幼崇拜的人,难以想象,他心仪的女子,竟然跟自己是同一个人? 就在他脑子还当机的时候,对手又提出了第三个冲击。 “敢不敢,跟我公平的较量一场?” 较量? 不过很显然,徐卿并不准备等小山的回答,他径自道::“今年你十一,我十六,咱们以五年为期。五年后,看看谁能混出给人样,给绣绣幸福。” 小山傻傻的说出了今儿以来的第一句话: “五年后,绣绣姐都十七了,还能等的了咱们吗?” 若是旁人,只怕早就笑了,可徐卿是真正把他当成了对手一样的尊重。摇头道: “小山,如果你这么想,我只能说,你太不了解成绣了。” 是啊,就像从前,他也不了解她一样。 挖泥螺,种辣子,养水田。单枪匹马跟天香楼的老板谈生意,去布庄接绣活。这哪一桩像是乡下姑娘干得出来的? 可她就敢,不仅敢,还就去干了! 这些天,徐卿都在成绣身边,按捺住了自己的情愫之后,以一个邻居哥哥的角度,认识了更多的她。 越是这样,他就对成绣越是着迷。甚至有一种荒唐的想法: 成绣该不会也是跟自己一样,重活了一世吧。 只是这个想法在脑海中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自己否定了。 无他,因为这种事实在是太诡异可笑了。 他前世也不知道是烧了什么高香,上天才给了他一个弥补的机会。若非他的心智坚定强大,只怕早就在醒来的时候彻底疯掉了。 所以,绣绣怎么可能是这样呢。她一个弱女子,若是当真遇到这种灵异的事件,只怕早就精神错乱了。 重新认识了成绣,也让他重新整理了一遍自己的感情。 从前的他,的确想的是要早日迎娶她,呵护她,将她纳入自己羽翼之下,幸福了她,圆满了自己。 可现在,他却不这么想了。 成绣的能力,正如同那水里的秧苗一样,每天都会露出一点,每次都会给人惊喜。他不着急,他倒要看看,到底她的底牌还有多少,到底还要给自己多少的惊喜。 这样的女人,绝对不是心甘情愿窝在后宅的,更不会一辈子都在这个乡下地方了。 所以他先是对小山刨露心思,坦言相告,为的,便是引小山入局,陪自己下这一出完全没有悬念的棋。 果真,小山入套了。 “黑子哥,你要怎么比?” 徐卿扬眉:“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答应。”小山点了点头:“虽然我脑子笨,不知道绣绣姐咋那么聪明,想法那么多。但是你说的对,她的确不是个寻常的女孩子,我喜欢她,别人自然会注意到她。我不熊,我跟你比!” “好小子!”徐卿呵呵一笑:“倒是叫我高看一眼了。你放心,我也公平,绝对不跟你玩虚的。” 两人席地而坐,规划起来。 “五年,五年的时间,我会考中殿试,成为天子门生。到时候,我再对绣绣坦言相告,而你。” 徐卿看着挺直身板的小山,薄唇亲启,轻飘飘丢下一句:“最少混到千户的位置,再回来跟绣绣提亲吧。” “千户?” 小山一下子坐不住了。 他出生贫寒,可这些日子托了徐卿的福,对于武将的制度也了解了不少。 一个正常的士兵,终其一生可能都未必能混个百户,何况千户?这都是战功赫赫才能有的殊荣,而他即便现在入伍也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子,有没有仗都是两说。五年后,也才十六岁,简直太难了。 可他又不愿意对徐卿认怂。 “办不到吗?”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徐卿微笑的丢下一句:“莘莘学子数以万计,天子门生却寥寥无几。小山,我的更难啊。可一想到绣绣,我就有了动力。不成为更好的人,怎么有资格站在她身侧呢?我实在是不愿意委屈了她啊!” 半真半假的话带着真实的情感流露,霎时间,小山心中的小火苗彻底被激到了最烈,烧的他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好!”他脱口而出:“五年之约,我答应了!” “好!”徐卿也爽朗干脆,伸出干燥而白 皙的手掌,信誓旦旦:“击掌为盟,我绝不违背誓言!” “我也一样!” 四目相对,小山原本还有些倔强的眼神,在对上徐卿那含笑轻松的双眸后,瞬间也软了下来。 天色已晚,四处炊烟袅袅,饭菜的香味隐隐飘来。 两人席地而坐,看着天上星辰,小山突然感慨: “没想到我竟然能跟黑子哥你成为对手。” 晚风来袭,给闷热的夏天带来了一丝的凉爽。他索性将身子往后一躺,摊成个大字型,仰望星空。 “黑子哥,你知道吗?从小我就特别的崇拜你,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一个像你这样的人。” “是吗?” 徐卿笑的客气而疏离:“能得到绣绣的青睐,你也很厉害。” “什么意思?”小山瞬间来了精神,一咕噜坐起来,兴奋的望着他:“你的意思,绣绣姐也喜欢我?” 少年的目光太过耀眼,徐卿微微侧目:“或许吧,起码她对你是与众不同的。”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小山兴奋极了,激动的搓着手。 “我就知道,绣绣姐待我不一般,每回吃饭都会额外给我都夹几块肉呢。” 这般孩童的炫耀,自然不会激起徐卿半分涟漪,他笑着顺势说下去:“对啊,所以小山你要努力啊,为了绣绣,也要拼出一番天地。” “对!” 少年的心性已经完全被点燃,有什么是比爱慕的女孩儿正好也喜欢自己更让人激动的呢? 小山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拼一把。起码,这是为他喜欢的女子,许下的一份承诺。 即便她从不知晓,即便他可能落败。但是身为一个男人,这条路,他必须要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闻讯赶来 “什么,去军营?” 成贵惊讶的叫出了声,吓的小山连忙制止:“贵叔,小声点,别叫绣绣姐听到了。” 成贵将竹筐往地上一放,一把拽住小山的手腕往外走:“来,跟我过来!” 一直走到篱笆墙外,成贵才停下脚步,面色严肃的盯着他:“小山,你是不是遇到啥难处了?我不是说了,要是家里有难处就告诉贵叔一声,你这孩子,咋还跟我见外呢。” “贵叔。”小山无奈的解释:“真的没啥,自打我来这儿干活,家里现在日子过的比从前好多了。隔几天还能吃上一顿肉,我挺知足的。” “那你为啥要去当兵?”成贵虎着脸,语重心长:“小山,你知不知道,好男不当兵。那地方又苦又累不说,而且战场无眼,保不齐就出点岔子。到时候,你爹,你娘,还有你弟弟妹妹,你叫他们怎么办?” “贵叔,我知道您担心我。可是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不想一辈子在地里刨食。” “地里刨食咋啦?你爹,你爷,你贵叔我,一辈子都是地里刨食。咋?你还瞧不起咱庄稼人了?” 小山见他生气了,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啊,贵叔,我就是混出息点,以后好娶媳妇。反正贵叔,你别劝我了,我来也是跟您告别的。” 成贵是当真把眼前这个黑小子当自家孩子了,眼看他要往火坑里跳,还好赖话都不听,气的都想要上手了。最后,虎着脸丢下一句: “爱怎么怎么着吧,我不管了。” 向前走了两步,想想又退回来: “不听老人言,往后啊,有你小子后悔的时候!” 成贵一路上越想越气,一直到到了家还不消气。拿起桌上的凉壶咕咚咕咚灌了一气,猛地站起身来,一面出门口中一面念叨: “ 不行,我还得着他一趟去。这么好的孩子,可不能这么白白的毁了。” 刚要出门,却没提防的差点跟迎面进来的人撞个满怀。 “爹,你这是咋了?”成绣捂着额头:“急急忙忙的干啥去啊。” 成贵胸口也被闺女给撞得生疼,可顾不得这些了。捂着胸前:“小山那孩子死心眼,说要去参军。我赶紧过去劝劝,叫他打消念头。” “啥,参军?” 成绣顿时呆住了,等反应过来之后,成贵已经快要走出院子了。她连忙将手中的青菜放到桌上,大声对伙房的林氏喊道: “娘,我跟爹出去一趟,菜我放桌上了,清水一洗就好了。” 又一面向外跑一面喊着:“爹,等等我,我也去。” 父女俩走在路上的功夫,成绣终于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同时,她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小山想要建功立业,这原本是好事,她的确不应该阻拦。可据她前世的了解,朝廷其实早就存在隐患,那会儿别院里就流传一个说法,说老皇上病重,只怕天要变了。 具体怎么个变法,她不清楚。可自古以来,哪次动荡不是血流成河?这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些士卒,全是给人当了炮灰。自古上位者踩踏的鲜血与枯骨,不是都是他们堆积而成的吗? 小山是个好孩子,她实在是不愿意他卷入那种血腥风暴中,白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这么想着,成绣的脚步更快了。 小山的家坐落在离西柳河不远的一处茅草房里,正是晌午的时候,烟囱里冒着袅袅炊烟,闻着有股略带烧糊的味道。 “到了。” 走得近了,隔着篱笆栅栏,可以清楚的瞧见里面院子的景象。 不算宽敞的院子里,除了一个磨盘和石碾之外,还有一个稍微大点的男孩,领着两个拖着鼻涕的小女孩一起剥豆子。 小男孩大概七八岁,眉目间有小山的影子,只不过瘦弱的身子和消瘦的面庞让他看上去少了几分宽厚,多了几分的戾气。 其中一个小女孩儿的手笨,好几次豆子都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立即换来他的大声呵斥: “你怎么这么笨,又掉地上了?在这样,掉地上的都让你一个人吃好了。” 那女孩不过四五岁,听了之后,哇的一声,双手开始抹眼泪。边哭边向厨房跑:“大哥,大哥。二哥又欺负我了。” “小利,你怎么又欺负大妞。” 小山举着锅铲探出半边身子,一面训斥弟弟一面熟练的安慰妹妹:“大妞乖,哥哥明天拿了贴饼子回来给你吃啊。” 一听有吃的,大妞瞬间乐的喷出了鼻涕泡。 小利撇嘴:“大哥你这么辛苦才换来俩贴饼子?现在村子谁不知道她成绣赚了大钱,怎的对你还愈发的抠起来。大哥,该不会是你自己眯了这钱,不愿意告诉爹娘吧。” “小利!” 小山刚要发火,却看到了站在外面的成贵和成绣,顿时变得举手无措起来。磕磕巴巴半天,才憋出来。 “你们,你们来了,快,快屋子请。” 又像想起什么,催促:“小利快去倒水。” 他是吩咐了,可小利连屁股都没抬一下。 “别忙活了。”成绣笑着打断他,看着小山,无比诚恳:“小山,我在西柳河边等你。你写做饭,做好了过来找我。” 说罢便要走,在路过小利身边时,停下了脚步。 “你哥哥真的很棒,为了这个家在努力。在你抱怨别人的时候,是不是该认真的想想,自己为这个家做过什么。不是吗?” 说罢,对成贵道:“爹,您先回去吧,道理我讲给小山听。” 成贵一想也是,同龄人之间没准比他的劝说更有效,于是点头。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说,仔细的劝。那种火坑他可千万不能去啊。” 成绣点头:“放心吧爹,该说啥,我心里明白呢。” 她会好好的问问小山,为何突然要去参军,还有,小山家的情况,好像比她知道的还要差啊。 她不是个性子热络的人,可一旦深交,便会放在心上。如今看来,原先那些猜测竟然都是错的。小山家中应该的确是负担重,有了困难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小山离开 小山犹犹豫豫过来的时候,成绣已经等候多时了。 她站在西柳河边,原本以为会想很多如何劝阻小山的话。可当过往一幕幕从脑海中闪过的时候才发现,其实她还真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 可当真正看到小山的那一刻,她瞬间就冷静下来了。 “小山。” 小山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踌躇不前。可眼睛里分明又有挣扎和倔强,不敢直视她,手使劲的抠着裤子。 “别再抠啦,一会儿裤子就抠破了。” 小山一听,连忙低头。果真,裤子那块儿被抠出一到凹痕。 这条新裤子还是为了见绣绣姐特意换上的,可不能弄坏了。 他连忙放下手,只是空空的手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局促的很。声音跟蚊子似的: “绣绣姐,你,你找我。” “嗯。”成绣点头,柳荫遮住了她的脸,一双杏眼平静如水,波澜不惊。 “相信你也知道,我是为何而来的吧。” 从她跟成贵一起出现时,小山就知道了,除了在心中抱怨自己不该沉不住气。原本是想跟贵叔告个别,谁成想他的反应这么大,还招来了绣绣姐。 他最不愿意告诉的,就是绣绣姐。 “知,知道。” 他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垂着头,声音小的都快听不清楚了。 这幅样子,叫成绣更不可能发火了。 “小山,今天听爹说了,你的理想抱负,你对于未来的想法,我很高兴,只不过,你懂得战争的残酷吗?” 小山嗯了一声,鼻音浓厚。 “你有上进心,这很好。可小山,你知道吗?有时候金钱并不是万能的。或许你成功后,得到了地位和财富。可是同理,你会失去很多很多。” 小山没有言语。 “既然这样,那你是已经考虑好了。我再劝都没用了,是吧。” 小山先是点了点头,随后猛地抬头,眼圈有些泛红。 “绣绣姐,其实,其实我也不愿意去。绣绣姐,我,我。” 不管再成熟,其实骨子里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儿,特别还是她有些误解了自己的本意,小山也忍不住的委屈起来。 成绣故意把话说重,如今看果真是另有隐情,不禁软了语气。 “小山,你慢慢的说。我虽然不是你亲姐姐,可这么多天的相处,我早把你当成自己弟弟了。不管是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讲,能帮的,我一定帮好不好?” 原本,小山还满怀希望,他觉得绣绣姐为了自己的事特意跑来。会不会,他告白之后,能够不再曲折,直接有了结果。 可一句把你当成亲弟弟,犹如一盆冰水兜头而下,瞬间将他那颗满怀期盼的心,彻底浇灭了。 “没,没什么。” 小山艰难的吐出,同时,将脸扭到一边,不再去看成绣。 “绣绣姐,我,我不是你弟弟,豆豆才是。” 我会长大,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也会建功立业,最起码,可以平等的站在你身边。到那个时候,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只是这话在成绣耳中,却另有含义。 你不是我姐姐,我也不是你弟弟,所以请你尊重我的决定。 看着这张倔强的脸庞,成绣在心中幽幽的叹了口气。 “小山,你先不要着急。离着秋天征兵还有一段日子,你好好的想想,也可以来找我,我爹,都行。千万不要随便决定,有时候一个决定,真的会改变你的一生命运。” 说罢,往前走了两步。 出了阴凉,刺目的阳光顿时扎在脸上,让她情不自禁的眯起了眼睛。 小山下意识便想要伸手替她遮住阴凉,可成绣却已经走的离他有几步远了。 “小山,我先回去了。这几天你若是想清楚,随时来找我。” 小山望着她的背影,嘴唇蠕动几下,最终,还是将那些还都咽了进去。 成绣一路回到家中,成贵听到声音立马从堂屋出来,追问: “怎么样,那孩子回心转意了吗?” “爹。” 成绣抬眼看他,满脸的着急与心焦,知道他真心为少年担忧。可没办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旁人是无法阻拦的。 “小山的事,可能已经成定局了,你也想开些。” “啥?” 成贵瞪眼:“咋就成定局了?他才多大的孩子,他不听劝,那还有他爹娘呢,。难不成都是不懂分寸的人?不行,我还是得跑一趟。” “爹。” 成绣拽住了他的衣角:“爹,该说的我都说了。我看小山是主意已定,您就别干涉了。我怕回头,他把您给怨上了。” “就是恨死我,那也得去!” 成贵一提起这个,就忍不住的心酸。 “绣绣,你不知道,当年冶犁一战,死了多少人,别说士兵,就是战功赫赫的田将军,不也战死沙场了?至今尸骨无存。这才过去多少年啊,三十年不到,咋小山胆子就这么大呢。” “爹!” 成绣无奈的很:“我知道您是为小山好,您疼他。可是您别再去干涉了,话我也说了,需要帮忙来找我们,有难处也可以大家一起商量。可我看他是执意要去走那条路了,如果真是这样,您干涉的越多,对小山反而越不利。” 成贵知道女儿不会欺骗自己,可一想到小山会生死一线的悬挂,不由的眉心紧蹙,心中多少个郁结,最终化为一声声的叹息。 就在成绣还抱着点希望的时候,小山走了。 她急急忙忙的赶过去,却发现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可最熟悉的人已经没了。 二牛擦着眼泪,抽抽噎噎的解释: “绣绣姐,西北缺人,所以今年的征收早了。小山报的是直接去凉州的,这么远的路程,只怕去了,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瘦高个的男孩儿擦着眼泪,却换来一旁人的嘲讽。 “不就是个凉州嘛。听说那边瓜果多,羊肉也好吃。我哥这是去享福了,你们有啥好哭的。” 二牛一听这个声音,顿时擦干眼泪,表情无比厌恶。 “小利,说话别阴阳怪气的。是,凉州是瓜果多,可你小山哥是去做最苦最累的活,不是去当官的。若不是为了给你们留点银子,他怎么可能走的这么匆忙。连去跟绣绣姐打个招呼的时间都没有。”(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隐藏祸端 “谁要他帮了!” 提起小山这个哥哥,小利不以为荣,反而一脸厌恶: “村子里面家家都在弄泥螺,我早就跟爹娘说咱们也弄了。可他就要拦着,说啥不能辜负了成家的好意。我就纳了闷了,不就是去当泥腿子帮工,整的跟是他自己的活计似的。” “小利,你怎么能这么说小山哥呢,他那是义气你懂不懂?” “是,我没你懂。” 小山满脸鄙夷:“二牛哥,你有资格说这话吗?你家可是第一个开始养泥螺的。咋地,就许你家吃肉,别人喝口汤都不行?” “你!” 二牛憋的脸通红,可又说不出什么来,毕竟这事是他爹娘办的不地道,如今被小利戳脊梁骨也是应该的。 只是,这种没人情味的地方,他再也不想待了。 “绣绣姐,我们走吧,跟这种人也说不出个好赖。我相信小山哥,吉人自有天相,他肯定会平安回来的。” 话说到这儿,的确也米有啥往后的必要了。只是, 成绣上前,对小利道:“我知道你听不进去,但是有些话我还是得说。” 小利动了动眉毛,没有言语。 “我记得你家的地,一共有三亩,小山和你爹亲亲苦苦种了麦子和芝麻。这些粮食打出来,除了够你家一年的嚼头,多出来还能卖了换点必备品。实在不应该去搅泥螺这团浑水了。” 如果不是小山,她才不愿意管这种事。虽然不喜欢小利这样唯利是图淡漠亲情的人,可成绣还是耐着性子多说了几句。 “现在村子里面都在养泥螺,市面上的需求已经没那么多了。现在去做,未必安全。” 小利冷笑:“绣绣姐,我们家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我大哥傻,啥事都要以你为先,可你不能让我也这么做吧。我家养泥螺是亏是赚,都跟你没关系,不劳挂念!” 成绣见小利已经把话说到这个程度,知道自己再劝也是无济于事。便拉了二牛两个一起从这个有些破败吵闹的院子走了出去。 一面走,二牛一面愤怒的咒骂着小利,还不时的骂自己,说他没出息,能不能正当爹娘的做法,恩将仇报云云。 成绣突然停下脚步,问道:“二牛,如今世面上的泥螺,卖的如何?” 二牛以为她是追究责任,心说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可心中却坦然不少,如果绣绣姐能够打骂自己一番,反而她心里还能舒坦不少。 “绣绣姐,咱村现在都是把泥螺做熟了,论盆卖的。一盆能卖五十文钱。我爹娘没那个手艺,就卖的生的,一盆是三十文。家里现在一共赚下了不少钱,我,我打算补偿给你......” “你听我的话了吗?” 猛然被打断,二牛愣了,张大嘴:“啊?” “就是我交代你赚了钱买粮的事,跟家里说了吗?” “说了说了。” 二牛的脑袋使劲的点着:“我家原本也是吃不上饭心一横才养了泥螺。我跟爹娘说了,他们也觉得粮比铜钱保险。这不,米面还有杂粮豆面一共买了半屋子,吃上三五个月一点问题都没有。” “不够,不够。” 二牛纳闷:“绣绣姐,咋还不够。普通人家也没存这么多粮的啊。” 成绣摇头:“我也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总之二牛你听我的,最近把卖出去的钱,少留点 在手上,其余都换成粮。起码照着一年的准备,知道吗?” 尽管不知道成绣为啥这么交代,可二牛知道,绣绣姐是不会害他的。便点头: “行,我知道了,回去就跟我爹娘商量去。” 送走了二牛,一路上,成绣的心情很沉重。 一开始,她还以为旁人只是跟风赚钱,并没有放在心上。可现在,整个成家村都开始抛弃了自己的田地,养起了泥螺。 如此以来,不消三个月,就要出大乱子了。 她虽然不是圣母心,可也不能看许多无辜的乡亲们受灾。而且,倘若成家村真的出事,生在个村子的她,又怎能独善其身呢? 想到这儿,成绣掉头向里正家走去。 里正正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换烟袋。远远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待看清楚后,不禁乐了: “绣丫头,你怎的来了?” 又看了看她身后,确定没有成贵,乐了:“是不是背着你爹跑来的?” 他十分喜欢老友家这个小姑娘,虽然话不多,可脑子里全是鬼点子。 譬如她发明的泥螺美食,竟然带动了整个村子。如今家家户户日子过的红红火火,他这个里正脸上也有光。 没想到,成绣一进来直接开门见山: “里正伯伯,成家村有大难了。” 少女的声音清脆干净,斩钉截铁。里正以为自己是耳朵出毛病了,可看到她眼中坚定的目光, 顿时,笑容灿烂的脸,也跟着逐渐冷了下来。 身后,里正娘子跟闻声出来准备找她的幺女都露出了担忧的表情,面面相窥,却在里正威严的眼神中,选择回到了房内。 “丫头。” 里正从嘴边抽掉烟袋,在地上磕了磕,火星四溅。 “你说说吧,成家村咋就要大难临头了?” 话虽如此,可眼睛里往日的光芒,如今却跟被冻上了一般。声音也异常冰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成绣何尝不知,里正这是误会了自己。可关系到全村人,甚至镇上的百姓都会受牵连,她不想,也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里正伯伯,您知不知道,如今咱们村里,还有多少耕地?” 里正原本以为她会编个可笑的借口来阻止大家种泥螺的事,没想到她却问了这个。顿时眉头皱了皱,在心中盘算一圈,开口了。 “村子里的耕地不少,每家最少是两亩,多的有六七亩地。林林总总加起来,不是个小数字。” “可现在,还有多少里面种着庄稼呢?” 里正愣了:“你这是啥意思?” “我刚从小山家回来。” 成绣直言不讳:“小利说,要把家里的庄稼都给拔了,续上水,沤上几天,也养泥螺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解决办法 “啥?” 里正坐不住了,腾的一下站起来,气急败坏: “这臭小子,小山一走就开始作妖。他家的庄稼可是十里八村里长得最好的,每年收成也比别人家多。眼看都要收成了,这,这不是造孽吗!” “里正伯伯,这事,怨不得小利。” 里正虎着脸:“怨不得他,那还怨我了?” 他原本是气话,没想到成绣干脆的肯定: “是,这事还真怨您!” “啥?”里正被她给气笑了,后退了一步,看她满面严肃,摇了摇头:“丫头,你年纪小,伯伯不跟你一般计较。你留下跟幺女玩,我去找小利一趟。” 说着,就要出去,却被成绣给拦住了。 里正不解:“丫头,你到底想干嘛啊。” 他实在是看不透这小丫头,平日里虽然鬼点子多了点,可却是规规矩矩,十分懂事。所以他才想让幺女多跟她作伴学着点,可没想到,她也有这么不懂分寸的一面,简直叫人大跌眼镜。 “里正伯伯,您还没看出来吗?问题不在小利身上,即便是今儿今儿阻拦了他,可过几天还会蹦出小黑,小白。大家现在眼睛里看到的,都是泥螺带来的短暂利益,谁能想到那么长远呢?” 里正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着她。 “丫头,你把话说明白了。” 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里正一旦严肃起来还是怪吓人的,即便是成老太那样的泼妇见了也得收敛几分。可成绣丝毫不害怕,直言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泥螺给许多人带来了短暂的利益,的确,这个东西又好养,回钱还快。一家挣了银钱总会有别家眼红,这一来二去的,家家户户就都想干这省事又赚钱的卖买。” “可问题也来了,民以食为天。肚子饿了得吃饭吧,总不能顿顿都吃泥螺吧。何况这东西原本就是吃个新鲜,新鲜玩意儿一开始总是火热,可时日久了,就没那么多人追捧了。到那个时候,泥螺却越来越多,还能跟现在一样卖上好价吗?” 里正听着她的话,慢慢的把烟袋嘴到嘴边,吧嗒了几口,挥着烟杆子,嘴里吐着白气: “嗯,你说,你说,我听着呢。” 成绣也不客气,继续道:“这玩意儿换不来那么多钱了,可粮却是家家户户都需要的。因为养螺,荒了田地,必定会影响粮商收的斤数。产量少了,需求却不变,这价格,自然也得水涨船高。” 这正是成绣最担忧的。 按照成家村以往,家家户户起码都能产点粮食,够自己糊口。有那庄稼好把式的,还能多弄些富裕的卖去粮商,换点闲钱回来。 粮多了,价格自然也低廉,百姓们吃的起用的起,自然不会有什么大乱子。 可倘若这么发展下去,事态只怕就要严重了。 成家村一个村都开始养起了泥螺,据说还有邻村也有发展的趋势,如此以来,整个一个村子都没了粮。势必影响了粮商的产量,而这些人也都是要吃粮食的。粮少人多,价格只有哄抬,人吃不饱饭,自然也会生出许多无端的事来。 而一切的起因,则是因为一盘小小的泥螺。 成绣都想哭,倘若真的发生了这种事,追究下来,作为第一个开发泥螺的她,绝对是逃不脱的罪责。 何况,咱们的地一旦沤了泥,起码一季得荒着不能种粮食了。里正伯伯,我说句严重点的话,今年年关,怕是许多家都撑不过去了。” 话音刚落,便见里正的肩膀猛地一抖,手中的烟杆子咣当一声,砸落在地上。 烟杆子掉在地上,迸出了些许火星。里正连忙去捡,塞到嘴里使劲的嘬,可到底是灭了。 他掏出火石,打了好几下,都因为双手颤抖无法擦着。 最后,索性也不抽了,将旱烟往后腰一别,双背在身后,来回的踱步。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小小的螺,险些把大家都给害了。” 他越想越激动:“绣丫头,多亏了你啊,多亏了你。否则的话,成家村真是要出大事了!” “好,我现在就去,严令禁止再养泥螺。” “里正伯伯。”成绣好意提醒:“大家现在正是吃甜头的时候,只怕,不会愿意的。” “不愿意也得愿意!”里正脖子一梗,眼睛一瞪:“我这是在救他们的命!” “伯伯,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里正看着她狡黠的笑容,从容而自信,渐渐的,也被感染了,呵呵的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这小丫头是有备而来,还不说?叫我紧张这么久,真是该打!” 说着,扬起手假装要揍她,成绣也装着猫腰躲了躲,笑道:“我也是刚才想到的,具体还得您帮着修正修正,看看怎么才能合理合法。” “合理合法?”里正惊了,喃喃自语:“乖乖,丫头,你这是要搞一出大戏啊!” “是不是大戏,就得看伯伯怎么操作了。”成绣莞尔:“其实,只要想找理由,怎么都能找得到的。” 说罢,在他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里正的眼睛越来越亮,嘴角的笑容也越积越深。 语毕,他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女孩儿。 比起第一回见面,她要圆润了一些。可跟幺女这样的姑娘不同的是,她的眼睛里泛着精,光,让人一看就不容忽视。常年下地的原因,皮肤晒的有些麦色。饶是如此,也遮不住其本身的光华。 “绣丫头!” 火光一闪,这回,里正的烟袋终于重新又点燃了。 他美美的抽了一口,深吸一口后,吐出了几个美丽的圈圈在空中延展。 “你爹你娘这辈子缺的心眼啊,都长你一个人身上了。丫头,你真是亏了啊,若是个男儿身该多好,多好!” 一想起这个,里正就忍不住痛心疾首。当年他跟成贵俩可是有约定,若是生一男一女,就结为儿女亲家。结果他生了幺女,成贵生了成绣。 倘若成绣是个男儿身,就这见识心思,日后必定是人中龙凤,他的幺女,也能跟着享福啦。(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光宗耀祖 成绣从里正家回去后,跟着林氏在家里一起拾掇炕席——分家时拿回来的一床炕席已经破到补丁压补丁。成绣买回来两床新的,可林氏总不舍得用,还要再将就过这个夏天。 母女俩面对面坐着,一个帮忙穿针引线递东西,一个认真的缝着,不时说点知心话。突然,听到外面有响锣阵阵,不禁放下手中的活,站起身往外走。 林氏走到院外,正好赶上迎面过来的一个中年男子。 瞧见林氏过来,他连忙停止了击打锣面,上前道: “哟,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告诉你呢。告诉你家成贵,晚饭后去祠堂开会啊。每家的男人得到,你们可千万别迟了。” 村子里面鲜少会有这样的大动作,林氏不禁吓了一跳,连忙问: “是不是出啥事了?” “嗨,咱就是个传话的,里正咋说,咱就咋办。具体啥事,晚上来了就知道了。” 估摸是看林氏一副担忧的样子,又安慰了几句: “放心吧,里正叫我挨家挨户的通知,有事也不单你一家。天塌下来不是还有大家一起扛嘛,把心宽肚里吧。” 说罢,又拎着锣,高举着小锤,重重击下,喊道: 各家各户的老少爷们,晚饭后去祠堂开会啊。成家村的老少爷们们,晚饭后去祠堂开会啊......” 声音渐渐的越来越远,林氏这才转身,忧心忡忡的自言自语: “全村都去,会是啥事呢。” 成绣心中估摸八成是下午两人商量的事情,心中早就吃了颗定心丸。便安慰林氏: “娘,别管是什么事,一会儿去不就知道了嘛,反正咱也没啥事,跟着爹一起去听听呗。” “这...”林氏有些犹豫:“叫人瞧见,不好吧。” 她是个胆小温婉的性子,总是信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一套,可成绣不一样。 “娘,咱想去就去呗,委屈自己做啥。那里正又没说女人不许进祠堂,正好我也好奇呢,想去听听到底是啥事。” 成绣这么一撒娇,林氏一下子就笑了。 “你啊!”她用手怜爱的点了点闺女的眉心:“行,那咱晚上就一起去看看,到底是啥整这么大的动静。” 因为心里的好奇,晚上饭一吃过,林氏就手脚麻利的把碗筷冲洗干净,摘下围裙牵着豆豆便喊成贵出门。 “哟。”成贵还正在提鞋呢,见了这阵仗顿时乐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一向不凑热闹的人,今儿也忍不住了?” 被男人这么一揶揄,林氏不禁脸有些红。可分家以后的日子,她是越过越舒坦,越来越敢说话了。 “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带孩子们站的离你远些就是了。” “别,别,别。我可没不愿意。”成贵提好鞋子站起来,大步走到她跟前:“以往出门,你总不跟我一起。现在可好,有你陪着,我求之不得呢。咱们说好了,往后再去吃酒做客,你都得跟今儿似的陪着我!” 豆豆捂着嘴吃吃的笑,成绣也笑的高深莫测。这可把林氏给羞了个大红脸,推了他一把: “赶紧的吧,一会儿起个大早赶个晚集,人都到了,听话都听不清楚了。” 成家村的祠堂坐落在村子最中心的位置,平日里不大会开放。一般只有重大事宜才会打开紧锁的大门。 如今,两扇深黑色的大门大大的敞开着,里面的陈设一览无遗。 成绣他们来的果然是有些晚了,祠堂外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家都是窃窃私语,交头接耳,其中不乏有相熟的面孔。 林氏还是头一回参加这个,有些不大自在不敢往前面凑。还是成绣主动牵着她找到一个好位置,就在祠堂的门口,既不用太深 入,又能清楚的听到里面人说的话。 成绣垫着脚尖探头往里面看,瞧见除了里正之外,还有几位不怎么见面的叔公也都出来坐阵了。 看着下面的熙熙攘攘,终于,里正挥手,开了嗓: “大家都静一静,静一静,我有话要说。” 顿时还嘈杂的人声音,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今儿叫大家来呢,乃是因为一桩大事。咱们这祠堂啊,每一百年,翻修一次。我查了查,到了明年,不多不少,正好是整一百年。所以啊,按照惯例,召集大家过来,咱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底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那胆子大的开口质问了。 “里正,咱祠堂往常,那不是破的不成样才翻嘛。现在我瞧它好好的,顶多是烂了几片瓦,缺了几张桌。这也不必要到大修的时候啊,是不是?” 这人的声音,引起了不少人的附和。 里正也不恼,对他笑道: “猴三儿,听说你家最近的小日子,过的不错?” 那个说话的精瘦男人立马挺起小腰板,得意的摸了摸鼻子: “也就那么回事吧,就是泥螺养的早,比大家多混了几天的饭而已。” “那就是了。” 里正呵呵一笑,继而大声喊道:“各位乡亲们现在的日子都好过了,咱不能叫祖宗再窝在这破屋子里不是?所以啊,我跟几位叔公商量了,这一回,咱除了祠堂啊,还要立一块儿碑!” “立碑?” 大家的好奇心顿时被吊了起来,面面相窥,可都不知道里正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氏也纳闷,小声问站在一旁的闺女: “绣绣,这好好的,立啥碑啊。” 成绣见自己出的点子被里正添盐加醋的发挥表演,憋的肚子都疼了。可还不敢露出来,只有安慰娘:“再看看就知道了。” 果真,猴三儿第一个憋不住了: “这又不是死人,立啥碑啊!” 里正笑了:“兄弟,这碑啊,除了吊唁亲人,记录名讳。还可以记录一些名人,大事。离着咱们两个村的范家镇上,不是就有一块儿碑吗?都立了两百多年了,来来往往的人,可都看着呐。” 范家镇上的碑是因为出了一位阁老,村民们为了表示敬仰,为他立碑出传,专享宗庙。可普通人,是想也不敢想的呀。(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抛砖引玉 里正这话说的模棱两可,有聪明人却一下子从中听出了门道。 譬如,猴三儿。 “兄弟。” 他笑嘻嘻的上前一把搭上里正的肩膀,嬉皮笑脸:“咱这祠堂,我瞧着也是该修整修整了。你说咱赚钱为了啥,还不是为了这张脸!如今祖宗住的地儿都埋汰成这样,咱走出去,哪儿的脸见人?赚再多的钱,那还不是叫人戳脊梁骨啊。” “猴三儿你说的对。”聪明的不止他一个,人群中立马有人附和:“啥都能委屈,可不能委屈了咱成家的祖宗。祠堂那是咱的根,咱的脸面。里正你说吧,需要啥,咱老少爷们都能办到。” 林氏见他们变脸比翻书还快,不禁感慨:“若是从前,村里有需要哪儿用这么费事,喊一声人人都能来相助。如今倒是没点好处都不露面了。” 成绣见她感慨良多,劝道:“从前大家都是苦日子出生,各个能填饱肚子都不错,自然要互帮互助。如今有了发财的路子,财大气粗,便不好管教了。” 母女俩交头接耳,而上面则传来里正的猛喝: “好!” 里正顺势从桌子上拿来账簿跟毛笔,摊开后目光扫视一圈,在人群中定格。 成绣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心中不禁苦笑,做好了当靶子的准备。 果真,她听到了里正喊出自己的名字。 “绣丫头,你过来!” 虽然点子是她出的,可如今当真要自己当这个领头羊时,成绣还是有些不大乐意。 她慢吞吞的挪动脚步,在林氏跟一众乡亲好奇的目光中,走到了最中央的位置。 “绣丫头。”里正笑眯眯的看着她:“这泥螺生意,整个村子你是第一个做的,虽说你是个姑娘家,还是个孩子。但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成字,伯伯今儿就厚着脸皮直接问你啦。” 对上里正那老狐狸一样的笑容,成绣腹诽:我都说了别往我这儿指你还不是找了我嘛。果真脸皮是够厚的,吃上水马上就把挖井人给扔井里头了。 可她心里也清楚的知道,只有用自己来打头阵,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所以,她忍着心里的怨,装出天真的傻笑: “里正伯伯怎么会脸皮厚呢?听说厚的脸皮是连胡子都穿不透的,我看您脸上这么多的胡子,可见还不是最厚的呢。” 这话一出,人群顿时轰的一声笑了起来。 大家都以为成绣这是孩子气的话,可只有里正知道,这丫头,是憋着劲儿没法子,却又不服输的要来报复自己一下呢。 没办法,谁叫他先出尔反尔在先,被孩子说几句就说吧。 里正笑呵呵的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开门见山: “绣丫头,咱们祠堂修整,捐赠多的,回头修碑的时候,名字就靠前。伯伯知道你是个心气高心眼好的孩子,所以这第一个的名额,伯伯就给你了。” 成绣在心里骂着老狐狸得了便宜还卖乖,可面上不得不收拾这个烂摊子。笑嘻嘻道: “这个我可不敢做主,我得问问我爹。” 说罢,扭头去找成贵,鉴于成贵的人高马大,很快便在人群中找到了。 “爹。” 成绣小跑到成贵跟前撒娇卖萌:“里正伯伯说要咱们家拿钱出来,爹,咱家能拿出来多少啊?” 被成绣这么一说,里正再也忍不住了,抬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 “那个,绣丫头啊,我可没逼着你捐啊。就是问问,问问嘛。” 可不是,他一个长辈的,欺负小姑娘脸上也挂不住。可没办法,想要这件事达到最好的效果,还真必须得成绣出马才行。 “那个,成贵兄弟,这是成家祠堂的事,可不是我为难小姑娘,你可千万别误会。” 成贵摆手,诚恳道:“别说了,这是为了成家村的事,我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说罢,低头问成绣:“绣绣,咱家里能拿出来多少?” 成贵是个实诚人,又是亲如兄弟的里正提出来的,他是真的当真。可成绣不敢啊! 里正这是要拿她来做标尺,真给多了,后头的也别继续了,还遭人眼红。 想了想,她说了个比较合理的数字: “爹,咱们分家时候除了破屋啥也没有,卖泥螺的钱,置办了点家当,又买了些粮。如今剩下五两银子,咱们的水稻也种上了,秋天就能收成了。这五两银子,就都捐了吧。” “这...” 里正不明所以,见这父女俩当真要捐出全部家当,吓的连忙阻拦: “五两太多了,绣丫头,这过日子手里怎么能没点结余呢。听伯伯的,二两就行!” 成绣还要劝,便听到一旁猴三儿的声音传来: “五两,不多。哎,我说,是不是这银子捐赠的越多,回头名字就越靠上啊。” 见里正点头后,猴三儿整个乐不可支:“好,好,咱从小就没个好名声的。今儿啊,就是豁出去了,也要在祠堂的碑上,留个靠前的名字。” 说罢,一拍胸脯,俨然一副财大气粗的姿态: “八两!我出了!” 猴三儿的话一出,人群顿时沸腾了。 要知道,这猴三儿做泥螺生意满打满算也不过就数月,撑死也就赚了两三两银子。这八两,只怕是要拿出全部家当了。 可更多的人却觉得,区区几两银子,只要地还在,泥螺生意又这么好,几个月就赚回来了。可这碑文却不是常有的事,这么露脸,就是勒紧裤腰带砸锅卖铁,也得上啊。 于是乎,一大群人纷纷往里正这里簇拥,你三两我五两,一时间,人山人海,久久不得停息。 眼看预计的场面已经做起来,甚至比原先设想的还要热闹。成绣跟成贵说了一声,悄悄的溜走去看自己的稻花鱼了。 回去路上,林氏一个劲儿的埋怨成贵: “家里的银子都是绣绣辛辛苦苦赚下的,你不该不跟她商量就的捐出去的。” 她始终是怕委屈了孩子,毕竟她曾经被成老太那种大家长的思想压榨了那么多年, 不希望自己女儿也这样。 “你想多了。” 成贵还是了解女儿的,想到绣绣方才在自己手心画的五,顿时呵呵笑了出来。安慰着身侧的妇人: “放心吧,孩子比咱们想象中的,要更坚强懂事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栓子死讯 林氏嗔了他一眼:“现在知道孩子坚强了?前几天不知道是谁一直甩脸子,也就是绣绣这孩子心大,换了别家闺女你试试。” 成贵也知道自己那两天的确有些不对了,便嘿嘿一笑,承认错误: “好,等晚上到了炕上,我随娘子处置好不好?” “呸!”林氏脸都红了,连忙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后才身后打了他一下: “要死了,都多大的人了,还老不正经的,啥话都在外头说。” “怕啥!”成贵不以为然:“我自己的媳妇儿,还不能说了?” “去去去!”林氏臊了个大红脸,连忙转移话题:“这好端端,咋要修碑呢。” 成贵摇头:“谁知道,多半是大家日子过的都好了,里正想着也叫祖宗跟着光辉煌辉煌。行了,别想那么多了,咱赶紧回去,都好久没热乎热乎了....” “你这死鬼...别...再叫人瞧见....” 晚风徐徐,将两人的娇俏笑声吹的稀碎,飘飘荡荡迎送着背影,一路到家。 不得不说,里正还是很有手段的。 这立碑一说出去,吸引了不少人。也有一些婆娘在家里捂着钱袋子嚷嚷着死活不出的,被自家爷们加娘家一顿数落。 这也难怪,庄稼汉一辈子土里刨食,即便是弄个泥螺也就是混几天肉菜,哪里敢想旁的。 可这立碑不一样,大理石的碑往那儿一杵,没个几百年它就是屹立不倒。上面的名字,祖孙后代都能清楚的看到。 这家伙,区区几两银子,就能换来这好事,简直是太划算了。 所以啊,这银子不但要给,还得给的痛快,给的漂亮。 成绣坐在西厢房,以双手做绷子,老老实实的看幺女一面捻着线团,一面数落自己。 “你啊,现在都是大忙人了。我不请,你是不是就不打算来看我了?” 幺女声如其人,说话细细软软,十分温柔。 “哪儿敢啊。”成绣是从打心里喜欢她,连忙解释: “这几日,先是辣椒秧,又是稻田,再加上还要捐赠刻碑。不瞒你说,我真是忙的脚都不沾地,有点时间,还想好好睡睡。若不是你叫我,换了旁人,我才不管呢。” “就你嘴巧。”幺女被逗的忍俊不禁,摇着手中的纺锤: “我听说,如今捐赠的最高有十两了,没想到,成家村现在手头阔绰的这么多。这可都是你的功劳呀!” 成绣哪里敢领这个功?含糊其词:“那是大家聪明,会赚钱。” 一面说,一面赶紧屁股往前凑凑,好叫幺女更方便一些。 “得了吧,你可别跟我谦虚了。”幺女拽过线,看着她的眼睛,十分诚恳: “事情的原委,我都听爹说了。绣绣,难为你了。村子里的人断了你的财路,可你还能这么为他们着想。不管怎么说,绣绣,我真心的佩服你。也知道为何爹总叫我多亲近亲近你了,你若是个男儿,定能成大事!” 幺女眼睛亮晶晶的,一脸崇拜的样子,等的成绣都不好意思了。 “里正抬举我,说的客套话你也信。幺女你快看看,这线是不是有点打结了。” 幺女连忙低头,哎呀一声,忙起机杼来,算是暂时放过了成绣。 成绣终于松了口气,趁着幺女正在忙,站起来打算溜出去院子里面透口气。没成想,人才刚出去,便被里正给抓了个正着。 “绣丫头来啦。” 里正笑的老奸巨猾,眼尾都是褶子:“来来来,我正好有事要去找你呢。你既然在,那正巧,咱一起商量商量刻碑的事?” 啥叫自投罗网,她这就是! 成绣真是欲哭无泪,可又没有别的法子,只有硬着头皮跟在里正身后进了屋。 一进来,里正就顺势坐在了八仙桌前,用手里的烟袋锅子往旁边一敲: “绣丫头,来,坐这儿。” 成绣不好意思极了:“别了,伯伯,我还是站着吧。” “坐!”里正笑眯眯的看着她:“绣丫头,你可是咱村的恩人啊。伯伯还有事要跟你商量呢,别客套,赶紧坐着。” 成绣压根犯酸,她可真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只有委婉拒绝: “伯伯,钱也收了,接下来直接买粮囤着就是,我一个小孩子,哪儿还帮得上啥忙啊。” “啥小孩子?” 里正眼睛一棱:“就你这小脑袋瓜子,比多少人都好使。绣丫头啊,我今儿来找你,是为别的事。” 只要不是泥螺,成绣就松口气了。 说真的,什么做大事这种心境,找别人吧。她就想守着爹娘,好好的过日子。 不料,里正接下来的话,却叫他彻底的惊呆了。 “前些日子,有咱老乡在外头做活回来,说路上遇到了一群避雨的黑脸汉子。一看就不好惹,他就躲到了旁边的草垛,却意外知道一桩事。” 成绣期初还漫不经心的随口道:“啥事?” 里正盯着她的脸,半晌没说话,直到给她看的心里有些发毛了。才缓缓开口: “成栓子,很可能已经死了。” “啊?” 成绣有些吃惊,却并不难过。 说实话,成栓子那个人,坏到根了,即便是死也不值得人为他流半点眼泪。 可该问的还是得问: “是病死的,还是咋死的?” 里正的目光好奇极了:“你当真不知道?” 成绣有些讶异的反问:“我应该知道吗?” 少女目光清澄,瞧不出半分躲闪。 “这就怪了。”里正摸着下巴上的胡子,皱眉咂摸:“那些人说,是受人命,杀了栓子。还说一家人相互残杀,不是你.....” “伯伯以为是我买凶杀人?”成绣接过他的话头,简直是哭笑不得。 里正也有些不好意思:“绣丫头,你别怪伯伯,成家你们两个闹得水火不容,所以我才要找你私下里问问。” 他也有些担忧,虽然心里愿意相信这个小姑娘形式坦荡。可毕竟年轻,也怕她会走歪路。如今问过之后,心中顿时跟吃了秤砣一样的踏实。 “绣丫头,你怪伯伯也没关系。但是人命关天,我得比官府早一步先发制人。倘若真是你,伯伯也好帮你善后遮掩。你记住,不管啥时候,伯伯都是向着你这边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始作俑者 里正的这一腔算是真情告白,却搞的成绣是哭笑不得,又解释半天此事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才离开归家。 途中经过西柳河边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放你娘的狗臭屁,你们家臭的流蛆呢,你等着,看老娘不撕烂你的嘴!” 另一妇人也不服输,尖锐的嗓子半个村子都快听到了: “不是流蛆,怎么招的苍蝇去?你可离我们远些吧,省的这河水都要被你给熏臭了。” 然后,就听到成二婶跟另一个妇人扭打起来的场景。成绣远远的看到,成二婶身上的衣服明显洗的发白了,左腿的裤腿上打了一块儿补丁,瞧着扎眼。 毕竟,曾经的她可是从来都是新衣新裤,头发溜光水滑。哪儿像现在,落魄不坎。 成绣压根没有多看,拔腿就继续家走了。 对她来说,成家的那些人已经是过去式了。不管是成栓子还是成二婶,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迈进家门,她叫了一声娘后便卷了袖子钻进伙房帮忙。 面团早已经被揉的光洁发亮,被林氏手脚麻利的揪成了一个个大小均一的小剂子。洒上一层薄薄的面粉后,双手揉搓,很快,几十个小面团先后出现在了粘板上。 成绣洗干净手过来开始按压。 一手一个,很快,圆圆的小剂子就变成了扁扁的面饼。 届时,锅里的水也已经沸了。 成绣跟林氏两人开始扯着面饼两段,力度适中,均匀快速。没一会儿,一条宽宽肥肥的面条就这么出现在空中,放入沸水之中。 一连几十根都下去了,林氏才用长筷在锅中搅拌,看着沸水顶着宽如裤袋的面条在水中舞蹈。 “绣绣,蛇酒给你伯伯家送去了?” “嗯。”成绣拍了拍手中残存的面粉:“送去了,婶子说正好前些日子进山挖了些山参回来,跟这酒添在一起泡药效更足。这不,还给了我一支,叫我拿回来给爹泡呢。” “啊!” 林氏顿住了手中的工作:“你拿了?” “对呀!就在屋外石磨上放着,都清洗干净了。” “哎呀,你这妮子!” 林氏真是恨铁不成钢:“这东西咋能拿呢,咱是送东西过去的,还拿一些回来。这算啥了这是。” 看林氏气急败坏的样子,成绣倒是淡定多了: “拿吧娘,好歹我捐了五两呢,买这个,够了。” “你这妮子,又胡说了是不?” 林氏生气了:“这碑文是多少人想捐都捐不上的,你伯伯凡事想着你,叫你一个女娃娃能把名字给留下,你可不能跟旁人一样胡说八道啊。” “哎呀,娘~” 成绣都服了林氏的脑回路了:“我就是开个玩笑,不是真的。对了今儿吃面条就什么菜呀!” “哎呀!” 林氏一拍脑门:“我这光顾着跟你说话了,菜都没拔呢,等着啊,马上就来。” 林氏一出去,成绣得意的站起身,向着外面探了探身子,见确定都没人了。才用一根柴火棍,在一旁的灰堆里面刨。 刨着刨着,突然,她手中一顿,然后,也顾不得手脏,直接下手把最里面的东西给弄了出来。 布包原来的颜色已经看不清楚了,只有那里头沉甸甸的东西证明其身份。 反正绝对不是木头。 摸出这个小布包之后,成绣也不打开检查,直接随手捡了一片包谷叶缠绕起来踹在怀里。等林氏进来后,母女俩齐心协力的做完了午餐。 吃过洗涮过之后,成绣回到自己屋中。关上门,走到炕边,这才掏出了怀中的东西摊在床上,细细开始数。 布包里面有小银锞子,不过碎银子居多。成绣粗略的算了算,大概有三十多两。 其中还不包含天香楼那边的银钱。 三十多两,拿出五两来给成贵去刻碑文,还剩下二十多两。是许多农村家庭一辈子的财富了。 可成绣却打算一分钱都不留。 因为有了刻碑留名,所以活动是空前的高涨。短短的几天时间,。要修缮祠堂的银子,已经到七十三两了。 七十三两,整个成家村这些年加起来,恐怕也就这点银子了吧。 里正盘算着现在粮食的价格,再用这个钱一算,心里简直美开了花。可这事谁还都不能说,连七叔公都瞒在鼓里。如今眼睛一瞟,正好瞧见迎面走来的成绣,可算是能畅所欲言了。 “绣丫头啊,快,快过来坐下!” 等成绣坐下后,里正连忙把账簿推到她面前: “绣丫头,你仔细瞧瞧,七十三两啊。你说,这换成粮食,这得是多少粮。乖乖,这还得建个粮库啊。” 成绣提醒:“祠堂后头不是有个空屋嘛,把这个粮先放里头。一来不容易人瞧见,二来那个位置也干燥隐蔽,粮不会坏,安全。” “好,好。” 一桩大事了解,里正别提多高兴了。 “绣丫头啊,一会儿可不许走,去伯伯家,跟幺女好好指点指点。她要是有你一半的机灵劲儿啊,我就不愁咯。” 成绣笑了,没有接话茬,而是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布包,放在了桌子上。 “里正伯伯,这里面是二十七两,正巧了,凑在一起是个整数。” 里正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看了看桌子上的小布包,又看了看成绣: “绣丫头,你这是做什么?你不是都已经捐了,那就够了,你还真以为伯伯是吸血虫呐!” “伯伯。”成绣耐心解释:“这件事起因也是由我而起,所以我不得不管。七十三两银子我怕支撑不住太久。这二十七两虽然不多,可凑在一起,勉强可以谈价。再说,多一袋粮食,咱们到时候就会少一个流民。” “流民?” 里正的眉头重重一跳,尽管已经而立之年,可是在听到这个恐怖的词时,还是忍不住有些不大舒服。 “绣丫头,你也太夸张了吧。就是粮价上涨,也不至于会有流民。咱庄稼汉,靠天靠地,饿不死。” 看着里正呵呵直笑,成绣在心中也是苦笑。 这一场硬站,说真的,她心里都没点谱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语出惊人 泥螺危机,算是暂时解除了。 关于买粮的事,就让里正他们忙活去吧。现下最要紧的是,先赶紧弄稻田里的鱼。 随着天气的变化,稻子已经抽出了青色的谷粒。而底下的鱼儿也越来越肥,不时吞着掉下来的谷粒,在水中游来游去。 成绣脱了鞋,裤腿卷了老高。拿了抄子,小心翼翼走近。可是等她一下网,鱼儿就蹿跑了,留下一串扑空的水花。 岸上的豆豆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成绣也不恼:“豆豆,等着,姐姐给你抓一条大鱼上来。” 说罢,她更加小心翼翼的盯着了。 鱼儿狡猾,可耐不住好猎手。成绣走到一片密集的地方后,一网下去,兜了三条活蹦乱跳的稻花鱼上来。 鱼得吃新鲜的,她将鱼放在了一早准备好的小桶里。接着又去打捞,有了先前的经验,这下就更简单了。 豆豆站在岸边,看着姐姐一兜一兜的鱼捞上来。眼中的羡慕早就按捺不住了,一个劲儿的央求着成绣自己也去试试。可毕竟是水边,她哪里敢,便答应留两条小鱼不吃给豆豆做玩具,他这才作罢。 姐弟俩提着鱼儿,满载而归。 回到家中,却又犯了难。 京城鱼儿算是一味十分难得的鲜味了,寻常百姓家可不常吃。林氏也是嫁过来后,二弟三弟成亲的时候,才尝过一回。 如今,看着这活蹦乱跳的小东西,她也是束手无策。 关键时刻,正巧徐卿前来串门。 他一听之后,二话不说接过了林氏手中的剪刀,又要来菜刀和竹筷。 先用竹筷从鱼嘴里捅进去后,使劲扭转,取出鱼鳃等物。又用剪刀从肛 门处切开,掏出内脏。最后才用菜刀刮去鱼身的鳞片,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林氏跟成绣都看愣了,直到他拎着一盆干净的鱼递过来,这才恍然大悟,又问了鱼的简单烹制方法,这才进了伙房。 林氏走后,成绣陪着徐卿到井边清洗起来。 葫芦风干后做的瓢舀着凉水,冲湿了他的手。成绣又递上一块儿皂荚,徐卿接过来后,默默的擦着双手。 他的手白 皙而修长,一看就是极致的风雅。没想到,杀起鱼来竟然也是雷厉风行。 “徐卿哥,你可真厉害啊。” 成绣从心底佩服不已:“感觉这个世界上,就没什么你不会的东西。” “你是说杀鱼?” 徐卿抬头,粲然一笑:“那你可误会了,这东西我也是头一回处理呢。” “啊?” 这下,换成绣惊讶了。 头一回处理,可他的动作简直就是十分熟稔的样子好不好。 仿佛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徐卿解释道: “书院课业繁重,闲来无事我们也会挑一些闲书来看。恰好我便爱钻研食谱,无事翻上几页。恰好今日派上了用场,所以,往后我会秉承广读书的思想下去的。” 明明是歪说,却因为他这样俏皮的口吻,顿时叫成绣笑了起来。 鱼肉好熟,加上成绣早早说要捕鱼,家里便没准备旁的东西。没一会儿,就问道了一股清甜咸仙的味道飘了过来。 “好了。” 徐卿轻笑:“任务完成,我也该回去了。早起出门并未跟阿娘说,再不回去,她该着急了。” 见他要走,不知怎的成绣有些着急,下意识叫住了他: “晌午饭都做好了,要不,留下来吃吧。” 徐卿摇头拒绝: “不了,你们慢用。回头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便是。” 成绣这可真着急了。 她眼睛左右乱瞟,却一下子看到了原本答应给豆豆抓的两条鱼儿,还在水桶中游来游去,自在的很。 成绣蹬蹬瞪跑过去,端起小桶到了徐卿跟前: “你一来就帮着弄这个那个,如今饭也不吃就要走。这两尾鱼便送你吧,正好,也给黑子婶尝个鲜。” 少女目光清澄,与从前总是排斥的样子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徐卿压抑住心中的悸动,伸手接过了小桶。 “也好,那这鱼,我就替阿娘谢过你了。” 见他终于肯伸手接了,成绣心中也松了口气,笑容更甚: “谢啥,咱们之间,若是论客套,只怕我欠你的谢字更多呢。” 少女的丝毫不拘泥让徐卿心情更好了,他也爽朗道: “好,从今往后,咱们彼此之间,都不客套了。” “好呀!” 她的笑容过于灿烂,让徐卿差点沉溺在这笑颜中无法自拔。 好在,他还记得自己的战术。 于是,挥别了成绣,拎着这两尾鱼,顶着烈日,却走出一番清风盈盈的姿态,回往家中。 等林氏端菜出来的时候,发现不见了徐卿的身影,诧异的很: “徐卿呢?” “哦,回去了。”成绣被鱼香给吸引,跑过去凑上去使劲的吸了一大口,夸张的很:“啊,好香啊!” “鱼肉美,羊肉嫩,死组成个鲜字。不过,” 林氏身子一错,不让女儿碰到这鱼肉:“午饭的时间,咋没留住人呢。” “留了,是他要走。” 成绣哦了一声,继续补充:“对了,没空手,我送了两尾鱼给黑子婶。” 林氏挑眉:“就送了两尾鱼?” “不然呢?” 成绣想了想:“回头我再捞一些多送点过去吧,也对,从前黑子婶没少帮衬咱们。” 见女儿还是糊涂,林氏忍不住笑了。 她把盘子放在堂屋的桌子上后,走出来,用围裙擦了擦手。 “你黑子婶原本就是个好人,虽说人家施恩不图报。可咱现在日子好了,给点东西不算啥,总不能叫好人寒心是不是。” 成绣眼睛一直盯着鱼,无奈还要等成贵回来,只有抓了一把花生,剥一个往嘴里扔一个,含糊不清: “嗯,黑子婶的确是个百年难遇的好人啊。” 单看一个寡妇能独自把儿子给教导成这样,就知道绝对不简单。 林氏一听,顿时眼前一亮,凑了过来: “绣绣啊,我问你,要是,我说的是如果啊。” “如果,黑子婶给你做婆婆,你觉得咋样啊?” 成绣原本还觉得林氏说个话迂回的让人难受,可等后半句一出来。顿时,过于吃惊的嘴巴长得太大,手又是惯性的扔了花生进去。结果直接落到嗓子眼,差点就成为成家村第一个吃花生被噎死的人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上门女婿 幸好林氏眼尖手快,赶紧拼命的给女儿拍后背。 结果,一粒如黄豆大小的花生直接从成绣嘴巴里喷了出来,砸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后,滚到了篱笆角落,再也不动弹了。 林氏忍不住埋怨:“瞧你,这么大的孩子,吃个东西还能被呛到。” 成绣忍不住翻白眼。 拜托,这哪里是我的问题,分明就是你这个问题太惊悚了好不好。 她决定装聋作哑,可林氏哪里肯放过她。 “我觉得黑子婶不错,人好又能干,关键是没有是非。我认识她这么多年,就没听见她说别人一句不好。有这样的婆婆,嫁过去也不会受欺负的。” 林氏越说越激动,拽着成绣的胳膊: “再说徐卿,村子里面唯一一个读书人,往后说不定还要做官,做大老爷呢。绣绣,娘看了一圈,觉得徐卿真是不错。” 这下,她是哑巴也没法当了。 于是,她含糊其词的敷衍着: “娘,徐卿哥往后肯定要娶城里的姑娘,咱就别想了。日后我嫁个能上门的,生几个娃娃都姓成,给你们养老,照顾豆豆,好不好?” “呸呸呸!” 跟普通人一样,林氏对上门女婿这四个字,可是本能的排斥。 “找什么上门女婿,我告诉你,那都是嫁不出去的女人,才会招女婿。你瞧瞧,招的一个个都是歪瓜裂枣,品行不端。但凡好一点的男儿,谁会上门啊。绣绣,这个念头赶紧打消。我就是跟你爹吃不着饭了,也不许你去找个上门的回来气我。” 见林氏是真的生气了,成绣又连忙去哄: “哎呀娘,我就是开个玩笑嘛,这么认真做什么。哈好好,我不招了,不招了还不行嘛。” 见女儿一副嬉皮笑脸,林氏心里还是紧张,抓住成绣的胳膊: “你该不会真的有这个念头吧。” 娘这么介意,她哪里还敢说实话啊。只有拼命摇头表示否定,这才换来了林氏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就好,我就怕你个傻妮子,脑子再犯傻了。” 毕竟是亲娘,这才刚说完,又开始心疼起来。 “绣绣,娘不是不疼你,就是因为疼你,所以才想要你嫁的更好。家里你别操心,我跟你爹还动的了,豆豆我们也能带。绣绣啊,爹娘不希望你为了家里,牺牲自己,知道吗?” 成绣正在剥花生的手顿时停下了。 前世,她被送去侯府别院的时候,心中不是没有怨恨过他们的。 恨他们的软弱无能,恨他们的不疼爱自己。如今,听到林氏这句话,她才明白。父母的爱,永远比她想的,要深的多。 “娘,我知道了。” 成绣老老实实的将头靠在她怀里,是前所未有的温顺。 “我听娘的,所以娘别生气了。” “你呀!” 林氏恨铁不成钢的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但很轻很柔。转过来,便将女儿鬓角的碎发轻轻的别到耳后,然后替她梳理着乌发。 “绣绣,你若是不喜欢徐卿,娘也绝对不勉强。但是你心里想什么,得第一时间跟娘说,知道吗?” “嗯。”成绣拼命的点头,她知道了父母的心意,心中原本那块儿有些坚强生硬的某个角落,也开始慢慢的瓦解。 稻香鱼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林氏没吃过鱼,成贵却是尝过的。 曾经做工的东家,在大年夜里给他们这些活计端上来过一盘鱼肉。那鱼鲜美滑嫩,简直让人想要吞掉舌头。 而这稻香鱼,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成绣叫来二牛三人,帮她将鱼儿都捞起来。每个人老样子,则还是十五个铜板。 但凡农村孩子,摸鱼抓虾都是乐趣,哪里还听过收钱的。这活是他们玩的嘴开心的一次,还把豆豆也弄到田里了。 结果,成绣收获了好多好多的鱼。 将鱼儿按照徐卿教的方法,收拾后清洗干净,一个个穿上绳子,挂在了晾衣杆下。 一条条鱼,鱼身还在往下滴水,弄得整个院子一股海风的味道。 “绣绣。” 林氏从屋子出来瞧见这壮举,不禁吃了一惊。 “咋弄这么多鱼啊。” 成绣回答的干脆果断: “娘,我实验实验呢。” 得,女儿又是犯了老 毛病了。就跟泥螺,辣子那些个东西一样,都是她泽腾出来的。 也许这回又是什么好点子了吧。 只是这一回,成绣的耐心显然比上回好太多了。、 鱼儿挂在晾衣杆上已经有十来天了。这十多天以来,除了鱼肉的颜色越来越深,个头越来越抽,成绣还是每天乐呵呵的去给鱼儿翻身,检查,然后再去做饭洗衣。 林氏也糊涂,好几回都忍不住想问,却被男人给拦住了。 “算了,你就叫她折腾吧。” 成贵拽住她要起身的动作:“绣丫头啥时候叫我们失望过了?她想弄,就弄吧。你问多了,孩子回头再别手别脚的,不敢弄了。” “可这鱼万一坏了怎么办。” 林氏有些心疼:“你没瞧见那鱼现在都是什么颜色了,我今儿摸了,都硬邦邦的,跟木头似的。你说,会不会是坏了。” “坏就坏吧,孩子们心里有数,你就别操心了。你现在要操心的,是怎么快点给豆豆添一个妹妹。今儿儿子可问我了,问什么时候才能抱一个乖巧可人的妹妹。” 说着,便要去扑妇人,给她弄的连连躲。可哪里逃得过男人钢铁一样结实的胳膊,一下子就被箍住怀中。 见挣脱不开,林氏脸羞的通红,啐他: “也不害臊,女儿眼瞅着都是能出嫁的人了,我再生,岂不是老蚌生珠了。” 成贵嘿嘿一笑,揉上那片绵软心也跟着酥了: “老蚌生珠,才是好珠。” 林氏被他弄的手脚酸软,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突然间想起一件事,连连叫住了他的动作。 已经是紧要关头,成贵哪里肯依,林氏只有挣扎着叫了出来: “是关于绣绣的终身大事呢,你还没点正形。赶紧放开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事关女儿,成贵再也不能推脱,只有万般不情愿的松了手,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妇人。只等着下回什么时候再落入手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儿女福分 男人正是要紧的关头,哪里肯松手。直弄的林氏气喘吁吁,香汗淋漓,被攻的声音都支离破碎,泣不成声。 一番云雨过后,终于渐渐的衍熄。 林氏浑身跟酥了一样,半点都动不了。 成贵起身,大步舀了两瓢凉水到盆里,又端着回来,到了炕边,声音柔的仿佛都快要拧出水来了。 “丽娘,我给你擦擦。” 林氏横了他一眼,眼神媚的仿佛都能拧出水了。用带着淡淡沙哑的声音嗔道: “才啥时辰,天还没黑呢,也不怕孩子们听见笑话。” “笑啥。” 成贵拧干了毛巾,又给她身上揩了一把:“他俩哪个不是这么出来的?” 听他这没脸没皮的回答,林氏真是要臊死了,抬手软绵绵的推了他一把:“什么话都说,真是没个遮挡的。” 你成贵嘿嘿一笑,林氏的腿又长又白,浑身跟沁凉的猪油似的,滑滑嫩嫩。擦着擦着,逐渐就变了滋味。 才刚受一回,林氏可不敢再惹他了。连忙阻止:“对,方才的哈我还没说呢,你好歹叫我说完。” 成贵嗯了一声,可是手却还在向上探索。 林氏都快要哭了:“绣绣和徐卿,我瞧着好像有些不对劲儿。你说,咱闺女是不是对那小子上心了?” 果真,能让冲动时的男人停下来的就是闺女了。 “跟徐卿?不会吧。” 成贵一下子坐在炕上,抓了抓脑袋:“那小子倒是最近总来,可是我瞧着绣绣,不像是喜欢她啊。何况你上回不是问了吗,绣绣也说不喜欢他啊。” “此一时彼一时啊。”一提起女儿,林氏也来了精神,强忍着腰酸坐直了身子。 “那会儿没见几回,绣绣有些害羞也是有的。如今相处多了,她可能改了看法呢?” 见林氏眼睛亮晶晶的,成贵忍不住笑她: “怎么一听到绣绣跟徐卿,你这么的兴奋。怎么?你觉得徐卿这小子不错?” “对啊。”林氏直接承认:“不瞒你说,我一直都想叫绣绣嫁一个读书人,离着土地远一些,别跟咱们似的。你看,咱闺女也聪明,就算是做个官太太,也能完全应付的来。” 这一次,成贵的想法可不跟上回一样了。 见他半天不说话,林氏追问:“怎么了,你不赞成?” 成贵想了一会儿,才道: “我也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反正我瞧着咱闺女对徐卿是没那个意思。再说了,当农民也没啥不好的,在地里辛苦些,可庄稼汉踏实。读书人心眼子多,万一绣绣再被欺负,咱都没法去给她撑腰。” “瞧你。” 林氏忍不住推他:“就不能盼着点闺女的好。行了行了,不跟你说了,反正孩子的事,你别拦着就行。到时候若是俩孩子有意思,你也不许推三阻四找借口啊。” 成贵含糊的应了几句,夫妇俩将方才的旖 旎忘的一干二净,直到外头院子里传来熟悉的笑声,才顿时警醒。 林氏侧着耳朵听了两句便喜笑颜开:“是徐卿来了。” 瞧着她方才还是没精神,这会儿一轱辘坐起来便要下炕穿鞋。成贵心理跟泡了酸水似的: “你着啥急,叫孩子自己招呼就是了。” 不由分说的一把抱住了林氏,将她重新按在炕上,拎起一条腿放在自己膝盖上开始揉 捏起来: “方才不是抽筋了嘛,我给你好好揉揉。孩子的事嘛,咱别干涉,这还是方才你说我的。咱们出去了,他们也自在不是。来来来,你好好坐好了,我给你揉揉。” 林氏的抗议都在这舒坦的按摩中慢慢的殆尽,疲惫席卷而来,让她昏昏沉沉的,陷入了梦想。 屋外。 徐卿站在晾干旁边,检查着一条条已经快被风干的鱼,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其实可以适当的加点调味,大概味道会更好一些,也更利于保存。” 正在检查鱼干的成绣手一顿:“真的吗?” “嗯。”徐卿点头:“我曾经在书中看到,可以用香葱,野芹,芫荽和藤椒,茱 萸等物磨碎了之后抹在鱼身。既可以防腐,还有滋味。” “等等等等。” 成绣求知若渴,伸出手指头一样一样的盘算: “香葱,野芹,芫荽,藤椒还有什么?” “茱 萸。” 见她这么一副懵懂的模样,终于跟记忆中的少女有些重叠了。徐卿的眼神更温柔了,解释道:“茱 萸味香,跟鱼肉混合之后会产生一股独特的香味。” “好,好。” 记全了食材,成绣激动的恨不得现在就弄全所有的东西试一试。可也不好意思开口提出叫徐卿陪自己进山,只想着等明日一大早,她一定要进山采全这些东西。不料,对方却发来邀请。 “绣绣,明日我要进山采些薄荷,你要一并去吗?” 啥? 成绣觉得真是瞌睡还有人来送枕头,顿时美的眼睛都眯一处了。 “那就一去吧,不瞒您说,我还真有些找不准茱 萸的样子。就多麻烦徐卿哥了。” 不麻烦,我恨不得你麻烦我一辈子才好呢。 可在现实中,徐卿只能是笑着说了前三字,两人约好了时辰,徐卿便先行回去了。 成绣站在院子里头,摸着鱼肉,估摸着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给它们齐齐的翻了一遍,又默默的将徐卿方才说的几味调料都说了一遍,抬脚便往伙房里去了。 翌日。 成绣特意起了个大早,想起因为是山里,还特意到了些防蚊虫的膏药待在身上。 到了相约的地点,徐卿早早的便在那里候着了。 今日的他,与寻常看起来,有些的不同。 从前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一身月白色的衣裳,而今日却换上了一身玄色的长衣长裤,背着一张弓。明明是儒雅的文人气质,活脱脱的衬出了几分紧绷的武将之风。 见成贵走的近了,徐卿微微一笑,解释道: “哦,暑天山里活物多,怕回头再惊了什么,带张弓,好歹防身。” 啊! 这下,成绣更讶异了。 “徐卿哥,你,你还会射箭呐!”(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高升低调 “书院里面有骑射的课程。” “啊!”成绣真是佩服的很,难怪说许多人砸锅卖铁都要供一个读书人出来,普通庄稼汉,孩子吃饱喝足就行,哪里还知道读书,骑射? 可见,还是得努力把豆豆日后也给送去书院念书去。 两人结伴向山中走去,一路上倒是没有啥要命的玩意儿。顶多路上横只花栗鼠,树杈子上盘条竹叶青。那张弓还是牢牢的挂在他的背上,动都没动。 不过,别的方面,却是大有收获。 先不说成绣要找的调味料全部都采齐全了,但是另外一个新发现,足够叫她跳起来尖叫了。 徐卿找到了一个十分神奇的植物,叫做五味子。其貌不扬,可是添在食物里面却是清楚的品尝清楚味道。而且,还能让肉的味道更加好吃。 成绣撸了几把,在心中盘算着如何能最大化的激发它的本能。 见成绣不语,徐卿略微沉吟后,终于小心翼翼的提出了自己的一个计划。 说出之后,果真,回答他的是拒绝。 “这个事情风险太大了。” 成绣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她知道徐卿是好意,可是她重生以来,做的每一笔都是小打小闹,做大?她目前还真是没那个本事。 “有什么顾虑吗?” 徐卿徐徐诱之:“绣绣,这个机会难得。况且,跟天香楼如此合作也不是长久之计。譬如这回,天香楼甩开你,的确做的不大妥当。” “什么什么?” 成绣有些愣住了:“什么甩开我?你知道了些什么?” 徐卿这才察觉原来成绣并不知情,喃喃道:“难怪了,我也说,依着你的性格若是知晓了,叮当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没想到,你什么都不知道啊。” 而后,突然道:“这件事你便别想了,左右也是我的不是,不该再你跟前提的。” 他磨磨唧唧半天没说到正点上,成绣着急了 。 “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说便是。天香楼怎么了?难不成,关门了?” 徐卿苦笑:“还不如关门呢,好歹你心里能好受一些。” 在成绣的目光注视下,徐卿终于缓缓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数月之前,便从王家来了一位管事的,说天香楼过去给蔡掌柜的好处太多,利益不公。所以取消蔡掌柜的一切事宜,叫他回家颐养天年吧。 话才递到,整个天香楼都沸腾了,不知多少人哭着叫蔡掌柜不要离开。 可蔡掌柜却不慌不忙,只是留下了一句话。 “若是绣丫头来了,你们一定得把该人家的钱都给清了。丫头人不错,倘若楼里的采买也被换的话。就告诉丫头一声,另外再把这二十两纹银给绣丫头留着,算是我的一点补偿和心意了。” 见成绣有些发懵了,徐卿有些心疼,解释道: “王家原本里面就关系错综复杂,蔡掌柜是王老爷的心腹。可现在听说王老爷中风久卧榻中,底下的几个儿子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分家了。这天香楼虽说不大,但也是产业之一。王家人撕毁了协议,撵走了蔡掌柜。那么,从前你们签的那些个东西,便都不做数了。” 蔡掌柜被请走了吗? 不知怎的,成绣很舍不得这位老掌柜。 他们之间的相识并不长,可蔡掌柜却一直对她十分的好。虽说她提供了几个点子,可若是没有蔡掌柜在全力以赴的支持和信任,这些东西,估摸她也早就不做了。 如今,他落了个被撵走的下场,成绣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她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扭头去问徐卿: “蔡掌柜现在可还在镇上?” 徐卿瞬间便明白了她所想,只是看着头顶的烈阳,有些犹豫: “此去镇上一来一回,唯恐有些晚了,不如明天......” 话未说完,成绣直接丢下一句:“徐卿哥,我先去镇上了。东西麻烦你替我带回家,告诉我娘,晚上我回来的晚一些。” 徐卿尚未反应过来,成绣已经丢下竹筐沿着小路先跑了。 看着少女的身影犹如兔子一般的轻快,徐卿不由的苦笑。 方才若是反应快一些,便跟着她一起去了。谁能想到,素来温和的绣绣,竟然也是个性情中人。 这让徐卿的感受,又添了一层欢喜。 从前他觉得成绣是一只淡淡的茉莉,纯白无瑕。后来觉得她像是蒲草,坚韧刚毅。如今,他却觉得,她像是一朵红山茶。 虽然并不名贵,却因为独特的美丽,绽放出让人不容忽视的光彩夺目。 成绣便是这样。 到了,今儿这会儿再去追赶,未免刻意。好容易两人的关系稍微近了一些,他不敢轻易打破这种平衡。 为今之计,只有先把东西带回去了,顺便再等候的时候,再好好的跟豆豆跟林氏说说话。 他要潜移默化的,在不知不觉中渐渐的侵占绣绣的生活。的有朝一日她清醒古来时发现。原来身边除了他之外,再无他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成绣离开之后便一路小跑到邻村,找到赶牛的大爷。 大爷抽着旱烟袋摇头: “妮子啊,往常我进城,那是送些野味,最近啥也没有,跑一趟不够浪费的。” “大爷,那您知道,咱们这附近还有谁的车今儿去镇上?” 大爷吧嗒了几口,眯着小眼想了半天,指着东边的位置。 “今儿好像有人用草料到马场,正好经过镇上,你若是不嫌弃,就坐那个。” 成绣一听,顿时欣喜万分,不住的道谢。却换来大爷一句叮嘱: “你莫要高兴,小妮子,有几句话我得嘱咐嘱咐你。” 大爷从嘴巴里面拿出烟袋,使劲的在地上嗑了磕,然后道: “这地方吧,虽说是我们李家村的,可这草料,是外人在收。收到了也是直接送去军营的马厂。我建议你最好别去,那群当兵的,回头再做出啥不合时宜的事来。等后天,最迟后天,老汉我的车就又进城去了,到时候不给你娃娃的钱,直接安安全全的带着你去,再一根毛不少的给你送回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冤家路窄 一听这个,成绣有些犹豫了。 这辈子的命,是上天垂怜她施舍的,倘若再有个差池,只怕老天都不会再眷恋了。 可蔡掌柜对她有知遇之恩,倘若不去,也许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一想到这个,她咬牙对大爷道: “大爷,我今日有要紧事一定要进城,劳烦您跟照料马车的人说一声,带我进去。就是付个车费也是好的,求求您了。” “你呀!” 大爷摇头,将烟袋从嘴里抽出来,满是皱纹的额头因为皱眉的动作而显得纹路更深了。 “你这丫头,老汉我话都说这么明白了,偏是不听。好好好,反正我话是说到了,是死是活,我也管不着。你要去,那我就带你过去便是。” 成绣大喜,连忙道谢。却被大爷给拒绝了。 “莫要跟我道谢,你这女娃娃不知天高地厚,老汉我惟愿你千万别遇到那群兵油子,平平安安的回来比啥都好。车费你也莫要给了,赶车的是我侄子,带你过去便是。” 成绣见他脾气古怪,不敢再多嘴,只有跟在身后默默向前。 没走一会儿,便瞧见面前有一堆堆的草垛。草垛旁边有几匹马正在悠闲的啃着草皮,还有一人正奋力的给枣红色大马上套儿。 “二子。” 大爷指着成绣:“这丫头要去镇上,有要紧事办。你一会儿顺道捎带一程吧!” 套马的是个年轻人,一脸憨厚的模样,点头: “叔,我办事你放心。” “嗯,要是遇到当兵的,你可要注意护着这女娃娃啊。” 二子挠了挠头:“叔,听说军营那边好像出了点啥事,他们都好几回没来了。你放心,我到镇上先放下她再过去,保证不让他们瞧见。” 大爷又叮嘱了成绣几句这才离开。 二子指着后面高高的草垛,憨憨一笑:“姑娘不嫌弃就坐这上头吧,是简陋了些。可也软和,就是躺着眯一觉都没问题。” 成绣哪里敢挑三拣四,忙问:“二子叔,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现在就走。”二子又拽过来一匹马,照着第一个的样子动作着:“咱这是良驹,比我叔那牛车快多了。小姑娘放心吧,耽误不了你的事。” 二子虽然看上去有些笨拙,可赶起马来却的确是个好把式。一声吆喝之后,两匹马便开始拖着沉重的草垛移动起来。 成绣坐在高高的草垛上,心里七上八下。 天香楼出了这样的事,真是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啊。 她弄了一系列的稻田和稻花鱼,都是在为能够长期跟天香楼合作而不断的推新改良。可没想到,东西还没改良出来呢,人先没了。 说不可惜,是不可能的。 成绣甚至有些迷茫,失去了天香楼,失去了蔡掌柜,接下来的路,该何去何从呢? 心中这些个事就跟烙煎饼似的,两面不断翻来覆去。甚至连马车啥时候停下都不知晓。 “快,快丫头。” 看着二子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样子,成绣从回忆冲抽离,坐直了身子,一脸纳闷: “二子叔,怎么了?” “你听!” 成绣侧耳听去,果真,听见远远的好像有马蹄声阵阵传来。 二子变了脸色: “这声音一听就是钉了马掌,只有军营里的马才会这样。坏了,怎么冤家路窄遇到这群人了,丫头,你赶紧藏起来,可千万别叫他们瞧见了。” 成绣从大爷的口中和二子的神色明白,这群人若是瞧见自己大抵不是个好事。便乖巧的在两团草垛之间刨出来个窝,钻了进去,又抽出来一些碎草,将自己遮挡住,却又能从缝隙中清楚的瞧见外面的举动。 果真,在成绣藏起来没一会儿,那马蹄声便越来越清晰,直到落在跟前。 “哟,李二,今儿怎么送的这么晚啊。” 二子连忙下车,跟这群人弯弓哈腰的,陪着笑脸。 “军爷,这不是将军说要彻底干透的草料嘛。前几天日头不好,又下了场雨,泛着潮。您瞅,我这可是晒的干绷绷的,保证将军夸您几位。” 那人笑了:“我说你这老农民的,嘴还挺甜。行了,原本将军发怒说这草料还没来,老子是想教训教训你的。可现在被你老小子一说,气也消了,你滚吧。东西交给我们便是。” 这在从前也不是没有过的事,不过都是快到军营门口。二子哪里想到他们会在半道上就劫走,要知道,这草垛里还有个大活人呐。 二子冷汗都快下来了: “军爷,军爷。您几位难得出来一趟,正巧去喝两杯。这草料,还是叫我去送吧。我实在不敢劳烦您几位大驾呀!” 岂料,那人一下子翻了脸: “才说你小子聪明,就开始犯起蠢了。将军还等着我去复明,吃酒?我还没那么皮痒呢。赶紧滚蛋,小心一会儿抽你一鞭。” 说着,便扬起了手中的马鞭。 二子怕挨打,连忙往旁边躲了躲。 也正是这个功夫,另外一人直接上前坐上之后。拽着缰绳呵的一声,马儿便撒欢的跑了起来,留下二子在后面追赶,不断的喊着军爷,却也无济于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马儿越走越远。 “这小老儿,今儿是疯了不成,还跟着马车追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劫了他亲闺女呢。” “不得胡说。如今尚未见到任将军,一切危险都有可能,都警惕些。” 成绣原本躲在草垛里,只觉得自己果真是出师不利,怕什么来什么。可待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之后,顿时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嗖嗖的出了一声冷汗。 这声音,不是那个困扰了自己五年的元凶,还能有谁? 连最后的性命,都是丢在了他的手上。成绣知道不该全怪他的,可她还是恨,恨他命人取走了自己性命。 所以今生,她不愿意再靠近高门大户,就是惜命。却没想到,纵然离开了那种圈子,藏在草垛里,居然还是冤家路窄的碰上了。 不过。 齐睿堂堂一个侯府的世子,怎么扮成了士兵的模样。而且听这意思,好像是要密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欺瞒过他 想明白这点,成绣不由的出了身冷汗。 前世她虽说是被设计的塞进了别院,可在别院里的日子一直本本分分,甚至不如一只猫儿雀儿的有存在感,结果都殒命。 如今,她无意中听到了他的秘密,岂不是要立刻的身首异处? 上苍垂怜,这一世她活的很好,还有无限的希望苗头栽下尚未发芽,真的不想下就再去一次奈何桥哇! 成绣急的出了一层的汗,扎的她身上难受极了。可偏生那要命的活阎王就在前头,她是半点都不敢动弹。 好容易忍了半个时辰,终于,马车到了。 军营的位置比较偏远,这会儿正是操练的时候,人也不多。经过放哨的人粗略检查后,便一挥手放了他们进去。 看着马车越来越往军营腹地,成绣都快要哭出来了。 在一个偏僻而味浓的地方,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马厩里的马儿打着响鼻,六月的天将这浓郁的味道加热一遍,更加销魂。加上成绣被这厚厚的草垛盖着,感觉自己都快要昏厥了。 还好,士兵在齐睿的吩咐下,各自办事去了。 人们都走了,只剩下了他一个,成绣的心稍微放松了些,只盼着齐睿也能快些离开,她才才好抽身的法子。 只是没想到,他突然出声。 “躲了这么久,阁下也该现身了吧。” 成绣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霎时间,连呼吸都停了。 齐睿拔出佩剑,冷笑: “虽然不知阁下是如何认出我的乔庄和行径,所以才提前埋伏在草垛里。可一路上阁下居然没有出手,所以我敬佩你是条汉子。如今他们都被我遣走,阁下何不现身,咱们痛痛快快的一战。” 成绣的心都纠成一团了。 天哪,她这是被齐睿给当成,刺客了吧。 大抵是客气喊话之后,并未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齐睿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 “阁下若是在不现身,那也休怪我没有君子之风了。这草垛里刺箭,实乃瓮中捉鳖。我若是阁下,绝对不会畏首畏尾,有辱威名啊。” 成绣都想哭了。 这世子果真还是彪悍冷血,前世命人来勒死了自己,这辈子更歹毒,居然想把自己扎成刺猬。 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当初才会觉得他是良人呐。 心里都快要哭出来了,可成绣还是强忍着,从草垛里慢慢的爬了出来。 齐睿很是警惕,将剑横在自己胸口,双目锐利的盯着草垛的动静。只要对方有任何不妥,便先下手为强。 愤怒的火焰与心中的冰冷不断的冲撞,对于侯府的浓浓失望让他甚至想要解决掉眼前人后跑回去与他们一刀两断。 然而,他什么都不能做,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宰了眼前的人,然后丢到那妇人面前。 齐睿的怒气已经达到了顶峰,随时可能爆发。握着剑柄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恨不得推入眼前人的心脏。 然而,下一刻的出现的一幕,却让那双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双目,陡然泼了一桶的冰爽,瞬间凝结。 草垛里,那只小脑袋已经先钻了出来,尽管身子还藏在里面,可是也能清楚的看到,这是张少女的面孔。 少女的五官清秀,面上笼罩着一层恐惧之色,头发乱糟糟的,还扎着几根枯草。 然而,齐睿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陡然压低的气压让成绣更加的“瑟瑟发抖”了。 她低着头,瘦弱的肩膀细微的抖动着,声音更是因为害怕而语无伦次: “官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跟伙伴们捉迷藏藏到这里。后来,后来等的睡着了,我不知道,这是哪里,我,我想要回家。” 说到最后,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鼻涕和眼泪哗哗的往下流。被她用袖子胡乱擦在脸上,看上去别提多恶心了。 齐睿皱眉,稍微卸下了点心防,追问: “既然是误闯,为何不早点在醒来后便示意?” 他自幼习武,能从呼吸中辨别出来。若非方才草垛里面呼吸急促,他还在真没留意。 “我,我,我不敢。” “为何不敢?” “村子里的人说,当兵的都坏,看见漂亮姑娘会抓走洗干净吃掉的。我不想死,我不想被吃,我还想回家,回家呢。” 说罢,又开始哭起来,把一个农村里毫无见识的蠢丫头给演到了极致。 成绣也不敢太过了,毕竟齐睿救过她,倘若给看出来便完蛋了。所以努力的不鼻涕眼泪都摸脸上,为的就是邋遢。 这样,有洁癖的齐睿,自然不会愿意多看她一眼。这么一来,过关也容易的多了。 果真,齐睿瞧见之后,顿时心中生呕。又再三辨别,果真就是个农村里面的丫头,跟那边毫无干系。 在成绣的哭声中,齐睿叫来一人,低声耳语几句,这才打断了成绣的哭闹。 “我已经叮嘱他们会平安的送你回去,回去之后,你不许对旁人说今日之事,。否则的话,就抓你回来洗干净剥皮煮了,知道吗?” 面如表情的俊男说出来狠话连没眉毛都不抬一下,成绣心里厌他又怕他,拼命点头。 “好了,走吧。” 说完这句,齐睿再也懒得看她,转身向前走了几步之后,一个拐弯就消失在了成绣的视线中。 他一走,成绣心中终于松了口气,可做戏做全套,还是眼泪巴巴鼻涕邋遢的看着眼前人,裂开嘴龇牙一笑。 “军爷,方才那人是谁啊,可真好看。” 她努力的演出一个正常女孩子的神态,果真,遭到了那人的鄙夷。 “方才警告你的都忘了?不该打听的别打听,赶紧上车,送你回去。” 说罢,拎着马鞭便往前面走,从背影都能瞧出有多么的不情愿。 可成绣却松了口气。 抬起袖子擦了擦鼻涕——现在还不是臭美讲究的时候。军营未出,一切还是提防点的好。况且,农村丫头表现出来的越世俗,便越叫他们厌恶。 甚至厌恶到,连目光都不愿意往这边施舍一下。 那么,她的目的,便达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成绣撒谎 就在成绣刚走出岗哨时,猛地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站住!” 是齐睿! 成绣吓的拔腿就跑,没命的往前面窜。可又怎么能敌得过男人的长腿,三两下便被人狠狠的拎起了领口,再也动弹不得。 少年狠狠的拎住了她的领口,强迫她转过脸来跟自己面对。 四目相向,成绣从那双愤怒的眸子中,心里一阵冰凉。 完蛋了,他一定是认出了自己。 不能慌,不能慌,成绣在心中一遍遍的安慰自己,告诫自己。可是狂乱跳动的心却压根不能安定,快的几乎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一般。 终于,齐睿开口了。 “是你!” 成绣连忙否认:“不是我!” 可一开口,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因为对方的目中,逐渐出现了一种了然,泄愤,还有痛快的情绪纠缠。 “呵,我原本只是觉得面熟,没想到,果真是你!” 成绣肠子都要悔青了。 果然,齐睿其实并不是很确定。毕竟那天自己从水中被捞出时头发尽湿贴在脸上,而且身形消瘦。这几个月以来已经养的丰裕不少,除去这张吃不胖的尖尖小脸,跟过去简直判若两人。 他不敢确定,便演来戏来骗自己。哪里想到做贼心虚的人,第一句话,就露出了马脚。 齐睿死死的揪着她的衣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满是怒意,看着成绣冷声问道: “若非提前查过你不是那边的人,我早就宰了你了。” 如此粗鲁的态度,反而让成绣心中松了口气。 他能这么说,就证明,他其实是不想伤害自己的。 成绣也软了口气: “世子爷,小女子多谢您的救命之恩,原先那件事,本来就是个误会,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计较才是。” “呵呵。” 齐睿冷笑:“你说的轻巧,可我那二十大板,都是白挨了?” 看成绣错愕的神情,齐睿不禁一阵厌恶: “先是恰好在我经过时落水,又是登闻鼓院。你够可以的啊,说吧,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少年的脸上满是戒备,死死的盯着成绣,想知道她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查不到半点的底细。 探子送来的消息说她就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农家女。 农家女? 他真相信才有鬼了,每一件每一桩,都设计的完好无痕。而唯一的破绽,就是一个农妇竟然有勇气告去登闻鼓院,这算是唯一的败笔了。 齐睿不怕那妇人给自己下套,怕的是,出现了他无法掌控的变数。 而成绣就是那个变数。 想到这儿,他的脸更冷了几分,手上也不由自主的更加用力: “说,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成绣被拎的脚逐渐离开地面,脖子勒的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只觉得下一刻便要窒息了。 她拼命的挣扎,可哪里敌得过少年这会儿的阴狠。只能是觉得呼吸越来越薄弱,眼前越来越花。 就在她眼前出现一阵阵金星,以为自己快要再度死亡的时候,突然,齐睿松手了。 失去了桎梏的成绣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可口鼻却突然涌来了大量的新鲜空气,她拼命的吸着,同时一阵恶心涌上来,让她不自觉的开始干呕起来。 “你想清楚了再说话,我可不是每回都这么好心性的。” 成绣心中恨不得要咬死他了,可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对方是世子。就是真弄死她,也无痛无痒。 所以,心思飞快转动之间,成绣连忙道: “世子,其实,其实我有自己的心思的。” 看齐睿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神色,成绣真是快要呕死了。可不得不继续装下去,搜肠刮肚的编着理由。 大概是少女许久不出声,齐睿不悦的皱眉: “说!” 简短冰冷,犹如利剑一般,扎在她心口,吓的谎言也脱口而出: “其实我是心悦你的。” 这话一出,不仅是齐睿,成绣也愣住了。 她怎么把这话给说出来了? 不过在看到齐睿明显错愕的神色,她突然心中一喜,觉得这么编个借口或许也不错。 “其实,我是心悦世子的。无奈出生卑微,世子对我来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那一日被救起后,我心心念念都是如何能在世子身边伺候,所以才想了那么个主意。以为只要污了名节,便是世子的人了,谁成想,婶子听错了话,竟然自作主张的说我死了。我又知道闹得满城风雨,害世子被侯爷打,我这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说到这儿,她低头,假装擦眼泪,却偷偷抬眼观察着齐睿的举动。 果真,齐睿已经从巨雷中清醒过来,浓眉紧皱,明显的嫌恶,甚至连脚步都不自觉的后腿了几步,保持安全距离。 她心中顿时大喜,演起来也更卖力了。 “知道这件事,我再也无颜面去见世子了。可没想到,这世界上竟然有这样巧的事情,让我在这里遇到世子。世子,您说,这会不会是咱们前世有缘......” 说着,她便抛了个媚眼,同时跟软骨病一样像齐睿的身上贴去。 果真,齐睿受到了惊吓,伸手阻挡: “你别过来,离我远些!” “世子!” 成绣的声音哀怨:“世子果真是生我的气了吗?可我喜欢世子的这颗心是没有错的啊!” “别过来,别过来!”齐睿脸上一片惨白,同时捂住了胸口,面容狼狈的往后退,一面喝道:“快,把她给我弄走!” 一个穿着青色衣裳的人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对成绣恭敬道:“姑娘,走吧。” 做戏做全套,成绣心里暗爽,面上还要悲切的唤了最后一声: “世子,世子......” 果真,齐睿扭过脸去,连连挥手不去看她。 “姑娘,请把!” 成绣用帕子遮住脸,假装嘤嘤嘤了几声,恋恋不舍的上了马车。 一进去,立刻的松了口气,也嫌恶自己的撒娇,也嘴里还是得一直得嘤嘤嘤,以免叫齐睿察觉到。 估摸是怕自家主子生气,所以那人很快便挥起马鞭,极速的风儿吹的成绣的嘤嘤嘤越来越碎,越来越小。(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千钧一发 终于,在远离军营之后,成绣收住了声音。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细长的脖颈——方才这脆弱的脖子差点叫齐睿给掐断了。 她总算相信了,人在危机时刻,果真能想起曾经的很多东西来。 譬如,曾经别院里一位年长的丫鬟曾经说过。小世子已经年满二十五却还未娶妻,听说是有隐疾。并且,见了女子便浑身不适,特别是心仪他的女子。若是近身,还会浑身起红疹。 所以没有闺秀愿意嫁来守活寡,更有甚者,甚至编排出了小世子跟小王爷杨恒之间的流言蜚语..... 成绣原本没记住的,可方才生死一线之际一下子想起来了,便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的救了自己一命。 在心底狠狠的鄙视了齐睿之后,她撩开帘幕,对前面的人道: “军爷,在这里放下我便是了。” 那人勒紧了绳子,吁了一声,马儿应声停下了脚步。 待马车挺稳后,那人道:“世子说了,叫我护送你安全。” “军爷。” 成绣讨好的笑道:“我原本这次就是进城去看伯父的,现在这条路往东五里地便是镇上,我直接下来自己走过去便是。” 那人估摸是嫌麻烦,便丢下城西,而后话也不说,驾车往来时的芳香飞奔而去。 看着拖着一长串黄烟的马车,成绣终于彻底的吐出了心头郁结的气。 这叫个什么事啊,简直就是孽缘! 只是现在她也顾不得再哀怨了,蔡掌柜的事要紧,若是赶得及,没准还能见上一面。倘若这回不见,谁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了。 五里路的路程,并不是太远。只是成绣被齐睿那么一惊吓,腿有些发软。等进了城门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是大汗淋漓了。 顺藤摸瓜先去了天香楼,可里面不仅换了掌柜,连底下的活计也全部都变成了生面孔。 瞧见成绣不像是吃饭的样子,其中一个活计立马板起脸,挥手撵人: “去去去,没瞅见我们做生意嘛,要饭滚远点。” 态度之恶劣,简直令人气愤。 成绣忍住心头怒火,问道:“蔡掌柜呢?请他出来说话。” “什么蔡掌柜肉掌柜的,咱天香楼现在,只有一个掌柜的!” 说罢,那人站直了身子,眯着眼歇歪斜着从头到脚的看了一遍: “你是那姓菜的什么人?莫非,是外头姘头的私生女,跑这儿来找爹了?” 说罢,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成绣再也忍不住:“蔡掌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天香楼在他手里蒸蒸日上。再说,他那个年纪,做你祖父都绰绰有余,我劝你还是收敛些,给自己积点口德吧!” 那人没想到成绣居然敢还嘴,顿时恼羞成怒,举起手便要打成绣。却被身后一声厉呵给吼住了: “住手!” 这熟悉的声音让成绣忍不住惊喜的看去,顿时嘴角上扬,惊呼出来: “阿达叔!” 白白胖胖,憨态可掬,不是阿达还能有谁? 只是,平日里总是笑容满面的脸上,这会儿却满是怒意。 他手中还举着铁勺,看得出,是正在后厨烧菜急急忙忙赶出来的。 阿达先是走到成绣身边,满眼关怀:“丫头,你没事吧。” 成绣摇了摇头,追问:“蔡掌柜呢?我想来送他一程。” 阿达看着成绣的脸,过了一会儿,眼中蓄满了泪水。 “老掌柜说你知道后肯定会来的,他果真没有看错人.....” 成绣又问一遍:“蔡掌柜去哪儿了?我可还能见他一面?” 看着成绣那张殷切的小脸,阿达摇了摇头。 “老掌柜是昨儿走的,他走的匆忙出了给你留了点东西之外,别的啥都没说。” “丫头。”阿达接着道:“老掌柜知道你来,心里肯定高兴,最起码,你有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有人性,老掌柜没看错,没有看错。” “阿达叔。”成绣的眼圈也有些泛红,却还要安慰阿达:“没事的,我相信我们的缘分,往后肯定会再见面的。” 不料,阿达却摇头: “见不到了。” “他们这次彻底的伤了老掌柜的心,老掌柜说为别人操心了一辈子,现在老了,也该颐养天年了。便回了青州老家,包孙子去了。丫头,恐怕这辈子,咱们都见不到了。” 说罢,阿达一个年纪不小的大叔,哭的跟孩子一般。 成绣刚想要劝,去听到旁边小厮挖苦尖锐的声音。 “哟,我说厨子,正主都走了,你还表什么衷心啊。赶紧的收起你那一套,告诉你,不好使知道吗?” 话音未落,便变成了尖锐的叫声,简直是震耳欲聋。 他足足叫了好一会儿,待反应过来,拍着自己魂飞魄湛的胸脯,终于瞧清楚了方才直挺挺飞来的暗器。 原来是一只黑面白底的鞋。 阿达光着一只脚,气的胡子都快竖起来了,指着小厮: “你最好给我把嘴巴放干净点,否则的话,我见你一次,撕你的嘴一回。” 小厮吓的捂住嘴,冲着他白了一眼后,扭着身子走了。 “看见没,看见没。” 阿达满心都是恨:“老掌柜走了,把我的念想带走了。这破地方,我是不想待了,整天都是阿谀奉承,还有这种溜奸耍滑,我是伺候不了了。今儿啊,我就给它来个彻底的了断!” 说罢,阿达放下汤勺,快速的脱下了自己的衣裳。 “行了,身上所有的东西,我都还给天香楼了,前几天的工钱,我也不要了。” 阿达如此冲动,成绣也没想到。她连忙阻止。 “阿达叔,您还是想清楚的好,千万别冲动啊。要是走的话,去哪儿呢?” 阿达脖子一梗: “老掌柜走时候都交代了,我要是受不了这帮孙子的鸟气,就可以直接走。丫头,叔也有一身的厨艺,走哪儿都不怕没饭吃。” 成绣想起了那日徐卿说过的话,不由的陷入了沉思。 终于,她开口了。 “阿达叔,您要是不嫌弃,您就来我这里吧。虽然现在条件是比较简陋了些,可也好过一个人在这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苗头初显 “叔,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干。” 这句话一出,不仅是阿达,便是一旁看戏的小厮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的笑了。 “哟,真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如今我们天香楼啊,不要你的破泥螺了。你自己还是想想往后咋过日子吧,还要跟你干,跟着你去喝西北风吗?” 谁知道这句话,彻底的激怒了阿达,叫他原本还有的犹豫也瞬间被怒火所取代: “我还告诉你,别跟你那个主子似的,狗眼看人低。这天香楼啊,我还不伺候了。我现在就走,我们是饿饭还是享福啊,您也管不着!” 说罢,解开围腰往小厮手里一塞,瞪着眼冲他:“拿好!爷不伺候了!” 也不管小厮在后面的叫喊,拽了成绣就出了天香楼。 一直走到拐角处,阿达才停下,胖乎乎的脸上沁出了汗,气的连方言都骂出来了: “个龟孙子的,特忒儿欺负人了。丫头,你别急,老掌柜早就猜到了这群人不地道。早就在账房把你的银子给支出来了,呐,就放在我这儿,叔现在就给你拿去!” 阿达领着成绣,绕到后院到屋子里面,拎出了早早就打并好的包袱背上: “丫头,咱们走!” 两人出了院子后,阿达念念叨叨的把酒楼里的事说了一遍,无非是徐卿原先已经告诉过的。成绣一面感慨这东家的薄情寡义,一面又为蔡掌柜可惜。 “可惜?他才不可惜呢。” 阿达竖起大拇哥,敬佩的很:“早年间他家小子说要来跟着干,他死活不让,撵去读书了。如今中了举,可是老爷了。蔡掌柜是念着老东家的好,一直帮衬着,现在可好,人家直接回去享清福去,不伺候这群王八羔子咯!” 阿达快人快语,听的人心头舒畅。 说完蔡掌柜,便往自己身上引申。 “我这些年也没娶妻,光棍一个,吃饱了全家不饿。若非蔡掌柜对我有恩,鬼才愿意到这里受人管制挨这个鸟气。如今可好,往后可自由了,想去哪儿去哪儿。” 虽然话如此,可成绣还是从他眼底看出了一丝的落寞。 也难怪了,身为天香楼的大厨,竟然被一个小厮给欺负成这样就知道,新来的掌柜一点都不看重他。 想起蔡掌柜对自己的爱护,成绣也是盛情相邀: “阿达叔,方才我说的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开馆子,是真心的。” 这下,换阿达惊讶了。 他看了成绣半天,在这个小姑娘眼中没有瞧到丝毫的戏虐和玩笑,确定她是认真的。 可阿达还是有些吃不准。 “丫头,你这好好的开馆子,是家里人的主意吗?” 成绣笑了,反问:“阿达叔,咱们打交道这么久了,你啥时候瞧见过我做事不能自己做主的。” 也对。 眼前的姑娘,别看才十一二岁,那可是被蔡掌柜都连连称赞的角色呢。 想到这个,阿达爽快道:“好,丫头,叔跟你干了!” 紧跟着下一句,就叫成绣脸上的笑容,变成了苦笑。 “丫头,咱开的是啥馆子,门帘在哪儿?旁的不说,后厨的事你就放心交给我,保管没问题!” 不料,成绣却道:“阿达叔,店还没租赁呢。” “啥?” 阿达的眼睛瞪的溜圆:“你说啥?” 可能是过于震惊,所以一时之间没管住自己的嗓门,吼的周围行人都纷纷向这边投来诧异的目光。 好在,他很快就收敛了。 “丫头,叔不是凶你,实在是太惊讶了。你,你这啥总准备都没有就嚷嚷着开铺子,这,这不是耍人嘛。” 成绣苦笑:“阿达叔,不瞒您说,开铺子这个想法,我真是方才才有的。可我并不是耍您,我仔细想过了,天香楼没了,可咱生意还得做不是。所以,为何咱不自己开个铺子算了。” 阿达直摆手: “丫头,你还是年纪小,太天真了。这铺子哪是那么好开的,再说了,一个泥螺和泥鳅,早晚人们会吃腻。” 听到这个,成绣不禁睁大了眼睛:“阿达叔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不是。” 阿达一针见血指出来:“自打天香楼有了泥螺,好家伙,这段时间这东西跟卖疯了似的,街头巷尾处处都是。有自家拎着篮子卖的,还有街边摆摊位的,酒肆里头也有不少。我瞧着最近这段时间,卖螺的越发多了起来。丫头,叔把话说这儿,不消一个月,这泥螺就跟大街上的石子一样,再也无人问津了。” 见成绣沉默不语,阿达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的话,连忙扯出别人: “这可不是我红口白牙啊,蔡掌柜也这么说。否则你以为你不送泥螺来,他为啥一口答应了。” 阿达急于解释,成绣连忙安慰: “阿达叔,我知道呢,我其实也是这个想法。所以才把田给撅了,打算弄点别的。” “哎,对 !” 见成绣相信了自己,阿达终于松了口气:“丫头,你开店的事,叔觉得你莫要脑袋瓜子一热就定。这样吧,我在镇上有个老乡,专门杀猪。我去他那儿住几天,也帮衬帮衬。” 成绣见阿达已经决定,便也不再勉强,问清楚地址之后,拿着阿达塞过来的银子,独自往家走。 从前每次回去,她都会抄近路,今日却是个例外。 她特意来到阿达说的这条街道上,果真,路边一排排都是在卖泥螺的。 人群中有熟面孔,也有生面孔,总之一个个都再跟行人兜售着自己的泥螺。而时不时还会因为抢生意推搡几下,让人看的不慎唏嘘。 成绣扭过头,又快步走到前面的米店,顿时心中又是一沉。 面价,已经开始上涨了。 如今正是收获的季节,按理说价格应该会从五文钱降到三文才对。可门外的牌子上却清清楚楚写着八文。 也就是说,不仅没有降,反而又涨了三文钱。 成绣的心中一沉,快速走到米店,将方才阿达给的四十五两银子全部换成了面粉,让老板打了条约好第二天一早来取,这才拿着条子往回走。 米价还会涨,只不过这种幅度她就不担心了。她怕的是,这才六月,离着过年还有半年,在这期间,乡亲们错过了插秧收成,这价格会不会翻上天去。 心中又烦又乱,就这么的,回到了家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胡乱猜测 以往她回来,从来不会空着手,每每都是大包小包都快拎不下了。可今儿却是空着手回来,并且这天色也不早了。 林氏问了一声,却换来成绣恍惚的回答,略显敷衍。 她没忍住,想要再问,却被自家男人给阻止了。 “行了,咱闺女啥时候叫你担心过?她累了,想休息休息,你随她去吧,有啥话,睡起来再问。” 林氏知他护犊子,嗔他一眼:“好好好,就你知道心疼滚吧。我这个后娘啊,趁早去给孩子把饭做上,省的一会儿又得被你这个亲爹给教训了。” 话虽如此,可林氏却一点都不含糊。 灶里的火苗还没完全灭,用竹筒一吹就起来了。添了些干柴进去,等火烧的旺一些了,林氏迅速的往锅里舀了两瓢凉水,然后开始准备东西。 面条晚上切好的,一团团的码在旁边,直接用就是,她现在要做的,是调味道。 从碗橱里头拿出一个海碗,切好的葱花,芫荽沫。捏点盐巴,淋点酱油,最后,蒯了一小块儿的猪油出来,放在碗中。 这一切做好之后,锅里的水也开了。 林氏将面条抻了抻,丢进沸腾的水中。面条随着水花摇摆舞动,不一会儿,清汤就开始有些浑浊起来。 林氏舀了一瓢的面汤起来,兑到碗中,化开了猪油后,锅里的面条也好了。 将面条捞起来,一圈圈盘在海碗里。看着雪白的面上面点缀的绿色碎末,还有泛着油花的汤,真是香味扑鼻。 “好香啊!” 成贵不禁挑起大拇哥,赞不绝口: “不愧是我媳妇,就是牛啊。这面真是绝了,绝了!” 面对男人毫不吝啬的称赞,林氏呸了他一口: “还不赶紧给你闺女端过去,一会儿凉了,猪油该沁上了。” 成贵笑嘻嘻的端起碗,还不忘在林氏的脸蛋偷个香: “也给我下一碗吧,闻饿了。” 林氏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先送去,一会儿过来再煮,省的沱了。” 成贵端着热乎乎的碗一路快走进门,直接把面放到桌子上迅速的摸着耳朵: “嚯,这个烫。赶紧的绣绣,趁着热吃。你娘特意给你做的酱油面,香着呢。” 闻到这诱人的味道成贵才想起来,自己一天都没吃东西呢。 雪白的面,茶色的汤,碧绿的葱花,让人一看就口水极具分泌。 成绣也不客气了,接过筷子开大快朵颐,一面吃一面擦汗。到最后,连汤也都喝干,半点不剩。 “好家伙,吃的这叫个干净。”成贵一看她着实饿坏了,不免心疼:“今儿去镇上咋没好好吃个馄钝,咱家也不缺这点,饿坏了咋办。” 成绣摇头:“爹,我在西岭右手边第二家米店里买了两百袋的面粉,明日 你借个车,跟里正一起拉回来吧。” “啥?” 成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绣绣,你买那么些面粉干啥?” “咱自己家吃呗。” 见闺女不跟自己说实话,成贵的脸拉了下来。 他坐在了成绣的对面,盯着她面上的神情,片刻都不想错过。 “绣绣,你可不能骗爹啊,到底是啥事你就告诉爹吧。否则今晚,你爹就谁不着了。” “真的没事爹。”成绣跑了一天,现在才觉得浑身脱力: “爹,咱家种了水稻吗,我寻思这一时半会儿是吃不上面了,就买了些回来囤着。” “那也吃不了这么些啊!”成贵的心顿时放了下来:“你这傻丫头,这米面多了,也会生虫的。” “先放着吧,爹,总会派上用场的。我今儿有些困了,就不出去刷碗了。爹,我睡了。” 她迅速的脱掉鞋后,躺在炕上,面朝里,背朝外,以一个犹如大虾一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成贵觉得她恨奇怪,可闺女摆明了是不想跟他在继续这个话题。无奈,再多的疑问都要被压在心底,只能轻声叮嘱: “绣绣,那你好好睡,爹出去了,有啥事你就尽管喊,知道吗?” 炕上的少女点了点头。 “那,那爹给你把门带上啊。明天早上的饭你也别操心了,好好睡一觉,恢复恢复比啥都好。” 少女这次的头点的,就有些敷衍了。 成贵还想再说,被成绣一句给压死。 “爹,我睡了。” 林氏正在伙房里擀面条。 家里老老小小都爱吃这口,劲道又弹牙。从前不舍得,如今林氏也想开了,三 不五时的给他们来一顿,打打牙祭。 现在,正在给男人准备着一会儿的宵夜,却见他已经回来了。 林氏正在低头擀面,顾不得许多:“先等会儿,一会儿就好。” 不料,却没换来男人的应声。 林氏迅速的切好面,趁着抖落的功夫,瞧见男人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纳闷: “咋啦,端碗面回来,咋整个人都变了。” “你说。” 成贵抬起头,一脸郁闷的看着林氏求助: “绣绣现在咋啥话都不爱跟我说了呢。” 林氏愕然:“咋啦这是,出啥事了。” 成贵将方才的事情重复了一遍后,委屈的很:“你说,绣绣咋就不明白呢,我多担心她啊,就想啥事她跟我说明白了,透彻了,我不就放心了吗?” 林氏一听,顿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呀,知足吧 ,也就是绣绣,还能忍受。你看别人家的闺女,到了这个年纪,哪还啥都跟爹说的。” 林氏解释:“她都是个大姑娘了,心里有点小秘密也正常。再说,今儿不是去镇上去了许久嘛,我在路上遇到黑子婶,黑子婶说,她们家徐卿,今儿也去镇上了。” “徐卿?”成贵纳闷:“他去干啥?” 林氏不语,只是抿嘴看着他笑。笑的成贵心底发毛,她才抓起抖开的面条,往早已经滚沸的水里一扔。 “我不说,你呀,自己猜去吧。反正我告诉你,闺女大了,别啥事都打听。有些是她难为情,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咱就相信她自己能处理好分寸,就行了。” 成贵听的莫名其妙,一直等面条吃到口之后,才猛地反应过来。嗷的一声,差点打翻了碗。(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红颜薄命 第二天早上天不亮的,成绣就起床了。 她手脚麻利的去扫了鸡舍,趁着月华的光芒去柴垛里捡回来了三个蛋。又在后院的菜地里拔了一把小葱,摘洗干净后,便开始挽起袖子起火做饭。 所以等林氏睡眼朦胧的爬起来后,看见堂屋的桌子上已经摆好饭菜了。 成绣冲着她粲然一笑:“娘,起来的正好,稀饭还有一会儿就得了,正吃。” 林氏看女儿忙前忙后,跟只**似的不停歇。连忙回屋叫起来还在酣睡的成贵。 男人睡的正香,下意识反应便去捞妇人的腰肢,却被妇人灵巧的躲避。拧了他的耳朵,将他成功的唤醒。 “怎么了?” “还说怎么?你不是说闺女心情不好?可我瞧着又是做饭又是炒菜,脸上的笑容还格外灿烂。咋跟你说的不一样啊。” 成贵正困呢,脑子一时间也是混沌一片,没反应过来: “开心还不好,难道你希望她一天到晚愁眉苦脸,我可不想....” 说着,顺势就要往下躺。 “哎哎哎。” 林氏一把抽起来他的身子:“可我觉得,她不大对劲儿。” “怎么不对劲儿了。” “说不好,可是就是哪儿不对劲。怎么说呢,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好了好了。” 成贵一下子坐起来,安慰她:“昨儿还说我多心呢,现在自己不是也开始了?你得相信咱闺女才行啊,来,昨儿不是说腰疼,躺着我给你揉揉。” 等夫妇俩带着豆豆出来的时候,粥已经摆上桌了。 “爹,娘,你们尝尝新口味。” 豆豆眼尖,一下子就瞧见了桌子上不一样的新鲜物,兴奋的喊着: “哇,有鱼!” “对啊,是鱼呢。” 成绣捏了捏弟弟的小脸,夹起一条鱼放在他面前的小碟子里: “这稻花鱼有刺,吃的时候得慢点。” 豆豆飞快坐下来,用筷子夹断了稻花鱼的尾巴,咬了一口,顿时瞪大了眼睛。 “姐姐,好鲜啊,原来鱼这么好吃啊。” 西柳河里面有小虾和小鱼,可都是长不大的。偶尔捕捞回去都被油渣成零嘴,豆豆还是第一回吃到这种肉质鲜嫩的鱼,不知不觉,一条就进了肚。 见儿子吃完还想要吃,林氏便要去夹自己那条。 “娘,您吃!”豆豆把小碟子捂的紧紧的:“姐姐做的可香了。” “是啊,娘,您吃吧。”成绣笑道:“您跟爹吃了,我还等着你们的评价呢。再说,咱家如今别的缺,可这鱼却是一点都不短,往后只怕吃到你们都不想吃了。” 成贵乐了:“感情今儿的饭不白吃,是有任务的啊。” “对啊!”成绣理直气壮:“所以爹跟娘一会儿吃完得如实的告诉我呀,一人一条,谁都不许少了。” 成贵哈哈大笑,拿起筷子:“得,既然是咱闺女的命令,你就好好的完整任务。来来来,让我也尝尝,这鱼肉到底是个啥滋味。” 成绣笑嘻嘻的看着他们,见成贵跟林氏吃了几口后,皆是露出惊叹。 “好吃,真好吃。” 成贵挑起大拇哥:“这鱼的肉质,又鲜又嫩,比肉可好吃多了,难怪那么昂贵啊。” 林氏附和:“是啊,这东西真好吃,比我吃过的啥肉都好吃呢。” 见他俩都是赞扬惊叹,成绣索性趁热打铁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爹,娘,那你们觉得咱们开个馆子咋样?” 成贵正低头吃鱼,没听清楚,可林氏听明白了。 “开馆子?” 她不免诧异:“绣绣,好端端的,为啥要开馆子啊。” “做生意呗。” 成绣把早就想清楚的话如实交代: “之前咱辛辛苦苦的挖泥螺,做泥螺,可到底也没赚多少钱。大头都给天香楼送去了,现在既然天香楼不再合作,正好,咱们自己支个摊,把这稻花鱼弄起来,肯定大卖。” 见女儿说的眉飞色舞,林氏的面色逐渐严肃起来: “绣绣,你没做过哪些,大概不知道。开个馆子,不说本钱需要多少,只说着抛头露面的,时日长了,连婆家都不好说。到时候,有再多的银子有啥用呢,还不是老姑娘一个。” 她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嬉皮笑脸的应对: “老姑娘咋啦,难道我嫁不出去,爹娘就要赶我出门吗?”又将话头丢给一旁低头吃鱼的成贵: “爹,我要是一辈子赖在家里,您养我不?” “啊?” 成贵吐出鱼尾上的骨头,斩钉截铁:“养!我姑娘愿意啥时候嫁就啥时候嫁,愿意在家一辈子都行,爹养你!” 看男人跟闺女一唱一和的,林氏差点鼻子没气歪,顿时战火偏移了方向。 “这是愿不愿意的事吗?你的意思,就好像是我嫌弃咱绣绣一样了。” “不嫌弃就由着孩子呗。” “你!” 林氏被堵的说不出来话,最后决定,还是得苦口婆心的规劝成绣: “绣绣啊,娘告诉你,这女人啊,不管怎么样,都是要嫁人的。不管你以前多优秀,别人怎么夸,都顶不住嫁个好男人。娘这辈子没别的指望,就想着你嫁个好男人,豆豆健康长大,娘就是现在阖眼也知足了。” “娘。” 成绣望着她,突然正色:“什么样的男人是好男人呢?” 林氏顺口而出:“当然是疼你爱你的,还要有出息。” “好。” 成绣坐直了身子,放下手中筷子,开始细数: “焦仲卿和刘兰芝鹣鲽情深吧,可最终敌不过焦母,双双自挂东南枝。陆游和唐婉,青梅竹马的表兄妹,最后一个郁郁而终,一个悔恨晚年。薛平贵和王宝钏,寒窑苦守十八载,最后还要接受夫君带回来一个小妾。便是三千宠爱的杨贵妃,最后不也被逼自缢马嵬坡。她们之前没有得到过真爱吗?可结局又是怎么样呢?” 林氏被说的脑子打结,舌头也跟着不灵光了: “那,那只是少部分,大部分的女子不是都活的很好。” “那您呢?” 林氏没想到滚吧会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顿时愣住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漏出破绽 “我爹待您,十里八乡没有不羡慕的。可上面还有祖母压着,娘,您性子柔顺孝悌,可我不行。若是我反抗,可能我早就被休了。” 林氏没有生气,而是下意识的去看一旁的成贵。 成贵摆手示意自己没关系,叫她们继续。 成绣尽量斟酌着语句:“娘,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许多事,我真的看开了。所谓夫君,不过是凑合过日子,所谓婆媳,不过是熬着受苦。所谓贤惠也好,跋扈也罢,不过都是演给外人看的,其中艰难酸楚,只有经历的人才清楚。” “我不想去顺从别人的意愿,也不愿意被人左右人生。在我心里,除了爹娘和弟弟,旁人如何指点,如何嚼舌,我都不在意。唯独在意的是,你们支不支持我,理不理解我。” 一番话,说的林氏心中又惭愧又感动,可千百年来的思想还禁锢着她,叫她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突然,豆豆站起来,举着油乎乎的小手,认真的表态: “姐姐,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将来不嫁人也没关系,豆豆养你。” 稚气的小脸偏生说出这样的话,惹得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这么一笑,屋子里的紧张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趁着气氛和谐,成贵出来打圆场: “好啦,绣绣要嫁人也没这么早,我也不舍得闺女,再多留几年。至于馆子,开起来了咱俩在前面,少叫闺女露面就是了。难得孩子有想做的事,咱们多支持。往后等闺女真嫁出去,那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再也不能任性了。” 一席话,说的林氏也有些惆怅了。 她看着成绣,可能是想到了以后女儿出嫁独自面对的艰难。顿时心就妥协了: “行,绣绣,你想做就去做吧,娘没啥文化,也不懂这个。但是你要娘做啥,就直接交代,娘都能做。” “ 娘!” 成绣原本已经做好了艰难沟通,甚至被指责的心理准备。没想到,父母再一次让她动容。 擦干眼泪,她坐直身子保证: “爹娘放心,我不做则已,要做,就肯定做到最好。” 尽管事情是这么规划,可是该忙的也要先忙。 吃过饭,成贵去找里正借车一起去镇上的米店里拉粮回来,林氏在院子里面翻着一条条的鱼,而成绣则跑到隔壁,去找徐卿了。 看见成绣之后,徐卿稍微有些纳闷,很快便恢复常态: “绣绣,有事吗?” 他永远都是这样,宠辱不惊,云淡风轻,让人接触起来十分的舒服。 成绣也不藏着掖着,嘿嘿一笑: “徐卿哥,我想问问你,历史上出现流民,一般都是什么情况导致的呢?” 徐卿以为她是来问稻田的,没想到竟然会问出这么深奥的问题,顿时有些愣住了。 看着那张认真的小脸,他渐渐的稳定了心神,开始尽可能用简短通俗的话语来解释这件事。 “对于百姓,一般来说,只要是衣能遮体,食能果腹,便会老老实实的安于现状。除非...” 成绣抢过话:“除非吃不饱饭,对不对?” 徐卿点头:“天佑二年,黄河泛滥,一时间淹没良田无数。水患之后便是蝗虫压境,将仅剩的粮食吃了个干净。那一年,光是几个县便饿死了三十多万人。处处哀鸿遍野,先是啃树皮,又是观音土,到最后,甚至开始易子而食。” 成绣正听的认真,突然见徐卿卡了壳,求知若渴让她将目光投向徐卿的脸上,却发现他的面色好像不是太好看的样子。 “徐卿哥,徐卿哥。” 一连叫了两声,徐卿呆滞的目光才重新转了回来。 “哦,没什么,我们接着说。” “只要能填饱肚子,便不会有这种悲剧发生,一般来说,天灾是不可控制,而人祸却能掌握,前朝酷吏多,徭役重,也是逼得百姓连声哀悼,最终自毁长城。” 说罢,徐卿不动声色的将话题转到自己疑惑的地方: “绣绣今日怎么对历史感兴趣了。” 成绣苦笑:“不瞒徐卿哥说,我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徐卿一听,瞬间将方才的愁绪抛开,正色道:“怎么了?” 成绣将泥螺以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徐卿。最后叹气: “大家好像被这件事给蒙蔽双眼了,可我瞧着现在满街的泥螺和越来越高的粮价,心里真是打鼓。里正那边囤的粮食,也不知道够不够大家撑到下一波粮食产出的时候。” 前世做过首辅,他自然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倘若上面追查起来,没准会拿成绣去顶罪。哪怕,她的确是无辜的。 “绣绣,前段时间我没回来,不知村子里竟然发生了这种事。你看这样好吗?若是你信得过我,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吧。” 光是屯粮恐怕还有些危险,何况这件事还牵扯到了邻村,最快的法子,往往是最卑鄙的,可以也是最有效的。 然而徐卿不想让成绣知道自己的狠辣。 成绣惊喜的很:“徐卿哥,其实我早就想找你帮忙了,可是你要考试,会不会太耽误你了。” “没事。”徐卿笑道:“考试考的都是平日所学,并不在临时抱佛脚。相信我吧,我会处理好的。” “那太好了,徐卿哥,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吩咐。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一定要做些什么。”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徐卿温柔的笑了: “好,我知道了。” 成绣走后,徐卿呆坐着,沉浸在思想中,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重生以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可是没想到方才短短一个问题,却直接暴露了自己的问题。 天佑二年,天佑二年。 如今的皇上,年号是隆庆,天佑是太子,也就是下一任皇帝继位采用的年号。距离现在,整整还有二十五年。 之所以对这件事印象深刻,乃是他入阁以来处理的第一桩大案。希望绣绣方才并没有听明白,尽快的忘却这件事吧。 不管怎么样,话已出口,后悔也没用,接下来他会更加警惕,谨言慎行。(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求条出路 成家村的祠堂开始动工了。 三人合抱的巨型圆木足足有八根,齐刷刷的躺在空地上,旁边还有数不清的小圆木并排靠在土坯墙上。 汉子们光着膀子,扎紧了裤腰带,三两人扛着小木头按着指挥走动。豆大的汗水顺着他们黝黑的脸盘蜿蜒而下,流过胸膛,最终汇入宽大的腰带间,隐身不见,只让那腰带的颜色,更深一块儿。 而妇人们则汇聚一侧空旷地方,摘菜揉面,生火架锅。说说笑笑,眼光不时的会偷瞄这边男人,然后发出吃吃的笑声。 成绣来的晚,瞧见干活的都是些生面孔。又见里正蹲在一旁吧嗒着烟袋,上前问道: “伯伯,这些人,是从外面请来的?” 若非如此,不至于十个里头有七八个都不认识的。 里正将烟袋从嘴巴里抽出来,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呢?咱们村那些个都被淤泥给堵实了心了。宁肯一天二十个铜板的顾着旁人来干,也不肯自己搭把手。这不,我实在没法子,从邻村请了十几个小伙子过来干活。得趁着这几天,先把架子给搭起来。” 成绣也做泥螺,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利润。纵使一天拿二十个铜板出来,还能落下不少钱。这笔账,人人都会算。 不过,她今儿来还是为别的。 “我想了想,只怕咱们光是弄些粮食还是不够,还得想想别的法子。” 里正一愣: “准备这些粮还不够?那还有啥办法想嘛。” “伯伯。” 成绣耐心解释:“我原本以为泥螺还能撑一阵子,没想到突然一下子断崖似的,如今市面上已经不兴这个了,自然买的就少起来。” “这么快?” 里正也吃了一惊:“不是说,还能撑上一阵子吗?” 成绣苦笑。 按照原本的设定,这泥螺熬过初秋是没问题。可谁知道天香楼突然换了掌柜,将从前蔡掌柜开发的一系列小菜全部一刀切除,又恢复了往日高不可攀的朱门酒楼。 群众都有跟风心理,以往卖的火一来是它的确物美价廉,吃个新鲜。二来就是从众心理,用少许的钱便能享受大酒楼一样的菜肴,心理满足。 可这些一一解释起来太累,成绣便直接一句话总结: “世事难料,总之这一回,是我预估错了。” 见她面上自责,里正连忙安慰: “这又不是你的错,你千方百计的想着如何救他们,已经实属难得了。丫头,别想太多,你还是个孩子呢,剩下的事,就叫我们大老爷们来操心吧。” 里正越是安慰,成绣就越是自责。 毕竟这事若是闹大,第一个被处罚的必定是里正。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 “对了,徐卿哥有没有来找您?” “徐卿?” 里正眯着眼睛,想了半天,直到成绣提醒:“就是黑子婶家的。” “哦!” 里正恍然大悟:“你是说黑子呀!” “那娃娃回来了?不是在镇上念书吗?”里正眯起眼睛,纳闷:“没瞧见呀。” 成绣有些纳闷,昨日徐卿的神色不像是在敷衍自己,那为啥没直接来找里正呢。 将这份疑惑压在心底,成绣又因为后续的事情跟里正讨论了一番,这才离去。 她刚走,从残破的院墙后面蹑手蹑脚的走出一个人。 她蹑手蹑脚的走到里正跟前,讨好似的喊了一声: “大兄弟,忙着呐!” 里正正在琢磨着方才跟成绣说的事,这冷不丁的一声,差点没吓掉了烟袋。 “啊?” 他一看,顿时没好气了: “你来这儿做什么?” 成二婶哂笑:“瞧你这话说的,没事我就不能来跟你说说话?” “这是啥地方,是你这种失节的女人能来践踏的?” 里正这几天忙的正憋着火呢,顿时将手中的烟袋敲得梆梆作响: “没给你浸猪笼,那是看在成贵兄弟的面子,你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别脏了这块儿地,侮辱了祖宗的清净!” 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 若是从前,成二婶的脸上早就挂不住了,可这些日子在娘家,每天被嫂子奚落辱骂,简直就是人间炼狱。她的脸皮也早就练出来了,只要能叫她回去过从前的日子,便是在她脸上狠狠的啐几口浓痰她都能笑着给摸匀了。 “大兄弟,我不是个东西,可不管再咋说,我也是成贵的弟媳妇不是。你,” 里正懒得听她这白话,直接转过头。 成二婶连忙围着快走到他面前,重新摆上笑脸: “你好歹,看在他的面子,就可怜可怜我,叫我也来跟着做饭,行不行?”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村子里的男人指不上,可女人还有不少。男人干力气活,女人便来帮忙做个饭菜的。不过因为这活不累,所以每天管三顿饭,不另外给钱。 里正打量着她,皱了皱眉头。 从前那个身形宽大走起路来肥肉一甩一晃的成二婶,已肉眼看的速度瘦了下去。 两只细长的眼睛如今已经变得有些圆,银盆似的饱满面庞也因为消瘦而露出苦相,更别提那一身打着补丁的旧衣裳,肥肥大大,直在身上咣当。 里正皱眉:“你那嫂子又作妖了?” 成二婶抹起了眼泪,自己骂着自己: “不怪别人,都是我没脸,干出那种下贱事,连累了家里,也连累了村子。” 她的眼中满是哀求,望着里正: “大兄弟,你就当我是条狗,给个活路吧。我就想吃饱饭,保证好好干活,我保证!我求你,我求你了!” 说罢,竟然一下子跪到了地上,砰砰的磕起头来。 里正原本就是个心软的人,哪里能让一个妇人给自己磕头,立马站起来去扶: “你快起来,起来说话!” 成二婶哭:“兄弟,求求你,求求你了。我,我饿呀!” 她不顾形象,扑着抱住了里正的脚踝,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原本她的出现就令那一头的那姑娘小嫂子们密切关注,这么一来,那边更是跟炸开了锅似的。一时间,里正觉得自己浑身的冷汗都快要下来了,想要甩开她,却没想到这妇人的力气如此之大,压根就动弹不得。(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暗中欢喜 终于,里正被臊的脸通红,答应了她。 成二婶的眼前发亮,连忙站起来,连膝盖上的灰都来不及拍打,兴奋的瞪大了眼睛: “真的?太谢谢兄弟了,你真是我的恩人,恩人呐。” 她俯小做低的样子叫里正也不好再发火,只有不断的叮嘱: “既然是来帮忙,就不许再跟从前一样。要是叫我知道你再不安分,这回我绝对不轻饶!” 成二婶连连说着不敢,态度十分的卑微。 到底是一个村子的,里正也不好太使脸,唤来一个大婶,将成二婶交到她手里,这才作罢。 成二婶的这个插曲,他心里一点都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是,接下来的事,能不能顺利的进行。 成绣等匆匆赶去黑子婶家的时候,得到的消息是徐卿走了。 “走了?” “是啊。” 黑子婶正在喂鸡,抓了一把麸子洒在地上,顿时,无数的小鸡奋勇而至,争先恐后的啄着地面上的食物。 “昨天天都黑了,连夜回去的。说是书院有点啥事。咋啦,你有事吗绣绣?” 成绣心里有些失望。 “没事,黑子婶,就是关于我田里那点问题。我想着徐卿哥读书多见识广,才来问问。他既然不在,那我就先回去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黑子婶就直摇头。 “这孩子啊,从前的确是喜欢念书,没事就捧着一本书跟那儿看,专心的很。可最近这半年,真不知道是怎么了。成日里也不读书了,就会发呆,我这心里还嘀咕呢。就这样去考试,能考出个啥来?” 一般父母都爱挑拣点自家孩子的缺点去数落,所以成绣压根没放在心上,只是安慰的附和: “婶子您可别这么说,徐卿哥往后可是要成大事的人呢。他既然不在,那我也不多打扰了,我先回了婶子,改天再来看您。” 见成绣要走,黑子婶连忙叫住了她: “这个,拿着。” 一篓子的新鲜鸡蛋,有些上面还沾着绒绒的鸡毛。 “你家乔迁忙,我便也没去凑这个热闹。这不,家里我攒了两天的鸡蛋,正说抽空给你送去呢,正巧你来了。拿回去补补身体,多吃一些。” 这一篓子鸡蛋虽说都是自家的鸡下的,可在乡下也是个重要东西了。吓的成绣连连摆手: “这可不行,婶子,我怎么能要您的东西呢。原本不过是搬个家,也是因为那些个破事。谁也没告诉,是因为这事原本也不好拿台面里说。婶子您要是给这鸡蛋,可真是打我的脸了。” 黑子婶一直对她们照顾有加,可重生后的成绣可能性子不似从前那般温 软,容易相信别人,除了自己的家人之外,总是带着淡淡的疏离。 今日黑子婶这么一出,真是叫她有些脸红了。 “拿着吧。” 将篓子塞到她怀里,黑子婶笑了: “不过是些鸡蛋,又不是啥贵重东西,瞧给你吓的。” 黑子婶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姑娘,特别是她发现了,这个家里除了自己,竟然还有一个人,对她心向往之。 “往后啊,得常来常往。” 黑子婶拍了拍成绣的手背,眼睛里满是慈祥: “回去吧。” 说罢,便低头又开始忙自己的事了。 成绣捧着篓子,哭笑不得。 人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推辞,那就是她矫情了。 于是,她索性大大方方的应下,顺便发出了邀请: “婶子,我那不是养了些鱼嘛。这几日闲着没事,我说研究研究新吃法。您若是信得过我,明儿就上家来吃个午饭,顺便帮我点评点评,提点意见。” 原本她以为黑子婶得推辞推辞,没想到,她竟然一口应答: “好呀!” 黑子婶一笑,眼尾的纹路浅浅的弥散开,像是夏日路边的野菊,清新淡雅,朴素却不普通。 “那就说定了,明天晌午,我也尝尝绣绣的手艺。” 一个是无意邀请,一个却是抱着相看儿媳的心态。这顿午饭,注定吃不太平。 只是现在,成绣还不知道呢。 她笑着又跟黑子婶说了会儿话,这才告别回家。 出门时可是空手,这回来了,抱着一大篓子的鸡蛋,很是引人注目。 “这么多鸡蛋?” 林氏上前,捡起来一个放在掌心,感觉到温乎劲儿,直接道: “你去你黑子婶家了?” “嗯。” 成绣轻轻的将篓子放在石磨上,又跟林氏去屋子抱出来了两个大坛子。 夏天的蛋不吃很容易坏,母女俩索性用湿抹布将鸡蛋一个个的擦干净,轻轻的摆放。 一摞一摞的轻拿轻放,撒上盐和水,最后封坛。 跟鲜鸡蛋不同的是,咸鸡蛋就算是放上一个月都不会坏。而且吃的时候咸味适中,配饭还是佐粥都很是下饭。 林氏时不时侧目,看着女儿那认真的眼神和娴熟的动作,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满意。 就是,徐卿读书好又如何?毕竟出生低微,真的娶一个官小姐,事事怄气,还被人瞧不起。 哪有绣绣好,勤劳持家,还会赚钱。更要紧的是,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相处起来也简单。 林氏在心中飞快的盘算,却突然被女儿打断: “对了娘,黑子婶明天过来吃饭。” 林氏正想着这事呢,冷不丁一听顿时有些慌: “她来做什么?” 成绣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提醒:“这不是人家说庆祝乔迁给咱们送了礼物嘛,我想着回礼又太做作。正好咱家有稻花鱼,索性请黑子婶过来一起吃个饭,就当是答谢了。” 林氏一听,连忙附和:“应该的,早就应该请你黑子婶过来吃饭了,人家可帮了咱不少忙呢。” 成绣一向,嗯的点头后,又问:“娘,您说,这鱼磨上调料能变成有味道的干鱼,那鸡蛋能不能行啊?” 一看女儿又想要突发奇想,吓的林氏连忙抱住剩下的鸡蛋。 “绣绣,你那鱼不是还没整明白嘛,咱先把鱼弄好了,再弄鸡蛋啊。” 怕成绣看出自己对她的不信任,林氏画蛇添足了一句: “等鱼弄明白了,咱们再研究别的。起码现在,这些蛋腌了一半,剩下几个找大碗来打匀了,给你们弄个乡村摊鸡蛋。”(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精心打扮 翌日。 成绣早起照着平时的样子,洗把脸后去收拾鸡窝四处捡鸡蛋。又挽起袖子去后院拔菜,捏着菜还没走到水井边,便被从伙房里出来的林氏撞了个满怀。 “哎呀!” 林氏捂着额头,龇牙咧嘴努力的睁眼去看她,待发现女儿还是一身往常的装扮,顿时起急了。 “绣绣,昨儿睡前我不是给你枕头边放了一套新衣裳吗?咋没穿那个,还有,你这鞋子上沾的泥,赶紧刷刷去,一会儿再叫人瞧见笑话。” 成绣不以为然:“娘,不就是黑子婶来嘛,怕啥。” “不行不行。” 林氏直摆手,不由分说抢过女儿手中的韭菜,连拖带拽的将她往屋子赶: “赶紧的去收拾收拾,这么大的姑娘了,咋一点都不知道美丑。” 成绣无奈的被撵进了屋,真是又气又好笑,不知道林氏咋突然开始注重这个起来。 不过既然进了屋,就听娘的把衣服换换吧。 枕头边果真放着一套叠的干净崭新的衣裳,成绣拿起来一看。是一套水蓝色的棉布衣裙,细密的针脚和领口袖子处的碎花,光是摸着这凹凸不平的纹路,眼前就能浮现出林氏在灯下熬红了眼睛的样子。 林氏心中一暖,迅速的换上了新衣。又解开一头乌黑的头发,麻利的编了两条麻花长辫,一边垂着一条。 穿着这身,再一看脚下的鞋子,的确是有些扎眼。 新鞋子也有,是林氏给她做的。不过成日里都是活走来走去,她便也没舍得穿。如今看来,是不穿不行了。 等一切都收拾好之后,成绣推开门,坐在石磨前摘韭菜的林氏一直密切关注着,听到响声,赶紧放下手中的菜,快步走了过来。 “哎呀,我瞧瞧。” 林氏高兴极了,前看看后看看,不住的称赞: “我闺女真是长大了,穿上这身,瞧着跟城里的姑娘似的,好看,真好看!” 成绣笑眯眯的往林氏身上靠,撒娇: “还不是娘的手艺好?瞧着裙子上的藤蔓和花,跟活了似的,我都不敢穿了,生怕一会儿给蹭脏了。” 被女儿变着花的称赞,林氏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又叮嘱成绣一会儿什么活都不许干,老老实实的待着,不许弄脏了裙子。弄得成绣愁眉苦脸,只有做个闲人跟着林氏前后转悠了。 林氏很重视这顿午餐,所以是铆足了劲儿的做。 稻花鱼是天不亮就让成贵去田里捞的,养在清水里吐干净后刨开肚子,刮去鱼鳞,打算用黄酱来焖。 韭菜剁碎,加上鸡蛋和一点碎鱼肉,林氏又擀了皮,打算包饺子。 更别提掰下来的黄瓜和架豆,都被林氏早早处理好了。 还没到晌午呢,可这饭菜都一盘盘的摆好,只等着客人光临了。 成绣瞧着这么多的吃的,口水都要下来了。 到底还是小姑娘的心性,趁着林氏转身去灶台看火的时候。她猫着腰悄悄的钻进去,捏了一块儿焙干的鱼籽就打算塞到口中,却被林氏狠狠的拍了一下手,疼的一下子就松开了。 “本来就没几块儿,还偷吃。” 看女儿这样,林氏真是哭笑不得。但是饭菜都摆整齐了,可不能叫闺女破坏了,便撵她出去: “去迎一迎你黑子婶,路上还能跟着说说话。” “这么近,还用我去哦。” 成绣撇了撇嘴,还是想要吃鱼籽,被林氏给吓的出去了。 出了院子,瞧见豆豆拖着一根竹竿骑大马,看见她后眼前一亮,顿时丢下竹竿跑过来: “姐姐,你是要去徐卿哥哥家吗?” “对呀!” 对于这个弟弟,成绣真是喜欢的很。 她蹲下身来,揉着他有些微微被汗湿的头发: “豆豆要不要跟姐姐一起呀。” “要,要!” 豆豆兴高采烈的举着手:“我要听徐卿哥哥讲大将军打仗的故事,以后长大了,我也要去当大将军。” 说着,摆出一个威风凛凛的造型。只是这动作让一个小豆丁做出来,多了几分的滑稽。 “好。” 成绣哄他:“往后我们豆豆好好吃饭,长高高,做个威武大将军!” “嗯!” 姐弟俩正说着话呢,突然从院外传来脚步声,成绣抬头一看,不是黑子婶还能有谁? 而且令人惊奇的是,徐卿竟然也来了。 他依旧是一身白衣,温润如玉,尽管烈日当头,他的笑容也好似涓涓细水,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徐卿哥,你啥时候回来的?” 见成绣眼底的惊喜,徐卿觉得,这两天的奔波劳累一扫而空,什么都值了。 “早上到家的,听娘说要来尝鱼宴,我便厚着脸皮不请自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成绣嗨了一声: “说这个可是跟我见外了,若是没有你,这稻田能不能弄起来都两说呢。” 徐卿笑了:“绣绣一直都是个有魄力的好姑娘。” 黑子婶跟林氏两人看着这一双小儿女之间的互动,脸上的笑意满的都快要溢出来了。还是豆豆嗷了一嗓子叫着徐卿哥,才叫醒了众人。 林氏将众人迎进去后,留下成绣待客,叫着成贵跟自己一起去了伙房去端一早就准备好的饭菜。 成绣也没察觉出来不对劲儿,先是跟黑子婶客套了几句,便开始问徐卿自己在农田上的一些问题。 徐卿全部知无不言,用着通俗易懂的方式给她解释。诧异的发现,成绣竟然还能举一反三,十分聪明。 于是,徐卿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绣绣若是个男孩子的话,只怕我都要自愧不如了。” 成绣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有心想问问他想没有想出法子,可碍于黑子婶在旁边,也不大方便,就寻思着一会儿吃过饭了找个时机约徐卿出来好好问问。 等两人说完,饭菜也都摆好了。 今儿可说林氏是用了十足的心思,足足六道菜,比过年还要丰盛了。 “快尝尝这鱼,我也不会做,就想着用黄酱炖了看看味道的。还有这酒,是绣绣给她爹买的,今儿徐卿陪着你贵叔喝两杯吧。” 林氏看来是真高兴了,直接端过去碗,给徐卿满上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醉态百出 成绣一看这满满当当的一碗,顿时有些犹豫: “若是喝不了可别硬撑着?” 前世混在官场,怎能没点酒量? 徐卿直接对林氏道谢,双手接了过来,对成绣低声道: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小儿女说着私房话的样子被长辈看在眼里,心情却各不相同。 林氏和黑子婶都心照不宣的看着对方抿嘴一笑,而坐在上面的成贵,心里却是复杂的很。 作为长辈,他很清楚林氏今日摆这么大排场为的是什么。 说真的,他也很欣赏徐卿这个后辈。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作为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想要改变的唯一便是读书。 可欣赏是一回事,当真要做自己女婿,那便是另一回事了。 成绣那乖巧软嫩的侧颜就在眼前,跟徐卿坐在一起,瞧着竟然莫名的相配。 “呸呸呸!” 成贵挪开酒碗,对着点连连啐了几口。 什么相配,一点都不配! 成贵的行为,终于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 “爹,你是不是被酒给辣到了?豆豆上回也是觉得舌头好辣,跟要着火了一样,我给您端水去。” 迈着小短腿蹬蹬瞪跑出去舀水的,这是豆豆。 “爹,是不是鱼刺卡着了?要不要喝点醋啊。” 看着闺女担忧的小脸,成贵泪流满面。 闺女啊,你爹现在这心里就酸溜溜的,再来一碗醋,怕是彻底的要淹没在醋缸里了。 “贵叔,喝慢些。这竹叶青虽好,可容易上头。” 看着一脸关怀的徐卿,成贵在心里腹诽: 呸!我闺女给我买的酒,要你来假好心了? 最后,是坐在旁边的枕边人。 林氏脸上虽然还在笑,也压低的声音里也听得出狠厉: “怎么回事你?为了今天我可是筹备很久,千万别弄砸了,听到没?” 说罢,又笑意盈盈的跟黑子婶聊去了。 看着素来温婉可人的妇人,今日却为了另一个人变成这般。成贵心中熊熊小火焰燃烧了。 这小子,还没进门这个家就没我的位置了。倘若真的成我女婿,往后还能有我的好? 徐卿自然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把未来的岳父给得罪了,他斯斯文文的品着饭菜,一面不忘称赞林氏的手艺和为成绣布菜。 成绣还是头一回跟徐卿在一起吃饭。 她从前在别院里的时候,听那些伺候过侯爷妇人的老丫鬟说,但凡是有些身份的人,吃饭都十分的讲究。 譬如他们从来不会夹一个盘子里面的东西超过三次;譬如他们不会让汤勺和碗碰撞出声音;再譬如,他们用餐的时候,永远都是安安静静,半点声音都听不到。 成绣觉得,那是一副什么场景,她想象不出。不过,徐卿现在这样,简直是比那位老宫女描述的,还要完美。 林氏特意把鱼肉摆在他的面前,尽管他一直对这道菜赞不绝口,可这整个鱼块儿,他也就只夹了两口而已。 鱼刺被整整齐齐摆列在桌子上,干净利落。 他的嘴角,始终保持着微笑的弧度。不管是低头用餐还是聆听时候,专注的神色和认真的表情,都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成绣有些看不透徐卿。 成绣觉得,是人就肯定会有缺点的。可唯独徐卿,完美到好像让人看不出来有任何缺点。 身侧的少年好像看出了她的出神,趁着抿酒的功夫转过头低声问: “怎么了绣绣?” “哦。” 成绣这才恍然大悟收回目光,乖巧的吃起东西来。 饭桌上基本都是成贵再说,时不时的林氏会插上几句。一顿饭吃罢,除了两个喝酒的人,一个彻底醉了,一个有些微醺,别人都好。 徐卿帮着林氏一起把成贵搀扶到了炕上,他都醉的眼睛睁不开了,还要嘟囔: “好小子,酒品不错。来,再吃一碗!” 吃醉了酒的男人是很沉的,林氏觉得自己腰都快要断了,而徐卿还站在旁边,可是把这丑态都瞧见去了。 她没好气的拍了一把成贵:“脱鞋。” 虽然已经快没意识了,可成贵还是伸过来脚,又按照吩咐换来另外一只。 等把男人收拾妥当了,林氏有些不好意思: “你贵叔平时也不这样,今儿估计是看你来了,高兴的,就多吃了两碗。” 徐卿点头:“一个人吃酒的确寂寞,我往后多来陪陪贵叔。只是婶子别嫌我便好。” 林氏脱口而出:“怎么会呢?” 说出口后,才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太迫切了,话锋一转: “豆豆不知道多喜欢你呢,你来他肯定是最高兴的,往后只要在家,便多来走动走动。” 徐卿笑着应下后,跟林氏告辞,随黑子婶一起归家。 他虽然面色沉着,可眼神早已经不似平日里的清明。特别是瞧见佳人在侧,聘婷玉立,突然就想拥她入怀,狠狠的抱着。 然而,他终究是克制住了自己。 就在徐卿跟黑子婶快要出门的时候,成绣蹬蹬瞪的跑过来,叫住了他。 “徐卿哥。” 少女跑的有些快,导致呼吸急促,白嫩的脸蛋也扶起了两团红云,纯净又美丽。 将手中的竹篮递到他手上: “晌午你吃了不少的酒,等回去睡一觉,起来了吃两个这个,会舒坦许多。” 徐卿低头,瞧见篮子里面摆着四五个红红饱满的西红柿。一如她此刻的小脸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好。” 吃过酒的人,嗓子有些微微的沙哑。徐卿的眼神中溢出几丝缠 绵: “我一定吃!” 不知是说物,还是人。 成绣没想那么许多,咧嘴一笑,冲着黑子婶跟徐卿挥手告别。 原本她还有些事想要问的,可看徐卿哥吃的明显脚步也踉跄起来,知道今日铁定没戏了。 果真,转过身向着外面走的徐卿,走路的确是有些歪斜。 他好想努力的想要走出条直线,可越是这样,越是力不从心。好几回甚至黑子婶出手搀扶住他,否则的话,只怕早就摔了。 可就是这样醉态百出的人,才叫成绣觉得,终于有了一丝真实感。(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徐卿的主意 这一顿饭后,林氏跟黑子婶之间往来密切了许多。 譬如平日里没事便领着豆豆去黑子婶家做衣裳话家常,或者是黑子婶来成家帮着林氏摘菜做饭。一时间,两家走动的频繁异常,让村子里头不少妇人瞧出了端倪。 然而这一切,成绣都没有放在心上,因为这会儿她的全部身心,都被水田里的稻子给吸引了。 是的,稻子的谷穗已经粒粒饱满,颜色也从青色逐渐染上了一层黄,看上去别提多诱人了。 沉甸甸的谷穗压弯了腰,在水面上倒影出硕果累累的样子。水里的鱼儿不时游动,穿梭中偶尔碰到了杆子,引得上面的谷穗摇摆,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是第一波的谷穗,成绣心里紧张的很。 这个法子,她也只是听说,如果真的能种成了,那往后家里也能顿顿吃上大米饭了。 水田里如今已经没有了活,只剩下等待果实成熟。成绣闲了,突然想起来关于粮食的事。 她还在心中犯嘀咕,打算啥时候去找找徐卿问问。却突然传来一个消息: 县衙里派人下来调查,看看有没有人荒着田的,若是有荒着的,一律全部收回。 至于什么算荒,只要是没种粮食的,一律算荒。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大家都震惊了。 有些胆小怕事的,直接连夜的把螺给挖了出来,老老实实放水晒地。也有些胆子大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丝毫不惧怕。更有些脑子灵活的,准备好了银钱,只等着下来问询的官爷到了,不由分说的先塞好处,挡过这一关再说。 结果,成家村有三户都被收走了田地,其中包括了二牛一家。 二牛的爹娘气不过,跑去里正门口,又哭又闹,直拍腿是不如把他们的命也拿走算了。 里正吧嗒着烟袋,冷眼看着他们又哭又闹,最后,等声音弱下去一些后,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行了,这件事,人家官服可是提前来打了招呼。你看村子里头,大部分人家都放水晒田。就你们家,顶风作案,还是喂着螺,摆明了不把官爷看在眼里,不整你们整谁?” 二牛娘哭天抹泪的:“哎哟,真是冤死我了。里正你说,整个村子,谁家不养啊。咋就单抓我们呢,再说那猴儿三,他未必就去晒地了?不就是塞了银子过去,蒙混过关?” “那个我管不着,也不归我管。” 里正直摆手:“猴儿三,那是人家有能耐。你们两口子啊,就听我的劝,等这件事过去了,好好的去县衙认个错,县太爷还能要你们两亩地干啥了。” “可是我那田里还不少的螺呢,那可值不少钱。都收走了,我们一家子吃啥喝啥啊!” 见她还在这儿胡搅蛮缠的,里正一瞪眼: “咋?从前你家一穷二白的时候,不也养活了几个娃?咋现在手里有钱了,还叫唤的更穷了。反正话我是说到了,接下来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二牛娘还要哭,被二牛红着脸的给连拉带拽的劝走了。 二牛娘走后,还有其余的几家,被里正都用同样的法子给打发走后,心底也是郁闷的紧。正憋着一度的火呢,就瞧见徐卿远远的走了过来。 一看到徐卿,他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来过去迎他: “大侄子,你可来了,快快快,叔现在有事要问你呢。” 他现在真是一头的包,毕竟县衙收地,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了。 徐卿笑着直接点破: “这主意,是我出的。” “啥?” 里正没反应过来,望着他连自己的动作都忘记了。徐卿又重复了一遍: “建议县衙收地这件事,是我出的主意。” 里正的脑子慢慢的又开始了转动,等消化掉这句话之后,下意识便想要发怒。可一看徐卿这云淡风轻的样子,便知道他肯定还有后续解释,就生生的压下了火: “你能不能跟叔说说,好端端的,为啥要跟县衙出这馊主意。” 徐卿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您觉得,这是馊主意吗?” “怎么不是馊主意?好端端的,地叫人给收了,成家村从有到现在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听说地被官府给收了的。你也是真有出息了,联合当官的,来对自急乡亲下手。” 看他是真动了怒,徐卿这才解释: “是绣绣请我帮忙的。” 里正又是一愣,紧跟着更生气了: “胡闹,简直是胡闹,你们这是在帮忙吗?原本他们只是可能一时吃不上饭,可现在地没了,很可能往后日子彻底过不下去了。” 徐卿摇头:“地并没有收,只是由官府暂为保管,等夏末时自然会还回去。” 里正还要接着骂,可听到他这句之后,剩下的话堵在了嗓子眼。 半晌,才半信半疑的问出: “你咋知道?这官府又不是你家开的。” “因为我讲其中利害关系点名给县太爷听,他是永庆十五年的进士,原也是过于贪婪,得罪了人才贬到宛平城做官。此人野心勃勃,肯定不愿意止步于此。然而天子脚下,一旦流民,那可不是降职罚俸了,乌沙不保是轻的,重点的话,很可能乌纱帽下面那颗脑袋,都保不住了。” 里正吓了一跳:“你说,你跟县太爷做了交易,他同意了?” “不是交易。”徐卿轻声纠正:“是建议,我只是提出来,做不做在他。不过现在看来,他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 看里正还有些发懵,徐卿上前,对着他抱拳拱手,作揖道: “里正不必担忧,这地若是不归还,您担心的问题,他比您更为担忧。正好,趁着这个时间清除泥地,恢复良田,如此一来,还能赶上夏末时的种植,这个冬天,倒是也没那么难熬了。” 说罢,鞠躬:“我还有事,先行回去。若是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便是。” 直到徐卿走远,里正才从愕然中醒过来,不断的咋舌。 “难怪都说这小子是个当官的料,真是不得了,不得了啊。假以时日,定能成大器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暴雨前兆 因为有了官府的干预,成家村所有的地都被放水填平,老老实实的接受烈阳暴晒,等着夏末的时候种上最后一茬庄稼。 人以食为天,大家都是地里刨食的。尽管泥螺的钱好赚,可一旦没了地,那啥都没了。 一个村子霎时间都安静了下来,也没有人去追问祠堂的碑啥时候立了。家家户户的男人女人都无力的在屋子躺着,细数着辛苦一年的收成,能不能换来一个月泥螺赚来的钱。 好好的一个村子,出现了如此荒诞的一幕。 满村的老少爷们们都在家里的炕上躺着,到了晚上就到村东头的大槐树下东倒西歪的纳凉。言语之间不乏就是吹吹牛皮,说着若是自己的地里还产泥螺得今儿一天又挣出多少银钱。 倒是妇人们都安分起来,老老实实的摘菜洗衣,到了饭店扬着声音扯着嗓子的喊着自家男人回来吃饭。 而外面的田,则都湿漉漉的等着烈日的暴晒,迎接下一个栽种的季节。 里正好几回从田间地头过,看着这些白白浪费的地,别提多心疼了。可一说叫那些男人们干活吧,一个个都是用“地还湿着,没法弄啊。”“反正家里还不短银子,再歇歇”云云的话来搪塞,气的他便也再不做声了。 一直到了七月底的时候,一场大雨,彻底的打乱了人的悠闲,夜的宁静。 “轰隆,轰隆!” 天空连着的两个炸雷,惊的豆豆一下子从炕上坐起来,哭着就往林氏的怀里钻。 “娘,娘,我怕!” 毕竟还是孩子,林氏心疼的抱住儿子,哄着:“不怕,就是老天爷打喷嚏呢。豆豆乖,在睡会儿。” 虽然外面还是电闪雷鸣,可是母亲的怀抱给了他无比的安全感,很快,豆豆便合上眼睛睡着了。 又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的黑暗,林氏眼疾手快,赶紧的捂住了豆豆的耳朵。 果真,下一刻,一个闷雷轰隆一声,震的人心脏都跟着颤了起来。 “他爹。” 林氏也有些害怕了,靠在成贵的肩膀,担忧的很: “这是咋啦?咋打这么响的雷呢。” “没事,下雨打雷的,倒是正常。你们先睡,我去院子里面把鸡圈再固一固,还有后院的黄瓜架子,一会儿就回来。” “他爹!” 林氏急了,连忙喊着:“记得带上斗笠。” 成贵已经推开了门,狂风顺着门框冲进来,吹散了林氏的声音。 他艰难的关上门,看着外头黑压压的天空,不时有一道闪电点亮白昼。心中一沉,抓起挂在墙上的斗笠一戴,蓑衣一批,大步像鸡圈走去。 到了鸡圈一看,上面的顶棚已经被吹翻在地。成贵连忙捡起来,又在四周压了几块儿石头之后,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绣绣?” 又是一阵风过来,几乎快要吹走了所有的东西。 成贵抓紧了头上的斗笠,艰难开口:“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出来干啥。” 成绣也是被这电闪雷鸣晃的睡不着,便起来看看鸡舍,不料撞到了爹。 不过这样也好。 成绣弯下腰,主动的帮成贵捡石头递过去: “爹,后院还有些黄瓜和架豆,我怕夜里下雨泡了水就坏了,干脆我去摘了吧。” “一起!” 父女俩一前一后的抱着摘下来的果实进了屋,还没等气喘匀呢。便听到头顶噼里啪啦开始掉点,过一会儿,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急促的让人心慌。 林氏正在炕上抱着豆豆来回的晃呢,瞧见是成绣进来后,顿时吓了一跳: “绣绣,你怎么也起来了。” 父女俩都没淋着雨,只是被狂风吹乱了头发。 成绣走上前坐在炕边,扒拉着头发:“谁不着,起来看看鸡圈。还好,我跟爹的动作快,咱家粮食一点没糟践。” “你这孩子。快,坐上来。” 林氏心疼自己姑娘,直接吩咐成贵:“雨太大了,就叫绣绣到这屋睡吧。你去桌子上就活一晚上吧。” 等成贵开始拼桌椅时,林氏腾出一只手,替女儿梳理着。 “绣绣,往后这种事,你个女孩子就别惦记了。这家里有男人,你不用操心那么多,知道吗?” 成绣吐了吐舌头,表示听到。又用纤细的手指头戳了戳正在熟睡的豆豆: “他就一直没醒?” “醒了,这不是害怕,又钻我怀里了。” 林氏笑容都是满满的幸福: “哪儿啊,一个炸雷就给吓哭了,直往我怀里钻。简直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就怕这个。” “我?” 成绣一愣,她很少听林氏会讲她小时候的故事。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曾经的世界,早已经渐渐模糊。 “对啊。” 林氏一手轻轻拍着豆豆的背部,好叫他睡的更安慰一些。一手温柔的替成绣梳理着卷了一袭水汽的长发。 “豆豆现在,就是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懂事又有些胆小。总是想要我在身边陪着,才好。” 成绣脱了鞋坐上炕后,捏了一下豆豆的小嫩脸,发现手感简直就跟豆腐一样的滑腻,舒服极了。 看女儿盯着儿子看不够的样儿,林氏心中顿时喜悦起来。 “绣绣。” 林氏兴奋的盯着女儿,迫不及待的问出:“绣绣,最近怎没瞧见徐卿来啊。”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对于这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林氏心里别提多美了。越看越喜欢,越喜欢,就越是想快些把这件事给定下来。 难得母女俩躺在一起,就彻夜长谈,好好的了解一下未来的生活。 成绣解开扣子——因为爹还在屋子里面,所以她只是脱个外衫。等躺下来之后,林氏也将早已经睡熟的豆豆放在了一边。 林氏也跟着躺了下来,悄悄的又问了一遍: “你黑子婶直夸你上回那个络子打的好,还夸你手巧。过去总觉得黑子婶有些过于冷淡了。没想到,等熟起来,简直比你爹话还多呢。” 成绣没有往别处想,嗯了一声后,便闭上眼睛想要放空一下脑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冒雨登门 可林氏没发现,依旧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这几天来盘算的: “十里八乡的,谁不佩服你黑子婶?虽说是个寡妇,可养了个文曲星呢。过去我吧,还真是有些怪怕她的,所以也不敢接近。现在看来,可真是个好人,日后你真嫁过去,娘也不担心啦。” 说了半天,一点都没听到女儿的回应,低头一看,原来她已经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这孩子。” 林氏哂笑,替她盖上薄被后,也躺下阖上了眼睛。 然而成绣并没有睡觉,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罢了。 雨势这样大,不知道谷子会不会受影响,还有田里的鱼。当初哪里想到宛平城会有这种暴雨,所以田挖的也不深,现在真是担心。 还有这几天了解的情况,想要开个小馆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银子现在是充足了,厨子也有,可是还有一系列复杂的工序。 现在想想,当初脑袋一热想要留下阿达叔,真是太冲动了啊! 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借着时不时的闪电照亮的白昼,一侧头便看到了豆豆那酣睡的模样,微微张开的嘴角还有可疑的痕迹,别提多可爱了。 而林氏沉稳的呼吸和屋子另一边成贵的鼾声也逐渐响起,在这大雨滂沱的夜里,交织成一幅美妙的协奏曲。 这样的场面,似乎是做梦都不敢想的,然而今天,它却出现了。 方才好像林氏跟自己说了什么,她也不大记得了。不过,成绣很是享受这种母亲在耳边低语喃喃的亲昵。好像有了她们,再大的困难都无所畏惧。 窗外,雨势一点要停的迹象都没有。而这暴雨唯一带来的好处就是,闷热的炎夏好似提前结束,竟然有了一丝秋的凉意。 将薄被往上拉了拉,成绣也闭上了眼睛,进入梦乡。 原本以为这雨只是下一夜便骤停,没想到,接连三天都是如此,一点要停下来的迹象都没有。 田里不消说,水势涨的太狠,鱼儿许多都被冲跑了。而已经快要成熟的稻子,也被打的七零八落。 成绣的田才刚受灾,立马就有人有人开始传风凉话了。 “大哥,娘今儿想吃面条,家里没白面了,我过来舀点回去。” 面对许久不登门的弟媳妇儿,成贵楞了愣,旋即便招呼她坐,又去叫林氏: “梦娘,给弟妹舀点面粉吧。” 两口子都是实诚人,虽说以前有过嫌隙。可这么久不见面了,难得她开口,必定是答应。 林氏接过了她手中的簸箩,忙不迭的往厨房走。 成绣自然不会搭理她,直接抱着豆豆到了一边,教他玩挑棍了。 成贵给弟妹倒了杯水,成三婶直接推开了。 “大哥,有些话可不是我说的,娘叫我转告你一声,不要太纵容孩子了,省的丢我们成家的脸。” 成贵原本还搓着手笑,一听这个,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弟妹,你这是啥意思啊。” “啥意思?” 成三婶冷笑:“咱们村子世世代代都是种着小麦,你见过哪个去弄水稻啥的。偏你家能干,又是水田又是鱼的。不知道多少人就等着在后面看笑话呢,这几天的大雨,可算是打了嘴巴子吧。要是麦子,指不定多好呢,喝足了水好结麦穗。可这谷子被水一泡就啥都没了。” 她虽然没回头,可屋子就这么大点地方,听的是清清楚楚。 成绣秉承着自己不舒服也绝对不让对方痛快的心理,立即就进行了反攻: “三婶,不对吧。” 她压根没抬头,继续着手中的小游戏,专心致志的样子: “这雨是老天爷要下的,谁还能左右了不成?受起灾来,别管是麦子糜子,一个个都逃不过啊。” 成三婶被噎的也不装了,恶狠狠道:“那是老天爷在惩罚不受安分的人呢。” “啥?” 成绣抬起头,假装惊讶的掏了掏耳朵,随后惋惜的看着她: “那你可要托人去跟你那宝贝儿子带个信了,叫他千万别出门。否则啊,我都怕那粗闪电劈下去,人不都得熟了。” 成三婶原本一路都做好心理准备,再不受这小贱人的激将。可一提到儿子,她就忍不住了。 “成绣!” 成三婶红了眼眶:“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咒我儿子吗?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歹毒?” “彼此彼此。” 成绣慢条斯理:“这个世界上,不光就你一个有儿子的,你挡着我爹的面又侮辱又骂我的,他心里也不好受的很呐!” 成三婶恶狠狠的瞪着她,等回头后,依旧是气不顺,语气硬邦邦的: “大哥,这不是我的话,是娘的意思。我就是传话的,你要是有意见,也别往我身上安。” 成贵心里不舒服极了,原本以为她主动上门,为的是缓和关系。却没想到,依旧是这般的剑拔弩张。 一时之间,成贵也不知道说啥好了。 “这是咋啦,咋都不说话了?” 不明所以的林氏端着簸箩进来后,陪着笑对成三婶道:“弟妹,这是白面。我用袋子给你扎紧了口,这样不怕雨/....” 话音未落,便被成三婶一把将簸箩给抢了过去。 “你们家的大门啊,我是不敢再登了,下回娘想吃啥,大哥你自己看着办吧。当然了,她不是您亲娘,管不管的,全看自觉。” 说罢,举着油伞抱着簸箩就出了门。留下默不作声的成贵和一脸纳闷的林氏。 林氏追了两步,被外面的雨给拦住了、。 “这是咋了?” 她走回来问成贵,也是莫名其妙:“刚不是还好好的嘛。” “是好好的。” 成绣笑眯眯的仰起头,替爹回答了问题: “只不过啊,是得咱们好好的聆听人家的教诲才行。您女儿嘴快表达了一下不理解后,三婶就生气了。” 林氏也不是笨蛋,这个弟妹的性格她早就领教过。看男人的脸色知道肯定又是吃亏生闷气,也跟着坐下,叹了口气。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还是成贵起身说去外面看看鸡窝,先出去了。 他一走,林氏没忍住: “绣绣,下回要是你奶你三婶过来,你先去别的屋吧,别叫她们撞见。” 这下,换成绣傻了; “为啥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干戈玉帛 林氏叹了口气: “要是从前,娘啥也不说了。可现在.....” 她看了看豆豆,发现豆豆认真的摆弄着他的小木棍呢,压根没有留意到这边。才压低了声音: “可现在,你奶不是亲的,好歹也算是养育一场。许多事儿啊,也都能想得通了。” 林氏的话说的模棱两可,但是成绣听明白了。 成老太若是亲奶奶,那她所有的作为就是十恶不赦,简直就不是个人。 可一旦剥离了亲人关系,她从一个母亲变成了养母。成贵心中的那些个怨就再也没有了理由。 他原本就不是亲生的,还间接的害死了成老太的男人,害惨了成老太的小儿子。所以养母才会这么的憎恶他,乃至恨他。 成绣笑了。 “娘,就因为没有血缘,她所做的恶,难道就顺理成章了吗?不管是爹还是您,我和豆豆,都饱受她的残害,难道一切都可以当做没发生?” “没错,爷爷当初是为了救爹落下病根。可爹有选择吗?爷爷走前,爹孝顺他们,走之后,爹又为这个家当牛做马。就是报恩,也够了吧。” 林氏见女儿的情绪有些激动,连忙去劝: “好了好了,我又没说别的什么。只是安慰安慰你。反正往后也不大可能走动了,今儿就给点面粉,你别生气。” “娘,我没为给东西生气。” 成绣耐心的解释:“她即便是养母,好歹也是给了爹一口吃的,把他养大。所以爹现在给她啥我都不生气,只是我不想再跟从前一样,啥事都忍气吞声。省的别人总觉得咱们好欺负,欺负上瘾了。” “好好好!” 林氏看着女儿嘟起的包子脸,觉得好笑的很: “娘知道了,往后啊,有绣绣保护娘,娘也不怕她们了。” 成绣听这调侃的语气就知道林氏在哄自己,可她却在心底默默的告诉自己: 这句话,她一定会当做誓言一般的去努力实现。 却说成三婶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簸箩,雨天路滑,好几回差点一个趔趄摔到在地。 她死命的护住了唯一的大簸箩——那是未来几天家里的粮食。 经过上回的事之后,婆母已经对自己很大的意见了,经常会凶她骂她,整个家里的地位简直还不如玉芬。 可是一切她都含泪忍住了。 今儿来要面粉,也是婆母故意刁难的。她就不相信了,家里的好端端的面粉说有味,一定要她去成贵家借面粉。 说白了,就是故意刁难她呢。 两家之间积怨已深,她又跟成绣俩势不两立。成三婶一路上越想越委屈,早就将成绣那张憎恶的脸设想出了刁难自己一百遍的不同场景。 果真,一去后,那个小丫头就装作没看见自己,背对着故意恶心人。 成三婶的火一下子就上头了,才又拐着弯的开始骂她。 可这小丫头片子,灵着呢。自己骂也骂不过,还怄了一肚子的气。 成三婶咬了咬牙,想起家中还有个老太婆要伺候,真是觉得自己跟吞了黄莲一样苦。 走着路呢,突然,身后有人叫住了她: “弟妹,弟妹。” 一开始雨势大,她也没听清楚,可后来那声音逐渐清晰,她才纳闷的回头。 一看眼前人,顿时倒抽了口凉气。 一个瘦弱苍老的妇人戴着一个破旧的斗笠,身上的许多衣物都被打湿了,艰难的向她这边移动。 等人走近了,看着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饶是过去再大的仇恨,都被这张骤然苍老的脸给吓的瞬间忘却。 “你是?二嫂?” 久违的二嫂,听得眼前妇人却眼眶一热。 “弟妹,弟妹,我方才瞧见就有些像你,没想到,真的是你啊....” 成二婶泣不成声。 成三婶见鬼似的看着她,只觉得太简直是做梦不敢相信。 总是那个摇着肥硕身子来跟自己作对的女人,现在瘦的都脱了相了,斗笠遮不住的鬓角满是斑白的头发。 算一算,她也不过就比自己大了三岁,今年还不到三十呐。 许是这副样子的冲击太大,让成三婶竟然对这个昔日的仇人心软起来: “二嫂,下这么大的雨,你在这儿做什么?” 成二婶的眼泪开始往下流: “弟妹,连着三天雨,家里的菜苗都交水冲了。我这出来剜点野菜,回去煮糊糊吃。” 关于她的一切,成三婶的你还是知道的。一听,顿时惊讶: “你哥嫂竟然这么对你,这么大的雨还叫你出来淋雨,身子坏了咋办?” 不料,成二婶苦笑: “我早就被撵出来了。现在我在拢边上搭了个茅草棚住着。平日里捡点别人不要的麦穗回家存着熬糊糊吃。” 这人啊,说来也是奇怪。 从前两人是妯娌的时候,成三婶视她为死敌,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永不翻身才好呢。 可现在,两人处境悬殊一下子拉的这样大。她的那些个少的可怜的怜悯和同情心,都从犄角旮旯的地方涌了上来。 “她们也太不像话了。” 成三婶撑着伞,义愤填膺: “过去你可没少帮她们,现在可好,你落魄了,她们就不管了,什么亲戚。” 毕竟是自家娘家亲戚,成二婶连忙解释: “我哥没错,只是嫂子太厉害,当不住家。也怪我,前几天在祠堂里面帮忙时候,被人说三道四的,连着娘家一起说。嫂子气不过,这才撵了我出去。” 说到这儿,抬头哀求的望着成三婶: “弟妹,你去跟咱娘说说好话,看说我知道错了。看在成材的份上,看在玉芬的份上,叫我回去吧。” 两个死对头,在这雨天里,终于出现了成三婶一直以来想要的场面。 在她的想象中,无数次的希望成二婶能匍匐在她脚下,哀求着求饶。 然而当这一幕真的出现,不知怎的,她心中涌现出了几分的悲凉。 “这事不是我不帮,是我实在是帮不了。不瞒你说,我现在的日子,过的也很不好啊。” 这些日子憋在心中的愁与恨,竟然在这滂沱雨中,对着自己从前的仇敌,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和盘托出。 大雨还在继续,带着山上的山石冲了下来。浑浊的水逐渐汇成了一条小溪流,蜿蜒流下。不时夹杂了几片红的似血的花瓣,似乎在预示着什么即将要发生一样。(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灾难预兆 林氏坐在家门口,看着屋檐下一串串的雨点练成了串,摇头叹息: “今年这雨可真是邪了门,多少年没瞧见过这么大的雨了,还下这么久。再下下去,这日子可咋过啊。” 成绣端着簸箩从身后走过来,坐在了她的对面,拿起里面的一块儿小碎花布,递给了林氏,笑道: “娘又开始忧国忧民了,家家园子里头都有菜,估摸跟咱家一样,看着雨势大都摘了存着呢。还能吃几天的,没事。” “话是这样,可我担心你外公外婆家。” 林氏叹了口气:“他们岁数大了,这雨下的地又烂,万一再摔了可咋办。” “爹不是去瞧了嘛,您放心吧。” 成绣安慰林氏:“等天放晴了,我陪您一起去看他们。” 得女儿的安慰,林氏宽心不少,只是一颗心依然寄在成贵身上,希望从他回来的口中能听到些好消息。 然而一直到快晚上,成贵才姗姗归来。 “快,绣绣,快起帮你爹拿着。” 母女俩齐上阵,一个帮成贵解开斗笠蓑衣,一个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却发现意外的沉,成绣差点没拿住。 “爹,这是啥啊?” “哦。”解开了所有雨具的成贵接过林氏递来的毛巾,胡乱的擦拭着头发上雨珠: “你大舅种的红薯,听人说了咱家水田跑鱼的事,非要装了一袋子拿回来。你挑出来晾着,别再阴坏了。” 林氏一面捡拾一面埋怨:“大哥也真是的,听风就是雨。对了,面给爹他们留下了?” “嗯。” 成绣跟林氏一起把红薯从袋子里面拿出来。雨势这样的大,蓑衣压根没用,所以一个个都湿漉漉的。 她飞快的跑去伙房,拿了块儿干毛巾出来一个个的擦拭后,摆在了屋子的一角。 “爹。”成绣抬头,甜甜笑道:“你有没有把我绣的荷包送给外婆啊。” “给了给了。”成贵呵呵一笑:“你外婆直夸你手巧呢。” 这话夸的,成绣自己都嘴角不自觉抽搐了。 她属于那种手不是一半的残,绣的鸳鸯像鸭 子,牡丹像石榴。这回不是找个由头,才不献这个丑呢。 希望外婆早点发现里面装的银子,这样若是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还能用来救救急。 紧跟着,林氏又问起了娘家的事情,成贵都一一回答,成绣在旁边听着,觉得挺有意思。 在听到大舅家的地里全部都开始种红薯的时候,不禁愣住了。 “爹,这东西乍一吃还行,可吃多了烧心。大舅弄这么多这个干啥?” 成贵也是为这个事想跟林氏好好说说呢,没想到被女儿先问了。 “我也是这个问题,可能你不大清楚你外公家的情况....” 说到这儿,看了林氏一眼。 老夫老妻,一个眼神林氏就明白了。 她主动的接过话题:“你爹这是怕你看不起你外公外婆,可都是一家人,没啥瞒着的,我跟你说吧。” 原来林氏娘家爹早年落下了腿疾,下不了地,家里全靠娘一个人撑着。一直到后来长子大一些了,种地去才稍微好一些。 不过饶是如此,早年间也拉下了不少饥荒。所以日子一直过的紧紧巴巴,女儿嫁到成家后,林家夫妇曾经来看过,却被成老太冷言讥讽的给羞辱走了。从此再想女儿,也不登门。 如今女儿一家单过,他们也想来看,可又怕成老太再说什么。所以一直都是林氏偷偷摸摸的回去,这回成贵主动登门,算是缓和了关系。 说到这儿,林氏心里有些堵。想起当年自己任性嫁给成贵,爹娘也一分钱彩礼都没要到。生完绣绣d爹娘拎着鸡蛋兴冲冲来看,却被成老太嘲讽的样子,如今闭上眼睛都看得见。 “家里就你大舅一个人下地,光是种粮食可不够养活那么一大家子。这不,红薯这玩意儿好存放,产量还高。吃多了烧心,可起码饿不死。” 成绣这还是头一回听娘说外公家的事。 上辈子时候,她一直到进别院都没见过外公,只是听成老太说外公外婆家嫌弃他们,所以才不登门。 这辈子才逐渐搞明白了许多事。 啊,说白了,这就是爹太愚孝,连累的林氏的娘家都断了往来了。 成贵听了之后,也是羞愧的很:“咱们如今分家了,日子也好过了,多接济接济二老跟大舅哥吧。” “呸!” 林氏啐他:“你以为我爹娘是这样的人?他们若是这样的人,当初就为了嫁妆把我给邻村的填房了,还稀罕这些。” 见媳妇突然的红了眼眶,成贵也知道是多年的积怨埋在心中。连忙去哄:“好好好,我知道了,我这不是想尽尽孝道嘛。” 说到这儿,他突然的惆怅起来:“起码你还有个爹娘能尽孝,我呢,想尽孝,都不知道他们是谁。” 见成贵突然这样,林氏立马收了所有的矫情愁绪,安慰起他来: “好好的,咋说这个了。不管是谁,大冷天丢水里,都不是啥值得人惦记的。我爹娘,不也是你爹娘?等天好了,咱带着孩子一起去。你正好陪我爹好好喝两盅。” 夫妇俩从方才短暂的别扭立马开始蜜里调油成绣表示也是习惯了,她老老实实的弄好了红薯,拖着过来要捣乱的豆豆,到一边玩小木棍去了。 一连几天的雨,刚小一些以为会结束,没想到下一刻又是倾盆而下。 早饭做的简单,用红薯熬了玉米面粥,稠糊糊的。又切了点酱黄瓜当小菜。 这到不怪成绣偷懒,实在是家里真的要弹尽粮绝了。 那日摘的架豆和黄瓜因为怕坏,都腌了咸菜。可如今,这咸菜吃了十几天,也见底了。 换句话说,这雨,也已经下了十几天了。 宛平城一百年内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许多田地被淹没,庄稼化为乌有。西柳河的水暴涨,河面宽了足足两米,湍急的河水急速的奔腾着,让人听着就触目惊心。 许多人的屋子院墙被冲榻了,屋顶漏雨更是常事。 成贵在家里坐不住,来回的踱步。林氏跟成绣对看了一眼后,还是林氏站起身,把墙上挂着的斗笠和蓑衣取下来,给他披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雨中送暖 “去吧。” 林氏又装了十来个红薯进去,塞到他手上:“家里也没米面了,这些拿过去,给娘应个急,等雨停了,再送些粮食过去。” 成贵感动的握着她的手:“梦娘...” “行了,快去吧。” 林氏催他:“要是需要上房一定小心,千万别受伤了。” “嗯!” 成贵走后,成绣打趣她:“娘,您真的愿意叫爹过去啊。” “我不愿意咋办?” 林氏没好气:“你没瞧见你爹,昨夜里就翻了一夜的身,跟烙饼似的。我若是不开口,他还难受呢。算了,反正她老都老了,也没个儿子能使唤,怪可怜的。我真不叫去,不仅村子里头人说我没良心,你爹心里也会犯嘀咕。不如叫他去,回头你奶也编排不出理由。” “高!” 成绣忍不住的挑起了大拇哥:“我还以为娘就会忍着呢,没想到也有自己的考量啊。” “去你的。”林氏忍不住笑着拍她:“连你娘都敢拿来打趣了。” “我活了这么久,也是最近才逐渐明白。这两口子过日子啊,就跟开铺子一样,不是说成了亲了,就一劳永逸了。得动脑子,想法子,怎么才能日子过的有滋有味之外,还要权衡各种关系。你呀,往后就明白了。” 听林氏说的感慨,成绣心里为她终于活明白了而开心。面上却只往后面缩,一面缩一面假装害怕: “成亲好可怕,我才不要成亲呢,我要一辈子都跟爹娘在一起。” 成绣这幅样子,成功的取悦了林氏。 她笑的前仰后合,指着成绣:“你呀,尽说傻话,幸好这是咱自己家,若是被旁人听到,还不怎的笑话死你呢。” 母女俩说着话,豆豆拖着小竹马过来,插嘴: “对,姐姐不嫁,要嫁也嫁给徐卿哥。这样我就有一个漂亮的姐姐还有一个厉害的哥哥啦!” 童言无忌,自然没有人会跟孩子的话一般计较。可林氏却听得十分舒服,揉了揉豆豆的头发,故意问道: “豆豆是不是又让徐卿哥哥给你做东西了啊。” 豆豆丢下小竹马,迅速的跑回去爬到炕上,跟宝贝一样从枕头下面拽出一个小东西,护在胸口跑了回来。而后,献宝似的给母女俩看: “看,这是徐卿哥哥给我做的小红 缨枪。” 巴掌长的木质枪头周围,当真用红 缨圈了一圈,看上去煞有介事。 “哟。”成绣调侃他:“我们豆豆这是要当大将军了吗?” “对啊。” 豆豆昂首挺胸,得意的很:“黑子哥临走时告诉我,他要上阵杀敌了。姐姐,我也要杀敌人,做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谁也不会吧孩子的话当真,林氏笑的花枝招展,说不出话来。成绣也笑呵呵的应了他: “好好好,咱们豆豆啊,以后做大将军,保护姐姐好不好?” 豆豆举着小枪头,庄重的嗯着点头。 成家屋子里面,一派其乐融融。可另外一边,气氛则并没有那么融洽了。 却说成贵夹着东西一路淋雨到了成老太家后,先是检查了一遍屋子,发现并没有院墙倒塌之后,才放下心,高声喊道: “娘,弟妹,你们在家吗?” 过了会儿,依旧没有声音,他又喊了一遍,才有人姗姗从屋子出来: 成三婶举着伞,小跑到了跟前后,瞧见是他连忙解开门栓,一面埋怨: “下这么大的雨,大哥咋来了。” “哦,弟妹,我过来看看你们的屋子需不需要修缮,顺便来送这个的。” 这一阵子雨下的真是水天一线了,成三婶觉得自己眼睛里都是水,扎的压根睁不开眼。 一直到了跟前,才听清楚声音,不禁埋怨开了: “这雨下的,天都快要榻了。屋顶漏的,我都拿盆接水。大哥成日里自己躲在屋子享清闲,我们都快住水帘洞了才想起来。还有夫君的身子,根本沾不得水汽,我看你们没有一个惦记他的。” 成贵自觉理亏,连忙问:“三弟的身子还好吗?还有娘,她住的屋子没漏水吧。” 成三婶阴阳怪气:“谁能漏也不敢叫娘漏啊,我比不得大嫂,不怕人说不孝顺。我还得顾全成家的脸面呢...” 成贵听不得她说林氏的不好,可一个女流之辈,自己也不好太计较,只有岔开话题: “雨太大,进屋再说吧。我先去看看娘。” 说罢,便一溜烟的跑到了成老太的屋子里头。剩下成三婶对着他的背影,恨的牙痒痒。 成贵进了屋没敢往里头走,在门口处抖落水渍呢。便听到屋里头有人喊: “是老大来了吗?” 是成老太的声音,伴随着,还有阵阵咳嗽声。 成贵心中一紧,来不及再擦,连忙快步进去。 一面走,一面问:“娘,您这是咋啦?” 成老太的屋子十分宽敞,当初盖的时候就按照两个屋子大小来盖的。如今她正坐在里间的凳子上,艰难的伸手倒水。 成贵一看,连忙接过来。倒了半碗水后用手一摸已经冰凉,再看成老太那干涸的嘴唇,迅速起身走到门口泼在雨中。 而后,丢下一句:“娘,您等等。” 迅速的钻进厨房,快速的引火,添柴,烧水。 等水开之后,先给成老太的壶里灌满,又快速的回到屋中。 “娘,烫,您慢点喝。” 成老太捧着粗陶大碗,尖着嘴慢慢的吹着,小口小口的喝着。 她喝水的功夫,成贵仔细的看着这位养母。 不得不说,她老了。 曾经的成老太,虽然身子有些臃肿,可是双眼永远是锐利的,头发也梳的整整齐齐,像是大户人家的太太。 可现在,刚才睡起来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睛也有些浑浊。尤其是那双手,青筋都显出来了。 成贵心里不是滋味,等成老太喝的差不多了,才轻声问: “娘,您要是有啥不方便的,就跟我说。也别再跟我怄气了,不管我亲生爹娘是谁,在我心里,您永远都是我的亲娘。” 成老太拿碗的手微微一顿,旋即,阖上眼皮,盖住了里面复杂的神色。(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风雨骤停 沉默一直在成老太喝完水放下碗的时候,才堪堪打破: “老大。” 熟悉的称呼,让成贵觉得犹如昨天,他还是那个尚未离家的少年一般。 “上回的事,是娘冲动了。娘即便是从前怨过你,可多少回看到你的脸,娘又心软了。想着,这也是我的儿子啊。” “娘这辈子,命苦。唯一被人羡慕的,就是有你这么个好儿子。可你现在也丢下娘,不要我们了。娘这几天经常就在想,这么的活着干嘛,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到这儿,成老太的老眼里真的渗出几颗浑浊的泪花。 看到她哭,成贵也哽咽了: “娘,您千万别这么说。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您放心,有啥事您只管开口,儿子不会不管您的。” 成老太摇了摇头: “算啦,算啦,你也是有家有口的人了。现在绣丫头也大,跟她娘一样主意正。娘不想叫你夹在中间两边为难,算啦,算啦!” 听她这么说,成贵本能的解释: “娘,绣绣也是因为先前的事。至于梦娘,这些年她跟着儿子吃了不少的苦,但是对您,孝顺两个字是没的说。” “是。” 成老太叹息:“不管你相不相信,娘从来都没有想要害死过绣绣。” “当时你三弟妹蠢笨,招惹了权贵,犯下那等错。娘还真看着她去死?即便不是成家血脉,那也是娘看着生,看着长起来的孩子啊。石头在被窝里焐热的还不舍得丢。小猫小狗养熟走丢了还流泪一晚上呢,何况是个人?” 成贵没有言语,他相信女儿的话,不会撒谎。更何况,成栓子和成三婶那些恶毒的咒骂还在耳边。当着自己的面他们都恨不得生吃了绣绣,他没在的那些日子,绣绣是怎么熬过来的,简直不敢想象。 见成贵不吭声,成老太抹了一把干燥的眼眶,继续道: “说是投井,那就是装装样子。要真是逼死她,啥办法不行,能留命到那个时候?” “这些话啊,娘今儿才跟你说。不是为旁的,娘老啦,一天不如一天。前几天下雨听说老牛家的茅房榻了,正巧把他砸在粪坑里。人捞出来时候早没气了。娘脾气坏,也做了不少错事。娘也怕哪天没了命,留下你三弟一家,你可一定得管啊。” 她说到伤心处,竟然真的流下了两滴浊泪。 这下,成贵再也不好不言语了。 “娘这是说啥话呢。” 将桌子上的水又道了一碗,递到成老太的手中,安慰道:“那都是意外,咱家房新新的,一会儿我再去加固一圈,保证您再住二十年都没问题。” 成老太的原意是想叫成贵顺着自己的话,没想到这孩子不知道是心眼实还是咋地,半天都引不到正路上。真是急死个人了。 没办法,成老太只有自己把话题戳破,露出了真面目。 “老大,你看,能不能让我去你家住去。” 成贵手猛地一顿,抬起头,目中带着有些不敢相信的神色。看着成老太,嘴唇蠕动,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屋外的雨逐渐变小,没一会儿,便消无声息的停了。 这雨停的突然,就如同它来的时候一般。 成绣在屋子里面等了一会儿,一直到看到天边出现彩虹,知道今儿的雨是落不下来了。这才高兴的带着豆豆一起,出来透口气。 一连个把月的雨将整个地面冲的软烂,踩一脚下去再拔起来鞋子一圈的稀泥。成绣搬了几块儿石头垫脚,豆豆看着有趣,帮着姐姐一起,两人一路走一路垫。最后,铺了一个长长的石桥一直到栅栏口。 成绣捏了捏豆豆的鼻子,笑道:“不错嘛,最近的力气明显便大了不少。这么下去,往后就能帮姐姐去扛鱼了。” 豆豆一拍胸脯,脆生生的应道:“我不光能扛鱼,还能捞鱼呢。徐卿哥哥说了,我现在是小男子汉,家里的活得帮着姐姐做才行。” 成绣乐不可支:“你徐卿哥哥教的对,往后就按着这个来啊。” 豆豆连连点头,那可爱的小模样,别提多招人疼了。 姐弟俩说说笑笑,豆豆突然指着成绣身后,惊呼: “爹,爹回来了!” 成绣扭头一看,可不是,风尘仆仆大步归来的,不是成贵还能有谁。 她扬起手,笑着刚想要打招呼,却发现成贵的面色有些不大对劲儿。 男人素来总是洋溢笑容的脸今日却有些愁色,宽厚的肩膀也耷拉着。脚下没劲儿,仿佛被什么重物拖着一般,抬不起来。 成绣拍了拍豆豆:“豆豆乖,先进屋玩一会儿。” 豆豆点头,知道大人这是有话要说,扭身踩着石块儿蹬蹬瞪一路小跑进了房间。 等成贵走的近了,成绣连忙跑过去,借过他手中的空口袋,笑道: “爹回来的真是时候,恰好雨停呢。这路是豆豆铺的,怎么样?” 若是以往,成贵肯定会夸上几句,可今儿却是点了点头,明显的心不在焉。 成绣灵机一动,又问: “奶家的房子怎么样?爹去的可即时?” 听女儿主动提起成老太,成贵心中突然一动,转过头来,看着女儿。 女儿的目中满是清澈,一点都不见仇恨不满。 “你奶的屋子还好,就是你三叔住的那间,有些漏水。不过我已经铺了一层油纸,等晴天再压点瓦上去就没事了。” “那就好。” 成绣笑的乖巧:“娘还一直担心呢,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做。那您进屋歇歇,我去帮娘去。” 她刚想要走,却被成贵给叫住了。 看着无比懂事,日渐开朗的女儿,这话成绣是真不忍心说。可另一边的养育之恩也不能不管,他恨不得此刻有把斧头,把自己给劈成两半,都不会如此为难。 他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然而如鲠在喉又是不吐不快。几次三番,折磨的自己快要崩溃时,恰听到女儿清澈的声音响起: “爹是有啥事要跟我说吗?” 成绣眨巴着一双犹如林氏般的杏核眼,眼尾上翘,微微有些疑惑。看的成贵心中又羞又愤,觉得一路上的念头,真是对不住女儿。 “绣绣,你放心吧,不管咋样爹都不会再叫你受委屈了。” 这话一出,剩下的便逐渐清明,顺理成章起来。 “有时候,爹可能会软弱,但绝对不会糊涂。同样的错,爹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说罢这些后,成绣面上无语,心底却暗暗有了猜测。 能叫成贵纠结成这样的,整个成家上下就只有一个人有这般的本事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由奢入俭 果真,晚上饭成贵也没啥胃口,吃了半碗就说吃不下,先回屋躺着了。 林氏诧异的站起来要追他,却被成绣给拦住了。 “娘,算了,爹今儿回来好像情绪就不大对劲儿,还是叫一个人冷静冷静吧。” “回来?”林氏夹了一筷子豆芽给豆豆:“是从你奶家回来?” “嗯。” “哎。” 林氏叹了口气,继续吃了一口面:“若是这样,那我也没啥好奇怪的了。” 说的也是,每回那家人都得要作妖,她倒是习以为常了,只是可怜了成贵。 做为夫君和儿子,他才是最难受那个,总是夹板气。 成绣放下筷子,突然道: “娘,一会儿您进,如果爹没说啥还好,说了,您就答应。” “答应?” 林氏顿住了筷子,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成绣: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成绣点头:“可是我实在不想这样无休止的下去了,每回咱们只要日子过的舒坦点,她就要来兴风作浪。虽然说也掀不起啥浪花,可时不时的来膈应人一下,也真是怪恶心的。” 成家那伙人,简直就是个名副其实的搅屎棍子了。达到了人见人厌恶的地步,偏生这屎棍子还总是不知啥时候就来一下子,真是叫人不得安生。 “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道。” 林氏把手中的碗放下,也有些吃不下去了。 “说真的,你爹过去,我从来不阻拦,那是义务。别管是不是亲生的,可这天下,只有不是的小,就没有不是的老。你奶再怎么样的,村子里顶多指指点点说说,可怜可怜咱们。可你爹要是敢不管,一个不孝的罪名,咱们家谁都兜不住。” “所以啊。现在这样是最好的,咱们离得远远的,有啥事呢,需要了你爹就过去。总之,远香近臭,不指望咱们香,起码能少惹点事就阿弥陀佛。至于她要作妖,就作吧,只要别跟从前那样,成日挨一起就成。” 豆豆吃完了最后一口面,站起来主动的帮着收拾碗筷端去厨房后。成绣才开口: “只怕这一回,您的愿望要落空咯。” 正在端盘子的林氏手一顿:“你这是啥意思。” “娘。” 成绣伸手,将她手中的碗盘拿过来放下,语重心长道: “您好好想想,爹是那种会把啥事挂脸上的人吗?他敬重奶,也爱您,疼我和豆豆。平日里,咱们之间冲突,不是万不得已,他都会自己消化。哪里还会摆着张脸,这不是明摆着叫咱们怀疑吗?” 林氏脑子慢慢的转着,坐了下来,细细思索。 “要是从前的招,无非就是骂骂我,给您泼两盆的脏水。爹听着不舒服,更怕咱们知道心里难受,压根不会说。可现在人都在屋里闷闷不乐呢,看得出,奶这回是放大招了。” “放大招?” 林氏喃喃自语:“她又想要怎么样?都分家了。” 成绣看了她一眼,摇头:“只怕这一回,她想要跟咱们住了。” 林氏瞬间站起身,连膝盖撞到桌子都顾不得,诧异道: “啥?” “娘,您别急。” “我能不急嘛。” 林氏甩开女儿前来的手,又发现自己情绪有些太激动了,稳了稳心神,才道: “绣绣,不是娘不孝顺。倒退回去一年,给她养老送终,咋地我都愿意。可现在....”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成绣也懂。 自打分家之后,现在林氏的日子是越过越舒坦,性子也从从前那个委屈咽肚子里不敢吭声的变成了会撒娇说笑话的小妇人。 人都是这样,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若是成老太过来,林氏简直能想到以后会变成啥样。 “娘!” 成绣重新拽过母亲的手,放在掌心。 “娘,一会儿您进去,倘若爹说的是别的事,您就不吭声。可若是说的这个,您就立马答应下来。” “绣绣。” 这下,换林氏迷茫了。 她看着女儿,像不认识一样:“你难道愿意跟你奶住一起?” 见成绣坚定的摇头,她更傻了: “那是为什么?” “娘,我跟您一样,不,我比您更加憎恶这帮人。她们不仅仅是懒惰,而且心眼是坏透了。见不得别人一点好,千方百计的,都要憋着踩人头上。” 回想起她们做的恶,成绣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从前我以为咱们只要躲的远远的就好。惹不起,咱躲得起。可现在看来,那家人就是阴魂不散的臭虫。即便是躲到天边,它也憋着随时出来咬你一下。” 俗话说,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不彻底解决,她们就过不上安生日子。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就此反击! “娘,您放心。等她过来之后,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是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成绣眯起眼睛,冷哼道:“不管是好药坏药,哪怕是毒药。我都要叫她自食恶果,亲自尝尝。” 林氏心中犹豫的很,本能的想要逃避,离成老太越远越好。可女儿的话又有些说服了她。 一味的躲避,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成老太手中握着孝道这张底牌,他们即便是跑去天边,只要对方一亮牌,他们就只有乖乖坐以待毙的份儿了。 林氏想了半天,狠心咬牙道: “好,我去问问你爹。不是这事还好,倘若真是这事,娘就听你的!” 她也不是过去那个小心翼翼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受气媳妇了。 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林氏才逐渐找到一个娘的位置。现在的她,就像是鸡舍里那只芦花老母鸡,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的这群小崽子,生怕被人欺负了。 可倘若真有不开眼的来欺负,她也不怕。 看林氏这幅精神抖擞铠甲上身的感觉,成绣都笑了,连忙安慰: “娘,不至于,我这不是猜测嘛。没准她不来,是咱自己虚惊一场呢。” “那也不行!” 林氏现在是彻底的被女儿激起了斗志:“绣绣,你放心,这一次,娘一定会保护好你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夫妇斗法 听了成贵的叙述,林氏差点鼻子没给气歪了。 她立马果断的拒绝: “这个事,我不同意!” 成贵有些愕然的抬头看着妇人,喃喃道:“梦娘,你...” 是啊,印象中,不管他做什么决定,妇人从来不会阻止拒绝。他一直以为,她是明白自己的苦衷的。 其实他也没想就定下这件事,但是被林氏拒绝,还是多少让他有些伤心了。 “好,这件事,咱们好生说道说道。” 林氏气不过,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掰着手指头,细数着: “从前那些事,都不说了。你就说咱们回来开始,发生了多少事?” “欺负你我,我都能忍。可我真的不想孩子们再受一点委屈了,娘不喜绣绣和豆豆,你我都看在眼里,若是真过来一起住,孩子们能受得了吗?” 成贵被她说的心有些乱,不免也来了脾气: “照你这么说,娘就该不管了?” 成亲二十年,两人从未红过脸,却在今天,破了例。 见林氏瞬间红了眼眶,成贵心里别提多懊恼了。 “梦娘。” 汉子笨拙的伸手想要安抚,却被林氏倔强的转过头,不去理他。 没办法,他只有站起身,走到跟前,想要重新触碰,却被林氏又一个扭身,彻底的背对着她了。 “梦娘,梦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成贵诚恳的道着谦:“方才我也是慌了,才说出那样的话。我不该这样,梦娘,这么多年来,你吃的苦受的罪,我是最清楚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林氏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成贵,我还当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呢。” “怎么会呢。” 成贵紧张的很,赔礼道歉:“你的好,我都记得。我,我也是看娘那样,怪难受的。她从前多么要强的一个人啊,现在头发都白了,拉着我的手哀求,怕咱们不养她了。我....” 成贵说着,也有些哽咽。 毕竟是养大他的娘,这么多年的恩情,要让这个重情义的汉子彻底不管,也是困难。 林氏叹了口气,想起女儿的话,目光有些幽怨: “你答应娘吧。” 成贵正陷入自责中难以自拔。一面是有养育之恩的娘,一面是陪自己吃苦受累的糟糠之妻,无论是哪个他都不忍心拒绝伤害。才会如此的两难。 冷不丁的听了这话,他一时间有些愕然的抬起头,望着林氏,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接娘过来住吧。” 林氏又说了一遍,他听明白了。 “梦娘。” 感动之后,大脑也清醒了一些,连忙拒绝: “梦娘,你不用这么委屈自己。其实我真的没有答应娘,我也在想,也在权衡。” 见他如此,林氏更加相信女儿的计谋了。 她索性将话摊开了说: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看法,实际上,是绣绣的主意。” “绣绣?” 若是说,林氏提出接成老太来住,成贵是感动的话。那么当知道这件事是女儿的主意时,他彻底的惊呆了。 毕竟女儿当时受过的苦和罪,连他都曾经愤怒不已。 只是搬出来后,离得远了。加上成老太逐渐老去,今日又在他面前难得示弱,这让成贵的心中逐渐有了一丝的偏移。 然而林氏的话,则彻底的让那偏移的清明,重新回到脑中。 “不,不行!” 成贵直接拒绝:“我不能叫绣绣再受罪了。” 女儿如此为他,然而他却连个孩子都不如。曾经许诺过的誓言,如今却像个笑话打在自己脸上。 这让成贵惭愧不已。 他直接站起来,在屋子里面来回的踱步: “梦娘,不管你信不信,我心里难受可是真没有想着立马就接娘过来。你受的苦,绣绣遭的罪,我都记得呢。我这就去告诉娘,往后我每天都过去她那。” 说罢,便要走,却被林氏给拽住了。 “你先听我说完。” 拉住了牛一样的汉子,林氏费力的让他坐了下来,平稳些了情绪,这才道: “我知道,你不愿意叫孩子受委屈。可是你想一想,难道我就愿意吗?” “其实我真的不愿意跟娘一起,不是别的,当初分家她就毅然决然的要甩来咱们,也不知道现在为啥突然提出这样。可既然提了,就是我心里再接受不了,为了你,也得接受。绣绣也是一样,你知道今儿绣绣怎么跟我说的吗?” 成贵看着她,双目已经有些微微泛红了。 林氏同样的看着他,目中是满满的心疼: “绣绣说,娘,爹肯定为了咱们而犹豫不决呢。可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想叫爹夹在中间难过。咱们就接奶过来吧,好好的孝顺奶,没准奶知道过去错了,想要重新跟咱们修补感情也未必。” 成贵猛地转过头,不叫林氏看清楚他眼中的脆弱。 “所以啊。” 她拉住了男人的宽厚的手,放在掌心摩挲: “咱绣绣都这么说了,你说我这个做娘的,难道还没孩子懂事吗?我只希望,这一回,咱们一家都能放下从前,和和美美的过日子。那该有多好啊!” 说到这儿,林氏又若有若无的叹气,加了一句: “不能辜负了绣绣的一片心呐!” 女人的柔胰在掌心摩挲,让成贵的心里有点酸酸,却又暖暖。他回忆起自己这半生,若非有了一个这样好的媳妇,又添了俩乖巧懂事的孩子,怎能这么幸福? 对于成老太上午眼泪攻击带来的冲击,因为女人这柔柔,软软的话,冲淡了不少。他现在一直在想着自己,以后要如何才能平衡这两者之间的关系。 就像是林氏说的那样啊。 千万不能再叫绣绣伤心,也不能再叫媳妇伤心了。 想到这儿,成贵反手握紧了她的手,转过来头,目光还有水光微微在闪动,然而那双灰褐色的眼仁却透着无比坚定的目光。 “放心吧,梦娘,我一定不会叫你和孩子们失望的。” 那么多的铺垫,换来了男人诚挚的诺言,林氏突然心中一动,好像有什么一直淤堵在心间的东西,豁然开朗了。 夫妇也好,子女也罢,偶尔的一些小手段,非但不伤大雅,还会换来意想不到的结果。 索性,她明白的并不算太晚。(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成绣的心思 为了显得庄重,成贵一家决定一起去接成老太过来。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一起出发。 前一阵子的阴雨虽然让田地很多都荒了起来,可也是因为这样,家家户户的烂泥地反而被雨水冲干净了不少。趁着天晴,许多人也想开了,扛着锄头开始下地干活。 路上瞧见这一家四口喜气洋洋的样子,纷纷打趣: “哟,这是做什么去啊。” 每逢遇到这样的问题,豆豆就脆生生的回答对方: “伯伯,婶子,祖母说想要来我家住呢。娘收拾好了屋子,我们一家去接她老人家过来。” 孩子的声音又脆又甜,加上豆豆见人就乐,让人心中欢喜不少。 成老太的名声,整个村子没有不知道的,都鄙夷的很。 有些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就阴阳怪气道:“哎呀,那你可叫你娘小心点了,往后的日子可没这么舒坦了。” 也有好心人把林氏拉到一边低声劝阻: “他糊涂,你怎么也跟着糊涂?好容易逃离了那老太婆身边,再回去,小心给你啃的骨头都不剩下。” 最是那年长一些的妇人,看不下眼了直接数落成贵: “你这男人啊,真是愚孝,愚孝!林家女娃娃,可怜了啊!” 这一路上的场面,闹的成贵真是脸臊的通红,不禁再一次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决定,有些退缩的看着妻女: “要不,咱们回去再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啊,爹。” 成绣笑眯眯的安慰他:“咱们知道祖母悔改就好了,再说了,娘昨儿光是拆棉被洗被套又晒又晾的,可折腾了一整天呢。如今东西都整理好了,咋说不去又不去了呢。” 豆豆小人精,早就被姐姐教好了话,养着小脑袋可怜巴巴: “爹,他们为啥要说我可怜啊。” 成贵被问的说不出来话,他又不能告诉儿子实情,却也不愿意撒谎。关键时刻,还是闺女过来给解围了: “傻豆豆,因为奶来了之后,娘就得总伺候她啊,可能就不能每天给你做好吃的啦。” 豆豆看了看林氏,又看了看成贵,最终攥着小拳头立下宏远: “那我以后帮着娘一起伺候奶,叫娘轻松一点。” 说者有意,听者也恰好听明白了。 成贵这才想起来有什么重要的事还没叮嘱林氏,连忙道: “娘若是有啥事使唤你,你便叫我来。你身子才调养好,不易过渡劳累。” 林氏早就做好了一场硬仗,安慰男人:“放心吧,伺候娘是应该的。再说,经过了那么多事,娘也不会再跟从前一样了,对不对?” 面对这真诚的问询,成贵却只有苦笑。 他从心底,是愿意相信娘真的改过自新了。可是对于人性的了解,一个人想要彻底的改变,谈何容易。 如今,只希望娘可以大面上过得去,少刁难一些。他尽量多在家干事,委屈自己背。 一家四口等走到门口后,瞧见篱笆上了栓,不由的喊了声: “娘,是我啊,我来接您啦。” 喊了两声,都没人应答。 正当成贵奇怪的时候,玉芬从一边偷摸的跑过来了。 她解开了门栓,压低声音道:“奶知道你们一家四口过来的消息,好像有些不高兴。大伯,您过去瞧瞧吧,她现在就在屋里呢。” 成贵纳闷的点了点头,林氏跟着一起走过去,等到成绣经过的时候,玉芬明显的往后退了两步。 “玉芬。” 成绣笑眯眯的上前:“怎么了,好久没见,发现你瘦了些。” 能不瘦吗? 自打爹死娘被撵走后,她早就从一个成日被捧在掌心的娇女变成了一文不值的扫地丫鬟。成老太还好,成三婶成日里折磨她,她现在面容消瘦,一张脸蜡黄蜡黄的。 她是真的怕了成绣,缩着脖子就想要找地儿开溜。 “哎,玉芬!” 成绣伸出手,拎着一个油纸包。 诱人的香味从里面渗透出来,还有纸上沁出来的油,引的玉芬眼睛都快绿了。 “这是烧鸡,我特意给你拿的。” 玉芬的手,鬼使神差的就伸出去想要拿过来,却在碰上后,陡然想起那日成绣想要杀自己的样子,一个激灵,又缩了回去。 “玉芬,这鸡不白吃。” 成绣的声音像是魔鬼一样,一点点的瓦解着她的心防: “我想你告诉我,奶最近在家里,都做了些什么,又跟谁说了些什么。倘若你告诉我的话,不仅是今天,往后啊,只要我得到了有用的信息,我就给你一直烧鸡,好不好?” 玉芬眼睛一亮:“你说的是真的?只要我告诉你,就每天有烧鸡吃?” 成绣纠正:“得是有用的信息才可以哟。” “好!” 玉芬一把抢过烧鸡,打开后狠狠的闻了一口,差点口水没顺着嘴淌出来。 “成绣,你先让我吧鸡吃了,吃完我就告诉你。” 成绣看了看紧闭的门,知道一时半会儿也完不了。便点头笑道:“吃吧,我有时间,不急。” 却说成贵进了屋后,见成老太早已经梳洗打扮穿戴整齐的坐着,上前便迎: “娘,咱该走了。” 他要去搀扶,却被成老太一下子给甩开了: “我问你,你们来就来,一路上宣扬个啥?” 她拉着一张寡脸,看上去是真的怒了: “我不就是说要去你家住嘛,你要是不愿意,就直说好了。一面假惺惺的说要接我去,一面又在外面给人说三道四,现在整个村子都知道是你三弟妹本事,养不起我,我这个老太婆才去你家里蹭吃蹭喝的。成贵,你的良心呢?这么说你的弟弟,你心里就真的好受?” 这一连串劈头盖脸的直接砸到了成贵身上,让他方才还艳阳高照的笑脸,瞬间冻僵,枯萎。 成贵的嘴唇蠕动了两下,想要解释,却发现成老太怒气冲冲,压根不像能听进去的样子。 是了。 从小便是这样,只要事关两个弟弟,特备是三弟,成老太就会瞬间发飙,不分青红皂白的翻脸,十分可怖。 童年时期的成贵尚且不知,只是有些羡慕弟弟。可又自觉是老大,就咽下了所有的委屈,成年后,更是习惯了一切。 然而却在已经为人父多年后的今天,突然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自掘坟墓 成老太依旧在絮絮叨叨,没有留意到成贵逐渐僵硬的脸和紧握的拳头。 自打男人死后,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身为一个大家长的威严。遇到啥事都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这回也不例外。 一直到数落了许久之后,都没有听到回应,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儿,抬头一看,声音戛然而止。 成贵头微微垂着,可面色却并不好看。浓眉紧皱,看得出,是强忍着内心的不适。 成老太刚冷哼了一声,想起了自己的目的,强行的忍住了半截尚未说出的话,生硬的转了个弯: “你也别嫌我挑你们的毛病,实在是咱们家出的事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叫你爹在地下还不安宁,被人戳脊梁骨呢。” 一提起成父,成贵的面色柔和了许多,拳头也逐渐松开了。 “行了行了,今儿的事啊,我心里有数了。也不说了,你快拿着东西,咱们一起走吧。” 成贵心中还有话想要说,可见娘好容易熄了怒火,心说等回去慢慢说也不迟。便搀扶了成老太,拿起一旁早早就打并好的包袱,两人慢慢的走出了房门。 屋外,玉芬说到最后一截了,突然听到炸雷般的骂声响起: “死丫头,家里等着米下锅呢。你不劈柴不洗衣裳,猫那儿去偷懒。你以为你也能摊上一个好爹好娘,啥都不干都护着你?” 成三婶尖锐的嗓子吓的玉芬一个激灵,连忙小声道:“绣绣,该说的我都说了,再问我也不知道了,下回,下回你想知道啥,带上烧鸡,咱们外头说去。” 说罢,将烧鸡踹到怀中,低头快步离去。一面走,后面还有成三婶的漫骂。 成绣看着她的身影,半晌,才回到前院里去。 她一过去,便瞧见成贵缠着成老太从屋子正往外走,在瞧见成绣的时候,成老太那原本笑着的眼睛陡然锐利起来,犹如鹰隼般从她脸上划过,最终,淡漠的消失。 成贵心中暗笑,就知道这老太太不会安生的。 也好,如此清白的表示出来她反而更习惯,怕就怕那些出阴招的。 成贵搀扶着她出来后,林氏自然也迎了上去。成老太一改从前阴冷样子,跟林氏也客客气气的说了几句话,甚至还露出了笑容。直笑的林氏毛骨损然,看了看男人又瞅了瞅女儿,心中没底。 成老太叫来成三婶,交代了几句之后,成三婶木着脸没有言语,只是说了个: “若是再大哥那儿受了委屈娘就回来,咱虽然没好米好面敬着,可这颗孝敬的心,谁也比不得。” 成绣心中冷笑,也不甘示弱的回敬了一句: “那感情好,正巧前阵子暴雨家里的田都被冲坏了。如今家中只有米二斗,面四升。三婶您看看,不要太多孝敬,只要拿出一小点就成。不然的话,奶也不能只吃孝心就能填饱肚子的呀。” 成三婶没想到这死丫头如今越发的牙尖嘴利了,顿时被臊的面颊发烧,心中把成绣恨的要死,却也不敢言语。 最终,还是成老太先开口了: “行啦。” “老三媳妇,你一个做长辈的,怎么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那小辈毕竟是小辈,她不懂事,你还跟着一起不懂事不成?” 批评完成三婶后,又扭头说成绣: “绣丫头啊,不是我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再能干,可言行德行不行的话,那是给爹娘都丢人了。我劝你,好好的管管自己这张嘴,少说话,多办事!” 这才第一交锋,成绣自然不愿意闹的太厉害。先抄个开胃小菜,叫成贵做个心理准备。 所以,她笑嘻嘻道:“奶说的是,绣绣记下了。这女人,终究不能牙尖嘴利,否则会遭报应,终生都不幸福的。” 说到这儿,她含笑的看了成三婶一眼。 果真,那个草包一下子不负众望的被瞬间点燃: “死丫头,你说谁牙尖嘴利,说谁遭报应呢?” 她一面咆哮,一面疯也似的就要过来捶打成绣。却被成贵跟林氏给拦住了。 林氏实在不愿意这一幕再被旁人看到,不知道编排出什么来毁成绣的名声呢。于是拉下脸:“绣绣,还不赶紧跟你三婶道歉。” 成绣老老实实的走上前:“三婶,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不过我猜肯定是我惹您生气了,早知道奶说的话您这样不爱听,我就不重复了。往后奶的话,我肯定不在您跟前提,不在您跟前做,省的伤到您的心。” 说罢,还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直噎的成老太跟成三婶两人目瞪口呆,心里的邪火发不出来。 成贵则是满意的很。 “行啦,绣绣,也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道歉。” 男人就是这样,见不得弱势的一方。今儿才刚来,女儿就被成三婶这样的骂,实在是让人心里不舒服。 “弟妹,我得说道说道。” 成贵平日里不说话,是头憨厚的老黄牛。可一旦板起脸严肃的时候,还真有几分的威严。 “娘说的对,你是个长辈,就该有些长辈的样子。栓子为何那样,就是跟你这小性子惯出来的。多跟你大嫂学学,宽宽心,有时间多放在侍奉娘和夫君身上,家里也不会出这么多事了。” 成贵这话,可谓是有些诛心了。 原本栓子的事,就是成三婶心中永远的痛。如今成贵竟然这样点名,还说栓子的错都在她,这下,便是一开始被成老太叮嘱好的成三婶,也有些忍不住了。 “大哥。” 她苍白消瘦的寡脸如今拉的更长,冷哼一声,都感觉到了入骨的寒气。 “我叫您一声大哥,可您别真当是这个家的人了。我男人不是我伺候,能活到现在?婆婆我照顾的时候,您又在哪儿呢?现在好了,得了便宜跑来卖乖了,可我们的委屈,我们的苦劳,跟谁说去。” 一番话,算是把一屋子人都给得罪了。 包括成老太。 她心里不痛快的很,明明心里知道三儿媳妇就是个不会说话的人,可真的知道在别人心中,一直把自己当负担的时候,心里还是难免有些不痛快。(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中暑 可这个儿媳妇,是她唯一的依仗了,更何况,儿子还指望人家呢。 所以把这份不快藏了起来,对成贵的语气有些许的不耐: “走吧走吧,赶紧走吧,早上老早起来准备到现在还没出门,一天的时光都白浪费了。” 毕竟是弟妹,成贵也不好再说,便搀上成老太就走。 等出了门,成三婶还不忘啐一口: “真是晦气,大早上的还叫一群瘟神过来给人添堵。” “三婶。” 成绣笑眯眯的从一旁出来,喊了一声,吓了她一大跳: “你在还没走?” 她还以为,人都走,光了呢。 “我没走,是想要给三婶个忠告啊!” 成三婶对于这个小姑娘是本能的厌恶,更别提啥忠告了。看见她这么得意的眼神,就想起了自己那至今都没有下落的儿子,心底便更不是滋味了。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看得出,她的耐性已经到了极点。 “三婶。” 成绣歪着脑袋,用小姑娘的天真无邪样子看着她,可口中的话,却足以让成三婶彻底的发飙崩溃。 “你没进门的时候,三叔虽然病着,也身子也没坏的这样厉害,栓子调皮,可没您惯着,也不会成为后来这样无法无天的性子。三婶,您说,究竟谁才是这个家的瘟神呢。” 说罢,她笑嘻嘻的开溜,留下成三婶浑身发抖,破口大骂。 成绣追上林氏后,林氏低声问道:“咋啦,怎么好好的又骂起来了。” 成绣摊手:“谁知道呢,三婶的脾气您还不知道吗?我想,大概是觉得今天的日头不够烈也未必呢。” 林氏一想也是,这个四妹一向脾气暴躁,骂人也未必冲的就是他们,便放下了心,继续往前走。 两家的距离并不算近,等到屋子的时候,成老太是真的有些气喘吁吁了。 她被成贵搀着坐了下来,林氏早已经去准备茶水过来了。 等温热的茶水递到手边,成老太端起来润了几口嗓子,才环顾四周。 这还是搬家后,她头一回来呢。 从前倒是也远远经过过,只是那个时候这里还是吴寡妇的底盘,又因为嫌她是块儿臭肉,压根不肯靠近。 然而没想到,在成贵的手中,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屋子里面收拾的整整齐齐,除了房梁之外,其余的地方都被成贵给修补了一遍。看上去高大宽敞,比她住的屋子都要好呢。 而屋子里面的打扫也十分干净整齐,林氏是个闲不住的人,处处是一尘不染,窗明几亮,再想想自己那院子这些日子以来简直是没眼看了,就是怅然。 “老大。” 成老太故意问道:“这是你这儿最大的屋子了?” 她原本想要拿这个说点事,没想到成贵一口应承: “是,原本这屋是主屋,老早就修缮好了。梦娘说,没准哪天您来用得上,所以就给空出来了。您瞧瞧这炕上的被褥,都是上回新做的。” 成老太有些不大高兴,鼻子里哼了一声: “新做的棉花不能盖,得晒晒,晒松软了才盖的舒坦。” 正在铺床的林氏听了,立马抬头笑道: “娘,晒过了,被子和褥子,都晒透了呢。” 成贵看着她贤惠的样子,也跟着补充:“是啊娘,梦娘做事情周到,啥都弄的妥妥当当呢。” 成老太见不得她夫妇二人恩爱,只觉得扎眼的很。 “这大夏天晒的褥子,我可不敢睡。热气都捂在里头。回头再给我捂出毒疮,我这条老命都保不住了。” 林氏再蠢,也听得出这是开始鸡蛋里挑骨头了。 成贵皱眉,刚想要叫一声娘,便听到旁边有人说话了。 “奶,这您就不知道了。” 成绣抱着枕头进来了。 “娘做好了被褥之后,就在外头晒了三天。可亲自不是下了一个月的雨吗,娘说着被褥肯定有潮气,怕让您别再受风,便要拿出去。可我听说这阴阳协调才是最长生之道,恰好先是太阳致阳又是阴雨致阴,正好阴阳调和。” “放屁。” 成老太一个字都不信:“听人说的,你听谁说的?” 她原本是想要拆穿成绣的谎言,再趁机给她一个下马威。没想到,这小妮子居然还真的说出来了。 “徐卿啊!” 她歪着脑袋,似笑非笑:“徐卿哥说他研究这些医术玄学之道,我也是听他说了才知道呢。” 一听是徐卿,成老太不言语了。 她跟别的人一样,对于读书人有种本能的钦佩和敬畏。 “行了,不用铺那么厚了,差不多ju行了。” 面对成老太突然的坏脾气,林氏有些没反应过来,被成贵打了个手势后,利索的从炕上爬下来,跟着女儿一起默默的出去。 才刚出去,成贵便央求成老太: “娘,您往后能不能对丽娘好一些,她不容易。嫁给我之后就为了这个家开始奔波操持,我希望你们能够友好的相处。” “这我才刚来,你就害怕我要欺负你老婆了?” 成老太胸口酸酸涨涨,嫉妒心让她几乎快要忘却了自己的目的。 她的脸拉的很长,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生气。 成贵一听,慌了。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咱们住一起,尽量的友好相处。我不希望您受委屈,同样的,我也不舍得梦娘跟绣绣他们受一点委屈。” 成老太鼻子都快要气歪了,从前无奈她怎么作妖。儿子只会唯一的一句话: “娘,不是梦娘的错。” 可现在,居然跟自己顶气嘴来,还处处为那个妖精和小畜生说话。 可她的计划,还得一步步的慢慢进行。 “行了,我才说一句,你就多句在这儿等着我了。往后你娘可不敢开口了,谁叫人老了,都寄人篱下了呢。 一个寄人篱下,说的成贵心里很是难受。 “娘,瞧您这话说的,梦娘也不是这种刻薄的人。您来之前,这屋子都是绣绣跟豆豆整理的。孩子们就盼着您了呢。,” 成老太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成贵也是见好就收,见成老太不再言语。起身替她茶壶里续了点茶。这才起身 一准备出去。 “等等!”(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逐个击破 成老太猛然把叫住后,徐徐开口: “老大,从前在家中的时候,一切都是我来当家。只是后来你们分出去单过了,咱们住得远,我也管不了太多。如今既然重新搬回一起住,那就叫你媳妇少操点心,一切还是依照原来的吧。” 成贵有些愣住了。 也不怪他反应的慢,实在是最近的日子过的**稳了,他都快忘记了,还有管家这么一说。 只是, “娘,您不知道。从前咱们是一大家子,事情琐碎,加上梦娘跟我不在,所以才处处叫您操心。现在好了,家里人口简单,就叫梦娘多做一些,省的您劳心劳神。” 不料刚说完,成老太就火了。 “你什么意思啊?” 她嗖的一下子站起来,木着脸望着一脸老实巴交的成贵。 “老大啊老大,你处处偏疼你那女人也就算了。可你满村打听打听,看看哪家是婆婆还在世呢,就轮到儿媳妇做主了?实在不行,咱们去找里正评理去,我倒是要问问看了,这事究竟是林氏有理还是我有理!” 说着,就冲出了房门,站在院子里面扬声高喊: “成家村哪个婆婆有我这么窝囊的?是不是往后我用个钱都还要儿媳妇点头才行啊。” 她动作太迅速,成贵压根没反应过来,然而院子里的林氏跟成绣却听得清清楚楚呢。这不,瞧见她过来之后,连忙拦住了成老太。 “奶,您这是咋啦,好端端的发这么大的火啊。” 成绣脸皮厚,笑嘻嘻的凑上去,一面假装好心替搀扶成老太,一面给一旁的豆豆使眼色。 豆豆聪明,站起身一溜烟的跑出了院子。 成老太的注意力都在这母女俩身上了,哪里留意到了这些小动作。 “问问你那糊涂的爹和孝顺的娘吧。” 成老太可不怕家丑外扬,事实上这正是她的主意呢。 “你也不满世界打听打听,谁家儿媳妇跟你似的?成日里撺掇自己爷们分家也就算了,如今婆婆来了,还要把掌家大权捏自己手里头。整个成家村有你这样的人吗?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就同意娶你进门。” 林氏被这一连串骂的手足无措,眼泪汪汪的看着成老大,嘴唇蠕动了好几次想要解释,都因为对她长久以来的恐惧而吓的无法好好的组织语言。 关键时刻,还看成绣。 “奶。” 成绣笑嘻嘻的挽着成老太,走到石磨跟前就想让她坐下来。可成老太早就提防着这个满是心眼的小丫头呢,身子强硬的一扭,直接拒绝: “有话说话,别跟我嬉皮笑脸的。告诉你,想要帮你娘说清,门都没有,我今儿一定要让大家瞧瞧她是给什么嘴脸。” 成贵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从屋子连忙抛出来。先是安抚了林氏,然后看着成老太,一脸的无奈: “娘,有啥事咱进去说行不行,一会儿叫人看了笑话呢。” 成老太来劲儿了:“我怕啥。难不成就许你们做,还不许我说了?正好也叫大家都看看,一向贤良淑德的林氏,到底是怎么做儿媳妇的。我这个恶婆婆,在家说话又算不算数。” 这时候,已经有稀稀散散几个人路过或者是被声音吸引,站在门口指指点点的。林氏臊的面皮发涨,眼窝子也开始有泪珠儿在打转。 “奶,瞧您说的。” 成绣笑嘻嘻的走上前,先是给她捶背,而后给成贵试了个眼神: “原本我们还不想说呢,就怕气着您的身子。如今您既然都问了,我们要是再瞒着,只怕您更是生气。” 成老太冷笑:“你还有啥不敢的,你胆子那么大,谁的话能听?” 成绣斜了一眼,瞧见豆豆正在往回跑,身后跟着以黑子婶为首的十来个妇人,顿时心里稳住了。 “奶,那可说了。” 成绣故意放大了音量,高声道: “之前我卖泥螺,的确是赚了些银子。可后来弄水田的时候,恰好遇到暴雨。苗被淹了,鱼也没了,银子都没了。” “那怪谁?” 成老太早就知道这个事了,一直想要打击成绣一把,今儿终于实现了。 “你说你个女娃娃,天天不想着怎么在家里绣花带弟弟,一心就想要往外头怕。自己难道不知道自己啥名声吗?” 一提这个,成贵也忍不住黑了脸。 “娘!” 他的声音带着警告意味,紧缩的眉头彰显了心中浓浓的不悦。 成老太眼尖,早就瞧见了屋外站着瞧热闹的人,立刻脖子一缩,装出不情愿的样子,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嘟囔: “每回都要因为她来说我,老大啊,你不能总这么糊涂,被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啊。你瞧瞧我好好的孙女,都成啥了。” 声音干干净净,清清楚楚的送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能在这个时间来看热闹的,大多都是些闲散的妇人。平日里没事就爱嚼个舌根子,今儿这话,不消一顿饭的功夫,就能飞遍了整个村子。 成老太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她要叫林氏的名声,先在整个村子都臭起来。 先是林氏,再是成绣,只要把这两个人给搞臭了,她不怕不能重新掌握住成贵的命脉。 果真,外面窃窃私语起来,豆豆握紧了拳头,稚气的小脸上满是愤怒,下意识就像往进来冲,却被黑子婶给拦住了。 她相信成绣,既然叫豆豆去叫她们,肯定就有化解的法子。 然后,只听到成绣居然低头,轻轻的啜泣出声了。 这下,不仅是成贵林氏,就是成老太也纳闷了。 这个死丫头,她们也算是交过手了,她啥时候示过弱? 可现在,这死丫头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在哭?难道是说不过自己了,就开始以退为进,用眼泪攻势来博取同情? 越想越是这个可能,成老太立即斥责: “哭什么苦,早在你不听劝告做出这种事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今天。不过这事也怪不得你,都是你那个处处不教你好的娘。若非她成日里给你爹吹耳边风,又不约束你,能出这样的事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毁人名节 归根结底,她是铁了心的要把所有的过错都让林氏来背了。 林氏护女心切,一时之间也没留意那么多。 听到成老太不再把话题往女儿身上扯,自然是啥都愿意的,张口就要应承下来。 “奶。” 没想到,成绣这边从啜泣直接变成了嚎啕大哭,一下子扑倒了成老太的怀里。 同时,用只有成老太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小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有本事就来吧。” 然后,再站起时候,眼泪已经下来了。 “奶,您千万别怪爹娘,要怪,就怪我跟豆豆不争气。” 成绣抹着眼泪,明明是哭,可声音却无比的清脆,保证在场的人都能清楚听到。 “咱们那会儿分家之后,爹娘每天都出去挖野菜,回来搅糊糊喝。可我跟豆豆总是到了半夜就饿,饿的前胸贴后背的睡不着。后来,后来恰好跟五婶换了田,看到泥螺挖了回来解馋。养鱼也是因为穷怕了,我才擅作主张的。奶,您怪就怪我吧,是我嘴馋,是我弄成这样的。” 她哭的伤心极了,院子外也开始交流起来。 “成老太手里不是还有几个钱吗?咋分家老大都混的去喝野菜糊糊了?” “你不知道,这老婆子的心啊,毒着呢。当初分家可是榨干了人家的血汗钱,还净身把老大家给赶了出去。现在看老大日子过的好了,又想摆婆婆威风。不知道哪儿来的脸,这要是我呐,早就一头钻尿壶里淹死算了。” 外面的妇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成老太七窍生烟。 偏生还有成绣先前的话垫底,再看她现在,脸上还挂着泪。 可眼睛里却满是鄙夷,挑眉望着她。 成老太简直气的坐不住,指着成绣就想开骂。 却又恍然大悟,只怕这小贱人打的就是这个主意。等着自己骂人不占理了,成贵往后也不会帮着自己了。 她只有将打落的牙齿往肚子里咽,看着成绣,似笑非笑的说了句。 “好,很好!” 小丫头片子成功的激起了她的好胜心,几十年了,她活的轻松自在,险些忘记了从前在宅院里的那些风光。 “咱们家就是个驴屎蛋子,外面光鲜,里头啥样,我最清楚不过。你们受罪,我们过的又咋样呢?庄稼户,过日子不都是这样吗?绣丫头你心眼太深,想太多了。” 姜还是老的辣,成老太这一手就治的成绣死死的。 不管你再怎么说,你毕竟没管过家,只要我咬死了就是一包烂账,谁也说不出花来。 还有,女孩子家家的,一旦安上个心眼多的印象,只怕日后谁见了都会顾忌的。 看成绣眼神微微有些发慌,成老太忍着心中得意,继续道: “先前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我不管你们。现在好了,我丢下你三叔三婶,打算过来好好帮衬你们过日子,可这家里的事情,一个都不叫我插手,怎么的?儿媳妇以为自己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了,就可不把婆婆放在眼里了?” 她这话,多少有些诛心了。 一个不孝的罪名扣下来,严重的,甚至可以直接休了林氏。 所以成绣愤恨的望着成老太,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成老太这会儿估计都能被烤熟了。 思来想去,成绣决心不能上了她的当。 “好呀!” 她十分爽脆:“奶,本来不想叫您操心的,既然您提出了,那我们做小辈的不敢不交。” 子又走到林氏跟前,柔声道:“娘,咱把那二两银子都给奶吧。” “二两?” 成老太耳朵灵,早就听清楚了,冷笑: “你怕不是打发叫花子的吧,二两?整个村子养泥螺的不止你一家,糊弄谁呢。” 成绣不慌不忙:“奶,这些钱,都是有底儿的。” 成老太认定了她银子多,不耐道:“什么底?我看你就是跟我溜奸耍滑。老大,难道你也要帮着你这个女儿一起来骗你老娘吗?” 成贵一脸为难:“娘,我,我真是不知道......” 废物! 成老太在心中鄙夷极了,只觉得这种怕老婆的男人究竟是怎么养出来的。 同时心中更是恨林氏,恨不得现在就叫这个女人从自己眼前消失。 “林氏!” 她直接对着儿媳妇炮轰:“老大怎么一家之主,你不把我这做婆婆的放在眼里也就罢了。如今连你你也不放在眼里吗?家里的银钱,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告诉她一声,你眼里到底还有谁?” 林氏一直都在背骂,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可女儿给了眼神暗示叫她示弱,所以林氏垂头不语,做出一副俯首称臣的姿态,任凭成老太的辱骂。 “你趁早说出来,家里的钱都被你藏哪儿去了。对了,听说你娘家兄弟最近买了牛,你该不会是拿着我成家的辛苦钱,去贴补你娘家了吧。” 说她还能忍,可污蔑起父兄,林氏就忍不住了。 “娘!” 她声音在微微发抖,瘦弱的肩膀也在抖动。看得出,她在害怕。 “我林梦娘从嫁到成家第一天开始,哪天不是跟夫君在外辛苦赚钱,分家之前,所有的银钱一分不剩都交给您了。前年家姐重病,我找您要一两银子您都说拿不出。娘,您说我,我也认了。可我娘家,养了我这个不孝女,还要因为我受牵连,我于心难忍啊。” 话一出口,成绣就知道要坏。 果真,成老太抓住了这个把柄,顺理成章的开始发起了火。 “你们人是在外面,可还留了俩孩子在我跟前呢。又得吃又的喝,哪个不要银子?当初嫁我们家来的时候,你父兄也没反对。我成家本来就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开口就是一两银子,我就是去偷也偷不来啊。 现在好了,嫌我家没钱了,想要有钱,一开始你就不该死缠烂打的嫁给我家老大,应该去隔壁的镇上给有钱人做外室去。” 成老太的嘴相当毒辣,直接就是侮辱了。 林氏哪里受过这个,捂着脸就跑进了屋。 成贵看了看林氏的背影,又看了看正在生气的成老太,低声哀求。 “娘,就算我求您了,您要银子,宽限我些时日,我进山给您弄行吗?就别再吵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庐山面目 成老太好容易占了高枝儿,那肯就此罢休。 “老大,你当那山里是啥好地方?豺狼虎豹的,哪一个伤了,就是送命的事。我可不忍心叫我儿子去那种地方,也就是有些丧良心的,只顾着自己享乐,叫男人出生入死的换银钱回来供自己开销呢。” 成贵尴尬的很,可成老太语速很快,加上压根没打算叫他说话。这嘴巴跟机关枪一样叭叭叭的不停歇。 “那女人没嫁进来的时候,咱家多好?我早就看出这不是个省油的灯,可你非要娶,我也就随了你。叫你们去宛平,离家远远的,这些年过的也算是太平。现在可好,她一回来家里就出事,老大啊,你能不能擦亮眼睛,别再听这个女人的耳旁风了啊。” 乡下女人大多不明事理,一团死水的生活中难得有这么一件可以拿来茶余饭后磕牙的,顿时来了兴致。纷纷开始交谈起来,霎时间,闲言碎语包围了整个院子。 成贵毕竟是个男人,不好动手去撵女人。可成绣就不同了。 她先是去井边接了一盆的水,等走到那个嚼舌头最狠的女人跟前,突然兜头一泼,那女人瞬间被浇了个落汤鸡。 “你,你!” 那女人也泼的厉害,一抹脸后便开始跳脚骂起来: “你个没教养的小蹄子,不长眼吗?往哪儿泼呢?” “哎哟,原来这还站着人呐。”成绣假装吃惊,捂嘴赔罪:“我们家里现在处理家事,我想着但凡有点教养的都不会在人家门外头听墙根吧。所以就没留神,泼点水出去。不过您放心,我跟我奶可不一样,我从来不泼脏水,这水干干净净的,我打算浇菜的,您就只当是洗了个澡吧。” 一句话,把周围说闲话的女人连同成老太都骂进去了。 成老太脸一黑,怒道:“绣丫头,做了错事,还不干净跟人道歉?瞎说八道什么,别处处不学好!” “呀!” 成绣放下手中的盆,走到石磨旁边,一双眼睛笑着看成老太: “奶,我这可不是跟别人学的,您说我娘的话我都听到了,所以呀,我可不能跟她一样,从前那些我都改。往后我跟您学,啥是睁着眼说瞎话啊,阳奉阴违啊,我都学。省的像我那个不争气的娘,被人冤枉了还只会躲起来哭,有啥用?这年头啊,做人就是不能太要脸,不要脸的活的才长久呢。” “放肆!” 成老太原本还不想收拾她,等着一个个的来,先除掉了林氏,这成绣没了大人撑腰,还能蹦跶几天? 可没想到,这丫头是越来越放肆了。 “牙尖嘴利,目无尊长。这就是你那好娘亲教的?老大,你可真有本事啊,娶的女人厉害,生的女儿,更厉害!” “我爹哪儿有您有本事啊。” 成绣压根就不打算让成贵掺和进来,她今儿就是豁出去了,也得叫成贵看清楚了,这个家里只要有这个老太婆,就别想安生。 “家里头三个儿子,却把老大当牲口用,连带大儿媳妇和孙子孙女也不喜欢。奶,人都说重男轻女,可我见您对我爹和豆豆也够苛刻啊。就这样,因为您是长辈,我们还不得不啥都依着。可您也别作太狠了,乡里乡亲的都瞧着呢。好歹您也应该给自己积点阴德对不对?” “放肆,放肆,放肆!” 成老太几乎是气疯了,一连敲了石磨好几下,一直捶到自己手红了一片都浑然不觉。 “老大,你真是太叫我失望了,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你的女儿,这么羞辱你的老母亲?” 成贵两面为难,从心里来说,他明显也感觉到是娘的不对。可碍于孝道人伦,他却又不能指责成老太。 “爹。” 关键时刻,还是成绣及时来解围。 “爹,您骂我吧,方才我也是太气了,过去那些年,我看着栓子哥和玉芬姐有吃有喝,就我,大年夜还要去凉水泡馍。爹,是我的错,我不该跟奶顶嘴,往后我再也不了,您罚我吧。” 虽然知道女儿是做戏,可是看到她眼睛里闪耀的泪珠儿时,成贵还是心中狠狠一滞,有东西勒在心口,疼的喘不上气。 “娘。” 成贵哀求的目光看着成老太:“咱们先回屋吧,行吗?” 他也是是男人,除了是儿子之外,还是丈夫,爹。三重身份,两层对立,压的他喘不过气。 “老大!” 成老太都快要气疯了,她的确是折磨过成绣,可啥时候也没叫她冷水泡馍啊。 事实上,在成三婶擅作主张那件事发生之前,她一直都是精神上折磨成绣,从来没有在别的折磨过。毕竟成绣若是有点啥痕迹,也是很容易被看出来的。 所以她才会如此的生气。 成绣哭的更大声了:“爹,都是我的错。奶,是绣绣错了,您别再逼我爹了。绣绣心疼爹娘,不想爹也气病了,跟三叔一样。” 成老太原本已经游走在濒临失控的边缘,在听到三子的时候,是彻底的忍不住了。 “你这个贱货,烂,货,还好意思提老三?老三叔也是你配叫的?” 她现在就像是一只喷火的恶龙一样,愤怒的怒火简直要将在场所有的人燃烧殆尽。 包括她自己。 “还有你!” 极端的愤怒让她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一触即发: “当年我就不该让他抱回你,就该让你这个野种在河里淹死,被水冲走,最好烂的谁都找不到才好。你害了我男人,害了我儿子,现在,还生了个小野种一起来气我。你就是想我死,想我们全家都死对不对?” 这话一出,全场顿时哗然。 连方才看热闹被泼水的那位,也忘记了自己浑身湿透的事实。目瞪口呆的盯着成老大,竖起了耳朵,拼命的想要多知道一点内情。 我的天哪,原来成贵,并不是成家的骨肉。 这件事,简直就像一个爆炸新闻,可以传播好一阵子的了。 成贵的面色铁青,双拳紧握,拼命的在隐忍着。而成绣则装出惊讶的表情,依偎在爹的身后,而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却满是讥讽的看着成老太,露出了胜利的表情。(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英雄救美 事实上,从话出口的那一瞬间,成老太就后悔了。 她觉得自己肯定是魔怔了,否则的话,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可在看到成绣那意味深长的目光时,混沌的心间陡然雾散云开,瞬间明白了。 这小丫头是故意的。 她故意的引战,为就是逼自己癫狂,继而说出这个秘密来,也让成贵难堪之后,成功的厌恶自己。 成老太再看成绣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给掐死。 无奈话已出口,就好比是覆水难收了。 成贵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面对成老太在众人面前将他的伤疤给解开,再也忍不住,丢下一句: “我进屋看看豆豆去。” 便大步离去了。 只留下成绣和成老太两人,看着对方,继续斗法。 “臭丫头,我还真是小瞧了你啊。” 成老太浑身冒着阴霾的气息,倒三角眼耷拉着,看着充满了戾气。 “行!好!咱们就走着瞧,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奶。” 成绣装出一副弱者的样子,可话却一点都不示弱。 “当然是您能笑到最后啊。我做错了事,自然是要哭的,本来嘛,整个村子都知道您多跋扈,养了两个不成器的儿子,一个死一个残。我干嘛要跟着您去趟这浑水呢,我们家过的不知道多自在。哦,对了。”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脸上也是仓惶的样子,不知情的众人以为她正在跟成老太道歉呢。哪里想到,她的一句句话,怼的成老太简直想要吐血。 “我知道,您这次来,存着的心思就是不想让我们好过。可我也没打算叫您好受啊。您若是踏踏实实的住着,咱们就相安无事,不过我想您折腾劲儿啊,是不可能这么安生的。那咱们就试试,您也过几天的多彩人生,尝试一下。看看被人收拾的被人气的滋味,否则,岂不是白来了一趟?” 成老太看着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戏虐,终于再也忍不住,扬起手高高的就想要往下打。 成绣等的便是这一刻。 她要让这些人看见,成老太是怎么对她的。 于是,她摆出了一个极度委屈的动作,只等着巴掌落下。借着那股巧劲儿就跌落到地上,最好再给自己加点戏,看着可怜些,弱不禁风一些。 可是脖子都歪的酸了,也没等到脸上那重重的一巴掌。 她茫然的转过脸,迎面对上的便是徐卿那张满是戾气的面庞。 成绣吓了一跳,视线下移才看清楚。徐卿的大掌死死的钳制住了成老太的胳膊,令她无法动弹。 而那张俊脸上透出的威严,让人隐隐竟然觉得有些害怕起来。 虽然徐卿阻止了她处心积虑的小心思,但是这一巴掌没落下来,让成绣的心中也隐隐的松了口气。 “徐卿哥。” 小小的声音里,徐卿听出了委屈。 “绣绣,你没事吧。” 成绣摇了摇头,提醒他:“徐卿哥,放开她吧。” 徐卿面色铁青,半晌,才松开了手。 一松开之后,成老太这才感觉到已经木的手腕渐渐恢复过来。针扎似的疼痛逐渐蔓延,疼的她龇牙咧嘴。 “你是哪个小混账,我们家的事,轮得到你在这儿插手?” 徐卿没有说话,而是冷冷的看着她。 前世毕竟是官居一品,纵然重生后又回归白身,可骨子里银,浸的官威,却不是哄人的。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没一会儿,成老太就有些撑不住了。 “神,神经病!” 成老太揉着手腕,骂骂咧咧的准备进屋。在目光一扫瞧见旁边还有人的时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骂道: “一个个吃饱了撑的爬别人墙头,是自家没老爷恩看吗?都滚吧!” 然后,不管众人的讥讽嘲笑,灰溜溜的进了屋。 她一进去,周围的人见也没了热闹看,纷纷离去。这下,只剩下了徐卿跟成绣了。 徐卿的目光胶着在成绣的脸上,直看的她脸红心跳,有些不好意思了。 “徐卿哥,你咋回来了?” 徐卿一言不发,依旧看着她的面庞。 然而那平静如水的面孔下,却是一颗颤抖不已的心。 方才那一幕,令他愤怒到无法全然掩饰自己。不顾娘的错愕,只身跑进来,一把就阻止住了成老太。 而到现在,他都没有觉得一丝的后悔。 前世佑她不住,今生,再也不会让任何人在他面前动她毫分。 哪怕是至亲,也不能。 牙关咬的发酸,终于,徐卿让自己缓和下来。 “书院旬休,我回来瞧瞧。绣绣,你没事吧。” 这一遍,跟先前是一样的询问,却少几分急切,多了几分的温柔。 成绣摇了摇头后,他终于松了口气。 “往后再遇到这种事,别自己傻乎乎的前冲知道吗?” 他抬头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是多少次在梦中曾经做过的,今日终于实现。 少女的发丝是柔顺的,细软的,接触在掌心。好像调皮的小草也会划过他的肌肤,带来酥酥,麻麻的感觉。 烈日当空,阳光兜头而下,让成绣的眼睛有些睁不开,微微的眯着。而徐卿在察觉之后,不动声色的挪动脚步,顿时,用自己高大的身影,为她带来了一片阴凉。 只消低头,便能瞧见少女的长睫,犹如蝶翼忽闪,撩人心弦。 心中有万千诗句想要抒发表达,脑中有多少行动蠢蠢欲动,却不忍惊扰了少女此刻的羞涩与宁静。 他愿意等,等一个最好的时机,等她情窦初开,明白感情是怎么一回事。 到那个时候,再轻挽她手,一步步,走过余生岁月。 成绣突然抬头,令他的目光无法闪躲,就这样,四目相对,两人都从对方目中看到了错愕。 “噗嗤!” 终于,成绣没忍住,乐了。 就在徐卿没明白她缘何发笑时,成绣自己不打自招了。 “徐卿哥今儿是第一回瞧见我生气发怒的样子吧。是不是够可怕?她说我睚眦必报,原也是没错。我不想窝窝囊囊的活着,明明委屈的要死,却因为一些别人的看法不得不隐藏自己。若是那样,还不如死了去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紧急危机 原本以为,说完之后会换来久违的沉默。却没想到,徐卿噗嗤一下的笑了。 “傻丫头。” 温柔的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顶,在她看不到的眼中,盛满了无尽的爱意: “做人本该如此,若是事事以德报怨,那么,何以报德?” 成绣一下子愣住了。 她抬起头,看着徐卿,看清了他眼中的认同和笑意。那绝对不是为了敷衍自己而说的漂亮话。 他是当真这么认为。 霎时间,冰封的心好似有什么东西悄然裂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正在油然而生,慢慢的,有什么东西,好像在两人之间改变了。 她望着徐卿,大大的眼睛里毫不避讳。而对方也依然温柔似水的看着她,情感缓缓释放。 突然间,成绣觉得脸有些臊,垂下眼眸: “谢谢你。” 谢谢你理解我,谢谢你,对我说了这番话。让我不用在面对爹的时候,内心会有一丝丝的愧疚与难受。让我坚定自己的信念,在接下来的路途不会自我厌弃和孤独。 徐卿若无其事的避开了她的谢意,转开话题: “对了,带我去看看你的水田吧。我还有件事要与你说,正好边走边谈。” 两人一道出了门后,沿着土坡,没一会儿,便到了水田边。 明明前一次一起来的时候,还是谷美鱼肥。可现在,污水褪去,处处都是烂泥。所剩无几的稻杆儿东倒西歪的躺着,而脏兮兮的水中,哪里还有鱼儿的影子。 尽管已经看了好几次,可每回面对,成绣的心里都不大好受。 “就是这样。” 成绣指着旁边的一个豁口:“那晚的雨势太大,没一会儿田里就蓄满了水,可是一直还在下。结果这田承载不了,直接从这里豁开了一个口子,鱼儿和水都一起流走了。” 徐卿蹲下身,用手捏了点泥土,在手中用两指抹开,细细看着。 成绣继续道:“这一季就算是积累经验了吧,原本我也没想着第一回就能种出来的。幸好上回捞了一批鱼起来,算是挽回了点损失。等明年春天的时候,我再接再厉。” 徐卿抬头,看着她乐观的态度和灿烂的笑容,不禁心情也大好,绽放出笑脸。 “能这么想,便最好。” 他站起身来,慢慢走到成绣身边:“书院的夫子也一样,当年科考一共考了五回才中举。倘若他在第一次失败便不再继续,那么今日,便少了一个教书的夫子,多了一个市井的商人小贩了。” 他安慰人的话都是这样好听,成绣忍不住乐了: “你的夫子若是听到你把他与一农家女相提并论,指不定会让你罚抄多少书呢。” 本是打趣他一下,没想到,他却道: “那又如何?时间事原本就是万变不离其宗。教书育人也好,种田育苗也罢,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在我看来,绣绣以一己之力,却做成了许多男子都未曾做到的事情,比天下许多人都要强太多了。” 他如此直白的夸奖,真是让成绣连都红了。 “徐卿哥不愧是读书人,说话真好听。” 徐卿笑了笑,没有继续。 “啊,对了,徐卿哥你方才说有事要与我讲。到底是什么?” 她漫不经心的一问,却叫徐卿的心猛地一沉。 “这件事,说起来还与之前的事情有关。” 徐卿双手背后,望着眼前这被水冲毁的田地,叹气: “这一场暴雨,来的的确不是时候。整个京城周边走遭了水患,田地被淹的更不计其数。前日朝廷已经有官员上报,提出要拨款赈灾了。” “赈灾?” 成绣突然心中一动,追问:“田地被毁,那,是不是粮食....” 后面的话,她没敢说,徐卿却帮她接了下去: “没错,粮食短缺。” 短短六个字,却叫她心中猛地一沉。 如果是因为泥螺的话,那么村子里面囤的粮食,还够勉强渡过。再加上成家村背靠大山,趁着深秋的时候去猎点皮子,换点银钱,也不至于过的太艰难。 可是,这种大面积的食物短缺,就要命了。 这么一来,粮食首先就要被炒到天价。即便是猎了东西,卖出去的银子也不够买来口粮。而且邻村也会有人来抢先一步,只怕到时候,连树皮都留不下了。 成绣连忙追问:“严重吗?” 徐卿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流露出的焦急让他明白,这个小姑娘果真懂了自己的意思。 “你先别急,这件事现在还没定论。受灾面积也说不好,各地衙门正在统计之中。而且朝廷还有储备的粮食,到时候开仓也能缓解一部分的压力。” 话虽如此,可徐卿也是在是纳闷。 在他的印象之中,京城从来没有如此大的降水量。入阁之前首要做的事情就是翻阅卷宗,卷宗之中也从未提起过。 明明是重生一世,以为自己握着的是可以平步青云的钥匙。却发生了这种变故,这让徐卿不得不产生了一种危机感。 饶是如此,他也将这种不安埋藏在心中,反过来安慰成绣。 成绣想了想:“徐卿哥,你去找过里正了吗?” 徐卿摇头:“才刚回来,便遇到你了。” 再一个,他压根就没想到去跟里正说这回事。毕竟这种大事,连京兆尹等人都觉得棘手的,他一个村官,能做的了什么? 成绣当机立断:“徐卿哥,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赶紧去找里正吧。” 徐卿纳闷:“找他?” 见少女疑惑,他连忙解释: “绣绣,我不是质疑里正的能力,只是,你觉得去找他,除了让他不必要的恐慌之外,还有别的作用吗?” “有!” 成绣斩钉截铁,同时,目中露出一丝担忧。 “咱们明为盖祠堂,实际是屯粮。可这件事不止是我们几个人知道,运送粮食,必定就有参与运送和装仓的人。我需要知道,这些人,靠的靠不住。” 倘若真的发生大面积粮食短缺的话,那就麻烦大了。 人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是个人就会有远近亲戚。倘若那些人没有活路跑来投奔,监守自盗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更可怕的事,粮仓的事一旦宣扬出去,成家村就会生灵涂炭,成为众矢之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未雨绸缪 里正正在家里优哉游哉的装着烟袋。 前一阵子粮仓已经全部弄好,众人筹集来的银子,全部换成了粮食囤积起来。只要不浪费的话,整个村子的人省着点过完这个年,是没问题的。 而徐卿在旁边帮忙,大家伙也都把泥螺给清空了,除了侯三那几个冥顽不灵的家伙还在继续。 这么一来的话,等开春之后大家都种上地,来年的粮食就不愁了。 还有一件事,就是他的幺女。 幺女的亲事也定了下来,对方是镇上的杀猪匠。家里殷实,人也老实本分,幺女嫁过去之后,好好的持家,小日子定能过的红红火火。 里正笑呵呵的给自己填满了烟丝,就去腰里摸火石。 “里正伯伯,里正伯伯。” 他手一顿,好像听到有人在远远的叫自己。站起身来在眉骨搭了个凉棚,一看,顿时乐了。 拿掉烟袋,粗糙的嗓子回了一声: “我当是喜鹊在叫唤呢,原来是绣丫头啊。来来来,你来的正好,你大娘正在炖鱼呢,就是你上回拿来的。今儿晌午别走了,留下来吃饭。” 说完,他笑着就把烟袋重新塞回去,打算重新打火石。 火石擦了好几下都没着,成绣反而到了。 “里正伯伯,您能不能告诉我咱们粮仓的进展。” 这丫头向来都是有条不紊的,今儿还是头一回看到这样。额头都汗湿了,头发丝也贴在了脸上,都没来得及正正仪表。 更何况,旁边还站着一身白衣的徐卿。 里正再度拿下烟袋:“徐家娃娃也回来啦!” 他是整个村子近百年来第一个考上秀才的读书人,村子里无论男女老少都对他带着一种天然的尊敬和客气。 徐卿恭敬的点头,将对成绣说的缘由又重复了一遍。 “绣丫头。你着急忙慌的,就为了这个?” 里正有些纳闷,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了一遍,最后道:“现在东西都放起来了,存的好好的,你就放心吧。我算了损耗,那也够咱们过完这个年了。” 成绣担忧:“那这件事,除了咱们三人,还有多少知道呢?” 里正笑了,指着她:“这丫头,难不成还信不过大家伙?放心,我都是精心挑选的。” 可成绣眼中焦急万分,徐卿也是面色凝重。逐渐的,里正也收了脸上的笑意,将烟袋重新抽离嘴边,握在手上,苦思冥想。 “除了咱们三个之外,还有你爹。再有就是你拐子叔,他是二叔公的长子,这事三位叔公派他来做代表,所以他知情。” 毕竟关乎这么多的银钱,里正也得着人一起,一是为了避嫌,二是也怕有啥事解释不清楚,以证清白。 “还有就是老孙头的俩儿子,两把好力气,咱粮仓从修正到搬粮食,都是他们哥俩。” 老孙头,一听就不是成家村人。 成绣跟徐卿面面相窥后,追问:“那如今守着粮仓的是谁呢?” “哦。”里正想也不想:“村子里面不是不叫养泥螺了嘛,田得晒,大家都没啥事。我就找了二牛他们几个娃娃,来看粮仓,也学你,每天给几个铜板,他们干的美着呢。” 成绣的心简直是宕到了谷底。 二牛这孩子,因为给她干过活的原因,所以她对这孩子的背景格外清楚。 这孩子家里孩子多不说,其母还特别巴娘家。每回都把家里的东西偷偷给娘家塞,所以二牛家才落得过不下去日子。 若是叫他娘知道了..... 里正似乎是砍出她心中所想,连忙安慰: “放心,我找他们来之前可都告诉他们了,这里头是先人的牌位,所以他俩都不知道是啥东西。绣绣,你伯伯这脑子,也不是装稻草的。” 他调侃的成绣有些不好意思了。 “对了,绣丫头。” 里正握着烟袋,用烟袋杆子无意识的拍着自己的大腿外侧,疏通疏通经脉。 “好端端的,你咋问起这个,是不是听到啥闲言碎语了。” 成绣扭头去看徐卿。 徐卿瞬间就明白了。 他看着里正,柔声道:“伯伯,可能,这件事咱们想简单了。” 茅草屋上炊烟袅袅,锅里咕嘟着肥美的鱼,上面,香喷喷的味道从锅盖缝隙钻出来,香气四溢。 里正娘子举着锅铲出来,扬声道:“幺女,去看看你爹,咋还不出来啊。” 院子里的幺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快步走上前: “娘,绣绣来了,还有徐卿,跟爹在屋子说话呢。” “啊,绣丫头来啦 。” 里正娘子大喜:“那我赶紧再去凉拌个豆腐,绣丫头最喜欢吃咱家做的豆腐了。” “娘。” 幺女阻止了她风风火火的动作,蹙眉:“我看,还是先别了吧。” 方才她路过,听到咣当一声,下意识扭头。从没关紧的门缝总,瞧见了那柄子女给被爹珍惜宝贝的烟袋,摔落在地,半晌,都没有人去捡。 肯定是出什么大事了。 可她不能说,怕娘担心。便敷衍找借口: “豆腐做的太早就不好吃 ,咱们还是等着他们说完话吧。对了娘,我帮你摘菜吧。” 里正娘子并没有多想,笑呵呵的进伙房里拿芫荽了。可幺女进门之前,扭头看了一眼爹的房门,流露出深深的哀愁。 屋里。 里正坐在炕边,双手撑着膝盖,面色严肃,一言不发。 烟袋滚落在桌子一角,成绣跟徐卿面面相窥后,还是成绣弯下腰,捡起了烟袋。 “里正伯伯,您也别太忧心,我们只是先把能想到的列出来,以防万一。也没准,朝廷会发赈灾粮,也或许,压根就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呢。” 可这安慰,丝毫没有作用。 里正僵坐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 他走到成绣跟前,接过了烟袋,重新按瓷实方才被摔的有些松了的烟丝。从腰间摸出火石,两手敲了几下。 啪啪几下,便闪出了火星。 吧嗒几口后,他拿出了烟袋,长舒一口气。 “绣丫头,你提醒的对哇!未雨绸缪,要是真等那暴雨下来,可就是大事,大祸了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收拾恶妇 晌午饭,自然是谁都没有心情吃了。 从里正家离开之后,成绣有些自责,看着徐卿问道: “也许你说的对,我不该现在就告诉他的。” 里正当时手抖的模样和铁灰的面色,成绣现在想起来都难过。 徐卿安慰她:“你做的是对的,里正不也说了么?未雨绸缪,总比到时候打的个措手不及的好。” “哎。” 成绣满脸都是愁色:“希望朝廷能重视,妥善处理。这样的话,就不用担心了。” 看她愁的整张小脸都皱巴到一起了,徐卿想也没想,顺其自然便揉上了她的头顶。 “放心吧,京城周围,官员不敢隐瞒。朝廷一定会重视的!” 说来也怪,成绣只觉得他的话就像是喂了一颗定心丸一样,原本躁乱的心,也瞬间宁静了下来。 “多谢你,徐卿哥。若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少女的感激是真挚而诚恳的,那双澄净如水的眼眸,看的徐卿喉间滚动,压制住了内心即将喷薄而出的情感。 “绣绣不必跟我见外。” 少年的声音是干净而清澈的,好似不带任何的情感,可是又温柔的让人觉得十分舒服,就像是邻家的兄长那样,让人心生亲昵。 “我跟着绣绣一道,也学了不少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日后若是为官,许多东西不必做睁眼瞎。” 成绣一顿,问道:“徐卿哥以后想要做官吗?” 看着她有些诧异的,徐卿笑了。 “但凡读书,多半都是想要出仕,为民请命不敢说,但是我也会恪守己任,做一个好官。” 眼前的少年,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 成绣由衷祝福:“徐卿哥,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百姓爱戴的好官的!” 爱戴吗? 徐卿在心中苦笑。 但凡为官,清与贪的界限其实并没有那么清晰。是何定义,全部在于帝王的一念之间。 就好比前世,他位及人臣,也利用手中的权利尽可能的为百姓谋益。然而死后,还不是一样的被下任皇帝给挫骨扬灰,留下恶名。 这一世,他要避开从前的困境,让自己的道路走的更加顺畅。 所以,徐卿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孤男寡女,纵使是在乡间淳朴的村子,也不好总腻歪在一处。两人告别之后,成绣便径自回到家中。 只是还没走进家门,就听到里面鸡飞狗跳的声音。 成绣心中一紧,方才的笑容顿时消失,脚下加快,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进去。 一进门,就听到了成老太那尖锐刻薄的声音。 “叫你给我倒个洗脚水,不是凉了就是烫的,想烫死我这个老婆吗?不想伺候你就直接说,出门打听打听,整个村子里头哪个儿媳妇跟你一样虐待自己老婆婆的。” 豆豆的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于是,那骂声再度传来: “哭哭,哭,你个小丧门星就知道哭。就是天天跟你那个娘学的,这么大的孩子了,还尿裤子,真是丢人现眼!” 成绣黑着脸,一把推开了门。 由于带着气,所以这下手也没个轻重的。咣当一声,门板直接就砸到了墙上。 门分左右大开,里面的景色一下子就露了出来。 成老太坐在炕边,裤腿挽的高高的,地上一滩水渍,一个木盆则滚落在了墙角。 而豆豆躲在墙角,紧紧的抱着林氏的腿,裤子已经湿透了,脚边还有一滩水渍,以及空气中淡淡的腥臊味。 成绣一下子就明白了。 豆豆胆子小,从前在成家不知道被折磨成啥样。好容易过了几天安生日子,这噩梦再现,八成是被吓的尿了裤子了。 成老太正在发怒,冷不丁被这门声给吓了一跳。再一看是成绣,顿时美好气: “你们一个个都是跟谁学的,一点规矩都没有。这个家啊,我看再叫你管下去,就要散了。” 一副恶婆婆的样子,一点都不掩饰了。 成绣没理她,走到林氏跟前叫了声娘,问道:“爹呢?” 林氏还没说话呢,成老太在后面阴阳怪气的开腔了。 “进山去了。” 成老太冷笑:“你么这一屋子吃闲饭的,你爹他不进山,哪儿的钱来养你们?” 林氏这才小声道:“你奶说早上那会儿气的心口疼,你爹进山去挖山参了。” 原来如此! 这老太婆,摆明了就是给人添堵的。原本以为,早上那会儿他就得到教训,起码能消停两天,没想到,才一会儿时间,又开始作起了妖。 成绣打手势,叫林氏先带着豆豆出去换衣服。 成老太在后面叫着:“谁叫你们出去了,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奶!” 成绣按住了她的手,脸上笑的跟朵花儿似的:“您不是嫌我娘笨手笨脚的嘛,我来伺候吧。您尽管说,要洗脸还是烫脚。” 成老太故意把成贵支出去,为的就是好哈的磋磨磋磨林氏。没想到这个煞星先回来了,真是不凑巧。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她就不信了,还收拾不了一个小丫头片子。 想到这儿,成老太一指旁边的木盆: “去,把盆给端回来,倒点洗脚水,好好给我烫脚。” “哎!” 成绣端着盆,出去倒好了一盆水之后,又拎着一壶开水过来,双手扶着壶把,守着成老太。 成老太被她弄的有些不自在: “你该干嘛干嘛去,守着我做什么?” “给您添水啊。” 成绣笑的像只小狐狸,手里的水壶往前移了移动,那开水顺着壶嘴,冒着白烟。 “您不是水温总不合适嘛,这样,我就拎着壶站着,一会儿就往水里兑。正好的时候您告诉我一声,这样,就不会凉了或者热啦。只是,” 成绣晃了晃手中的壶:“只是我这手有点抖,背不住水洒您身上。那也不要紧,家里的烫伤膏药,我也备齐了,保证烫伤了第一时间就给您抹上,一点都不耽搁。” “你!” 成老太被她气的大喘气,指着她:“你敢....” 话还没说完,成绣就拎着水壶:“啥,您说现在就要,好嘞!”(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恶人先告状 说着,就开始往盆里兑水。 成老太一看她动真格的,吓的连鞋都来不及穿就撒丫子往出去跑。一面跑一面喊:“杀人啦,成绣要杀人啦!” 可周围的乡亲早上才得了她的奚落,这会儿谁肯再惹一身骚?一个个都大门紧闭,懒得看。 成绣笑嘻嘻的依着门口,看着她跟个跳梁小丑一样的乱蹦乱跳,一直到她停下来,才懒洋洋的喊了声: “奶,您别折腾了,快点回来洗脚吧,一会儿水凉了,您又要打人了。” 她的声音给提的高,为的就是让人听到。 成老太气的浑身发抖,扭过来破口就骂: “放你娘的狗臭屁,我打你了吗?你这个小蹄子,若是再胡说八道,我就真的撕了你的嘴!” 成绣装出害怕的声音,扬声道:“奶,我做错啦,别打我了。我娘被您打的身上的伤还没好呢,我这要是再受伤了,谁给您做饭啊。” 她这是故意的。 成老太哪里不知道,气的鼻子都要歪了,有心过来真给这惹祸的丫头一巴掌,又看在她手里的铜壶,吓的裹足不前。 这个小丫头可不是林氏那种软绵绵的性格,逼急了,她真是啥都豁得出去,干的出来。 成老太不敢惹她,只有绕着道到了井边,一面舀水冲洗脚上和腿上的灰尘,一面骂骂咧咧不停歇。 成绣才懒得管呢,这老太婆愿意落的嘴上痛快,她不介意。只是别来欺负人就行,若是想要欺负人,那她也不介意让她尝尝厉害。 拎着铜壶进了屋后,瞧见豆豆已经躺着睡着了。 她放下手中的铜壶,轻手轻脚上前,看着豆豆的睫毛还湿漉漉的,轻声道: “吓坏了吧。” 旁边坐着的林氏点了点头,替儿子打着扇子。 “娘。” 成绣接过来扇子,替弟弟扇着。把烫伤药递给林氏: “您快点涂抹上吧,夏天伤不容易好。” 林氏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手掌外侧有一块儿红疤,那是方才被成老太给作的过程不小心受伤的。 “嗨,没事,小伤。” “还是涂吧,爹若是回来瞧见,又该心疼了。” 这句话,成功的说服了她。 林氏接过来,仔细的涂抹着伤口处,突然,就开始掉眼泪。 “娘别哭了。” 成绣用衣袖替林氏擦着眼泪,林氏一把拽住成绣的手,抬头难过看着她:“绣绣,是娘没出息,还叫你跟着我一起受罪,挨骂。” 成绣噗嗤一声就笑了。 把方才的经过告诉林氏后,解释道: “娘可千万别怪我不敬重长辈,首先她也得有个长辈的样儿。欺负您跟豆豆多少年了,本来以为分了家,从前做的那些个恶,也不跟她一般计较了。可没想到这人欺负人还欺负上瘾了。恶人就得恶人治,对付她,就都用她的办法来治。” 林氏听后,幽幽的叹了口气。 “娘怎么会怪你呢,这么多年来,娘只道自己出去避开他们。可是忘记你在家里吃了多少的苦,绣绣,其实无论你做什么,娘都不会反对。只是怕你爹.....” “放心。” 成绣调皮的眨眼睛:“难道只有她长嘴会告状不成?” 果真,到了暮色降临时,成贵终于回来了。 才刚走到村口,便见到女儿落寞的倚着一颗柳树坐着,出神的看着远方。 他大步上前,等走近了。本是想给女儿一个惊喜,却不成想,看到了意外的一幕。 女儿竟然双目红肿,腮边还挂着泪珠儿。 这下,他顿时失了玩笑的心情,连忙上前一把拉起来女儿。 “绣绣,绣绣你这是怎么了?” 成绣好像在出神一样,被冷不丁这么一叫,呆滞的目光看到眼前人时,猛地醒悟过来,抬手擦掉脸上的泪珠儿。 “爹,您回来了。” 这强颜的欢笑,刺痛的成贵的眼睛。 “绣绣,告诉爹,是谁欺负你了?” 成绣摇头:“没人欺负我,我是在这里等爹回来的。爹,咱们回家吧。” 说罢,便去接成贵的背篓。 可成贵哪里肯。 强硬的拉着女儿的手,想要问个清楚。不想,才刚碰上去,就听到成绣嘶的一下,迅速的抽回了手。 “怎么了,给我看看?” 成贵越是着急,成绣就越是不让看,最后,急的哭了出来。 “爹就不要看了,咱们就现在好不容易才太平一些。爹若是向着我和娘说话,等您走了,奶又要打我们了。” 这句话让成贵手顿时一僵。 过了好半天,才艰难的问出来。 “你奶她,打你们了?” 成绣见“说漏了嘴”,只有“为难”的点了点头。 暮色的村口,很是宁静,只有成贵愤怒的喘,息声,格外清晰。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了: “绣绣,伸出手,让爹看看。” 原本以为女儿还会拒绝,没想到这一回,成绣老实的伸出了手臂。 少女的胳膊原本应该是丰裕的,可因为之前身子亏的太厉害,现在即便是精心调养,也比起旁人来清瘦太多。 宽大的袖口轻轻一卷,便露出了触目惊心的一面。 细细的胳膊上,一片的乌紫。 成贵的手在颤抖:“是你奶打的?” 成绣先是点头,又是摇头。 “爹。” 少女的声音轻柔,软绵,可说出的话让人听着却是那么的心疼。 “您就别在追问这件事了,家和万事兴。我跟娘,都不想让您左右为难。” 成贵沉默了。 半晌,他才牵起成绣另一个没有“受伤”的胳膊,说了句回家,父女俩披着夜色,默默的行走,一直到家中。 晚饭时,成老太还一直作妖,先是说成家的饭菜太晚,饿的她难受。又数落成绣白天的壮举和林氏的不长颜色,总之这个家里,除了成贵之外,每个人都被骂了一遍。 就在她喋喋不休的时候,突然,成贵开口了。 “娘。” 高大的汉子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和馒头,看着成老太,面无表情。 “从前在家的时候,洗脚水都是谁来倒?” 成老太一下子被问住了。 还能有谁? 乡下人,每天洗脚泡脚?冬天十天半个月的拿湿毛巾擦一把,夏天直接到井边对着舀两瓢洗干净就是了。 那里还有倒洗脚水这回事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老实人的怒火 她不过故意刁难林氏,便把年轻时在宅院里学的东西拿来,刻薄一下她而已。谁知道成贵竟然会问出这个问题来。 她原本想装作听不见,可成贵居然又问了一遍。 这下,想装聋也不行了。 成老太戳着手里的汤碗,支支吾吾:“这不都是你两个弟的事嘛,你们也总不在家,难不成还是你们伺候的我?” “好。” 成贵点头:“梦娘笨手笨脚的,也做不好,干脆,明天开始,我请弟妹过来,每天帮娘倒洗脚水吧。” “你这是啥意思!” 成老太听明白了,瞬间摔了筷子,勃然大怒:“老大,你要是不想养我,你就直说,还就你弟妹来给我倒洗脚水,你只是打我脸呢?” 她越想越气:“你弟妹成日里伺候着老三,都已经够辛苦了。你还舍得她整日里奔波。你到底安但是什么心?” 成老太不说还好,一说,成贵觉得心中无比的失望和荒凉。 他这一生,因为是长子,便一直在追寻着所谓的母爱,并且坚持不懈的付出着,承担着原本并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却没想到,无论自己再怎么做,在别人看来,都是个天大的笑话。 “娘。” 成贵轻声道:“同样都是儿媳妇,弟妹的辛苦,就是辛苦。那么梦娘呢,她的辛苦付出,她的孝心,就应该被您糟践吗?” 成贵鲜少发怒,可老实人的怒火,往往才让人有些害怕。 所以,成老太也老实了,嘟囔道:“不就是叫她倒个洗脚水嘛,就你们家女人娇气,行了行了,我回房了,这饭啊,我也吃不下了。” 她站起身赌气的走了,留下成绣个小机灵豆给林氏递了个眼神,也带着豆豆回房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成贵和林氏两人。 一桌子的饭菜,都没动,林氏心疼男人出去了一天,给他重新捞了碗凉面,拌好了递到手边: “吃点吧,你这样,我心疼。” 成贵顺着她的脸一路下移,看到了手上那块儿明显的伤疤。 他慢慢伸出手,端过碗,嗓子有些哽咽。 “我知道你护着我,我心里都明白。可我不想你这么难受,娘以后要说就说,我尽量躲着点就是了。” 嘴里面,是妇人字难受的蒜汁浇凉面,耳边,是她温柔的声音。他成贵何德何能,能娶这么贤惠的一个女人。 有时候他觉得,林氏简直是他命中的贵人,恩人。他只是给了她微不足道的一点温暖,可林氏呢?却回报给了他整个世界。 一双儿女,一个温暖的家,他的一切,都是她带来的。 而他,却连最简单的周全,都不能给她。 从未感觉到食物是这么的噎堵,成贵拼命的吞咽,不想让林氏看出自己的不对劲儿。 可是夫妻二十年,两人早已经对彼此无比的熟稔,林氏几乎是立即的,就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儿。 “若是不想吃,就别勉强自己了吧。” 接过他手中的大碗,林氏安慰:“你心里的苦,我知道,你是怕委屈了我。可我真的不怕委屈,只要咱们一家人都好,我受点苦,真的没啥。” 她越是这样善解人意,成贵心里就越是难受。到最后,再也忍不住,紧紧的抱住了林氏,在她的肩头,洒下了几滴热泪。 翌日。 不知是被斗败了还是想开了,成老太今日居然没有作妖,一大早气自己洗漱好了,跟着大家一起吃饭。 吃过了饭之后,成贵宣布了一件事。 “娘,我想好了,您不是说要管家吗?” 他对林氏试了个眼神,林氏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布包,放在了成老太面前的桌子上。 “这里面一共有二两银子,是我这一阵子赚下的银钱,现在都交给您。一并的,家里的一切开销,卖肉买菜的,叫梦娘再跟您要。” 成老太原本还高兴呢,一听后半段,瞬间就拉下了脸。 “你们可真行啊,拢共就二两银子,还想着法的问我要回来。算了,这个钱啊,我也不要,你们这个破家,我也不乐意当!” 成贵看着她,并没有动怒,而是追问: “那您想好了,往后可别再说梦娘把着不让您当家,是您自己不想当的。” 成老太看了一眼布包,一伸手,将布包给踹到了怀里。 “你也别拿话来噎我,这个家啊,我当就我当。二两银子,我也能把日子给你们过起来,告诉你,你也好好学学,看看女人是怎么过日子的。” 成贵露出一个早知会如此的眼神,回头看了一眼林氏,林氏点了点头。 “娘,既然您当家了,那正好,前一阵子田被淹了,所以我打算找点活计,我们今儿就出发了。” “行!” 刚答应,成老太才察觉出不对劲儿:“啥意思,你们?” “是。” 成贵说出昨天就商量好的计谋:“我找的活,就在我老丈人那个村子。每天来回太远了,所以干脆先去他们家里住几天。” “好呀你,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成老太气不过:“你们还说要接我过来养老,我打量着你们是良心发现了呢。原来叫我老太婆过来给你们守空房子,你们自己出去享福啊。想得美,只要我在一天,你们哪儿也别想去。” “娘。” 成贵面色疲惫:“家里的二两银子,能撑到什么时候?一共五张嘴,总不能坐吃山空吧,我得出去干活。” “你出去当然可以,但是,她得留下!” 成老太直接指着林氏,目光里满是戾气: “一个妇人,自家男人出去干活,情有可原,可家里还有婆母,儿媳妇跑出去做什么?在家里给我干活,伺候我!” “不行!” 成贵一口回绝了。 他原本就是要带着儿女出去多清净,说真的,他的娘,他来伺候养老都没问题。可是他无法再看着妻女被欺负,而只能被孝道压着,无法反击。 “娘,您也知道,梦娘做事是一把好手,我们打算一起干,绣绣看着豆豆。每个月,我还跟从前一样,按时给您稍银子回来。” 若是从前,成老太肯定就依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当务之急,是恨不得赶紧除掉林氏跟成绣,至于银子,则被放在了第二位。 这两个小贱人一日不除,她就寝食难安。(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玉芬的下落 一时间,双方胶着在了这里。 成贵的本意,是打算逃离开,惹不起我躲得起,这房子给你,我们一家人去邻村躲清静。 可成老太则咬死了不叫林氏走。 两人谁也不肯让一步,眼看着又要燃起怒火。 在这个时候,成绣开口了。 “爹,我留下吧。” 双方几乎异口同声: “不行!” 成贵说不行,自然是不愿意女儿再被成老太欺负。而成老太说不行,则是她现在恨不得生吞了林氏,自然不愿意放她去过安稳日子。 “爹。” 成绣先说服成贵: “豆豆还小,不宜再离开您跟娘身边。奶身边呢,也的确是需要人伺候。先前都是女儿不争取,若非我异想天开,咱们家也不至于这么损失惨重,还要连累爹娘出去做活。” 说着说着,眼泪就要下来了。 成贵最怕的就是女儿哭,顿时慌了手脚,连忙安慰: “绣绣,你这是说啥话呢,你做的事情,爹都是同意的。再说爹正值壮年,做点活算个啥,你千万别自责。” “爹若是不叫女儿自责,那就让我留下来做点事弥补吧。” 成绣拉着他的衣角,仰起巴掌小脸来央求道: “爹,求求您了。” 成贵是很难拒绝女儿的要求,可是只要一想到昨天女儿胳膊上被打出来的青紫,便说啥都不同意。 结果,两边都不愿意,早餐自然是不欢而散。 趁着成贵吃过饭去后院的功夫,成绣偷偷的遛到了屋子里面去找林氏。 “娘,您帮我劝劝爹吧,就让我留下来吧。” 林氏正在做针线,听到这个,放下针线,望着成绣,很是奇怪: “绣绣,你告诉娘,为啥你执意要留下来。” 成绣刚要开口,被林氏再一次打断: “别把对付你爹的那一套来对付我,你爹不明白,我可知道。” 是啊,跟这个女儿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林氏逐渐摸清楚了她的套路。 别看女儿平日里不声不响,还撒娇卖萌。可是这家伙也跟自己跟成贵不一样,可记仇呢。 对于对自己有恩的人,她清楚的记得,并且待以真诚。对待那些欺负他们的人,或者恶语相向的,她也会找到机会,一个个的报复回去。 说真的,她很庆幸,女儿不是跟自己一样,是个任人宰割的软包子性格。 女儿能够保护自己,她比谁都清楚这个事实。但是她需要的是,女儿要跟自己说实话,说真话。这样,她才知道如何配合。 “就好比昨天你爹说你胳膊的伤时,我差点就露馅了。” 成绣一听,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伸出胳膊,露了出来。 “是用胭脂跟明矾调和一起涂上来的,大概一周才能掉下去呢。” 林氏没好气道:“你呀,这小脑袋瓜子里头的鬼点子怎么那么多。” “这不是被那老太婆逼的没法子了嘛。” 成绣躲在娘的怀里撒娇:“我若是不先发制人,等着她回来说我要烫她不成?娘,有时候做事情,也得讲究一个策略才行。” “是是是,我女儿说的都对。” 林氏笑着抱着她:“所以,你是打算让我跟你爹都走,你好留下来跟你奶继续斗?” “不。” 成绣笑了:“我要好好的伺候伺候她,最好啊,伺候的她这辈子都不上咱们家门才好呢。” 不知道林氏用了什么法子,成贵居然同意了。 只是临走的时候,陈贵又一次跟成老太密谈了很久。这一回,屋子里面破天荒的没发出骂声,成贵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头,恨不得将女儿给绑走算了。 等一家三口的身影消失之后,成绣扭头,看着一脸阴霾的成老太,露出了乖巧的笑脸: “奶,外面日头大,咱们进屋吧。” 成老太阴沉沉的看着她,那目光看的人从心底慎的慌。可成绣一点都不惧怕,依旧是笑脸相迎。 到最后,还是成老太绷不住,冷声一声,一言不发的回去了。 成绣有些诧异,还以为爹娘一走她就搂不住要露出真面目呢。没想到竟然就这样放过自己了,可想成贵走之前那一番谈话,应该或多或少的起了些作用吧。 不过她也不是斗鸡一样的性子,若是成老太当真能改过自新,大家都过安稳的日子,互不打扰,那自然是最好。 可是依她对成老太的了解,只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哦。 那就先各自平静几天吧,守着难得的平静,处理着手中的鱼干,倒是也逍遥自在。 只是,还没安稳三天,就再度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玉芬。 也不知道是玉芬实在被虐的太过了,还是怎的。竟然在一个夜晚,偷偷跟着卖货郎跑了。 有说是卖货郎的,因为前一阵子一个外地的货郎进了村子卖东西,结果玉芬看中了一个头花。两人说了好一阵子话,结果,没钱的玉芬第二天头上戴上了那朵红绒花。 也有说是被成三婶给害了,毕竟成三婶生了个杀人犯儿子,自己也心狠手辣。不是头一回坑害侄女了,想必是嫌玉芬吃闲饭,结果就在夜里掐死了玉芬,把人投到了井里。 两种说法,都是有鼻子有眼的,由不得人不信。 这么一来,成老太也坐不住了,连家里也待不住,匆匆忙忙的就回了老宅。 成绣懒得管这些闲事,在她看来,自己连成家人都不是。不过,倘若人真的是成三婶害的,那她绝对要报官。 不为这个,只是这个人已经丧尽天良,不把人命当回事。简直是恶魔一样的存在了。 等徐卿来的时候,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徐卿。然而徐卿却制止了她想要报官的想法,问道: “你可知道跟她说话的人,是谁?” 成绣不愿意将侯府给牵连进来,撒谎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她一直都没说过。” 徐卿略微沉吟后,道:“这样吧,我回头去打听打听。至于这个人,你先置之不理,想来她也掀不起任何风浪了。玉芬的事,多半是跑了出去,而非丧命。你稍安勿躁,一切等我打听清楚,再与你商议。” 成绣下意识想要拒绝他的调查,可转念一想,即便是让他去查。一介白身,也问不出什么来,便顺水推舟笑道: “既然如此,那便多谢徐卿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背后嚼舌根 成老太快步赶了回去。 她一回家,发现院子里面并没有人,这一回,她好像丧失理智一样,直接冲到了儿子的屋子。 果真,成三婶就坐在炕边,脸上还挂着笑呢。 成老太怒极,上来便是一个狠狠的嘴巴子,顾不得儿子还在一边。骂道: “我不是跟你说了,做什么事之前跟我商量,你为什么又擅作主张?成家有今天,还不是因为你的贪婪,你到底想把我们就害成什么样才肯善罢甘休!” 成三婶捂着脸,还是成老三艰难的坐起来,挣扎的叫了一声:“娘!” 他伸出骷髅一样的手,贴上成三婶的脸,温柔的看着她:“疼吗?” 成三婶摇了摇头,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 看到这一幕,成老太的火也消了一大半。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该再儿子面前这样的。 看着儿子哀求的看着自己的眼神,她心如刀割。再看那已经不成,人样的身子,眼瞅着不知哪一天就会离开自己。 她突然一阵莫名的恐慌,丢下一句:“你出来!” 便匆忙的离开了压抑的房间。 屋内,成老三温柔点的给她揉着手指。 “别怕,娘就是性子冲动了些,可待你我还是好的。一会儿出去,有什么话别顶嘴,叫她把火发泄出来便好了。” 成三婶点头,声音有些委屈:“我这些日子一直在你身边伺候,也不知怎么就得罪了娘。你说,她会不会像撵走二嫂一样的撵走我?” “不会的,这不是还有我嘛。”成老三露出苦笑:“就是为了你,我也要艰难的活下去。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 话才说完,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几乎要快要断了气一样。 一面照顾男人,成三婶一面落泪。 她不知道为什么,日子会过成这样。从前男人再病,她也从未这么累过。哪像现在,劳心劳神,竟然觉得半刻都撑不下去的感觉。 好不容易照顾男人躺下睡着,成三婶擦干净脸上的眼泪,像一个骄傲的战士,昂首挺胸的走出了房间。 一出去,便瞧见了院子里的成老太。 她走上前后,还没叫一声娘,便听到成老太劈头盖脸的责骂: “怎么回事,老三的病怎么一直不见好?我不是叫你每日都用参吊着吗?” 成三婶不软不硬的顶了一句: “从我进门这么多年以来,夫君的身子一向如此。” 成老太的脸顿时黑了下来。可一想儿媳妇这些年来的照顾,便也不再言语了。 她不说话,成三婶也不开口,两人好似比着看谁先撑不下去一样。 最后,还是成老太先熬不住。 “玉芬的事,你听说了吗?” 成三婶垂头:“是跟您告状了吗?那天她贪嘴去拿鸡蛋,我就斥责了几句而已。” “什么告状,玉芬她失踪了!” 成三婶瞬间抬起头,错愕的看着她,喃喃自语:“失踪了?” “是” 成老太盯着她的面部表情,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现在整个村子传的是沸沸扬扬,有说是给卖货郎私奔,也有说是被你掐死投井了,你果真没有?” 成三婶一个激灵,不可置信的看着成老太: “娘,您怀疑我?” 继而委屈:“可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玉芬是我侄女,是成家人,我为什么要这样呢?” 成老太盯着她,冷冷道:“成绣也是成家人呢,你还不是一样下手。谁知道这一回,你又搭上什么主子,给人家办什么差事呢。” “这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 成老太指着她,目光阴冷: “实话告诉你,从你开始不听话那天起,就应该想到今天。本来日子过的好好的,若非你要动了害人的念头,我也不会要给你收拾烂摊子。栓子也不会走,老,二也不会死,现在这个家已经分崩离析,你不想着怎么老实过日子,还要作妖的话,那别怪我第一个就容不下你!” 成三婶都快要崩溃了: “娘,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成绣是我害的,可玉芬的事,我压根就不知情!” “最好你没动过手脚,否则的话,等老三真有什么意外,我第一个就把你撵出去!” 丢下这句话后,成老太匆忙离去。 成三婶呆在原地,半晌,身子一软,顺着墙滑了下去。却正好被寻上门的女人瞧见。 “弟妹,弟妹!” 成三婶涣散的眼神努力聚焦后,看到是成二婶,不禁瞬间来了精神,站起身,冷冷的看着她: “怎么,你也是来找我质问的?还是已经确定了我是凶手,来找我报仇?” “弟妹。” 成二婶装出难过的样子:“你怎么还没想,咱们妯娌一场,虽说我们过去不对付,可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是门清的。你可能不喜欢玉芬,却不可能害她。外面那些个无稽之谈,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说来也怪,曾经的敌人安慰起人,真是让人格外的动听。 成三婶疑惑的看着她:“那你来找我,是为什么?” “我原本已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可是看着娘生气跑过来,便知道不好,赶紧撵上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成三婶觉得脸上一热,还故作清高:“你都瞧见了?” “看到 了。” 成二婶叹气:“娘也真是的,咱们都做了这么久她的儿媳妇,怎么还能这么不相信人呢。弟妹,不瞒你说,方才我听了娘的话,是真为你担心啊。” “为我?” 成三婶纳闷:“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当然担心了。” 成二婶目中露出忧虑之色:“娘这个人,其实最心狠手辣了。你看她从前,多喜欢成材,可成材还尸骨未寒呢,就把我撵出去了。” “现在呢,看着是喜欢老三和你,可那是因为老三还活着。倘若老三真的有啥不测,弟妹,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啊。” 成三婶顿时就不乐意了。 “您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那二哥尸骨未寒,你为何就出去偷人呢?还有,咱们俩可不一样,我从来没做过对不起夫君的事,娘她没有道理,也没有理由撵我出去。” 方才还风和日丽的友谊,这一瞬间,彻底破裂。(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努力说服 成二婶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不过,好歹她还记得自己今日此行的目的,尽管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还是勉强露出了笑容,打着哈哈,想将这难堪的事圆过去。 “弟妹这话是怎么说的,我那不是,迫不得已嘛。好了,不说我了,你呢,最近过的怎么样?” 若说方才成二婶循序诱导,企图达到一个共情的目的来。那么这会儿,成三婶晕乎乎的脑袋瞬间清醒了不少。 想起这位妯娌过去的所作所为,她提防的看了一眼: “还能怎么样,普通人普通的过法,比不得你,在娘家享福。” 提起娘家,成二婶的面色更是难看起来,恨不得冲上前将眼前女人可恶的嘴脸给撕碎了才高兴。 然而,她得忍。 “想啥福哟,嫂子命苦,比不得你。从前啊,嫂子总是瞧着你眼热,对你的态度呢,不是很好。这现在分开了,实话说,还真是怪怀念从前的。” 她低着头,眼角露出了笑意,似乎当真沉陷曾经的回忆中: 抬头塞了塞头发,露出了松弛的下颌和老态的脖颈。 “所以老话说的好,百年修得同船渡,咱们能当一家人,也是缘分。从前嫂子做的不好,你别跟我计较、这人呐,短短不过几十载,能遇到的,那都是缘分。得惜缘呐。” 她这么一反常态,反而让成三婶狐疑了。 成三婶本也是个没心眼的,摸不准她到底是个啥意思,便直接问道: “你今日来,不单单只是为了跟我叙旧吧。” 话虽然不是很客气,但是语气上比方才已经松动了许多。 成二婶自然是听出来了。 她叹气:“弟妹,咱都是敞亮人,我也不跟你装模作样了。我就是想问问,娘最近有没有啥反常的行为?” “娘?” 她原本以为成二婶今儿来是为了玉芬的事兴师问罪的,所以才一直防备。可说了半天,话题却饶到了成老太身上,这让她更糊涂了。 但她还是老实道: “娘能是什么样?还不是老样子,该吃吃,该喝喝,嫌了骂骂人,日子过的比我可舒坦多了。” 话里话外,都带着怨气。 成二婶见她这般,心中大喜。 她有怨气就好,有了怨气,接下来的事就更好做了。 “弟妹啊,我听说,娘搬去大哥家了?” “是。” 兴许是憋在心中太久了,加上对方又是个坏了名声的女人,成三婶丝毫不惧,竟然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虽说他不是亲生的,可好歹也是这个家里长大的吧。凭什么娘就得我们伺候着?他是老大,更跑不开。” “你,你糊涂哇!” 成二婶一拍大腿,顿足捶胸的摇头。 这幅模样引起了成三婶的疑问。 “难道我说的不对?难道要我整日受她的磋磨?都是一样的儿媳,看看林氏现在过的日子,再看看咱们,呵!都是儿媳妇,那谁都别想好过!” 不知不觉,将成二婶也给带进去了。 成二婶如何没看出她心里的激动,更是不动声色的火上加油。 “原本就不能比,三弟虽说待你亲厚,可毕竟沉疴多年。我家那死鬼,更别提了。这些年就没真心待过我跟玉芬,比起你,可差远了。” 话里话外的都贬低自己,抬高对方。 果真,成三婶心里舒服多了。 再说话时,态度也和悦了许多。 “你我也都算不得过了好日子,旁人觉得咱们在成家吃香喝辣,可其中的苦,只有自己心里明白。” “可说不是。” 成二婶顺杆子就往上爬:“弟妹,说真的,我是当真心疼你。你这些年,为这个家是任劳任怨,一颗心都扑在了三弟身上。我记得我进门时,三弟的身子就已经不好了。娘当时拿了多少银子,方圆百里,谁愿意把闺女送来填火坑?可就是你了,舍己为人,精心照料,你对三弟来说,真可谓是救他一命的观世音菩萨了。” 她一下子把成三婶吹捧的如此高,倒是弄的对方不好意思了。 成三婶难得的不好意思了一下:“也不光是我,夫君这些年用参吊着,药养着,所以才好上许多。不过,我也没别的奢望了,只希望他继续活着,能看到儿子回来的一天就好了。” 提起栓子,成二婶不由的在心中冷笑。 她要把这个秘密隐瞒下去,直到她要闭眼的最后一天,或者是成三婶临终时,再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到时候,她要好好看看,对方脸上的表情。 一定非常的有趣了吧。 只不过,那都是后话了,如今,有更重要要解决的。 “是啊,三弟的身子如今已经大好,只要用药继续吊着,不愁看不见你们一家三口团聚的日子。所以才说娘糊涂,三弟这边还要使银子,她怎么能跑去大哥家呢。” “去大哥家有什么不好?” 成三婶不解:“如今我只能伺候夫君一人,顾不得娘那边。我看大嫂的日子倒是清净的很,正巧也叫她来尽一份孝心吧。” “弟妹糊涂啊!” 成二婶装出一副愁色:“你可知道,咱娘今年都多大了?大哥是长子,当初分家又说了娘是跟着大哥的。倘若出了点事,那娘傍身的银子,可不是都归了大嫂?三弟的病,又指着什么来养?” “不会吧。” 成三婶皱眉:“娘才刚到五十,身子好的很呐。” “弟妹,隔壁麻子婶,四十二就去了。昨儿我得了消息,马夫家的,平日里瞧着五大三粗,力气跟男人一样,可前一阵子淋了雨便高烧不退,昨儿都烧头七了。” 见成三婶眉间略有松动,她趁胜追击: “娘这个岁数,那都是没准的事。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保证没个病啊灾的,何况还是个老人。弟妹,你可别怪我说话难听,倘若娘真的出个好歹,日子难过的,还是你。” 一番话,说的成三婶也若有所思起来。 只不过,她好歹还没被完全迷了心智。 “不对啊。” 她扭过头,看着成二婶,目光审视,面色也逐渐耷拉下来: “好端端的,你对这个怎么这么热衷起来,别告诉我只是热心肠为我?你我之间,大家都清楚,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假装了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愚蠢的主意 成二婶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冷静下来,讪笑:“弟妹,你不必防着我,跟防坏人似的。我如今早就被撵出了成家,还能损到你的利益?” “那可没准。” 短暂的平和顿时被冷笑撕,裂:“娘曾经说过,你的心眼啊,比狐狸还要精呢。我凡事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成二婶在新种植咒骂这死老太婆,平日里果真没少编排自己。 可心里越恨,脸上笑容越灿烂。 “弟妹你放心吧,我是有针对的人,可那不是你!” 成三婶好奇:“你是对林氏?” “对!” 成二婶斩钉截铁的承认后,目露凶光,恶狠狠道:“凭什么,他们没回来之前,我们日子过的不知道多好。可是回来后,这个家就散了,不是她女儿,我男人能惨死?不是大哥处处护着她,我们至于过成今天?可现在,好事还都要被他们给占了,我不服,她好过一天,我着心里就跟被蚂蚁啃食一样,日夜难受!” 她如此坦诚,倒是打消了成三婶心中的疑虑。 “原来是这样。” 成三婶的神色松动了许多:“若是这样,你就不必担忧了。娘心里更是憎恨大哥一家,钱宁可扔西柳河,也绝对不会便宜她们一家。这回去,也是好好生折腾折腾她们的,你就放心吧。不出一个月,她林氏,绝对乖乖的被休回娘家去。” “真的?” 成二婶装出吃惊的样子,然后欢喜的拍手:“这才对嘛,凭什么叫那个女人活的那么痛快。”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因为有了共同仇视的人,两个从前是死敌的妯娌,竟然看对方都顺眼了许多。 “不过弟妹,你别怪我多嘴,俗话说,未雨绸缪。娘去她家折腾,自然是好的。可你也得先把银钱留下,自己傍身,否则的话,真出给好歹,就大哥那么凉薄,林氏那歹毒模样,能管你跟三弟?凡事都没绝对,所以还是自己多留个心眼,别最后跟我似的,混成这模样。” 她自嘲的样子,多少引得成三婶侧目关注。 这一看,才发现她不仅人老了许多,便是身上的衣裳,都满是补丁,破败不堪。 “你先等等!” 成三婶进了屋,没一会儿,拿出一个布包出来。 “玉芬走的匆忙,只带了几件衣裳。这里头是她从前的几身衣裳,有些小了,如今你穿着倒是正好。” 将布包递给她后,又道: “你说的,我会考虑。只是你千万别来跟我耍心眼,否则的话,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成二婶连忙接过布包,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弟妹你真是有心,还都留着呢。你放心,咱俩的目标一致,都是那个女人。弟妹,你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只要能叫那女人日子搅的不安生,我干啥都行!” 同仇敌忾的共情让成三婶在这一刻放松了警惕,竟然觉得看对方都顺眼了许多。 成二婶毕竟是被撵出家门的,名声不大光彩。为了避嫌,没一会儿成三婶便借口进屋了。 只是她才刚进去,便见篱笆外的成二婶陡然变了脸色,狠狠的啐了一口浓痰在地上。 “什么东西,真当自己是个玩意儿了。不过是个守活寡的,等我成事了之后,看你还怎么在我跟前嘚瑟!” 骂完之后,下意识便想要摔了手中的布包。可下一刻,却顿住了。 “玉芬,玉芬。” 她颤抖着手,打开了布包,在瞧见里面熟悉的花色时,忍不住哭出了声。 “你咋就这么狠的心呐,抛下娘就跑了?娘知道,你肯定恨我,可娘是身不由已啊。” 狐狸的眼泪,也有几分真。 却说这成三婶回到屋子后,几经琢磨,觉得成二婶的话不无道理。 银钱不攥在自己手中,不管怎的都觉得心里没底。更何况,娘这一阵子头上也白了不少,步伐明显也有些蹒跚了。 倘若真的死在大哥那,那银子算是半点都要不回来了。 想到这儿,她放下了药碗,走到了成老太住的屋子里。 当初盖这座房子的时候,成老太挑了朝向最好最大的一间给自己。那会儿还不觉得怎么,可今儿走进来一看,顿时心里就不舒服了。 前段时间阴雨,别的屋子都漏雨,墙面也被雨水浸了不少,有些地方麦秆都露了出来。 可成老太这间房,不仅一点问题都没有,还光线充足。比起她们住的,真是天上地下。 不过她也没有想,做为一个常年卧榻的病人,成老三原本就不耐光线直射,才选了那间屋。 现在她心中因为有怨,所以看一切心里都有疙瘩。 成三婶的目光,首先就投到了屋子里最显眼的水曲柳衣柜上。 这个巨大的家伙,还是当初成贵给木匠做了半年的小工,给成老太换回来的。 一般人家,哪有这么多东西可装的。可偏生成老太啥都要气派,整这么大个衣柜也不知道放的都是啥。 尤其上面还挂了个锁。 成三婶拽了拽铜锁,很是牢固,若是没有钥匙,压根就打不开。 先放一放衣柜,她在炕上,桌子,连枕头都没放过,可依旧是一无所获。 那应该就是在衣柜里了。 那锁头巨大,压根不是能撬开的。再说,即便真的撬开了,成老太回来也能一眼看见。 要怎么才能不动声色的摸出来里面的东西呢? 成三婶陷入了沉思。 只是她忘记了,成老太曾经评价过三个儿媳妇。 老大媳妇,嘴笨胆小,老,二媳妇,狡诈阴险,老三媳妇,刻薄心直。 她看出来了成二婶是不怀好意,却觉得只要自己小心一些,便能完全不上她的当。可却忘记了,对方早早的便将她给摸透了,才做的局。只等着她现在往里面钻,钻进去了,就该收套了。 所以,成三婶思来想去,做了个最坏的决定。 她决定,让夫君假装病重,骗成老太回来。再找个机会,把钥匙给偷出来。 成三婶是个实干派的,既然想到了,立马就开始行动起来。只不过,犹豫怕男人会反对,于是,索性直接避过男人,编了个瞎话送去,说他病重在床,请成老太赶紧归家。(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避子汤药 成家究竟要弄成什么样,成绣一点都不在意。 成老太走后,她开始每天往里正家跑起来。 粮食的事,她已经想通了。现在朝廷里正在热议这件事,那些当官的不管哪一个都比她的脑子好使,所以自己也不必杞人忧天了。 她来,是因为另一桩喜事。 翠枝要成亲了。 她比成绣大一岁,今年十三,婚事是去年定下来的,对方是镇上杀猪的屠夫。 这几天,翠枝娘除了教她一些如何跟夫家人相处之外,就是跟着她一起绣嫁衣,顺便叮嘱成绣多去家中坐坐,往后嫁人了,这种机会就不多了。 今日一大早,成绣就在家中挑了几条鱼,又带了一块儿腌好的腊肉,放进竹篮,在上买呢盖上了几片宽大的梧叶,挎着便出了屋。 她家地处偏僻,要绕过半个村子才能到里正家。 一路上,看到的田地基本都荒了。田间地头除了污泥之外,就是所剩无几的几根枯烂秸秆歪歪斜斜的插在地里,看上去别提多荒凉了。 因为地里没法种植,所以这个时辰连人也稀少起来。偶尔路过几户门前,瞧见他们横七竖八的躺在屋檐下纳凉。瞧见她后,懒洋洋的将身子一翻,不去看她。 细细数来,打招呼的都是没有做泥螺生意的。那些做过的,大抵都将自己损失惨重算到了成绣的头上。 她笑了笑,没有言语,而是加快了步伐。 终于,瞧见了里正家的小院。 院子里面十分的热闹。 里正扶着烟袋,仔细的围着横在中间一块儿大木料指挥,一旁的木匠不住点头,记录着什么。 瞧见成绣进来后,里正拿出烟袋,笑呵呵的说了句:“绣丫头今儿来的早,正巧你婶子在擀面条,一会儿吃一碗。” “那我可有口福了。” 她弯腰进了伙房,瞧见翠枝娘弯腰忙活,将竹篮放在了地上,脆生生道:“婶子,这里头的东西都是拿盐仔细腌透了的,不怕坏,您直接挂起来就行。” “哎呀,来就来,咋又拿东西。” 翠枝娘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忙过来张罗。揭开叶子一瞧里面,顿时大惊:“这也太多了,不行不行,你每回这样,拿的婶子可都不好意思了。” “婶子就收下吧。”成绣嘴甜:“您当我是自己孩子,未必我就没当您是自己娘?孩子回家给娘拿点东西算的了啥,您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你这孩子!“ 她话说到这样,翠枝娘怎能不高兴?将篮子放到一边后,便将她往外撵:”拿就快去陪你幺女姐姐说说话吧,一会儿早饭得了,我叫你们。“ 成绣又客气了几句,才转身走向幺女的屋。 一进屋,瞧见桌子上叠着整整齐齐的衣服,成绣就调侃开了。 “都说出嫁前要忙着绣自己的嫁衣,可幺女姐姐真是贤惠,把公婆的都做出来了。我那位姐夫真是烧了八辈子的高香,才娶到这么贤良的媳妇啊!” “就你贫嘴。” 翠枝从衣柜门探出了身子,红着脸瞪了成绣一眼:“这么牙尖嘴利,看你往后嫁人怎么办。” “那就不嫁了呗。” 成绣大剌剌的坐了下来,双手托腮,笑嘻嘻的望着翠枝:“反正我早就想好了,日后找一个男人入赘进来,事事都听我的,多好。” 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样子,翠枝啐了她一口: “又胡说八道,入赘的能有什么好男人。别的事你主意大没什么,可这婚事大事,还是要听父母的,不许自己乱动脑筋。” 成绣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口问:“幺女姐姐,你这边有啥需要帮忙的就告诉我,还有,有什么不方便的也跟我说,这一阵子我出去也方便。” 翠枝一听,顿时咬着嘴唇。 半晌,才想清楚一样,下定决心的抬起头: “绣绣,我还真有一样东西,要劳烦你。” “说就行了。” 成绣原本以为翠枝会说想要一些当下时兴的簪花布料之类,却没想到,她的话,让成绣吓得差点跌哥跟头。 “绣绣。” 翠枝的面色很是犹豫,声音更是跟蚊子一般: “你能不能,帮我去药铺里抓一些避子的汤药回来?” “啥!” 可能是因为过于惊吓,成绣的声音很大,唬的翠枝也是一个激灵,连忙过去捂住了她的嘴。 “你小声些。”翠枝的手脚冰凉,声音带着莫名的恐惧:“我不想别人知道。” 成绣已经从惊讶中清醒过来,伸手摆了个明白的手势,翠枝才慢慢松开了手。 “不是,我没明白。” 成绣使劲的吞了口口水,艰难的问出:“幺女姐姐,你是不是......“ 见成绣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小腹,翠枝一下子明白过来,红着脸瞬间捂住: ”你瞎想什么呢,我跟他,连见都没见过一面......“ 啊! 成绣瞬间放心了。 若是翠枝当真未婚有孕,只怕这桩婚事即便成了,日后在夫家也会抬不起头来。 不过。 “那你要避子的汤药做什么?这药里面大寒,很是伤身的。” 翠枝仓皇一笑,坐在了她对面的凳子上: “绣绣,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福,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在家从父,爹娘替我相好的亲事,我无法拒绝,可我还不想为他生儿育女。我想,大概需要些时间来缓冲一下。” 见幺女落寞的神色,成绣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幺女姐姐,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翠枝没想到她这么敏锐,瞬间红了脸,小声道:“没有,你别胡说八道。” 可那腮边的红霞和眼底的秋水,是怎样也骗不了人的。 “你有喜欢的人,但是里里正叔跟婶子不同意,他们替你定下的这桩婚事,你也不满意。所以,才想要避子汤药,是吗?” 成绣说的如此直白,倒是让翠枝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抬起头,鼓足勇气告诉了成绣: “绣绣,不是爹娘不同意,是他们,压根就不知道。” 啥? 成绣一下子就坐不住了。 乡下人,大多重男轻女,可也有例外。 譬如成贵。 再譬如,里正。(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配不上他 里正两口子前面一共生了三个儿子,最后才得了一个宝贝闺女,真是全家宠着长大的。 虽说名字叫翠枝,可全家上下都还是亲昵的唤一声幺女。 加上翠枝的性子好,温柔和善,心灵手巧,家家户户没有不夸的。里正两口子更是疼到了心尖尖上,在这个家里,压根不可能会有幺女提出什么办不到的事情。 除非。 成绣突然心里一个咯噔,试探的问道:“幺女姐姐,你不会是看上,那种人吧。” “哪种?” 翠枝也被成绣弄的糊涂了,思索过后,瞬间明白,都气笑了。 “我又不是不长脑子的人,再说,那种游手好闲,成日里惹是生非的,谁瞎了眼才会看上。” “那就好。” 成绣松了口气,若是从前,她也不信。可自从发生了玉芬被卖货郎给骗走的故事后,就由不得她不信了。 虽然翠枝否认,但是成绣未雨绸缪还是添了句:“嘴甜的都不是什么好家伙,你可千万别上当。” 翠枝被她丰富的联想都给气笑了。 “你放心,我不是哪种无脑的女人。倘若不是人中龙凤,我又怎会对他情根深种呢。” 说到后来,翠枝的眉间闪过一丝怅然。 她在成绣的印象中,是成熟稳重,恬静淡雅,温婉大方,贤良淑德。反正跟她沾边的,大多都是这一类的词语,鲜少见到她居然还有这份惆怅,是不能与外人道的。 可她越是这般,成绣就越是好奇。 “幺女姐姐,有句话叫做:情人眼中出西施。你心仪他,自然觉得他万般都是好的,没准在他心中,你也是德才兼备,是他喜欢的人选呢。既然喜欢,又为何不给自己一个机会,给对方一个机会。” 翠枝摇了摇头:“绣绣,漫说我已经定下婚约,不日即将成婚。即便我当真不顾爹娘的脸面,为了他拒婚逃跑。可我和他的距离,就像是天与地。他是天边皎洁明月,我是田间枯草浮萍,压根配不上,我也不做他想。” 见翠枝将话都说到这个地步,成绣也不再劝:“幺女姐姐既然都明白这婚事马上就在眼前,又为何不能看开些。里正伯伯的眼光,我信得过。他那么疼你,为你挑选的,指定是桩好亲事。” “我知道。” 翠枝苦笑:“对方人不错,是我的问题。算了,今儿也是我魔怔了,你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买这种虎狼之药,被人瞧见对你名声也有损。再一个,若是被对方家人瞧出来,只怕我爹娘面子也挂不住了。这是我的命,我该接受的。” 她如此安慰自己,选择平静,成绣的心中反而不是滋味了。 “幺女姐姐。” 翠枝拿起绣框里的针线,慢慢的绣着裙子上面的牡丹。 乡下姑娘,哪有嫁衣这么一说。大多都是扯点红布,做身衣裳看着喜庆点讨个彩头罢了。可翠枝手里的料子,虽不说是上好的绸缎,但是也是色彩鲜艳的棉布,看得出,里正两口子为了这个女儿,真是倾其所有。 翠枝手巧,牡丹在她的手指下,犹如真正盛开了一般。 “绣绣,今儿是姐姐魔怔了,这些话,你就烂肚子里吧。只是这几天多来陪陪我,再过两天我出嫁了,往后想再来看你,都难了。” 她的语气轻飘,可不知怎的,成绣却觉得十分难过。 她伸出手,轻轻的搭上了翠枝的另一只手。 “幺女姐姐,你是嫁去镇上,又不是塞北南岭。我有空就去镇上找你,放心,若是他敢待你不好,我就收拾了他去。” 瘦瘦弱弱的女娃娃,说起话来倒是很有气势。 她这幅样子,逗得翠枝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你呀!” 翠枝笑着笑着,突然就叹起气来: “往后若是再有难处,也千万别一个人硬抗着,过去的事都过去来。往后,除了你爹你娘,还有我爹我娘和三个哥哥,他们都是你的靠山,千万别让自己太苦,知道吗?” 成绣一愣,她着实没有想到,翠枝会跟自己说这个。 可几乎是瞬间,她就嘻嘻的笑出来: “幺女姐姐,我可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从前那个绣绣死啦,现在站在你跟前的,是决定要把自己日子过好,不被人欺负的绣绣。你放心好来,我一会儿会好好的。” 翠枝温柔的双眸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你呀!” “不管怎么样,千万别什么事都压在自己心中,知道吗?” 她是真心喜欢成绣,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想让这个小妹妹过的开心,幸福。 女人的一生,琐碎缠身,倘若再有别的不顺心,那这辈子,太难了。 两姐妹并未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太久,便被唤着去吃饭了。一开始,翠枝还有些担心,怕成绣表现异常被发现。结果,她全程吃的有滋有味,除了夸翠枝娘的手艺好之外,还会时不时跟里正聊上粮食的事,丝毫不怯。 用过饭,翠枝送她到了门口,叮嘱她明日一定再来后,依依不舍的招手,目送她出了院子。 成绣的心头,却并不轻松。 一件喜事,却因为翠枝的郁色,让她觉得给整桩事蒙上了一层烟雨朦朦,让人心里有些不痛快,眼前,也瞧不清楚。 只是她没有想到,翠枝竟然是有心上人的。 依照她说的那样,又是宛若云间月,又是云泥之别的,在这个村子,会有这样的人? 她丝毫没有考虑别的,因为翠枝的性子决定,她就不可能会在去镇上时跟人一见钟情。那么,定是在村子里,起码见面频率还算高的人。 可翠枝的条件,在村子里面已经算是高不可攀了。里正怕姑娘委屈,直接嫁去了镇上。 这样的翠枝,居然都会发出她配不上那人的感慨与自卑。所以,那人究竟是谁,是爱情让人盲目,还是当真有她都不认识的优秀人才? 正想着入神呢,突然肩膀被轻轻一拍,紧跟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想起。 ”连叫你三声都没听到,究竟是想什么想的如此入神。不如说出来,与我也听听?“ 成绣扭头,引入眼帘便是那张犹如霁月般的明朗笑容。(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逐渐突破 “徐卿哥!” 成绣扭过头,满脸欣喜:“你回来了?” 继而想起方才自己的猜测,心中的欢喜,顿时减淡了几分。 徐卿这样的人精,焉能看不出她表情变化。不动声色的答道:“是啊,最近不是没什么事情,所以多回来瞧瞧。顺便问问里正,粮库的事情有没有什么变动。” 成绣一听,顿时表情变得有些怪异。 ”徐卿哥,你,你去过里正家了?“ 她问的小心翼翼,眼睛也一动不动的盯着徐卿看着他的表情变化。 ”未曾。“ 见小姑娘的表情明显一松,他在心中奇怪,在没有回来的几天内,可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同时,成绣心里也有些纠结。 翠枝喜欢的那个人是谁,若是到现在正主都站在眼前了,她还没猜出来是谁,那也太废物了。 她从来没想到,翠枝姐姐会喜欢上徐卿。 可是转念一想,这其实也并不是一个很奇怪的事情。 徐卿其人,莫要说在这个村子里,即便是放在宛平城,乃至京城,都丝毫不会逊色。 翠枝看上他,实在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可是,他们两个人,明显是不可能的。 按压住内心别样的想法,成绣告诉自己,翠枝如今已经定下亲事,婚期将至,即便是自己多管闲事,恐怕不是帮忙,而是害了她。 里正的眼光很毒,为女儿挑选的必定是适合她的。 等翠枝嫁过去之后,必定会慢慢建立感情,往后的日子也会过的好的。 成绣在心中说服自己,突然,听到徐卿冷不丁的声音。 “你又发呆了。” 同时,一只温柔的手伸过来,她吓得顿时一躲,唇瓣蹭过了粗糙的指腹。 这下,两人都愣住了。 成绣没想到他会作出如此孟浪的动作,顿时心里砰砰直跳,可是却丝毫没有厌恶的反应。 而徐卿只是愣了愣,旋即指着她的脸颊。 “绣绣,你脸上有块儿污渍。” 成绣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机械的擦拭后一看,果真有一块儿,大概是吃过果子残存的汁液,没来得及擦干净。 原来他方才是想要替自己擦脸啊。 若非她的反应之大,那么一错身,也不会碰到嘴唇的。 成绣的脸臊的有些红,不知是为自己想多了,还是为方才错怪了他。总之,这会儿是一句话也没有,低头便向着家的方向走。 徐卿紧紧跟随其后。 他看着前面的姑娘,这个自己爱慕了两世的姑娘。 其实上辈子,对于成绣,更多的是一个内心里模糊的记忆。可是随着这辈子两人的相处,认知,逐渐的,那个模糊的影子在心中逐渐的真实起来。到现在,他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期待未来两人在一起的生活了。 方才那一下,的确是不小心,可是若能重来一次,他不后悔。 少女的唇瓣像花一样的柔,软,像火一样的炙热。那美好的触感,虽然只是一瞬,却足够叫他怀念。 两人不紧不慢的走了大概一盏茶时间,成绣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徐卿哥。” 她鼓起勇气:“你对于女子开店做生意,是什么看法。” 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但是莫名其妙的,成绣就是想听听他的意见。 “开店?” 徐卿抓住了重点,在心中略微沉吟后:“虽说古往今来,大多都是男子在外。可是什么事情,但凡女子做起来,几乎都要比男子强。” 女子能去抛头露面,大多都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心理准备。不怕世人嘲讽,不怕流言蜚语。既然都破釜沉舟了,自然是做的好。 只是这些,徐卿没有说出来。 ”是吗?“ 成绣心里欢喜:“徐卿哥,其实我很佩服黑子婶的。她性子坚强独立,又即有远见,老实说,我真想成为一个她那样的人。” 他娘? 徐卿有些愕然,旋即笑了。 成绣急了:“你笑什么,我是认真的,没骗你。” “我知道。” 少女一生气起来,面颊就不自觉的泛红,像是天边的晚霞,美丽迷人。 “我是笑,娘若是知道你对她这么高的评价,定然欢喜。” 他如此一说,反而让成绣有些不好意思了。 “其实,我知道村子里会有人对我不满,觉得我一个女孩子家家,成日里挺能折腾。但是我的想法很简单,我不想仰仗别人去活,不想看任何人的脸色。这辈子,也不求大富大贵,只要一家能开开心心的,吃饱穿暖,这就够了。” 絮絮叨叨了一大堆,成绣恍然醒悟,扭头去看徐卿,发现他居然也认真的在听。 他这样的态度,极大的取悦了成绣。 说真的,两人之间的相处,除了一开始他失态过一次,自那以后,徐卿都是谦谦君子,从未越过一步。 并且,在长期的接触之中,她发现徐卿并不是那种迂腐的酸书生。他博览群书,审时夺度,懂得变通。更为难得的是,他从来不会轻易任何人,待人真诚坦白,像是琉璃一般。 这种品质,实在是难能可贵了。 偷偷的扭过头,看着那柔和的下巴线条,迎着阳光,他的皮肤白的有些晃眼。 突然,他的头微微动了,成绣就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忙不迭的转了回来。眼观鼻鼻观心的望着脚下的路,佯装镇定的往前走。 这一次,倒是徐卿先开口了。 “绣绣。” 他的声音犹如清泉一般,清澈,甘洌,缓缓流淌,让人觉得无比舒心。 “嗯。” “你绣一个荷包送我吧。” 成绣下意识便想要答应,可女孩子的矜持让她还是问了句:“荷包?徐卿哥你要这个做什么?” 乡下姑娘,饶是活了两世,也未曾学过什么私交相授这一类的规矩。倒是徐卿,好歹做过首辅的人,多少懂得。连忙解释: “下个月,我就要进京赶考了。我娘做的荷包,前两天不慎被书院的同桌弄坏,我不忍跟她说,所以,便厚着脸皮来求求绣绣了。” 说罢,他调皮的一眨眼:“不白做,我准备了谢礼。”(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互相伤害 平素里正经惯里的人,冷不丁的做出这样的神情,还真是叫人有些不适应。 所以,成绣也是微微一愣,不过很快,整个人就笑了出来。 “徐卿哥。” 她毫不客气的拆穿了他:“我看啊,你是怕黑子婶骂你,所以才来找我做荷包的吧。” 徐卿的表情有些尴尬:“呀,被你给看破了。难怪说,女孩子不能太聪明,这样别人在你跟前都不敢撒谎了。” “不是我聪明,是徐卿哥你知不知道,你说谎的时候,不自觉的会去摸一下鼻子。方才就是这样,所以我才一下子看穿的。” 徐卿苦笑:“这可怎么办,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竟然被一个小妹妹给看穿了谎言,真是惭愧啊。那绣绣,为了弥补,这荷包,你可一定要给我做啊。” 成绣没想到他居然还会耍赖,顿时笑的更欢了,一面笑一面嚷嚷:“哪有这样的说法,你骗了我,反而还说我的不是。不行不行,这样的话,我也要补偿了。” 徐卿跟着笑,方才尴尬的气氛,早已经散的无影无踪。 看着身侧小姑娘笑完的眼睛,徐卿在心底微笑。 很好,又拉近了一步。 徐卿在心中浅浅的算计着,每一步,每一个情绪的递进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两人说说笑笑,竟然很快就到了家门口。 成绣邀他进去时,他却拒绝了。 “这回回来乃是为了粮食一事,朝廷已经准备放粮赈灾,我去里正家,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也好做好下一步的准备,以免出了岔子。” 见他要走,成绣急忙哎了一声,叫住了他的脚步。 “怎么了?” 面对那张询问的脸,成绣反而说不出来了。 “没事,徐卿哥,就是想问问荷包,你喜欢啥图案的。” 徐卿看出她是有事想说,可话到临头却又咽了回去。虽然不知道为何而改,不过还是笑道: “既然是索要来的礼物,自然就不能再提要求了。绣绣看着选便是。” 成绣这会儿心里突突的厉害,还要故作镇定:“那我便看着绣了,只是我这女工可比不得幺女姐姐,只怕要叫你见笑了。” 徐卿轻笑:“千辛万苦索来的礼物,自然是要宝贝的。” “行了行了,徐卿哥啥时候也开始学的油嘴滑舌,你赶紧去吧,我要回去做饭了。” 看着她红扑扑的脸,徐卿知道这是害臊,便不再逗她:“好,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看着徐卿的身影渐渐走远,成绣这才伸手捂住了面颊。 转身向屋里走,到了伙房正准备进去准备饭菜,冷不丁的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还知道回来,不看看现在啥时辰了,是想饿死我这个老太婆吗?” 熟悉到令人心烦气闷的声音,简直是噩梦一样,原本以为已经走了,没想到这才几天啊,便再度出现。 成绣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转过去便露出笑嘻嘻的表情: “奶,你不是回去了吗,啥时候又来了。” 成老太一脸阴沉,死鱼眼盯着她,冷哼: “你倒是巴不得我不来才好,对不对?跟你那个娘一样,尽想美事。告诉你,这辈子,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休想逃出我的掌心!” “是是是。” 成绣一面去拿面口袋,把豆面往盆里装,一面道:“您就是那如来佛祖,我就是孙猴子,我从来就没想要逃出您的掌心,您多厉害啊对不对?” 她今儿心情好,也懒得跟成老太打嘴皮子官司。索性顺着她说,让这老太婆赶紧闭嘴才是正经。 “哼,知道就好。” 见她闭嘴,成绣心底也松了口气。等三种面都兑好了,又用温水开始调。这下,成老太忍不住了。 “平日里你们不是都吃白面饼吗?怎么我一来就开始用豆面,死丫头,你是不是故意的呢。” 成绣原本还想要息事宁人,可看这老太婆诚心找事,顿时也不客气了。 “奶,瞧您这话说的,啥时候我们就成日的吃白面了?分家时我们可是啥都没有,差点饭都吃不上。这点白面啊,还是您来了特意借的呢。我家这条件,可是比不得您吃香喝辣,您若是想吃白面呢,也好办,给我几个钱,我去买了给您。” “呸!” 成老太啐道:“你当我不知道?那四个半大小子,每次在这儿又是肉又是馄炖,整个村子都传开来。死丫头,给外人舍得吃,给自己奶不舍得,我若是说出去,整个村子都得戳你的脊梁骨!“ 成绣这下也来来火,把手中的面一放,笑着提高了声音。 ”那您还真别说,他们的饭呀,我就得管。人家不是白吃的啊,那是做活了。特别是小山,家里里里外外都是他,奶您家的牛也得吃饱了才能干活把。我家给不起钱,就管一顿饭,难道还不给人吃饱了?“ 说到这儿,突然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若是您呀,那可就备不住了。从前我爹娘,也给您当牛做马,可是您对他们,还不如对家里的老牛呢。您看,现在怎么着,过不下去了把。所以啊,有您这个前车之鉴,我怎么还能学您呢。到时后人都跑了,自己孤家寡人的,啧啧啧,可怜又可恨纳!” “你!” 成老太气的扬起手中拐杖:“看我不打死你这个牙尖嘴利的臭丫头。” 只是她的拐杖还没上来,便见眼前寒光一闪,顿时吓的愣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哎,这就对了。” 成绣晃了晃手中的菜刀,露出了一口小白牙。 “奶,我不是我爹娘,说真的,就您那个恶毒的样儿啊,还吃饭?粪我都懒得往您头上浇一瓢。所以啊,我能给做个饭,您就知足把,别再挑三拣四了。您就是出去说我也不怕,这做饭嘛,手里哪能不拿哥菜刀呢。我这身子弱,成日里被您这么的搓磨,眼一花,手上再不稳当,捧着您了,那也是有可能的。所以啊,为了您的安全,还是离我远点把。” 成老太恶狠狠的看着她的脸,又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菜刀,恨的牙根痒痒:“我这是做了什么孽,怎么有你这么个挨千刀的孙女。” “一样一样。”成绣笑道:“我也觉得自己造孽,有您这么个老不死的奶奶。”(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败下阵来 从前成绣虽然也跟她拧着来,也从来没这么不客气过。成老太顿时气的直打嗝,指着她,连骂都不连贯连: “你这个下贱的东西,居然,居然敢忤逆长辈......“ “您先看看,您有个长辈的样子吗?” 成绣丝毫不惧,直接骂道:“从前那是我爹娘在,怕他们伤心,所以许多事我都忍啦。可你呢,不但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你以为普天之下皆是我爹那样的孝顺儿子,活该事事被你欺负?哈哈,我可不惯着。村子里面谁不知道我爹可怜,摊上你这样糊涂的娘,八辈子倒了血霉了。” 少女声音清脆干净,平素里说话好听,这会儿骂起人来也是跟连珠炮似的,一连串都不带停的,呛的成老太只捂心口,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跳脚骂道: “你爹若不是我男人舍命去救,早在西柳河里喂鱼了,哪儿还有你现在?那就是猪啊狗啊,给他们一勺饭吃,他们还知道感恩呢。你这个连猪狗都不如的东西!” 说到这儿,还不忘狠狠的啐了一口浓痰,往成绣身上吐。 可年轻人,眼疾手快,成绣飞快的往后退了两步。那口恶心的黄痰就那么明晃晃混着沙土,落在了离她脚下不远的位置。 成绣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笑着回道:“您可千万别拿猪狗来恶心人,您对我爹,还真是不如猪狗呢。成日里尽想着法子怎么从他身上弄好处了,这事村子里谁不知道?我要是您啊,就老老实实的,都半截身子埋黄土的人了,何必再叫别人笑话呢。“ 成老太这回是真的被气到了,不管不顾就要上来打人。成绣又不能当真拿菜刀对她,只有一面后退一面警告: “您这个岁数就别再动手动脚的了,一会儿要是自己没留意,再摔一跤算谁的啊。” 可成老太真是被气恨了,一面嘴里下贱娼妇之类一面就要过来撕她头发。结果,自己没留神猜到了自己吐的浓痰上,脚下一话,一个屁股蹲摔的哎哟半天起不来。 她这辈子,啥时候这么狼狈过?顿时不依了,索性坐在地上哭起来,一面哭一面骂: “真真的叫个没天理啊,谁家的小辈还敢打老家了啊。你们快来,都给评评理,都给评评理啊!” 她那么一摔,也给成绣吓了一跳。毕竟真摔出个好歹,还不得是辛苦了她爹娘嘛。 没想到,人家半点事都没有。瞧这声音洪亮的,成绣觉得自己中气都没这么足。 她这边嚷嚷的厉害,可是这个点家家户户都家里做饭呢,哪儿的人呐。 她干嚎了半天,也没引来人,反而是成绣一连看好戏的望着她。 “你,你会遭报应的!” 成绣茫然:“这年头,还有报应天理吗?若是有的话,那也得先在您身上显灵才对啊。您做的恶积攒起来,只怕连着来几道天雷都够了吧。” 成老太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也你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奶,我看您今儿这戏估计是要唱到天黑了,这样吧,面条呢,我给您煮出来放着,饿了您就吃。水也烧好了,照您这么喊,一壶估计得见底吧。没事,夏天,实在不行再续点井水也行。反正您记得润嗓子,不然的话,别人万一没听见,您不是白嚎这半天了嘛。” 成老太看她是软硬不吃,索性也不嚎了,一屁股站起来,却因为动作太快扭的腰有点疼,龇牙咧嘴,恶狠狠的瞪着她,别提多滑稽了。 “行,小娼妇,你有种。咱们走着瞧,我就不信了,我还对付不了你一个小娃娃!有本事别落到我手里来,否则的话,看我怎么搓磨你!” 说罢,她恶狠狠的进了屋,使劲儿的把门给摔上。 望着她的背影,成绣突然就笑了。 曾经她内心真是惧怕成老太到要死,乃至于整个的成家,她都害怕。 可现在,随着随后一个纸老虎的倒下,她觉得这才终于战胜了自己。 善良是对的,可是没有底线的善良,就是懦弱。 正是因为她们一家子的没有底线,一再的容忍,所以才会导致今天这个地步。 伙房里还有半盆面,成老太吃不吃她是不知道了,不过她可不打算亏待自己的肚子。 给自己拨了一碗面鱼儿,拌蒜泥和油辣子,痛痛快快的吃了一碗后。她从炕席地下的破洞里面摸出来一块儿碎银子,准备去镇上。 翠枝出嫁,作为好朋友,总是要送点东西去给压箱底的。 要不说今儿的运气好,站在村口没一会儿就瞧见了熟悉的牛车,给了几个铜板,高高兴兴的坐了上去。 等到镇里的时候,照例约好回去的时辰,成绣便向中心地带走去。 宛平城里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热闹非凡。在这里,丝毫看不到因为水患而引起的粮食问题。街头的小商小贩依旧络绎不绝,而人们也是兴致勃勃的跳线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派祥和。 她放下了心底的忧虑,投身人群种,很快,看中了一支样式十分好看的簪子。 只是这价格嘛...... 成绣摸了摸自己荷包,苦笑,最后选了一朵价格合适的绒花。 东西买好了,接下来就是四处闲逛了。 从前来的时候,不是给天香楼送货,就是要惦记着买家里需要的东西。可这回因为除了成老太家里没别人,她自然也不会买那么多东西回去。 逛着逛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巷子的尾巴处了。 成绣也是头一回走这么远,这一过来才发现,原来这里也是别有洞天。 虽然是比邻的两个街道,却有着天壤之别。 相比较那边的繁荣,美好,这里则是充斥着浓郁的生活气息。 有妇人蹲在一旁,篮子里面是手编的草鞋,或者是做的一些个小玩意儿。也有前面摆着几个大盆,里面有鱼儿游来游去,地面一片狼藉。还有穿着一身孝服,跪在一个破草皮卷子前面干嚎——这种的成贵就告诉过她,都是骗人的。草席里面的人是他们的同伙,瞪着收摊夜深没人瞧见,里面的人再爬出来透气。若是总从这儿过就会发现,这两个人是有规律的换班在里面躺着呢。 不过,最吸引她的,还是旁边一个摊位。(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翠枝男人 那是一个猪肉摊。 长长的摊位大概抵别人三个那么大,上面摆着各种肉,最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砧板,上面横着一把油光锃亮的菜刀,刀锋隐没在了木板中。 肉铺前面站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正在跟一个妇人吵架。 “我儿子昨儿来割了两斤肉,说好的两斤,可回去一秤只有一斤八两,少的那二两呢?被你吃了?” 男人说话瓮声瓮气:“比起我吃,你更应该关心是不是你儿子吃进去了。回去赶紧请个郎中瞧瞧,这肉再好也不能生吃。” “你!” 妇人拧眉就骂:“我儿子又不傻,能生吃肉吗?我看分明就是你想要耍赖,少割了肉给我们,赔钱!” 说罢,伸出手一副不给钱就不善罢甘休的样子。 男人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杂乱的浓眉一挑:“我们刘家世世代代在这儿卖肉,名声你可以扫听扫听,几十年来,短过人斤两没!” 说罢,又好像想起什么一样:“昨儿倒是有一个孩子过来买肉,可要的就是一斤八两,我一两不多,一两不少的给了。你若是再要胡搅蛮缠,就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不客气你,你能怎么滴。” 妇人明显开始耍无赖,听着胸脯跳脚:“你说就是真的了?我还说我买了三斤被你亏的只有一斤八两了呢。小子,你做买卖的,最好识趣点,若是叫别人知道你做生意少斤短两的,这生意你还打不打算做了?” 那男人呵呵的笑了:“我们刘家的口碑是一点点做起来的,你要是愿意说就去吧。” 那妇人见哄不了他,顿时急了,拎着肉就往他身上蹭。男人皱眉,伸手一推,不料,还没碰到呢,那妇人就开始嚷嚷起来 “你个臭流氓的,你想要干嘛。我来买肉,你居然敢对我动手动脚。报官,我要报官!” 她一面嚷嚷一面看着四周的人求助,捂着自己的胸口:“这猪肉贩子实在太可恶了,大家要为我做主,要为我做主啊。” 那妇人夸张的声音和下贱的举动,终于成功的把男人给唬住了。 他小声的叫住妇人:“你别这样,我压根没有碰到......“ 可妇人哪里肯依,不住的喊着叫着,弄的男人尴尬极了。 终于,在旁边看热闹的成绣忍不住了。 她大步上前:“给我来两斤肉。” 男人虽然被她闹的有些懵,不过还记得自己的指责,刚要去切肉,就见成绣被一旁的妇人给拽住了胳膊。 “小姑娘,没看现在都是什么要紧时候了吗?去去去,买肉你就上别家买去,我这人忙着正事呢。” “大婶,我这也是正事呢。”成绣笑眯眯道:“家里本来都准备好的肉馅被老猫给叼走了,这不,我娘叫我赶紧再来买点。” “老猫还吃弄好的肉?”妇人不信了:“哪儿的老猫这么馋呢。” “谁知道呢?”成绣愁眉不展:“可能是上了年纪的老猫,也可能是没长大的猫崽子。不管怎么养,都是逼急没法子了才出来偷吃的。起码比人好多了,这人啊,好多时候明明啥都不缺,可也要去坑蒙拐骗,这么一比,老猫叼走点东西,也算不得啥啦。” 那妇人听到坑蒙拐骗时,眼睛明显一缩,骂道:“臭丫头,你说谁坑蒙拐骗呢。” “说您呀!” 成绣笑嘻嘻道:“方才您在这边的壮举,我都瞧见啦。所以,我也算是一个有力的证人,可以证明您真是自己把自己的身子往这位伯伯身上贴的。” 成绣这句话一说,顿时围观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摆手叹气:“你这个人呀,赶紧回去把,别在这人丢人现眼了。人家屠户早就找上媳妇了,人生的比你漂亮几百倍。他是多瞎才能瞧上你啊,再闹,小心官府来了,先治你一个罪。” 妇人见成绣这么一支援,周围的人都跟着为屠户说话,顿时也不敢再烟雨,灰溜溜的走了。 只是走的时候,还不忘记恶狠狠的瞪成绣一眼。 那妇人走后,屠户憨笑:“多谢姑娘了。” “没事,就是看不敢这种欺负人的。哦对了,我还有件事想要跟您打听呢。” 屠户原本就是哥热心肠的老实人,尤其还是帮了自己的姑娘开口,更是义不容辞。 “姑娘有啥要问的就直说,只要我知道保管祖宗八代都给你查清楚了。” 巧了。 成绣瞬间乐了:“我还真是先要问问自损八代呢。”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刘荣的男子,哦,跟您一样,也是屠夫。” 男子一愣,旋即道:“我就叫刘荣啊。” 成绣吓了一跳,不过i仔细瞧了这把大胡子之后,觉得还是问清楚的好。 “您大概是搞错了,我问的那个刘荣,今年十六。” 再看看眼前这个屠户,说他今年三十六都有人相信。 “可是我今年也是十六啊。” 屠户一脸纳闷:“我是冬月的生日,今年正好十六。” 啥? 成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眼前这人吧,这络腮胡子,成贵跟里正加起来也没瞧见这样过。还有因为常年干活而导致的油污,以及那乱蓬蓬的头发,仿佛好闪着油光。 屠户,刘荣,十六岁。 得了,对上号了。 可这么仔细一看,问题就来啦。 屠户的眼睛不大,鼻子倒是高,挺,然而其余重要的器官,都被那胡子给人遮的严严实实,啥也瞧不见。 难怪翠枝不愿意嫁,就这形象跟翠枝站在一起,那简直是天上地下啊。 而且,一个十六岁的娃,怎的长得如此少年老成? 老年老张也还罢了,关键是,这犹如铁塔一样的甚好,解释魁梧,胳膊上的肌肉仿佛要将衣料给撑破了似的。 成绣陷入了沉默,不知道后面的话该怎么问了。 反而是刘荣,将给成绣的肉包好后,交到她手中:“小妹妹,这里面是肥肉相间的两斤肉,用来做馅是再好不过的了。拿好了,可千万别再叫老猫叼走了。“ 人虽然不怎么好看,可是笑容憨厚,一看就是个极老实的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再度相遇 成绣拎了肉,也没有借口在留下,不过事关翠枝的幸福,也不想就这么离去。便站在一旁的摊位上,假装看着草鞋,实则关注着刘荣的举动。 她发现,刘荣这个人虽然看上去有些凶神恶煞的,可是心肠却是极软的。肉上剩下的肉筋类的边角料,攒着一堆后给街角躺着的花子拿了过去。便是内脏的一些心肺,都不忘记喂喂街边流浪的狗。 可能是看的太入神,连旁边人的探究眼神都没留意。直到摊主主动开口: “小姑娘,你是在看刘屠户吧。” “啊。”成绣恍然大悟,这才发现这草鞋已经在自己手中拿了快一盏茶的功夫了,不禁有些脸红,连忙摸出十个铜板:“这双我要了。” 摊主笑呵呵的收过铜板:“小姑娘,你的眼光可真是好。这刘屠户别看年纪小,可干活真没说的,家境也殷实,只可惜你来晚了一步,这后生啊,前段时间刚刚定了亲事呢。” 成绣见他误会,也不好解释,拿了鞋道了谢便走了。 想到翠枝嫁了个这样靠谱的男人,她心底的结也猛的一松。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可以好好的逛逛宛平城。 虽说遭受了水患,可是街上的热闹一点都没有消退。成绣先是逛了一会儿后,觉得腹中饥饿,便去了大槐树下吃馄炖。看着络绎不绝的人群,心中多少安稳了不少。 可馄炖尚未入口,突然瞧见有几个穿着破烂的人端着破碗,上前讨饭:“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身旁的男人极其不耐烦,一脚踢开:“去去去,没瞧见我这吃饭呢,恶心人的东西,赶紧滚!” 那花子挨了踹,爬起来第一个反应就是瞧自己的碗破没破。发现还完好无损后,宝贝似的护在怀里,一瘸一拐的到了成绣跟前: “姑娘,行行好......“ 话未说完,成绣便伸手将方才买的酥饼拿出来一块儿,放在了他的碗中。 那花子得了食物,欣喜若狂,不住作揖:“姑娘你真是个好人,一定会平平安安,大富大贵的。” 说罢,忙不迭的躲到一边,狼吞虎咽起来。 见成绣这般举动,原先那男人嗤笑:“小姑娘,你可是捅了马蜂窝了,趁着这些要饭大军还没来,一会儿吃完了赶紧跑吧。” 见他说话中带着奚落,成绣没有理他。 那男人讨了个没趣,自觉脸上挂不住。正好东西也吃完,便站起身走了。 他走后,馄炖摊的老板娘才叹了口气: “他虽然说话夸张了些,可也是无风不起浪。小姑娘,最近在宛平城里还是别好心了,小心给自己惹祸上身。” 说话间,端上了她的馄炖,放在面前。 成绣拿起调羹,慢慢的搅动着碗里,热气慢慢腾上,弥漫了眼前。 “大娘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施舍他个饼子,咋就还惹祸上身了呢。” “哎!” 这会儿没客人,老板娘用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索性坐在她面前,耐心解释起来。 “若是往常啊,的确是没什么。可最近这宛平城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下子多了不少的花子,更可怕的是,这些人往往都是拖家带口的,有好多人都是施舍了一个人,结果被一群人给围住,不给都走不开。你一个小姑娘,被他们围住那可如何是好。” 听了她的话,成绣心中一沉。 她怎么觉得,今日来有哪些不对劲儿,可就是说不上来。方才被老板娘一点破才发现,的确是,街头巷尾,不知道什么时候,多来许多花子。 碗中白白胖胖的馄炖,顿时也失去了原本的滋味。她问到:“是因为前段时间水患的关系吗?” 不料这话才刚一出口,便唬的老板娘一个激灵,顿时如临大敌,紧张的看了看四周后,才低声叮嘱。 “你这小姑娘,真是啥都不怕,咋啥话都敢说呢。若是被有心人听到可了不得,朝廷说他们是花子,那就是花子,跟受灾的农民没关系。” 见成绣小小的人坐在那儿,比自己儿女还小的年纪,又后悔说重了话,安慰道:“赶紧吃吧,一会儿凉了便不好吃了。听说今日会有吴桥的杂耍来宛平,你吃完了正好过去看看,凑个热闹。” 成绣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如此,说到底她虽然重活一世,不过是在田间和内宅里混罢了,许多东西都不清楚。可见老板娘明显是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便囫囵将碗中食物解决后,匆匆离去。 回去途中,瞧见远远有人围成几圈,密密麻麻的不透风。里面偶尔会传来锣鼓声,数次之后,便是人声鼎沸的叫好和拍手,热闹非凡。 而另一边,瘦骨嶙峋的花子横七竖八的躺在街角,面前放着缺口的空碗,双目无神的望着神色麻木,脚步匆匆的行人。 成绣眼睛一酸,快速的走到卖馒头的摊位,摸出身上剩余的钱,指着那边的花子,在小二不解的眼神中,将钱递了过去。 然后,躲在旁边。 小二估计也是没见过穿的如此朴素的小姑娘会如此,心中顿时也有些高涨,自作主张的多添了一些馒头,端着热气腾腾的馒头,走到了街角。 看着那些花子捏着馒头,疯狂咀嚼,心中的酸涩还没化开,便听到一个冷峻的声音响起。 “你这样,只是杯水车薪罢了,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 然而人的反应永远是比脑子快,她尚未分辨出来,就已经下意识的扭过头,瞧见了眼前的男人。 一身玄色衣袍,身着低调朴素,若非袖口滚着的祥云暗纹和上乘的布料,成绣真以为是个街角再普通不过的人了。 然而此人,又极为不普通。 身为侯府世子,前世是导致她殒命的元凶,这辈子,却又是救了她的恩人。 她给足了自己所有的勇气和信心,唯有面对齐睿,总是会莫名的有些胆怯。 成绣的眼睛咕噜咕噜的转,这一刻,她不知道该装作不认识,还是如何。总之,脑子百转千回中,齐睿便开口了: “行了,别再编瞎话了。我知道, 你认出我了。” 少年的五官原本就生的冷峻,更何况今日还有些不正常的苍白,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含着冰霜,隐隐还有几分胁迫意味。 “不仅早就认出我了,而且,你怕我。”(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临危不乱 成绣身上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齐睿这个人,怎么说呢。 别看生的唇红齿白,一个翩翩俊朗少年,可是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严。逼近的时候,会让人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更何况他现在这样,还一直的盯着自己,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突然,齐睿做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居然伸出手指,轻轻的去挑起了成绣的下巴。 而人在极度恐慌的情况下,几乎是本能的反应。 成绣迅速的后退了两步,顺便打落了齐睿的手。 这一下拍的又急又狠,直接拍的齐睿的手背,肉眼可见的红了一块儿。 齐睿沉默了。 成绣也沉默了。 四双眼睛,共同的盯着那块儿红。 自出生到现在,还没有人敢对他动粗。即便是那个恶毒的女人,也只是背后阴人,从来不敢自己动手。 眼前这个女人,还是第一个。 齐睿的眼,不自觉的开始有些泛红,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逐渐开始用力。 成绣只觉得手腕像是被一个烧红的烙铁给钳住了一般,疼得她忍不住的同呼出声。 直到她叫了出来,齐睿才反应过来,瞬间松手。 几乎是瞬间,成绣缩回来揉着自己的手腕,这才发现上面已经红了一片。 “民女是冒犯了世子,可也是世子有错在先。若是您打算用强权欺负我这个弱女子的话,就请随便吧。” 说罢,她倔强的转过脸去。 齐睿原本还有些自责自己的冲动,听了她这话,直到她又开始演戏,顿时也来来脾气。 “弱女子,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弱女子?” 少年英俊的脸上挂满来风霜,明明是夏日三伏,都感觉到来一阵彻骨的寒意。 “先是落水引我入套,又在军营说谎骗我。如今,这眼泪也是说来就来,若非直到你的来龙去脉,我还真以为你是哪个戏班里的戏子来。否则的话,这戏怎么演的如此熟稔呢。” 成绣见他又开始旧事重提,忙道:“原先的事情,我以为都跟世子爷解释清楚了呢。“ “是呀,要不怎么说,你的戏实在是太好,不去戏园子实在可惜呢。那天说的话,跟真的一样,我差点都信以为真了。” 齐睿满眼讥讽:“可若是真按你所说,心仪于我,又怎么会对我如此防备呢?难道?” 他身子贴近,可成绣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 等看清楚齐睿眼中的戏虐,顿时直到自己又上当了。 “难道,这就是你的喜欢?” 成绣硬着头皮:“原先对世子动心,是出自真心。如今对世子的恐惧,也是出自真心。” “哦?” 齐睿笑了:“那你倒是说说,这同一颗心,怎的变化就如此之大?” 成绣清楚的看见,他虽然是在笑,可那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一双锐利的眼眸,依旧是盯着自己,仿佛是一柄利剑,要将她看穿一般。 “原先喜欢世子,是因为民女自幼生在在乡下,从未见过这般天人之姿。加上世子又舍命相救,自然是更为感动。” 成绣遵循着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一恒古不变的道理费尽心机的编着,企图想要把齐睿拍舒服了,好放过自己一马。 齐睿的声音轻飘飘传来,听不出喜怒:“嗯,继续说。” 成绣心一横,给自己下了一剂猛药。 “可那一日近距离的接触到世子之后,才发现自己是如何的痴心妄想。世子爷就是天上皎洁的明月,遥不可及。而民女则是一个再粗鄙不过的田乡下女子,多看世子一眼都是亵渎。” 成绣真是把自己逼到极点了,低着头绞尽脑汁的想着。却没有发现,对面的男人眼底逐渐化开的冰霜,流露的笑意。 只不过,那笑容,带着浓浓的讥讽便是了。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民女知道了,凡事应该恪守本分,脚踏实地。像我这样的女子,是不配喜欢世子这样的人中龙凤。对于世子,更要多一些的敬畏。所以方才才会那么惊讶,重装了世子。” 说完这些后,成绣抬头,看清楚齐睿眼底的戏虐后,顿时心中一沉。 亏她方才还演的如此用力,眼前这男人,压根连一个字都没信。 他双手环胸,身子稍微斜靠在墙壁,冷冷的看着自己,嘴角上扬,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分明就是把自己当猴耍了。 可饶是如此,成绣也是敢怒不敢言,只有低着头,希望对方能够放过自己。 半晌,齐睿才开口。 “编完了?“ 成绣差点一个吐露就说漏嘴了,还好,管住了自己。 ”没,没编,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真心的。“ ”是吗?“ ”是!”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难为你了。” 见齐睿陡然便了语气,看上要要走的样子,成绣心中也跟着轻松不少,不住的念着: 老天保佑快点让他走吧。 可能上天当真听到了她的祈祷,还是齐睿忽然失去了对她再探索下去的兴趣,他竟然当真转身是要走了。 然而,成绣脸上的笑意尚未完全绽放,便见眼前人又转头回来了。 不会吧! 她几乎是快要哭了,可还要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 “世,世子,还有什么事吗?” 见眼前小姑娘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齐睿忍不住想笑,头一次好奇,自己有这么可怕? 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原本,我真想收拾你的。毕竟从小到大,设计了我的人,还没一个能完好无损的在这世界上继续逍遥呢。” 成绣知道,她说的是那二十大板和漫天的言语,她都快要哭了。 总不能,齐睿让自己也去挨二十大板解恨吧。 真要是那样的话,那她也别折腾了。二十板子下去,她这一回可记得喝孟婆汤之前先去阎王殿下个跪,下辈子投胎就好好的投胎,千万别再来这么个半中腰的偷工减料了。 好家伙,好不容易重新过一次,还逃不出他的掌心。 两次的死都因为一个人,这未免也太憋屈了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兄弟重逢 成绣也有心想要有骨气一点的,可现实在这儿摆着呢。两个人明显身份的差异,她觉得自己还是识实务一点的好。 强忍着心底的恐惧,勉强绽出个笑脸: “世子,您大人有大量,不会当真跟我这么一个大字不识的乡下丫头一般计较吧,传扬出去,也有损您的威名不是。 她明明眼神里面有憎恶,可还能装出这么一副样子出来。齐睿突然来了兴致,想要看看这个女人能虚伪成什么样子。 “哦?” 他一改方才的清冷,眼底露出一抹轻佻来。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此地除了你我,再无他人,怎会外传?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要不要,对你做些什么,侯府进不去,我那儿还有个别院.....“ 他原本只是逗逗她,却没想到,在听到别院二字的时候,眼前还胆小如鼠的少女突然红了眼圈,大声吼道: “鬼才要去那吃人的地方! 这一生咆哮来的又猛又烈,吓的齐睿顿时忘记来自己后面要说什么,伸出去的手指也那么半悬在空中。 对上那张错愕的脸庞,成绣知道,是自己又一次把两世给弄混淆了。 “世子。” 若是别的妙龄少女,能跟这京城有名的风流公子扯上关系,只怕做梦都会笑醒。甚至还会美妙幻想,未来是否会飞上枝头,一步登天。 可对她来说,齐睿就是梦魇。时刻提醒着自己曾经的肤浅,也是一柄人生路上的灯盏,提示着永远不要走错。 否则,一步错,步步皆错。 “此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世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民女惜命,上有双亲下有幼弟,真心想请世子高抬贵手。民女愿在家中为世子立上牌位,夜夜诵经,日日茹素。只求世子宽容大量,饶恕民女曾经的错。” 她的态度诚恳而谦卑,然而身体却又始自终都是警戒而防备的,似乎眼前是毒蛇猛兽一般。 几乎是瞬间,齐睿就失去了所有的兴趣。 他的目光中带着探究,在看清楚成绣的确不是口是心非,刻意掉着自己后。不知怎的,心中那好不容易产生的一点恶趣味,瞬间烟消云散。 “小爷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没必要为难你一个弱女子。先前那二十大板,爷记下了。往后走路,绕着点,别让爷再瞧见。倘若再有下次,又恰好碰见爷心情不佳,哼哼。” 最后那两声哼,极尽威胁意味。 成绣关心的却是,这次安全过关了? “那世子爷,民女现在可以走了吗?” 齐睿本想说滚吧,可想想对方毕竟是个女子,便不耐烦的挥手几下。只听到脚步匆匆离去,好像晚一步,就要被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 正在气口上,便听到了身后脚步声。 他心中一松,同时,一股讥讽瞬间占据了方才的无名火。说话也是十分的不客气: 小爷方才不是说了?在这宛平城,最好别让我再碰见你,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要如何啊?世子爷?” 熟悉的声音让去齐睿的脸一僵,几乎是瞬间转过来,看到那张笑的有些欠扁的脸后,恨的后槽牙都痒痒起来。 怎么是你?” “自然是我了。” 杨恒莫名其妙,看了看周围,发现的确是没人后,指着自己的鼻尖,一脸委屈:“自打知道你出事,我可是彻夜未眠,累死了两匹良驹,日夜兼程过来看你。你可好,一见面便如此冷淡,当真是寒了人家的心纳!” “去去去!” 嘴上嫌弃,可眼底却是满满的感动:“你不是被禁足,怎的跑出来了?不怕你家老爷子再拿鞭子抽你?” “只怕是我想让他抽,都抽不了咯。” 杨恒落寞的语气,让齐睿心中一凛,顿时面色严肃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我家老头子患了头风,如今眼睛也看不清了。无法主事,去洛阳别院颐养天年了。” “这么突然?”要知道,安王素来性子和善,成日里除了养花遛鸟,就是给王妃画眉梳妆,不务正事,闲散的很。也正因为这样,才培养出了一双跟随他们性子的儿女。 又想起安王夫妇伉俪情深,忙问:“那王妃可好?” 杨恒摇了摇头,目光黯淡:“不好。” “自父王患病后,母妃一夜间添了许多白发。我跟妹妹也是素手无策,这回来,也是想面圣求几个御医随我回封邑。” “也好!” 齐睿拍了拍他的肩膀:“节哀。” “去你的,老子又不是死了爹。” 杨恒顺势回过来的一拳,不偏不倚,正巧锤在了他的胸口上。 顿时,齐睿猛的一弓身子,整个人面色苍白,痛苦不堪,额前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儿。 杨恒慌了,立马收了痞笑去扶他:“怎么,当真受伤了?我还以为你是故意放出来的消息呢。” 看着兄弟面如金纸的样子,杨恒使劲拽开他胸前衣物,顿时看见那层层缠绕的白色纱布上,已经逐渐渗出了殷红的鲜血。不由的急了。 “这毒妇这回是下死手了?” 好容易缓过了那阵儿的疼,齐睿苍白一笑:“她倒是想,可我能让她得逞?” “那这伤?” “我自己弄的。” 他勉强站直了身子,将衣服拉好:“做戏就要做的逼真点,这回我流了一个活口,人关押在别院,只等着我那混账老子回来了。也叫他好好瞧瞧,他一直敬重的枕边人,是个怎样的狠毒之人。” 看齐睿轻描淡写的动作和紧咬的牙关,杨恒摇头叹息:“论起隐忍,我不如你。现在我才知道,我那老爹虽说一辈子不着调,可唯独一点好,就是没给我弄个弟弟出来。否则的话,以我这样的心眼,只怕活不过十岁就投胎去了。” “庶出子女多了,可像他这样不开眼的,却是独一份。” 提起父亲,齐睿便心中不爽,好容易与好友得见,也不愿总说这些扫兴的话,便随意找了个话题岔开。 两人谈话到天香楼雅座落座后,等小二上酒菜的功夫,杨恒突然道: “此次进京,我发现路边的乞丐多了不少。特别是在河南等地,不少大批衣衫褴褛,举家搬迁,看上去,倒是有些像流民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换个花样 “慎言!” 齐睿的面色陡然变得冷峻起来,他很是警惕的看了一眼周围,发现并没有人察觉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是在宛平城,天子脚下,说话还是要注意一些。” 反观杨恒却十分不屑:“如今朝中党锢之争,圣上已经十几年都不临朝,任凭那些人祸害。大兴文字狱,还搞什么探子密报?好好的朝廷,被弄的乌烟瘴气!” “今日,你我只是小酌,不谈政事。” 齐睿拿起一边送上来的酒壶,给杨恒面前的酒杯满上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我世家子弟,本就是别人眼中的靶子,切勿要逞一时口舌之快,再给自己惹祸上身。” 杨恒端起酒盅,眼睛一瞪:“那又如何?我看谁敢?小爷我豁出去这条命也要拉他下马!” 他本就是哥性子执拗的少年,又因为最近的烦心事,憋的难受。一仰脖,酒便倒了进去。 空酒杯重重的的拍在了桌子上,齐睿不恼,又给他满上。 同时,轻描淡写的声音伴着酒香,徐徐而来。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怕。可今时不同往日了,如今皇上不管政务,太后也插不上话。东林党一派素来喜欢拿皇族开刀,安王这么一到下,只怕他们也开始蠢蠢欲动。你便是不为别人,总该为王妃和你妹子多考虑吧。” 齐睿的话,让杨恒躁动的心逐渐安抚下来。 可他还是觉得憋屈:“这些朝廷的蛀虫,一个个都忘记了,自己也是寒门学子,辛苦科考上来的。怎么现在全都变味了,一个个的,都惦记着手中那点的权利,把整个朝廷弄的乌烟瘴气,真是令人憎恶!” “远的不说,就说这水患,流民。不想着如何安置,倒想着怎么堵人的嘴?悠悠众口,他们堵得完吗?” 齐睿不言语,只是替他把空了的杯子再满上。 如是再三。 直到一壶酒见底,杨恒的脸上也泛起了两坨红晕。 最后一杯酒,直接将酒盅都给扔在了地上。 终于,这声音引起了旁边人的侧目。 “好了。” 齐睿安抚:“酒吃了,气也撒了,一会儿回我那儿好生休息,明儿早上起来进宫面圣,把该办的事办了,也剩的你心里总是难安。” “面圣?” 杨恒大概是真的吃醉了,不顾旁人频频投来的目光,嘴里含糊不清的傻笑:“如今,除了那几个权臣之外,谁还能见到皇上。便是皇祖母,皇祖母她老人家,想见儿子一面,也犹如登天,更何况是我?都说皇子皇孙会投胎,生下来就是金枝玉叶,可如今,我们这些个高贵血统的,反而要看那些下三滥爬上来人的脸色苟且度日。呵呵,我真想跟父王一样,双目看不见,也就瞧不到这肮脏的嘴脸了。” “你醉了。” 齐睿冷静的吩咐小二去找了一顶轿子后,又命人搀扶着他,歪歪斜斜勉强上了轿子后,说了自己的地址。目送着起轿,缓缓前行,直至消失于人群之中。 抬头看着天边的晚霞。 残阳如血,正是逢魔时刻。 齐睿抬起头,看着天边,不知怎的,心口突然升起一股憋闷。前方如何,已经看不真切,那些个儿女情长引起的微微反应,在大事面前,瞬间夷为泡影。 却说成绣虎口脱险之后,忙不迭的回到家中。 一进屋,也不管别的,先坐在那儿发呆,顺便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太凶险了,真是太凶险了。 人生为何这么倒霉,不想遇到什么就偏碰到什么。 甚至现在,她对宛平城都开始害怕起来。 想起齐睿最后说的那一番狠话,她决定了,就老老实实的蹲在村子里。这样,总不会再碰到他了,去碍他的眼了吧。 心情平复之后,便开始收拾买回来的东西。一面收拾一面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禁狠狠一拍脑门。 “坏了,这回还要去看看阿达叔的,结果都给忘了!” 成绣无比惆怅,若是从前,下回再去也就是了,反正宛平城离着近,去的也方便。可现在,有了齐睿那颗灾星,她是哪儿也不敢跑了。 为今之计,只有先委屈委屈了,等找和合适的时机再去瞧瞧阿达叔。 既然这样的话...... “还有没有人啊,老婆子我都要饿死了。这个家里的人都死绝了吗?说好的给我养老,结果把我弄过来自己躲出去享清福了,我的命怎么这么惨哟!” 一声高过一声,不像是在哭诉,更像是在唱戏,故意引人来看。 而且,讨厌的是,她好像还真是吸引过来人了。 旁边有人在絮絮叨叨劝阻的声音,可人家越说,成老太就越是来劲儿。 “你们给我评评理,老大一家子,跑去孝顺人家丈母娘了。你说我养个儿子容易嘛我,可人家现在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啊,留我一个老婆子,这是要饿死我啊!” 越说越不像话了! 成绣再也忍不住,一下子站起身,推开门,大步向外面走去。 一出去就瞧见院子里面,成老太正在作妖呢。 肥胖的身子跟蛆一样在地上扭,动,一把鼻涕没有眼泪的干嚎着。而她的面前,则是几个村子里面的新妇,都是不明真相的。 见终于有人出来,其中一妇人忙松了口气,安慰道:“大娘,您别哭了,家里这不是有人嘛?” 又对成绣招手:“快,小姑娘,赶紧蛆给你奶弄口吃的,老人家饿了。” 成老太扭头,看见是成绣,目中精,光一闪,继而哭道:“绣绣,奶知道错了,你千万别真的要饿死我啊。我不是故意骂你的,你就行行好,给我口吃的吧。奶饿,饿呀!” 成老太陡然转变的风格,打的成绣是措手不及。 她险些以为自己是幻听了,可是成老太的哭诉还在继续。而且,周围新妇的脸色也明显的不好看起来。 都是新嫁娘,不明真相,好歹说话嘴下还是留了情面了: “小姑娘,老人家饿极了,说话是难听了些。可你也不能不管啊,她这岁数,若是出了事该怎么办。往后可千万不能这样了,知道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拆穿把戏 看到这一幕,成绣笑了。 和成老太的四目相对,她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挑衅和轻蔑。她有些诧异,原本以为,成老太继续跟自己斗争到底,没想到她竟然也聪明了,学会了玩心眼。 这么一来,似乎更有意思了。 “奶。” 成绣的眼泪吧嗒一下就流下来了:“您别说了,都是我的错,下回您再尿裤子,我一定先放在一边,等伺候完您再去洗。我,我这就去给您做饭去。” 周围的新妇瞠目结舌,看着还没到花甲的成老太:“尿,尿裤子?” “是啊。” 成绣用手背擦去眼泪,吸着鼻子:“各位小嫂子,我奶,我奶如今身子不方便,总是会屙些屎尿在裤子上。这不,我方才给她换下来去洗,耽搁了时间,忘了给她做饭了,是我的不好,是我的不对。” 她一面说一面哭着抹泪,这般可怜又懂事的乖巧样子,早就让几个新妇转向倒戈了。 “小妹妹,快别哭了。” 其中一个新妇安慰道:“你一个小姑娘,这般孝敬,实属难得了,千万别再责怪自己。” 又对成老太道:“大娘,您既然患了病,性子也该平稳些的。我看这小妹妹已经很是辛苦了,您多少也体谅些晚辈吧。” 成老太一辈子好面子,哪里受得这个编排,顿时就忘记了自己方才还要装木作样了,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狗臭屁,你才得了病了。” 又骂成绣:“你个小蹄子,简直跟你那个娘一样,都不是东西。还敢编排起我来了,看我不,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就要拖了脚下的鞋,去抽成绣。 成绣吓的直往新妇身后躲,一面躲一面求饶:“奶,我知道错了,您别再打我了。我知道错了,下回我再也不敢了,我这就去做饭,您别打了,我娘已经被您打的起不来床了,您要是再把我打趴下,往后谁还伺候您啊。” 可成老太跟疯了一样,不依不饶的就要往下抽,却被人给拦住了。 这群新妇都是刚才嫁人的,骨子里还有一股子当姑娘时候的血性呢。顿时拦着就不干了: “你这个老人家,是怎么回事?你孙女已经求饶了,你却还不肯放过?打儿媳妇,还要打孙女,怎么有你这种为老不尊的东西。” 成老太也是气急了,对着来人一口浓痰就啐到了对方的脸上。 “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家的事,要你多嘴?告诉你,哪儿凉快就给我躲哪儿去,今儿你若是不让开,我就连你一起收拾了。” 被啐的这新妇,娘家父兄四人,只得了这一个姑娘,宝贝的紧,也养成了她泼辣的性子。又因为跟夫君感情深厚,对公婆孝顺有佳,日子过的顺风顺水,哪儿受过这种委屈? 顿时,边一把钳住了成老太的手腕,用她的衣袖将自己脸上擦了干净后,还不肯松手。 成老太被她捏的,只觉得自己的手脖子都快要断了,哎哟哎哟的叫唤起来。 “我看你这婆子,就是那种歹毒狠辣的恶婆婆。打的自家儿媳妇起不来床,还要这么小孙女,这种毒妇,反而还要倒打一耙!真是可恨!” 成老太疼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的哎哟着,另一只手想要过来打她的手,却因为个头不够,被人收拾的团团转。 “小姑娘。” 那新妇对着成绣,一改方才,变得和言语色起来。 “这恶毒妇人如此折磨你,我们都瞧见了,都愿意给你做证人。去里正跟前说道,还是在整个村子人面前说清,我们都愿意帮你!” 一旁的新妇都争先恐后附和:“就是就是,小姑娘,你别怕她,我们给你撑腰。” 都是做人媳妇的,谁都见不得这种欺凌恶毒的婆婆。 成绣装出受宠若惊的样子,旋即目光黯淡了下来。 “多谢各位小嫂子,只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不瞒大家说,我家的事,整个村子里没有不知道的。其实也分了家,可那也没办法。老家始终是老家,难不成,我爹娘还能吧她赶出去不成?那样,纵使她有万般的不好,到头来,也都成我们的不是了。” 一番话,说的各位皆是惆怅。 本朝讲究孝道,都言没有不是的老,只有不是的小。所以做晚辈的,都是战战兢兢的伺候着,处处忍让。其实想她们也一样,未出嫁的时候都在心中期盼,千万别摊上一个不懂事的公婆。那样的话,一辈子可都完了。 最终,还是那个先说话的新妇开口了。 “小姑娘,今儿的事儿,是我们没有调查清楚就愿望你了。你放心,即便是你没办法改变什么,可我们有嘴,人多力量大。今儿的事,我们会跟村子里人说清楚来龙去脉,并且啊,从此之后,这老毒妇再装,再也不会有人上当了。” 成绣“眼泪涟涟”的看着她们,数次哽咽,才道:“真是谢谢各位了,我真不周到怎么报答才好......“ “客气啥,咱都一个村子的。只是可惜这老毒妇,委屈你了。” 新妇看着成老太,板着脸威胁道:“往后若是再让我们听到你欺负人,别人我不敢保证,我第一个便不饶你。” 成老太被她捏的也有些怕了,心里愤愤不平,嘴上不敢吭声。 等新妇们走后,她看成绣还望着别人的背影招手,顿时怒道:“你个死丫头,连同外人一起来欺负我是不是?” “呀,您还在这儿呢?” 成绣转过身,好似无比诧异的样子看着她:“您怎么能这么说呢,这外人,不是您演戏刻意吸引来的吗?自己的戏没唱好就怨别人,您也太不中用了。” 她看似在笑,其实每一句都跟刀子似的,扎在成老太心上,一刀刀的削掉了她的自尊。 成老太气的像只青蛙似的,眼球凸,起,喘着粗气,手指颤抖的指着她: “你。你会遭报应的!” “是吗?” 成绣笑眯眯的看着她:“我还是那句话,若是遭报应啊,我这点跟您比起来,一点都不够瞧。老天若是真有眼,我倒是希望它好好看一看,这祸害为啥还不收走,打算留下来过年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隔墙有耳 成老太病倒了。 这个病倒是啥意思,成绣比旁人都明白。 成日里一天三顿饭,一顿不落。可一吃完饭,就躺在床上开始哼哼唧唧,一会儿说头疼一会儿说脚疼,还嚷嚷着叫成贵赶紧回来,说她大概是活不成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成绣心底好笑,这个老太婆摆明了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反正目的就是想足了办法折磨他们,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股恒心和毅力。 不过,她愿意折腾,成绣也由得她去折腾了。 现在就看出住着偏僻的好了,成老太每天在屋子里面怎么嚎,听到的也没几个。偶尔那几个新妇从门口路过,听到了她的嚎叫,还会故意的大声喊上几句,气的成老太恨不得出来跳脚对骂。 几次之后,成老太也老实了。不去浪费那个嗓子,但是依然是装病,一日三餐都叫成绣给她送到床边。 她只要不折腾,成绣还是乐得用几顿饭来买个平静。 只因为最近她还是要琢磨着自家田里的那点事。 这回的水患,实在是属于天灾。倘若没有这场水,她的水田就已经成功了。 那些个跑了的鱼和淹了的稻谷,的确是让人心疼。可成绣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了,一切都看的很开,这回不成功,下次就更努力。 只要努力坚持,总有一天成功会属于她的。 于是,她开始兴冲冲的分拣气种子,并打算找几个人去收拾了水田,等过两天抓住夏天的小尾巴再种一茬。却没想到,来了个意外的消息。 “流民?” 成绣有些糊涂了,看着徐卿:“流民是啥?” 也难怪她不懂这个了,后宅里的女人,大多在一起聊的都是些个什么无聊八卦的琐碎事,鲜少会谈到别的。 涉及到这些,成绣便一概不懂了。 看着她懵懂的双眼,徐卿笑着解释:“大多都是农民,固守耕地。可是遇到天灾人祸,地里颗粒无收,无米裹腹时,便会离开家乡。拖儿带女的一起去外地乞讨,便是流民。” 见成绣吃惊的表情,徐卿连忙解释:“一般来说,此等情况极少。只是原本黄河两岸水患便严重,又碰上了京城百年不遇的水灾,所以这回的局势,比咱们预想的还要严重。“ 成绣见他面色凝重,心中不禁也是一紧,连忙将自己这一阵子打探的消息如实道出: “村里现在也受到了波及,有几家已经开始借粮食了。现在看来,当初卖泥螺倒也不完全是桩错事了,好歹村子里面不少人手里还有结余的银子,用来买粮支撑几个月应该还不是什么问题。“ “你说的是现在的粮价。”徐卿提醒她:“如今粮铺一路看涨,前些日子,面粉已经涨到了三十文钱。” “什么?” 成绣惊讶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喃喃自语:“三十文?” “是啊,三文钱到三十文,已经翻了十倍。这还是刚刚开始,谁知道接下来,会成什么样子呢?” 太可怕了。 两世以来,成绣都没有接触过这些,没想到一接触,就是让人措手不及的大事。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徐卿连忙安慰:“你也不必过分担忧,这其中,虽然粮食短缺,然而也有粮商在其中哄抬价格,朝廷特不会不管的。等过段日子,朝廷开仓赈粮,粮价自然便会回落了。” 话虽如此,可成绣心中还是不安稳。 小心翼翼,问出了心中所想。 “现在已经有了流民,为何朝廷还不放粮呢?” 看着这双澄净的大眼睛,徐卿在心中苦笑。 因为,因为朝中势力的割据,各派人马,做什么事情自然都是要有利可图。他们已经爬到了高位,自然不会管黎庶的日子如何。反正,无论怎么饿,都不会饿到他们的头上。 只要在关键时刻,放出一点粮食。哪怕是饿死一大半的人,剩下的那一小半,得了一口吃的,也立马会对放粮者感恩戴德,甚至歌功颂德,不留余力的宣扬其美名。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的弄权者。 弄权者,心中谋的,是官位,是实权,是名利。 唯独不会考虑的,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些蝼蚁性命。 然而在面对成绣时,这样的话,却突然说不出了。 好在成绣善解人意,觉得徐卿即便厉害,也不过是个书生,自己的问题着实是刁难他了。便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对了,上回你去看过粮仓,一切可还好?” 为了避险,成绣已经不过问粮仓之事了。 徐卿发觉了小姑娘的善意,顿时心生温暖,点头道:“粮食一切都好,我跟里正细细又盘算了一番,觉得度过这个冬季应该不难。只要熬到春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真是太好了。”成绣心中终于松了口气:“徐卿哥,幸好有你,否则的话,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虽然,外面流民很多,可是我的能力只有这些,希望先能保住咱们村子的人,叫他们不至于饿死。” “别自责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徐卿伸手摸了摸她的脑门,安慰道:“许多男孩子,都未必有你这样的魄力,绣绣,你能把家里所有的钱用来买粮,这种胸襟,便是我都自惭形秽了。” 成绣见他刻意的哄自己,不禁笑了出来,刚要说话,便听到门外蹬的一声。 两人面面相窥后,成绣先坐不住了,站起来飞快的往外跑。 只是,门外的人跑得更快。 等成绣追出去的时候,只瞧见成老太的背影,远远的已经跑出到了半山腰了。 “坏了!” 成绣心中一沉:“我怎么把她给忘了!” 成老太这几天安静如鸡,也不作妖了,导致成绣今儿也忘记了家里还有这么一号大仙。跟徐卿说话也没了顾及,结果,没想到被人给撞破了。 “这下可坏了!” 成老太这个人,心肠最是狠毒,别看她最近消停,那是因为找不到突破口,如今叫她拿了这么大的一个把柄,还不知道要怎么祸害她呢。 祸害她不怕,就怕成老太不知轻重,连累了整个村子,那可就完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婚期提前 见成绣担心成这样,徐卿安慰:“你先别着急,或许她什么都没听到也未必。” “你不知道。”成绣摇头:“她打来这儿就不怀好意,不折腾我个半死,怎肯轻易收手?这么着急忙慌的跑,指定是听到了什么,没准,比咱们想象的,还要多。” 准过身,看着徐卿苦笑:“总之,咱们做好心理准备吧。我这个奶,是出了名的难缠,只怕这回真的是捅了篓子了。” “你也莫要怕。” 徐卿道:“原本因为水患便会引起恐慌,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现下她听到,也不怕,你跟我现在最要紧的,是先去里正家,通个气,再商量好对策。” 成绣一想也是:“也好,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 两人一路脚步飞快,没一会儿就到了里正家中。 一进院,便瞧见两个光屁股小儿相互打闹,在瞧见成绣后也不惧外,笑着跑过来唤着“绣姑姑。” 大人们在屋子里听到了动静纷纷出来,在瞧见两人时,顿时乐了。 “我便说一大早燕子在枝头飞,原来是贵客到了。我们正巧在说你呢,来来来,徐卿,快进来坐。” 里正笑的眼睛都眯到一处了,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成绣这才发现,今儿里正家的人是格外的齐全。 除了里正两口子,三个儿子之外,还有几个看上去十分面生的男女,皆是有些年纪的。 里正娘子连忙上前,一下子挽过成绣的胳膊:“绣绣,我们大人谈点事,你去幺女屋里,陪她说说话,你三个嫂子也都在呢。” 见她是喜上眉梢,成绣递给了徐卿一个眼神安慰,示意他稍后再讲。 徐卿心领神会,换上一副轻松笑容,跟着里正进了正屋。 成绣则去了幺女的屋子。 一进门,便被满桌的红给照亮了眼。 “绣绣来来?” 翠枝连忙站起身来,走过来挽着成绣的胳膊,低声道:“你可真是救星。” 然后笑意盈盈的对眼前三个嫂子道:“嫂子们,你们快去忙吧,我跟绣绣说点私房话,可不可以呀。” 小姑子一向乖巧听话,这幅调皮的语气也叫人不忍拒绝。三个嫂子笑着打趣来几句,纷纷起身离去。 直到她们出来门后,翠枝才松了口气。 “你这是怎么了?”成绣笑她:“你和几个嫂子相处不是一向如同姐妹,怎的今儿这般模样。” “那是你不知道。” 翠枝翻了个白眼:“嫂子门虽然待我好,可始终还是惧怕我娘。这不,她们三个过来做说客,还不是顺着我娘的意思。” “说客?” “诺!” 随着翠枝手指的方向,成绣这才看清楚桌子上的东西。 不算宽大的桌子上,摆着两匹上好的红色布匹,桌子底下还放着几个箩筐,都装的满满当当的,上面用红布给遮了起来。 “当时说的好好的,等过了年再成亲,可又临时变卦,说下个月就成亲。” 这也难怪翠枝生气,一般讲究点的人家,都会特意请人来算婚期的日子,看看是不是吉时。 这个日子,也是先前里正找了个算命的半仙特意选出来的。如今冷不丁的要更换,还换的这么急,换了是谁,心里都不舒服的。 成绣稳住了心神,试探问道:“那里正伯伯怎么说啊。” “他还能怎么说!他如今巴不得我赶紧嫁出去,好不碍他的眼呢。” 说完这句话,翠枝就捂着脸小声的抽泣起来。 两人认识以来,翠枝速来都是温温柔柔的小姑娘,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如今冷不丁的这般,真是吓了成绣一跳。 “幺女姐姐。” 成绣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胳膊:“里正伯伯一向最疼你的,怎么会呢,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要不,我现在过去给你问问清楚,倘若对方是没理由的要更换,别说别人了,我第一个就不答应。” 说着,就要起身的样子。 翠枝一把拉住了她。 旋即,叹了口气。 “好妹妹,这事也不全是他们的错。他祖母突然重病在床,怕是要撑不过多久了。若是人真的去了,按照规矩,起码守孝三年。三年后,他都二十了,所以才想着把日子往前提一提。” 原来是这样。 若是这样的话,那还真是不赖对方了。别说对方一个男子,三年后,幺女都已经十七了。十七岁还没嫁的姑娘,里正两口子都会着急的。 “道理我都明白,可是,可是......“ 她哭的梨花带雨,又不敢出声,拼命的隐忍,瞧着别提多让人心疼了。 看着她的侧颜,成绣突然心中灵机一动。 “幺女姐姐,你是不是,不想嫁他啊。” 一个女子,已经知晓了婚期,何况对方又不是轻视了她才更换日子,没道理会让一向温柔懂事的翠枝抗拒成这样啊。 除非,她在心底压根就不愿意这桩婚事。 若是这样的话,别说明年了,就是再过三年,她不愿意嫁,终归还是不愿意。 果真,翠枝的身子微微一顿,旋即,发出了几声抽泣。 见被自己说中,成绣叹了口气。 “幺女姐姐,倘若你真的这么抗拒,那现在去说还来得及。” “怎么来得及呢?” 翠枝放下了手,眼睛红肿的跟杏核一般。 “如今两家都已经定吓,也早早的通知到了。我若是这会儿反悔,只怕爹娘一辈子都没颜面见人了。还有哥哥和嫂子们,有该如何在村子里活下去?” 所以,思来想去,唯独还是顺了命的嫁了算了。 只是原先,她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想着反正还有半年的光景。能拖一日算的一日。没想到,这回猛然提前到了下个月,时间的逼迫,才让她产生了恐惧的心理。 见翠枝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成绣是真的从心底担忧。 “幺女姐姐。我虽然年纪还小,可也知道。成亲,是咱们女人这辈子最高兴的事情了。如果你真的这么难受,那么婚后也不一定会过的如意。与其一辈子都在痛苦中活着,不如现在就告诉他们,里正伯伯和几个哥哥都那么疼你,即便是一开始会有些生气,往后也会理解你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好事成双 这是成绣的真心话。 虽然出自内心,她其实是不赞成翠枝这样的,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可是毕竟是一起的小姐妹,见翠枝这样她心里也难受。更害怕万一她真的一直排斥下去,对于未来的生活,也不会好的。 思来想去,唯有这样是最好的法子。 “不行。” 翠枝摇头,眼泪顺着一串串的往下落:“我不会这样做的,太自私了,绣绣,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其实,其实我也做好了出嫁的心理准备,只是心里......“ 看她这般样子,又突然想起上一回她的话,成绣突然灵机一动。 ”幺女姐姐,你该不会是还想着他吧。“ ”你知道他是谁了?“ 翠枝在紧张的问过之后,看成绣脸上的茫然,这才松了口气。 ”绣绣,实不相瞒,我知道我跟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自打上回跟你说过话之后,其实在我心里,已经开始逐渐的放弃他,接受现实了。” 听她这么说,成绣在心中松了口气。 她方才的茫然,是装出来的。 她知道,翠枝不会想让自己知道那个男人具体是谁。有时候,姐妹之间,只想是单纯的倾诉。千万不能因为关系好,就越过了界限。殊不知,多少手帕交最后翻脸变成死对头,都是因为其中一方心底没点数。 开始了前面,后面的话,也不再难以启齿了。 “只是,一想到我未来嫁的男人是什么样子,我都不知,就有种莫名的恐惧。再一个,他是杀猪匠,成日里做的都是宰杀的营生,我这心里,实在是怕的厉害。” 说到这儿,翠枝的身子都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要说起来,也不怪旁人。 作为整个家中最小的妹妹,翠枝几乎是被父兄四人齐力给宠出来的。虽说是乡下姑娘,也做过的最粗的活也就是喂鸡送饭,连地都没下过。 三个嫂子陆续进门之后,她更是连喂鸡这样的活都没干活了。成日里在屋子绣花,活活养成了一个城里姑娘的模样。 也难怪一听屠户,会吓成这般。 “幺女姐姐。” 成绣眼珠子一转,趴了过去,用双手拖着腮,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盯着翠枝,眼底都是说不清的狡黠之意。 而翠枝也被这眼光吸引,蹙眉:”绣绣你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嘻嘻。“ 她装出一副少女的天真无邪:”幺女姐姐,倘若我告诉你,我已经见过未来姐夫了,你会不会生我气啊。“ 翠枝吓了一跳,瞬间站起来失声道: “你何时见过他了?” 问罢之后才觉得不妥之处,轻啐道:“哪个是未来姐夫,你莫要胡说八道。” “我没指名道姓的,姐姐倒是自己对号入座了。” 见翠枝要恼,成绣连忙投降。 “姐姐莫要生我的气,我如实道来便是。” 于是,将那日在镇上的事一五一十道来。末了,加了一句: “姐姐,我不是谁的说客,我只用这双眼睛瞧见的说话。那位哥哥,或许双手沾满了血污和油渍,样子,也并不是那么英俊帅气。可是他的心肠,绝对是定好的。对待一个陌生人,尚且能做到如此,何况是对未来的枕边人呢。从某种角度来看,里正伯伯没选错人,他找了一个能疼你,爱你,延续他对你的爱和疼惜,继续下去,直到白首。” 翠枝听着,眼眶有些湿,润。 成绣话说到此,见好就收。又摸了摸桌子上的料子,装作艳羡的神色,夸张道:“姐姐手巧,做出来的东西不知道多惊艳呢。可妹妹就惨了,往后嫁人,只怕连嫁衣都拿不出手。只求姐姐看在你我姐妹一场的份上,等绣嫁衣的时候,悄悄帮我做一身,可好?” 瞧她那挤眉弄眼的样子,翠枝终于没忍住,破涕为笑。 “你这丫头呀!” 翠枝生的七窍玲珑心,原先也是因为自己当局者迷,所以有些魔障了。这会儿经成绣开解,心中那块儿淤堵早就化开一些。剩余的,因为这声笑,也逐渐消融了。 嘴角的笑,逐渐的,落入眼底。 从翠枝屋子里面出来之后,她意外发现,徐卿竟然已经站在院子里了。 ”什么时候出来的?“等走近了才发现:”你吃酒了?“ ”吃了两盅。“ 徐卿有些不胜酒力,经过风这么一吹,脸上更红了。 ”盛情难却,若非我出来躲会儿,只怕你得去桌子下面寻我了。“ 他的确是有些醉意了。 脚下的步伐已经有些飘了,面色更是犹如芙蓉,说话间,唇齿之间有淡淡的酒香溢出,熏的人也有些晕眩了。 只是那双眸子。 那双眸子,非但没有醉酒之后的迷,离,反而更加明亮。就像是夜晚中的星辰一般,亮的逼人。 他那么直勾勾的盯着,的确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错开了眼神,成绣取笑他:“没想到你也有短板,我还以为你全能呢。” 徐卿简直就是那种完美到堪称模板,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其实压力还挺大。 可今儿他冷不丁露出的一个小缺陷,让成绣觉得,身边人好像活了过来,多了几分的真实感。 徐卿笑了笑,突然,身子欺上来,一低头,酒香混着男人的气息,淡淡的将她包裹住。 ”我是人,是人就会有缺点。往后你会发现,我的缺点越来越多的。” 好端端的,他突然这般,叫成绣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尚未来得及推开他呢,突然身后传来叫声: “徐卿,怎的出去透口气这么久啊,大家还都等着......” 待瞧清楚眼前人时,那声音戛然而止。旋即,换上爽朗的哈哈大笑声。 “你们继续,继续,伯伯喝多了,眼花了,啥也没瞧见。哈哈哈,徐卿你不必惦记喝酒了,正事要紧,正事要紧啊。” 里正那大嗓子,臊的成绣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叫自己钻进去得了。 同时,在心中腹诽。 若是装样子,您到底是装的像一些啊。这还没瞧见,您就差拿个铜锣,满世界宣扬去了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成绣被抓 幸好,徐卿很快就站直了身子。 他的身子虽说还有些摇晃不文稳, 但好歹,稍微离的成绣远了些,让她终于可以正常的呼吸了。 “徐卿哥。” 成绣清了清嗓子,压下砰砰乱跳的心,强装镇定:“要不,今儿咱们先回去吧。” 徐卿低头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蛋,心底别提多满足了。 小丫头还以为自己装的能瞒过一切呢,殊不知,他早就洞察一切了。 从开始的生疏,到排斥,到现在的微微心动。这一步步,都按照他的想法,有条不紊。 尽管心中再想,再冲动,他也会按捺住自己。 他不仅仅要她这个人,还要她的心! “我也是这么想的。” 大抵是因为吃了酒的缘故,那声音愈发的温柔起来。 “今儿是里正家的好日子,实在不适宜拿这烦心事给人添堵。这件事,我想着你奶的反应也没那么快,明日一早再来商量对策。我想,应该也是来得及的。” “嗯。” 成绣的耳朵有些烫,眼珠子开始乱飘:“那咱们现在就回去吧。” “好。” 两人一前一后,微微拉开了步子。可远远看着,却又像是徐卿紧紧跟在身后,保护她的样子。 一路上,安静极了。 说来也怪,从前在村子里走着,总是能碰见个熟人或者瞧见点新奇事,能拿来说说话。可今儿竟然走了半道,啥也没遇到。 这尴尬的气氛,自然是没法打破了。 只是成绣觉得尴尬,徐卿却享受极了。 因为脚步微微落错,所以更加可以肆无忌惮的看着小姑娘的背影。 只是一眼,徐卿便可以肯定。 她还在害羞。 看上去,脚步好似跟平时没什么区别。可是那肩膀,端得有些高。那脊背,绷的过分的直。便是那双脚,步伐也比平素里微微快了一些。 他扬起嘴角,挎着大步,紧紧跟随。 终于,到了成家的门口。 送到这里,成绣倘若再不说些什么,那才是刻意了。 于是,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徐卿。 “徐卿哥,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到家了,你也快些回去吧。” 小姑娘跟小兔子似的,有种鼓足勇气说话,说完就想要马上钻到自己窝里的感觉。 她越是这样,徐卿心里就越是高兴。 所以,他故意逗,弄。 ”酒吃的有些干,可以跟绣绣讨口水喝吗?“ 他用的是画本上才子佳人相遇的对白,只可惜,成绣没看过这些,自然是不懂。 “那,进来吧。” 将人给迎进来后,成绣让他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着,自己则进屋倒水去了。 一进屋,好像瞬间找回了手脚。她飞快的摸着自己滚烫的脸颊,在心底骂道: 成绣,你个没出息的。不就是站着近了些,不就是讨碗水喝嘛。你紧张个什么?两世年纪加起来,你比他大多了。 不得不说,自我宽慰法还是很见效的。 再出来的时候,徐卿发现,成绣变了。 方才那个羞涩的小姑娘,瞬间消失了。从前那个落落大方,心外无物的绣绣,又重新回来了。 他有些茫然,不知道倒水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发生了什么。不过他知道的是,今儿的逗,弄,得到此为止了。 所以端起碗来,喝了两口润了嗓子之后,便言归正传起来。 ”我想,她听到了我们谈话的内容,不外乎就是跟村民宣扬,按照你说的,大概率还会添盐加醋一些吧。“ ”何止是添盐加醋哟。” 一提起成老太,成绣简直都想笑了。 说实话,她真是不知道成贵到底上辈子干了啥缺德事,这辈子摊上这么个祖宗。 “所以我才害怕,若是实话实说,大不了咱们的粮食也都是给村民的,未雨绸缪,也算是帮了大忙,大家不会怪罪的。就是怕......” 想起成三婶跟那个穿着华丽的丫鬟说话的样子,她的心中便不寒而栗。 成三婶是从哪里认识到这样的贵人,成老太的手中为何又有这么多的银子。 成绣一直都觉得,成家似乎有一个什么秘密隐藏着。这个秘密,很难突破,可一旦炸开,绝对能让所有人都四分五裂,血肉模糊。 明明头顶烈阳,可成绣还是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 徐卿眼尖,瞬间察觉了她脸色的变化,关心道:“不必怕她胡言乱语,这件事迟早也会公布。明日我们去找了里正,先她一步,彻底断了她的路。” 成绣心如乱麻,可眼下很多事情都没有证据,也不敢去深挖。只有胡乱点头,先应了下来。 徐卿又说了什么,因为她的心不在焉也没听清楚。只知道徐卿约了她第二天一起去里正家将这件事给说明白,便先行回去了。 躺在床上,成绣的脑子还是一片混沌,她总觉得,成老太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带着内心的凝重,翻来覆去在床上烙了两个时辰的大饼。直到天空露出鱼肚白,才昏昏沉沉睡去。 等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时,成绣还以为自己尚在梦中呢。 只是那声音越来越有节奏,越来越急促,恨不得快要破门而入了。 “来了来了。” 她一轱辘坐起来,穿上衣物之后连鞋也来不及提好,趿着便往门口跑,开了门。 不料,门还没推开呢,便被人一下子给拽住了胳膊。 “成绣是吗?” 成绣看着两个穿着官服的衙役,竟然没有恐慌。 “是我,敢问两位大人,有何贵干?” 衙役吃的这碗饭,办差的生涯中,没少抓人。倒是难得瞧见这么冷静沉着的小丫头。 所以,声音也没方才那么凶神恶煞了。 “有人告你哄抬粮食,骗财造谣。走吧,跟我们去衙门一趟吧。” 预料之中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 成绣深吸一口气后,看着外面的天 ,离徐卿来的时间还早。 也好,少拖累一个人,省的到时候大家都关进去,就没人在外面想办法了。 于是,她冲着衙役一笑:“两位大人,能不能允许我进屋换件衣裳。很快,换好就来。” “行,量你个小丫头骗子也不敢耍花样,赶紧的,忙了一早上,兄弟们连口热水都没喝上呢。” 成绣瞬间心领神会。 进屋泡了茶后,又从柜子离拿出云片糕,摆整齐了放在院子离的石桌上。 “民女家中粗鄙,没有什么能入得了口的。这些东西,还请两位大人别嫌弃,您这边用着,民女马上就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最后的归宿 衙役见她还算是懂事,加上一路奔波,着实是累着了。便端起碗来,咕咚咕咚灌了一气儿后,用手背一抹嘴。 “痛快啊!” 这一碗水下去,只觉得嗓子里面的干涸瞬间被灌溉滋润,浑身的毛孔都透着爽利。 似乎是想起什么一样,连忙去看里面。透过半掩的门瞧见成绣的背影后,瞬间安心。 伸直腿,衙役闲聊开了: “你说这小丫头,生长在乡下,看上去也不像是那种人啊。怎么就得罪了那种人家,这回回去,还不知道得掉多少层皮呢。可惜,真是可惜啊。” 另一人听后笑他:“大哥您这是怎么了?当了爹后心肠也忒软了。咱们心疼她,可谁心疼咱们?那人家可不是咱能惹的,要我说,赶紧抓了回去了事,省的夜长梦多。” 成绣在屋子听的清清楚楚,顿时心中一沉。 最怕的事情,就是得罪了人,自己还不自知。 身后,那年轻的衙役已经不耐烦的叫起了自己的名字,成绣哎的应声后,拿起准备好的银子便往外走。 衙役见她利落的出来,顿时心生好感,直接道:“小姑娘,这枷锁镣铐的,都不给你带了。你乖乖的跟着我们走,赶紧回去交差,我哥俩也不用耗着了。” “两位官爷。” 成绣绽开双手,两个银灿灿的小元宝出现在眼前。 这是她原本给自己留着重新弄水田的资金,没想到,今儿却成了给自己买命的东西。 衙役吓了一跳。 年轻的衙役手快,拿起来放在嘴边咬了一口,放在耳边听。然后欣喜道:“大哥,是真的。” 又在手上抛了抛,沉甸甸的手感让他几乎快要喜上眉梢了。 还是年纪大点的见过世面。 “小姑娘,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哪儿来的这银锭子?” 这银子,成色不算太好,可一腚也有十来两,普通农户家拿出这个,可太吓人了。 “回官爷的话,我爹娘常年在外,家里就我一个。这些年一点点的积攒,原是准备给自己备下的嫁妆。今儿看来,大概是用不上了。” 似乎是为了配合自己说话的可信度,成绣凄惨一笑: “爹娘离着远,等回来只怕我的尸首都寻不到了。更别提这些银两,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双手奉上献给两位官爷。只求我下狱后,官爷能多多方便,不为难于我便好。” 年轻的嘴快:“小姑娘,别的忙我们能帮,只是你这个,着实棘手。侯夫人可是亲口说了,要你......” “住口!” 尽管已经斥责,可还是慢了半拍。 成绣听的清清楚楚,侯夫人三个字。 侯夫人? 第一个闯入脑海的,便是安平侯夫人。 此前因为齐睿落水一事,她已经被算计一回了。事后也从成二婶的证词证明,那个跟成三婶说话的丫鬟,正是安平侯府的。 年轻衙役察觉自己说错了话,不禁缩着脖子退到一边,不再言语。 “小姑娘。” 另一人道:“你既然听到了,也不怕你知道。这回,你得罪的可是贵人,别说我们,便是我们老爷,只怕也是爱莫能助。姑娘,怪只能怪咱们这种出声,在达官贵人面前,连屁都不是。人家想叫你生就生,想叫你死,就得死啊!” 说罢,将手中的银子拿起来,抛给了年轻的衙役。 “这银子,我们收了。你放心,回去一路,给你雇个车。只是到了县衙口,样子还是要装装的。贵人的想法咱不知道,只是按照惯例,应该还能等哥三五天。这三五天内,你想吃啥,喝啥,咱兄弟保证都给你办的妥妥的。” 又回头吩咐:“刘三,我的话都记住了?” “记住了,大哥,都记下了。” “那好,你去找车,正好咱回去也能快些。” 刘三出门后,衙役看着成绣:“你有啥人想见,啥话想说,只管去。只是一样,别想着跑。贵人手眼通天,即便你跑了,可你还有父母弟弟,你不想连累他们为你陪葬对吧。” 话虽然平静,可眼神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警惕。 成绣点头:“官爷放心,我心里都懂。既然这样,那我能不能去隔壁跟人告个别,也有些话想要告诉我爹娘的,好歹是留个念想。” “去吧,说啥不说啥的,你心里亮堂点。” 从成绣家到黑子婶家并不远,可就是这短短几步的路程,成绣觉得自己好像走了半生。 她有些恍惚。 前世的岁月,已经开始模糊。曾经已经致死都忘不掉的煎熬,在时间面前,是如此的浅薄。 而现在,再回想起来,脑海中浮现的都是那些快乐的时光。 亲情的宠溺和满足,日常小伙伴之间的甜蜜,还有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总是含着浅浅的笑,望着自己。 原本以为,这就是幸福。却没想到,幸福总是来的这么短暂。 稍纵即逝。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儿得罪了侯夫人,但是思来想去,大抵还是跟齐睿脱不开干系。想着想着,不禁笑出了声。 “世子啊世子,我上辈子到底是欠了你多少。才会要两世都要用命来偿还。” 喃喃自语的说出来口,心底竟然轻松了许多。再看前方,也比方才坦然许多。 只是。 在瞧见那个陌生而又忐忑的院子时,她的心口,还是有些隐隐抽痛的。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却是她第一次,来找那个少年。 篱笆栅栏的门并没有关严,虚掩着一条缝。成绣慢慢的抬起来,推开,脚步轻轻走了进去。 安静的院落里,打扫的十分干净。屋后,有黑子婶熟悉的喂食声传来,伴随的,还有鸡崽啾啾的声音。 而院子一角的石墨上,徐卿一手拿着书卷,一手搭在上面。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扣动磨盘,指腹击打出了节奏。 阳光正好。 烈阳照在他的身上,让俊朗的侧颜看上去有些失真。好像一个画卷中走出的少年,随时,都会归隐而去。 这一幕,她是第一回见,却也是最后一回了。 忍下发硬的嗓子,成绣轻轻的唤了一声: “徐卿哥。”(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意外的玉佩 少女轻柔的声音,好似投进湖面的石子,荡起层层涟漪。 徐卿手握书卷,瞧见史书中熟稔的一段,不禁勾起了曾经的心弦。茫然之间,只听到这一声悦耳的声音,本能的抬起头,茫然的对上了那双动人的眼睛。 成绣的眼睛生的很是好看。 大大的杏眼,黑白分明,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你的时候,满是少女的娇憨。只是那微微斜挑的眼尾,又给这份娇憨平添几分女子的妩媚,说不出的勾人心魄。 一时间,他倒是有些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了。 还是成绣的又一声轻唤,终于将他的思绪给拽了回来。 “绣绣。” 他放下书卷,有些受宠若惊:“你怎么来了?” 一路上已经准备的理由,在这一刻,却突然的化为委屈,泪水忍不住逼上眼眶,微微泛酸。 徐卿是何等人,一下子就看明白了。 “绣绣别哭。” 温柔的手轻轻的替她擦拭去腮边的泪珠儿:“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讲给我听。” 他越是温柔,就越是催动了内心的委屈。渐渐的,原本已经被自己封死的内心和包裹着的强硬躯壳,渐渐的冰封瓦解,溃不成堤。 “徐,徐卿哥,我.....” 少女的抽噎,泛红的眼眶,让徐卿头一回尝到了心急如焚的滋味。 然而他知道自己不能乱,若是乱了,只怕更是问不出所以然来了。 所以,他只是拿出帕子,及时的替她沾干泪水,不让眼泪从那饱满的面颊上爬过。 也不知是哭了多久,才将两世憋着的郁结尽数流出,心中终于平复下来。 再抬眼时,多少也能勉强说话了。 “徐卿哥,我有一些话,想要跟爹娘说。可思来想去,也只有你是最好的人选,帮我转达他们了。” “我从小到大,她们为了尽孝,都不在身边。小时候我怨过,哭过,可唯独不恨她们。恰恰因为这份距离,思念更浓起来。她们回家时,我不知道多高兴。” 想起成贵的憨笑和林氏的温柔,成绣心中一疼,抹了一把眼泪,继续道: “爹娘是善良的人,可善良也应该有个度。没有了底线的善良,就是懦弱。爹娘是为人子,可也是为人父母,豆豆那么小,总归要为他考虑考虑。” “家中的银子,我都拿去给里正。其实不然,灶火旁边的柴垛最里面,我还藏着一个小瓦罐子,上层是猪油,下面是我用油布包了三十两的银票。爹娘是勤快人,这些钱,以备不时之需吧。” 成绣还有许多话想说,可越说眼泪越多,最后,抽泣的说不下去了。 徐卿听得心惊胆寒。 少女委屈的样子,叫他的心跟着都要碎了。终于,忍不住孟浪了一回。 伸开双臂,将成绣小小的身子纳入了自己怀中,温柔的安慰。 “绣绣,若是你信得过我。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怀中的小脑袋,起初还有些抗拒,一动不动。到最后,似乎挣扎许久,这才抬起头,泛着红的眼睛像小兔子一般,委屈而让人心疼。 一开口,嗓子也是浓浓的沙哑。 “徐卿哥,我,我大概是活不成了。” 牛的叫声,悠远悠长。 铃铛缓缓,不时夹杂着赶车人的鞭子声。渐渐的,一辆牛车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刘三坐在赶车人的后头,见快到了,连忙指着:“就这儿,你等着啊。” 等车挺稳后,忙不迭的跳下来,邀功似的跑来:“大哥,车找来了,咱快点回去吧。” 另一衙役正端着水要往口中送,听到这个后白了一眼:“急什么,这才什么时辰。” “哎哟我的哥哥哎!” 刘三忍不住了,一屁股坐到他旁边,急不可耐:“您得想想,这是什么时候了,咱还不急?咱这是在给侯夫人办事,一个高兴,那出手得多大方。您得酒钱,我的赌债,那不是都有了着落嘛。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咱还是快点,快点把人给弄回去把。” “呵呵。” 衙役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情小姑娘刚那银子,是白使了?” “啊,对!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刘三一拍脑门,懊恼后,又贼兮兮的看着衙役,出谋划策:“大哥,你说那小丫头,这么多银子,说拿就拿出来,这家里该藏了多少啊。要不,趁这个功夫,兄弟我进去找找,若是能找出来,咱可就发......”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衙役给打断了: “刘三,你他妈脑子能不能清楚点。这家里,看着是有那么多银子的?何况人小姑娘刚做的落落大方,给了银子,还留着个空屋子,为的啥,不就是这破屋子一文不值,压根不怕。还有,” 他呷了一口水,再抬头看刘三,意味深长:“事还没定,你怎么就知道她死定了?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说完这些,他干脆站起来:“好,我也去看看,这丫头该回来了。你呢,好好的想想我的话。咱在宛平城当差,达官贵人总能接触到一些,一个侯夫人的差事,面上做的过去就行了。千万别过分的去舔,回头,再开罪了别人。” 刘三讪笑,恭送着衙役出去,等走远了,瞧不见了,才一改方才脸色,在地上狠狠地啐了口浓痰: “什么玩意儿?” “什么留一线,什么莫欺少年穷。老子就是不留,就是欺负了,还能怎么着?一个要死的人了,难不成到底下了,孤魂野鬼的找我不成?妈的!叫你一声大哥,还真当自己是个人了。等这回办好了差,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罢,看着半掩的门,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这小娘皮的,家里肯定私藏的还有。妈的,说不准都叫那个老东西先给摸走了,不管了,再去摸摸,没准老东西眼拙,咱还能捡个漏呢。” 说罢,一抹袖子,贼兮兮的就蹿到了成老太住的屋。 翻箱倒柜,最后,恨不得墙皮都要给撕下来一层了,终于,在枕头里,发现了点异样。 刘三嘿嘿一笑:“老东西还是不行啊,这不,还是叫我给找到了。” 心中这么想,手下也使劲儿,用力一撕,黑乎乎的荞麦呼啦啦的撒了一地。 其中混着的,还有一块儿绿油油的碧色玉佩。(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三日之约 衙役远远走着,便瞧见了一双男女过来的身影。 他停下了脚步,眯着眼睛盯着少女的身姿,直到走近了,才哼哼了两声。 “看来这好人不能轻易做啊,耽误了时辰,回去倒霉的可是老子。” 成绣这会儿被徐卿安慰的不哭了,但是心中还是郁结难解,见衙役这样,也是十分抱歉: “官爷,实在是对不住,心里一时难怪,话就多了些。我同你们走吧。” 衙役心情这才舒坦了些,冷哼一声:“车已经准备好了,走吧。” 这话刚说完,却被徐卿打断:“且慢!” “怎么?” 衙役拧着浓眉,上下打量着徐卿的样子,桀桀的笑了。 “小姑娘,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谁知道我看走眼了。你这是开罪的人是谁,你心里明白。找你情郎过来,除了给他惹祸上身,没有半点好处。” “官爷别误会,这不是我情郎,他是我邻居的兄长。我也是想交代一些后事,才麻烦他的。” 经他这么一提醒,成绣也有些后悔。倘若这件事真的牵连到了徐卿,那她真是追悔莫及了。 “徐卿哥,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快些走吧。我跟他们去!” “绣绣,你先稍安勿躁。” 徐卿从袖带里面摸出一个荷包,放在了衙役手中。 “我们不是糊涂人,官爷的难处,我自然知道。这些银子,也是劳烦官爷在手有余力的时候,多多照拂她一二。若是有可能,帮忙拖延两日,便再好不过了。” 那衙役上下的打量着他,突然笑了。 “小伙子,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这银子,我收,事嘛,可未必能办得到了。” 这话说的简直是有些无赖了。 徐卿却不恼,轻笑:“衙门收监,除了罪大恶极,圣上钦点之外。其余的都要等次日开堂审判,再选日子处以刑罚。这前前后后,大抵有五六日的时间,这段时间,她一个小孩子在狱中,多有不便。肯定少不了劳烦官爷的。” 衙役顿时愣住了。 面前的少年,他确定不是什么显贵之后,便是这身衣裳,连旁支恐怕都沾不上。 可说话的口吻,和周身的气度,莫名的,让人有些不自觉便敬畏起来。 衙役敛了轻慢的态度,将荷包塞到自己的口袋中,一拍胸脯。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事我虽然消不掉,可照拂一二还是可以的。另外,年轻人,我奉劝你,还是别轻举妄动。京中贵胄手中的权利,碾死你我,就如同捏死一只蝼蚁那么简单。若是真有志气,就好好念书,考取功名后,再从长计议不迟。” 唯独可惜的是,这个小姑娘的命,是彻底的救不回来了。 徐卿摸了摸成绣的脑袋:“怕吗?” 成绣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徐卿笑了: “怕,就对了。人的生命只有这一次,怎么能不怕呢?” 说罢,抬起头,看着衙役,眼神逐渐认真起来。 “有些事情,需要隐忍蛰伏,卧薪尝胆。可有些事情,却不能。” “世间最孤寂,莫过于功名利禄在手,荣华富贵缠身。可身边,却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若是如此,我纵使要那些东西,又有何用?半壁的江山,也换不来让人心安的枕边人。” 衙役嘶的一声,倒抽了一口凉气。 半壁江山?这小子,口气也太狂妄了。 便是如今内阁的首辅,都不敢说半壁江山在手。 而眼前这个穷小子,明明衣裳是粗粝的苎麻,脚蹬宽口布鞋,手指指腹,也因为常年的农活,而磨出了轻薄的老茧。 可他的话,却让人莫名的信服。甚至那双空洞的眼睛,怅然的口气,都让人觉得这一切好似真的在他身上发生过一般。 衙役打了个激灵,瞬间提高警惕,不知怎的,对眼前这个年轻的少年,产生了一丝危机。 纾解之后,徐卿又恢复了那个彬彬有礼的少年。 “官爷,如此,便一切劳烦您了。” 衙役不敢再吊儿郎当的,立马站直了身子,心中却有些隐隐后悔,觉得自己这一回,好像接了个烫手的山芋。 徐卿揉了揉成绣的脑袋,柔声道:“绣绣莫怕,只当自己换了个地方歇息几日。三天后,我一定接你回家!” 不知怎的,成绣从他坚定的语气中,嗅到了一丝不安。 这一刻,她忘掉了自己随时可能殒命的恐惧,伸出手,拽了拽他的衣袖。 “徐卿哥。” 少女的声音因为刚刚哭过,还带着浅浅的沙哑。那微微红肿的双眼,更是让人心疼极了。 这一刻,徐卿有些后悔。 他想要慢慢的接近绣绣,想要渐渐的入手,避开前世一些隐患和冲突。唯独忘记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生存,若是手中没有至高的权利,如何能保护得了心上人呢? 这是他犯下的错,所以他一定要弥补。 “莫怕。” 他轻轻的揉着成绣的脑袋,丝毫不知道,自己平静如水的眼眸下,暗藏的波涛已经开始翻滚,下一刻,好像就要酿起滔天巨浪,将一切淹没。 成绣还是跟着衙役走了。 徐卿王者他们的背影,双手背后,一步未层向前。 他想要追上去,他想以自己前世学过的拳脚功夫,打翻这两个衙役,还是不成问题。 然而,之后呢? 他带着绣绣,亡命天涯?还是在被侯夫人的追捕过程中,很可能当场殒命? 他不做这样的赔本买卖。老天爷给他补偿的这辈子,他要将所有都抓在掌心。 所以,尽管牙齿已经快要咬碎,尽管紧握的掌心已经渗出了鲜血,他也要忍着。 小不忍,则乱大谋。 方才的话,他已经说的很明显了。很显然,那衙役也有些被镇住了。很好,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他答应了绣绣,三天的时间,要亲自去接她回家。 那么现在,徐卿首要做的事情,不是去查事情的原委,因为纵使查清楚又如何?难道还指望跟那群不将人命放在眼中的权贵去争论吗? 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那便是,启用旧部,联络人脉。将五年十年后的准备,全部挖出,三日内,布好第一张网。(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牢狱之灾 一路上倒是没有成绣想象的那么难过。 衙役一言不发,倒是那个刘三,贼眉鼠眼的盯着成绣,不停的套话。 终于,问的衙役有些忍受不住了,一脚踹到刘三的屁股上。 “去前面跟着赶牛去。” 刘三敢怒不敢言,只有灰溜溜的坐到了前头去。 这下,车尾就剩下了成绣和衙役两人。 衙役盯着成绣的脸,一言不发,直看的人心中发毛,忍不住开口了。 “官爷,可是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衙役嘴唇动了动,最后,摆了摆手。 “那个年轻人说的对,衙门办事一向是如此。侯夫人即便是手眼通天,也是在侯府,出了府邸,手里的生杀大权就没那么宽了。” 成绣反应过来他是在解释。 虽然不明白为何他会一改常态,不过还是感激的道谢。 “你也不用谢我。” 衙役摆手:“虽然说收了你的银子,得办事。可你要知道,你这银子,可是烫手的很。毕竟,我也不打算因为你去得罪一个侯夫人,不然我一家老小,可真是要喝西北风了。” “那是自然。” 成绣点头,十分诚恳:“我不会让官爷为难,您今日的恩情,我都记下了。” “记下便好。他日若是有什么变化,还望看在今日的份上,也高抬贵手一回。” 成绣心里越来越纳闷,结果,前面的刘三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大哥莫不是喝糊涂了,一个活不了几天的小丫头,能高抬贵手啥?即便这回她侥幸,大难不死。可咱们还能求到她头上?难不成,是求着去种地?” 他自己觉得十分好笑,说完便笑的不停。 衙役苦笑:“但愿如此。” 不知怎的,他心中的预感十分不好。 他原本是想要问问徐卿的来历,摸一摸底。可他娘的这事现在是越来越诡异了。 一个小小的乡下丫头,竟然开罪了侯夫人,能叫她直接命人带话到衙门,指名道姓的要抓住她关押起来。 更恐惧的事,在这穷乡僻壤,竟然还有一个徐卿这号的人物。 虽然他只是一个衙役,可是凭借这双毒辣的眼睛。他敢断定,徐卿绝非池中物,迟早有一天,会成长成一个十分可怕的人物。 或者说,他已经是了。 甩了甩头,甩掉脑中的那些想法,从腰间拿下酒葫芦,拼命的灌了一气,压一压心中的浮躁。 牛车不比马车,走的稍微慢一些,那也比两条腿的好。等到日落前,三人赶到了城门口。 三人陆续下来后,刘三挥手撵赶车人。 “官爷,官爷。”赶车的老汉伸出满是皱纹的干枯老手,拼命的挤出笑脸:“可怜可怜,说好的十个铜板......” “我可去你的吧,老子不找你要钱便是好的,啥时候见过有人想从老子钱袋子里往出拿的。” 见刘三抬脚要去踹人,衙役喝住了他。 “干什么呢你!不就是十个铜板嘛,给他!” 刘三,不情愿的从怀中摸了几个出来,丢到他身上,骂骂咧咧:“赶紧拿了滚蛋,真是晦气的东西!” 那铜板零散打到脸上有些生疼,可老汉却欣喜若狂,忙不迭的去捡。一面捡一面嘴里叨叨:“谢谢官爷,谢谢官爷。” 衙役懒得再管,直接叫成绣:“丫头,走吧。” 活了两世,却是头一回到衙门。 成绣这样的属于特殊,不用去衙门里审问,直接到了后面关押犯人的牢房。 衙役走在前面,大步流星,成绣在后面小碎步,一步不落。 到了一扇铁门跟前,他拍了两下,里面有人懒洋洋的叫了一声: “谁啊!” “开门,是我!” 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那声音立马精神起来,从里面小跑着出来一个人,一面开锁,一面忙不迭的捧着笑脸: “鹿哥,您怎么来了。” “来这儿不是送人,难不成还是看你小子?” 衙役深吸一口,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又躲着偷酒呢。” 那人见被拆穿,也不怕,涎着脸笑道:“最近手里紧,好酒是吃不上了,这不,弄了一斤地瓜烧解解馋。” “呵呵,你小子!接着!” 衙役手中丢出去之后,那人连忙双手去接,等看清楚是一块儿沉甸甸的小元宝之后,瞬间都乐傻了。 “鹿哥这是发了啊,这,这都给兄弟?” “给你,可不白拿。”衙役指了指身后:“给这丫头换床被褥,还有,饭菜不说鱼肉,得干净些。再找个清静点的住进去,确保在提审之前,不许节外生枝。” 那人这才瞧见,衙役身后还有个人呢。 他看了看成绣,大抵是觉得这一身装扮,怎么也不像能使银子的人。 可在这里面待久了,整个人就是个油葫芦。 “我办事,您放心。保证给您弄得妥妥的,不然的话,也对不住鹿哥每回的好酒啊。” “行了,反正这事别办杂了。银子我一分没留都给你了,这丫头身上也没有了,你就别白费心思。” 那人被戳破也不恼,嘿嘿笑着跟衙役告别,顺便领着成绣往里面走。 一进铁门,顿时感觉到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 四周的墙壁矮小,甬道逼仄。加上幽暗的光线,让人觉得心头沉闷。 “丫头,你是犯了什么事,家里是做什么的,我都不问,进了这儿啊,那都只有一个身份。不过有鹿哥的关照,我也会对你额外留情。咱们呢,都睁只眼,闭只眼,好好的过完这几天就得了。您手眼通天,日后出去也别觉得因为我怠慢就报复我,说白了,咱就是个给人看门跑腿的是不?” 那人一面絮絮叨叨,一面拎着灯往前走。成绣在后面听得清楚,可逐渐的,心思却不在了这个上面。 两面逐渐开始出现了铁栏杆。 漆黑的铁栏杆后面,是一张张苍白的面孔。或是披头散发,横卧在枯草之上。或是紧抓栏杆,双目愤怒的咆哮。再或者,就是呆呆的坐着,双目无神的盯着进来的人。 那模样,成绣觉得哪怕是个正常人,在这里面久了,都要发疯了。 终于,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演戏的天分 “进去吧。” 他拽出腰间的钥匙,打开门之后,指着里面:“这一间屋子,好歹有个窗户,早上的时候你挪挪,能晒点太阳。被褥啥的,我一会儿给你送过来,姑娘,有啥事需要的,再跟我说就是了。” 成绣在心中苦笑,她没有忘记自己是来干嘛的。 “多谢官爷了。” “别,千万别说什么官爷。” 那人摆手:“我说了,我就是一跑腿的。只要给这个,你叫我啥都行。” 说着,用手指搓了搓。 成绣瞬间就明白了。 她也明白了为何方才那个衙役会说那样的话,感情对方这是不相信,再探一探自己的底。 只可惜,她的确是身无分文。 直接说话,也怕驳了他的面子,成绣索性装傻望着他。反正有衙役的话垫底,这人应该也不会太过分。 果真,见成绣一副不明白的样子,他脸上的笑也逐渐变了模样。 最终,还是顾及着衙役的话,只是声音却没有方才那般热情了。 “马桶,饭盆,都在里头。没事的话,也别总是叫我,毕竟咱也得干活糊口对吧。离你旁边的人远点,虽然看着安静,可进了咱这儿的人,那都是手里头也有事的。万一出点啥事,咱一点忙都帮不上。” 说到最后,见成绣还是没有表示,知道是白瞎功夫了。顿时手上动作麻利许多,关门落锁,一点都不敷衍。 他走后,成绣松了口气,慢慢打量着这间牢房。 这人虽然眼睛里都是钱财,可是有一点的确说对了。 这间屋子,的确是很安静。 因为是顶头的一间了,所以一面是墙壁,另外一面,由于是晚上,光线不是很好,乌麻麻的她也瞧不真切。 又等了好一会儿,一点动静都没有,成绣猜想,至少今晚,是瞧不见被褥了。 好在这牢房虽然沁凉,但却不潮。 牢房里面的角落里有不少的干稻草,她将那些稻草抱到了靠近墙的一面,铺垫好后,躺了上去。 原本以为,这一躺下去,就会浮想联翩,可是却并没有。惊吓,奔波,这一层层的褪去以后,留下的只有深深的疲惫与浓浓的倦意。 一夜无梦。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不知什么时候投射到地上。逐渐的,随着日头升高,阳光也产生了变化,不知不觉的爬上了成绣的身上,面庞。 久违的温暖让人格外眷恋。 她缓缓睁开眼,陌生的环境让她有些不大适应。 反应了好一会儿,成绣才想起来。 自己已经在大狱里了。 光线还不算充足,所以成绣判断时间应该还早。 从前在家里的时候,这个时间她早就起来了,或者是去找翠枝说话,或者是跟徐卿讨教,再或者,去田里思索,想着如何改进同时可以防止再一次的雨汛。 然而,如今在这儿。除了躺着发呆,便是坐着发呆了。 难怪昨天的那些脸会变成那般,牢房最可怕的不是身体的折磨,而是源自心灵的空虚,吞噬,最终变成一个个麻木的灵魂。 这个认知,让她不寒而栗。 从衙役的转变态度和徐卿的话,成绣觉得这件事好像有了一丝微微的转变。不过,即便是要死,她也不想跟行尸走肉一样度过最后的岁月。 说干就干! 成绣一屁股坐起来,先是将整个稻草床重新弄得整整齐齐,然后弄了一些剩余的稻草,简单的用手攥了一把做扫帚,把整个靠着的墙面给刷了一遍。 做完这些,终于,听到了久违的声音。 脚步声逐渐响起,越来越近,然后,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眼前。 “哟,小姑娘起了?” 开锁的声音清脆动人,只可惜,塞进来一床被褥之后,便很快又落了锁。 “不愧是鹿哥特殊关照的,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打扫卫生。怎么,是把这儿当家了?” 成绣摸不准他的态度,但是低头看了一眼被褥,瞬间就恶心了。 那被褥破烂不堪,也就算了。边边角角都是大块儿的黑色油污,也不知道用了多少个人,都结成硬壳了。 甚至还有几块儿暗色的污渍,初步判定,可能是血。 成绣觉得,虽然是来坐牢的,得老实点。但是,老实并不是任人欺负。 更何况,他的银子,也不是白拿的。 “官爷家住何处?” 那人原本还有一些警惕,结果初步一摸,这小丫头片子性子软的很,便将衙役的话抛到脑后。 结果她现在冷不丁的一问,他顿时有些紧张了。 看出了他的紧张,成绣笑着开口了。 “官爷不必紧张,我只是想起昨日,你说的话,越想越有道理。” “俗话说,衙门大门朝南开,有理没钱你莫要来。衙门尚且如此,更何况我这已经下了狱的,更是应该懂事些才对。” 或许是成绣那张脸太过于欺骗性,他也放松警惕,跟着笑呵呵道: “要不是鹿哥特殊关照过的人呢,就是有远见,聪明,伶俐,一点就透!” “可我走的急,父母尚未归家。唯一的依仗,也就是那位鹿叔叔了。家中尚有余钱二三,想打探打探官爷的住处,等鹿叔叔来了,我让他回家取了银子,给您送去。也不枉您照顾我一场!” 这话一出,他瞬间紧张了起来。 他只顾着自己捞银子,险些忘记了,这人是鹿哥带来的。况且鹿哥可给了不少银子,若是回头来了一看,这丫头再说点什么,只怕自己往后的日子,就要艰难了。 想到这儿,他不觉得后背沁出一层冷汗,哆嗦着开了门。 “瞧姑娘这话说的,咱是缺钱,可也不是那种贪心到底的人。鹿哥给的,够了,够了。这被褥啊,我想起来了,是给隔壁床的,你等着,我一会儿就给你换了来啊。” 抱起被褥,走了两步还不忘记回头叮嘱成绣:“等着啊,马上就来。” 看着他狼狈的背景,成绣噗嗤一下,竟然笑出声了。 她都有些佩服自己了,在这个时候,竟然还能笑出来。 不过那又能怎么办呢?苦中作乐,找自己的生活找点乐子吧。 自从在世子面前撒了一次慌之后,她觉得,自己还真是有演戏的天分,骗起人来,真是一套一套的。 尤其是狐假虎威这一套,简直都快练到炉火纯青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隔壁的邻居 不一会儿,那人果真抱了一床干净的被褥过来,同时送来的,还有一个竹篮子。 “我方才来恰好遇到鹿哥,这不,他托我带进来的。” 他搓了搓手,嘿嘿一笑:“没想到鹿哥对你还真是上心啊,小姑娘,昨儿是我怠慢了,你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跟鹿哥说啊。” 成绣在心中偷笑,脸上却装傻:“昨儿?昨儿有什么事,我太困了,来了就睡了。” “对对对。”那人跟人精似的,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忙不迭的把被褥给抱进去铺平,讨好着:“说的对,小姑娘往后若是有啥事,只管吩咐我就是。我姓刘,家里排行老五,都叫我刘五。有事您招呼。” 好歹是狱卒,待得太久也不像话,又奉承了几句,主要还是想要拿话问出成绣的底细。始终被对方打太极的回绝,最终悻悻离去。 他一走,成绣觉得耳边可轻松多了。 整个房间里没有桌椅,唯一能坐的,也只有那铺上被褥的草甸了。 成绣坐了上去,用手翻了翻。虽不说是全新,可好歹拆洗的干干净净,晒的也松软,在这个地方,已经实属难得了。 他耽搁了一会儿时间,这会儿的日头都已经升上来了。照的牢房的一半都亮堂起来。 成绣原本还想趁机看看周围的,没想到,却被咚咚咚的声音给打断了。 定睛一看,原来是隔壁的栏杆之间,有一直竹棒伸了出来,不住的敲击着栏杆。 那边的光线是太阳照不透的地方,黑漆漆的,只有一根绿油油的竹棒,看上去十分怪异。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背部紧紧贴在冰冷的墙上,才有了一丝安全感。 成绣眯起眼睛,努力的聚集目光想要看清楚那边到底是谁。 突然,小竹棒停了下来。 紧跟着,一声轻叹声响起。 “我都到了这儿,还有佳人追随,这般的魅力,可如何是好啊。” 年轻的男子声音,听上去,有些油嘴滑舌的。 成绣没有言语,警惕的注视着。 大概是许久没有得到回应,那人终于忍不住了,提醒道:“姑娘,看在你都追随着我到了这儿的份上,我就应允你,与我用共进早膳。” 成绣疑心自己听错了。 后来想想昨天才瞧过的那些苍白的面庞,失真的眼神,心说这大概也是个被关的脑子出了毛病的人吧。 那边又等了许久,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 “小姑娘,不得不说,你真的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先是跟着我来狱中,又知道我此刻饥肠辘辘,特意联合衙役弄来酒肉。好吧,好吧,今日我便应允了你,咱们一起吃。等出去后,我再陪你一夜风流,如何?” 成绣沉默。 对方说话的声音和语气,不像是个疯子。可是说出的话,让人实在是...... 所以,她开口了。 “请问,你是谁?” 这句话一出,对方瞬间沉默不语。 紧接着,是干巴巴的笑声: “小姑娘,我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为了引起我的注意,竟然说出这样,这样虚假的话。” “好,好,你不知道我是谁?想玩这种邂逅的游戏?那我就成全你。” 话音落下,栏杆那边,突然出现一张脸庞。 “现在看清楚了吧,知道我是谁了吧。” 成绣盯着那张脸,足足看了有半柱香的时间。 直看的他从意气风发,到自我怀疑,到茫然无措。 成绣果断的转身,坐回到自己的的床铺上,打开了竹篮。 不得不说,这个人虽然看上去脑子好像是有问题的,但是鼻子还真是十分的好闻。 竹篮里面,除了一只烧鸡,三个包子之外,还有一壶米酒。 烧鸡已经有些凉了,包子倒是温乎的。 拿起一个包子,成绣咬了一口。 猪肉大葱的味道一下子就溢了出来,吃的人满口流油。成绣一口接着一口,几下半个包子就下肚了。 “哎哎哎!” 对面的手伸了过来,嘻嘻一笑:“小姑娘,咱们能换一招新鲜的嘛。譬如,你来投喂我啊。” 成绣白了他一眼,大大的在包子上又咬了一口,同时,手伸向第二个肉包。 “别,别!有话好好说,放开那个包子吧。” 少年痛心疾首的望着那只被成绣咬的还剩下一个边边的包子,啧啧不住:“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如此的粗鲁。哎,好端端的包子,可惜啊,可惜!” 成绣的手果断的抓住了那只包子,就要往嘴里送。 “不!” 对面的手努力的伸过来,想要挽救这只包子,同时,不住的挥动着:“千万别,千万别,我错了,咱们有话好好说,行吗?” 成绣停止了动作,扬起下巴,问出了同他的第一句话: “你是谁?” “我?” 少年指着自己的鼻子,瞠目结舌:“乖乖,你是真的不知道啊。” 继而想起自己方才一连串的骚操作,不觉有些脸红。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站直了身子,努力的凹出一个玉树临风的形象。只可惜,目不转睛盯着包子的眼神,和不住吞咽口水导致喉结滚动,出卖了他的内心。 “我,我叫杨恒,对不住啊姑娘,我的爱慕者实在是太多了。整天被她们追着疯跑,便是我去青,楼,都要扮成花娘不放过。我实在是怕了,怕了,以为你也是......” 成绣挑眉,杨恒连忙赔笑:“我回答一个问题,你给我个包子吃好不好?” 成绣上下看了一眼,发现他头发上还别着一支枯草枝子。寻思这么多东西自己也吃不完,便拿了一个给他。 杨恒接过包子,双目放光,三两口就进了肚。 紧跟着,又眼巴巴的看着仅剩的一个。 “你们小姑娘的,饭量都小,要不,这个也给我吃了?免得浪费了不是。” 成绣还真没见过如此厚脸皮的人。 要知道,给一个包子,是因为还有烧鸡和剩下的一个垫底。毕竟这牢狱之中,一切都是未知。谁知道吃了这顿,下顿还有没有了呢。 她一向不是个烂好人,所以果断的回绝了杨恒。(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叹不尽的眉弯 而她的回绝,换来的,是一上午的耳边嗡嗡响。 杨恒先是不可置信,随后看她并没有吃,而是把东西都收了起来。就开启了长达两个时辰的碎碎念。 “姑娘,不是我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待人得大气一些。你说我是那种能骗你一顿饭的人吗?显然不是啊,你在这里,有恩于我,等出去之后,我如何都不会亏待你的。从前暗中女人,想要爬上我的床的人多了,我看都不看一眼。可咱们不一样啊,你舍我一个包子的恩情,我愿意为你破例,让你到我院子里面当差你看如何?一个包子,换来一生的幸福,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成绣翻了个身,没搭理他。 杨恒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继续道:“姑娘,你看。这会儿的天气,热着呢。那包子是肉的,还有烧鸡,压根就搁不住。与其你放坏了,不如给我果腹,对不对?好歹东西也不浪费啊。” 成绣掏了掏耳朵,继续睡。 杨恒说的都有些绝望了。 “姑娘,姑娘。烧鸡不给,包子不给,好歹那一壶米酒,你给我吃了吧。实不相瞒,从昨儿到现在,我这可是滴水未进啊,嗓子,嗓子都快要冒烟了。” 成绣终于动了。 她坐了起来,从竹篮里面拿出了那壶米酒,拎到杨恒跟前时,停下了。 “要酒?” “对对对。”杨恒头如捣蒜,渴求的伸出了双手。 “要酒可以,喝完了,就把嘴巴给闭上吧。” 杨恒忙不迭的点头。 成绣吧酒壶递过去,还没等到了栏杆呢,便被杨恒一把给抢了过去。 他揭开盖子,闻都没闻,直接往嘴巴里面倒。 趁着这个功夫,成绣看清楚了杨恒的身后。 除了满地的茅草之外,在角落处还有一个恭桶,此外,便再也瞧不见其他了。 见他喝完,成绣忍不住问道:“你的碗呢?” 这儿的牢房都会有一只碗,应该是盛水用的。 杨恒把空空的酒壶递给她,一抹嘴:“别提了。来的第一天小爷就给它淬了,那狱卒还问我要银子配。可小爷身上但凡之前点的,连外套都被那小子给扒了去,哪儿还有啥东西。这小子便连水都不送,更遑论吃食?你若是再不来,我真是要饿死了。” 难怪,他一身中衣,赤足站在草甸子上。 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成绣觉得更加要时刻警惕,给自己留点后路。 见她转身回到自己的床铺上,杨恒急了。 “哎,小姑娘,咱俩反正现在也没事,聊聊天怎么样?” 他这种人,就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一个包子一壶酒,就开始嘚瑟起来,浑然忘记方才才答应了什么。 成绣睨了他一眼,提醒:“忘记方才答应我什么了?” “嘿嘿,小姑娘,别总是这么严肃嘛。我们府中管事的妈妈,都没你这么无趣,总是这样,小心日后嫁不出去哟。” 越说越没边。 见成绣不搭理他,他自己自说自话开了。 “小姑娘,你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我现在觉得吧,这当官的,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你就说我吧。” 他提问也不是为了想要得到一个回答,而是完全的把成绣当成一个垃圾桶来倾诉了。 “前天当街一个恶霸在欺负老人,我上前教训了他几句,谁知道,那恶霸竟然还反咬我一口。我气不过,就揍了他,然后到了公堂之上,那该死的狗官,竟然跟那个恶霸沆瀣一气,真是气死我了。等小爷出去,看小爷怎么收拾他。” 说道最后,杨恒气的一巴掌拍到了铁栏杆上。 他如此这般,成绣是没法睡觉了。 “公子是官宦人家出生吧。” 杨恒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她突然搭理自己了。 不过没关系,就跟他方才需要倾诉一样,成绣也只是想要告诉他一些浅显的道理。 “即便不是官宦人家,也是富贵的公子哥,被众星捧月长大,自然不知晓人间疾苦。” “我二伯,被捅死在县衙门口,许多人都亲眼看见了凶手。可最后,区区一点银子就化解了,我二伯到现在估计还闭不上眼呢。” 成绣不喜成材,可那也不代表成栓子能随随便便的结果了别人的性命。 “坊间素来有传言。衙门口向南开,有冤无钱你莫进来。进了这里面,处处要银子,关关要好处。你使银子,也未必能赢,可能对方能给金子。公子是前天进来的,到今儿已经三天了,估计你家里早就已经筹备好了银钱,等你出去呢。所以啊,就放宽了心吧。” 从小到大,从未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杨恒一下子就勾起了所有的好奇心。 “哎,姑娘,你年级小小,可懂得真不少啊。其实昨儿我就留意到你了,旁人进来,哪个不是哭天喊地的,可你这模样,不像是来坐牢的,更像是来做客的。姑娘,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犯得是什么事啊。或者说,是得罪了谁?” 这么一会儿,他又开始了话痨,倒是叫成绣有些后悔不该跟他说教了。 她不开口,杨恒就更是来劲了。 “姑娘,说说嘛。” 他索性双手搭在铁栏杆中间,探过脑袋,努力的让自己更加靠近成绣。 “你想啊,我知道了你是什么事,我才好帮你啊。倘若你真是被人给愿望的,那小爷我就是把这县衙给拆了,也要救你出去。” 成绣一听这孩子气的话,瞬间就笑了。 说白了,杨恒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公子哥,自己的事,还是别告诉他的好。省的再节外生枝,给徐卿添麻烦。 想到徐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莫名的,从心底伸出一股愁味。 这回的事情,可大可小,对方位高权重,她只是一个村女。若是徐卿为了自己,对抗上侯夫人,岂不是拜拜的毁了前程? 成绣在心中担心的厉害,一时间,竟然不知是他为了自己敢敌对全世界的勇气而心暖,还是孤身一人闯龙潭虎穴而心急。两种感情交错中,折磨的,那一双柳眉,也终于忍不住的深深蹙起。(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内心的恐惧 事实证明,成绣的担忧是对的。 高门大院外,护院紧握手中的刀柄,目不转睛的怒瞪着眼前之人。 只因为,这个人在这里已经站了整整一夜了。 昨天晚上,暮色降临不久,这个少年便说要见阁老,有事相求。 开玩笑,阁老可是曾经的帝师,哪儿是这种人想见就能见的? 可这人也不硬闯,也不喧哗,而是选择了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宛若一尊雕像。 这就难办了。 若是他硬闯,他们便可以寻个理由,把他给打走。亦或者是叫官府来抓人,也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可现在,他只是站在大门口外的街角,不动不话,让人想要发脾气都没了理由。 护院门只能瞪大了双眼,看的更仔细,生怕一个不差他闯了进去,再连累到自己。 然而并没有。 天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护院的眼睛也开始有些睁不开了。 突然,门分左右,从中间缓缓的开了条缝。 护院立马精神一凛,站直了身子,帮着拉开了门,毕恭毕敬的对着里面弯腰。 徐卿的双眼微微一亮,脚下犹如生根一般,稳稳当当的注视着前方。 门开了。 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被人们簇拥着走了出来。 等下了台阶之后,徐卿快步上前,叫了一声: “李阁老。” 李阁老今年已经五十有三,前一阵子因为腿疾告病来宛平城的别院里修养。因为保养得当,看上去像是四十出头一般。 他看也没看这个突兀出现的年轻人——事实上,自从他来了别院之后,每天想用尽任何法子跟他接触的,数不胜数。 护院门也是满头大汗,险些忘记这儿还有个狠角色。 于是,连忙上前,拔出手中的钢刀,对着徐卿:“赶紧走,再不走休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明晃晃的刀尖,就那么对着他的胸膛。 徐卿却丝毫不惧,笑了。 他望着李阁老,轻轻吐出: “永庆三年,郴州湖畔,李阁老不会是贵人多忘事吧。” 李阁老原本还眯起的双眼猛地瞪圆,像是见了鬼一样的盯着徐卿。 而徐卿,则依然如沐春风,不卑不亢。 马夫牵着马车缓缓而来,周围的护院将徐卿的身子给撞开,预备护送李阁老上车。 却见他一挥手,啪的一巴掌扇在了其中一个护院的脸上。 而后,面色惨白的看着徐卿: “你是谁的人?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徐卿望着他:“阁老不请我进去叙旧吗?有些话,可能您并不想我在这儿说吧。” 这下,护院都看清楚形势了。 眼前这个少年,好像是握着自家老爷什么把柄似的。没看老爷这会儿面色惨白,汗珠子直往下滴嘛。 李阁老强忍着心虚,锐利的眼神盯着他。可发现丝毫没用,徐卿依旧噙着笑,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终于,李阁老败下阵来。 “告诉薛姨娘,今儿不过去了。”又回头,对徐卿道:“年轻人,既然进来,就要有出不去的心理准备。” 徐卿笑道:“李阁老就是这样对待座上宾的?” “座上宾?哼!”他冷哼一声,一甩袖,往回走去。 徐卿快步跟上,其余的人则是面面相窥,不知道这位竟然哪里的神通广大,竟然让李阁老同意进门。 不过做下人的,要的就是多看少说,等大门重新紧闭之后,每个人都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不再言语。 而大门之内。 李阁老的脚步很快,有些健步如飞了,一点都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 而徐卿虽说不疾不徐,但是步子大,所以紧紧跟随,半步不落。 等到了花园中心的时候,李阁老再也忍不住了。 他转过身来,如鹰隼一般的眼睛盯着徐卿,似乎想要看透他的内心一样,锐不可当。 “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身在朝堂,就不可避免的会树立敌人,李阁老也不例外,虽然是养病,那也得时刻警惕。否则的话,可能就真的要一辈子都在这儿养病了。 徐卿没有回答。 他敲了敲一旁的石头:“声如钟罄,看来李阁老喜爱灵璧石,不是一天两天了啊。” “哼,我的喜好,只要是有心之人,都能打探出来。算不得什么。” “那这个呢?” 徐卿敛了笑意,望着他,目光如炬。 “弹劾杨朱的折子,是李阁老拟的把。只可惜,你不敢出头,把他给了另一个言官,那言官被杨朱寻了个借口,当场拿掉乌沙。你怕牵连了自己,便谎称腿疾,事实上,你的腿一点问题都没有。哪怕再活二十年,都不成问题。” 徐卿这里说的是一句实话,因为上辈子,他是二十年后才成为首辅,当时的李阁老依然还在,依旧是这般什么事都上不得台面,只会在下面蝇营狗苟的样子。 这也是他为何找上他的原因。 内阁的人,如今都是东林党把控着,唯独一个李阁老,因为曾经是帝师,才占据了这么个位置。 不过,即便人是在了,可东林党压根不把他放在眼中。内阁的事情,大小都是杨朱拍板,甚至连太后前些日子都被他给气病。 在新皇登机之前,东林党已经宛如一棵百年老树,根深蒂固的盘踞,将朝堂整个把控的密不透风。 不属于东林党的那些人,基本都被排斥到了权利的边缘。 李阁老,便是其中一个。 李阁老听了这话,顿时吓的一个哆嗦,然后,强忍着恐惧,怒道:“你这是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告诉你,杨阁老恪守己任,为天下鞠躬尽瘁。那个言官,死的其所!” “真的吗?”徐卿笑了:“这是李阁老的心里话?” “那是自然!”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眼看徐卿要走,李阁老果真犯了多疑的性子,直接将他给拦住。 “方才在外面我便说了,我这儿可不是菜市场,叫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话不说清楚了,休想要离开!” 徐卿似乎早就猜到了,并不吃惊:“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不知李阁老还有什么不解?”(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人性的选择 “我问你!”李阁老逼近,压低了声音,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方才在外面,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郴州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说!” 他似乎自己都没有察觉,那听上去好似满是怒意的声音,实则已经开始不自觉的开始发抖。 那是源自于内心,最原始的恐惧。 这个秘密,原本他以为,会伴随自己终身,却没有想到,竟然在三十年后的今天,被一个年轻人给捅破了、 一旦被外界知道,他的名声,他的官职,还有他所积累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这让他如何能不害怕。 他的脸贴的太近,那因为极度恐惧而喷出的浓浊气息,喷在了徐卿的脸上,让他十分的不舒服。 所以他微微侧过头:“李阁老是说亲手将母亲推入河中一事?” “住口,住口,你给我住口!” 李阁老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怕的事情,拼命的叫着:“给我住口,不许胡说八道!” 仿佛是找到了什么借口来安慰自己一样,他喃喃自语:“是了,就是你胡说八道。我告诉你,我随时能要了你的命!” “那你同时也把自己最大的秘密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徐卿毫不惧怕,直言道:“内阁一共六个位置,即便你再没有野心,可好歹也是占了个坑。你想想,以杨朱那么护短的性子,会留你到几时?” “他不会动我的!”李阁老的面色一下子很难看,可还是在自我安慰着。这一刻,他仿佛把徐卿看成了一个自己多年的朋友一样,拼命的倾诉着自己的委屈: “这么多年,我容易吗?内阁所有的事情,我都不过问。事关他的,我都和稀泥。我已经投诚,他难道还要赶尽杀绝,连最后一口粥都不给我?” “你错了。”徐卿直接斩断了他的幻想:“你端的,不是一口粥,而是一个金饭碗。” “杨朱已经权势滔天,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便是太后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这样的人,你猜,会不会容忍眼皮子下面有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异类。你还可以再猜,他会什么时候动手呢?” 李阁老打了个激灵,不敢相信这个隐藏了许久的事实。 见他态度有所缓和,徐卿才再度开口: “我来,不是于你为敌。,恰恰相反,我想来告诉你一个,能够保住自己的位置的方法。” 李阁老瞬间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攥住了徐卿的胳膊:“你说,什么方法!” 徐卿望着那双被权利蒙蔽所有的双眼,一字一顿: “献女,去杨府。” 李阁老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手也松了下来。 他哂笑道:“开什么玩笑,杨朱的几个孙子,都已经成家,难道要我女过去做妾不成?” “是做妾,不过不是给他的孙子,而是给杨朱。” “什么?” 李阁老怒了:“你知不知道我女儿今年多大,她才十四,十四岁!杨朱那贼子,已经七十高龄了。做我父亲都绰绰有余!不行,绝对不行!” 他陷入了狂怒的境地,来回的踱步,拼命的说服自己。 徐卿却不慌不忙:“当年李阁老不过二十出头,只因为入京赶考,恰好母亲重疾,为了怕高中之后的三年丁忧,便直接推母入江。” “住口,你给我住口!” 李阁老的脸涨得跟猪腰子一样,整个人十分的狰狞,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一步步,恨不得要撕碎了徐卿。 然而徐卿却丝毫不惧,继续道: “皇天不负有心人,李阁老果真高中,从庶吉士一路的摸爬滚打,最终入阁。您的母亲泉下有知,定然会含笑九泉。” “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徐卿的话,勾起了李阁老许久未做的噩梦,他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癫狂道:“机会对我太难得,若是丁忧,再回去哪里还有好前程?我没有背景,能靠的只有我自己。我知道你们都耻笑我,说我没有血性,说我想给杨朱当狗他都不要。可我能怎么办?一步步到今天,你们谁知道我走的多么举步维艰,步步惊心?我不能错,我一步都不能错!” “你的确不能错。” 徐卿打断了他的执念,直言道:“若是放弃,不仅对不住这么多年来你的摸爬滚打,更是对不住你九泉之下的母亲。” 提到母亲,李阁老的脸有些抽搐。 只是要别的都行,这个女儿,是他的老来女,四十岁那年,发妻老蚌生珠添下的,要送去给七十的杨朱做小妾,简直就是割他的心头肉。 “何况。” 似乎是察觉出了他的犹豫不决,徐卿决定,下一剂猛药。 “李阁老就不想尝尝,让杨朱给你当够的滋味吗?” 几乎是瞬间,李阁老就动摇了。 他这辈子的仕途,都因为一个杨朱,彻底的断送了。 对于杨朱,他是又敬又怕,说是敬,倒不如说恐惧更多。 一种全方位被碾压,而且无法反抗的一种恐惧。 最终,心中的天人交战,在最后一刻,隐约有了答案。 “你觉得,我能压过他?” 徐卿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有生之年。” 他的确也没有说谎。 仙帝驾崩,新帝登基,第一件事就是要肃清东林党一派。。 作为首要人物,杨朱自然是逃不脱制裁。 而李阁老,因为会左右逢源,所以在夹缝里一直生存着。到了他入内阁,成为首辅之后,李阁老也依旧在那里蜷缩着,丝毫没有存在感。 他记得李阁老之所以能够留下来,是因为当初他把女儿敬献给了先帝。如今,他拨乱了内容,将本该是先帝的人,换成了杨朱。 旁的不敢说,她那个女儿,绝对是一个大杀器。有了她,只怕杨朱还没等到新帝登基,就先熬干了。 想到这儿,再看李阁老时,竟然带着一份嘲讽。 堂堂一个阁老,竟然养出堪比花楼还要厉害的女儿,只怕他也是古往今来,破天荒的头一人了。 李阁老还在皱眉思索,并未给出最终的答案。 徐卿不急。 朝堂数年,他深谙人性,特别是李阁老这种,为了权利,肯抛却人性的人。 他是小人,可自古以来,小人就比君子使用起来更加上手。 如今,他唯独担心的就是绣绣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牢狱好友 李阁老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徐卿奔走于从前的各大旧部之间。只是他如今只是一个身无官职的黄毛小儿,与其说重生这样的天方夜谭,倒不如拿最现实的东西来诱惑。 既然想要投诚,自然就得主动伸出小辫子让对方攥在手里。遥看朝堂,竟然有不少人的秘密,皆在他手。 何况,玩弄权术,原本就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唯一怕的,就是时间来不及。 如今想想,前世倒是真没有过于关注安平侯府。只知道他家的嫡长子因为触犯王法,被削为庶人。集成爵位的好像是小儿子,文文弱弱的一个孩子,不显山露水。一直到他闭眼,都没瞧出有什么大出息。 倒是侯夫人,曾经在他寿辰上见过一面。 是个样貌好看 的女人,说话温温柔柔,什么都以安平侯为重。还真没瞧出来,如此心狠手辣。 徐卿心中一凛:是时候,给安平侯找些事情做了。 却说自打吃了那一个包子之后,杨恒便与成绣结下了深刻的友谊。 当然,这都是他自以为的。 所以在他又一次嬉皮笑脸跟成绣说着自己的英勇事迹时,成绣忍不住的坐起身来,双手搭在膝盖,一脸无奈的看着他: “方才那酒,可只有一壶啊。” 杨恒一下子没明白什么意思,过了会儿,才高深莫测一笑:“放心好了,小爷是什么人,还能短了你的一壶酒?待出去之后,天香楼我宴你一个月,如何?” 成绣白了他一眼: “我的意思是,一会儿你说的嘴巴干了,可是半点水都没了。到时候你可别又央着要这个那个,我这儿半分都没有。” 说罢,重新躺了回去。 杨恒一愣,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被她这么一说,好像真的觉得有些干了。 “那个,妹子,妹子。”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成姑娘变成了妹子了。 可杨恒这人,胜在脸皮够厚。也不管成绣搭不搭理,反正自己一个劲儿的嘴上不停。 “有句话你应该听过,相逢即有缘。你我能在这里碰见,那更是几辈子修来的缘分。不如,咱们说说话呗,多了解了解。” 成绣真是被他打败了。 她就没见过这么锲而不舍的,特别是一张嘴,从早上到现在没停过。像只苍蝇一样嗡嗡嗡嗡的飞,几乎脑袋都快要裂开了。 “好吧。” 她坐了起来,彻底的投降:“你想问什么,问吧。” 杨恒瞬间来了精神:“妹子,你先说说,你是犯了啥事被关进来的?” “我若是说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你信吗?” 听了成绣的回答,杨恒愤愤不平道:“信!” 果断的一个字,却是出自真心。 成绣怔住了。 “妹子,我跟你说。若非这回进来,我还不知道,原来现在外面腐败成这样子。” “你就说我吧,明明是救人,最后却因为那个恶霸是这狗官的小舅子,便颠倒黑白。你这样聪明貌美,八成是碍到哪个毒妇的眼了,所以设计关你。放心,这事包在小爷身上,指定让你毫发无伤,就算是报你的一包之恩了。” 成绣都被他给说笑了。 杨恒这个人吧,虽然说话一套一套的,可莫名的不惹人讨厌。看到他,就想起了小时候养的那条大黑狗。 看上去英明神武,可是却傻乎乎的。 “你说对了,还真是一个妇人害的。”成绣想起了那位莫名其妙的侯夫人,心里无比的厌烦。 这种人,只因为自己出身高贵,便高高在上,不把别人的命当一回事。随意的践踏,处置。 “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她。按理说,她在云端,我在泥中。终其一生,我连人家面都碰不着的。谁能想到呢,我这样的小人物,居然还劳烦人家特意关注。” 她眼中的讥讽,正好应了杨恒此刻的心声。 “妹子,我告诉你,豪门大宅里的那些个肮脏事可多了。就拿我兄弟来说,小时候娘走的早,他爹为了有个人照顾教导,找了个温婉贤淑的后娘。可谁成想,这温婉贤淑,都是装出来的,其实心狠着呢。” 细数侯夫人的罪行,杨恒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先是事事捧杀,把我这兄弟惯的没个人样儿。整个京城里,名声都臭了大街了。若非他外祖出手,只怕现在就是一祸害,被人打死大家都得拍手叫好的那种。” 成绣也逐渐来了兴致,双腿弯曲,坐直身子,侧耳倾听。 杨恒见她注意听自己说话,更是来劲,手舞足蹈: “可我那兄弟命苦,他那个父亲,就是一莽汉。心里疼他,却总是被那毒妇在其中设计,好几次差点没被打死。偏生那毒妇表面上装出比谁都关心我兄弟,背后却几次三番找人害他。真是最毒妇人心呐!我看我兄弟这辈子,都要对女人有心理阴影了。” 成绣觉得奇怪,插嘴问道:“这妇人如此神通?你朋友为何不把她干的坏事对外祖道出,让他们来收拾了去。” 杨恒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这事说起来啊,也怪他。早年间把自己名声给败的太狠,如今说什么人家都不信了。算了算了。” 杨恒大概也觉得在背后说兄弟的坏话有些不是大丈夫所为,便趴着栏杆,好奇道: “倒是你,被人冤枉,不知道喊冤不知道哭,真是个奇女子。” 他这话,彻底的把成绣给逗乐了。 “你觉得,我若是哭或者是喊冤的话,有用吗?她会饶了我?” 杨恒摇头。 “那不就对了。” 成绣觉得对方还真是个没受过人间疾苦的公子哥,别看表现的愤世嫉俗,可内心还是个单纯善良的人。 “横竖都没用,倒不如我自己安安静静踏踏实实的歇息几天。你不知道,乡下的活多,如今我倒是当给自己放几天假了。” 见她又要躺下,杨恒乐了。 他一拍大腿:“得,小爷我从小听听故事里讲的巾帼不让须眉,今儿可算见到一个活得了。你一个弱女子,都有这般胸襟,难不成我还不如一个女人?小爷啊,也踏踏实实的蹲着,不走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表明身份 要说杨恒真是个狠人,竟然当真开始跟成绣做起了邻居。 成绣看着他在牢房中指点江山的样子,指挥着这张桌案放在那儿,那个烛台摆放的不端正。瞧着县太爷都快要哭出来的脸,终于忍不住了。 “你还真打算在这儿常住啊。” “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口钉。既然说了陪你,那就一陪到底!” 县太爷是个年约五十上下的糟老头子,一把山羊胡稀稀拉拉没几根,佝偻着腰,不住的冲着杨恒鞠躬作揖: “世子,是下官的错。下官白长了这双狗眼,居然没认出来您。真是该死,该死。” 对于杨恒的身份,成绣一点都不惊讶。 如此一个天真不谙世事的纨绔,必定是非富即贵出生。世子的身份,的确配得上他的所作所为。 杨恒大摇大摆的坐在圈椅上,翘着腿直晃:“哈哈,你的确是该死。不过,若非你这个狗官把我关起来,我也不能认识小美人啊。你快些滚蛋,省的在这儿妨碍我。” 县太爷都要哭了:“世子,世子,我求求您快出去吧。这若是叫王爷知道了,别说下官的乌沙,就是这戴乌沙的脑袋,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啊。” “滚一边去!” 杨恒指挥着小厮:“去,给爷去天香楼弄一桌送过来。告诉他们掌柜的,把他柜里私藏的好酒拿来,否则的话,爷砸了他的招牌!” 然后,笑嘻嘻的对成绣道:“妹子,我说了,这包子的恩情,我必定会报的!” 看他得意洋洋的收拾着那群人的样子,不得不说,心里还真是爽快啊。 恶人就得恶人磨,如今的局面,是完美的诠释了这句话。 “哎哟,世子爷,您这不是为难下官吗。” “这就是为难?” 杨恒挑眉,突然站起来,从他身后的衙役腰间拔下剑。只见寒光一闪,县太爷觉得左肩一沉,那剑就生生的贴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他顿时吓的,大气都不敢出了。 “小爷告诉你,接下来的事,才是为难呢。” 县太爷僵直着身子,腿跟筛糠一样,哭丧着:“世子,世子,您有话好好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失手,那就是斩杀朝廷命官啊。” “你说的对!,的确是要小心啊。”杨恒恍然大悟,持剑的手不断的翻转,给县太爷吓的直咽口水。 “可是,你有件事好像忘记了。” 杨恒突然一笑:“小爷是家中独子,我父王想必不会因为一个七品芝麻官,就当真让自己断了后。皇上也不会因为一个小小官吏,要杀自己亲侄子吧。即便是他愿意,太后祖母也得拼命阻拦啊。最坏的结果,就是罚俸一年,那我也还有母妃补贴呢。没准啊,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到最后不了了之。小爷呢,就当是踩了只蚂蚁,可这蚂蚁是死是活的,就不管小爷的事咯。” “世子,世子!” 县太爷这会儿是真的被吓到了:“都是下官的错,您说,你有什么尽管指示,下官一定办到!” 杨恒扬起声调,表示怀疑:“能办?” “能能能,保证能办!” “那好,先去把你那个混账小舅子,扒光了游街。另外,拿一面锣给我敲着,就说百姓谁人曾经被此人欺负,都可以泄愤,官府绝对不管。” “....这......” “怎么?办不到?” “办得到办得到!”县太爷头如捣蒜。 “然后。” “还有然后啊。”县太爷哭丧着脸,哀求:“毕竟他是下官的妻舅,能否看在下官的面子上,世子饶他一回。” “看在你的面子?” 杨恒抬起刀,刀面拍在他那老腊肉一样的脸上,拍的他生疼却不敢言语。 “你自己好好想想,是这面子重要呢,还是头上的乌沙重要。” “乌沙,乌沙!”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做出了选择:“下官身为父母官,定要为老百姓做主。” 这幅样子,让杨恒有些兴趣缺失。 不过,他还是秉着内心的想法,安排道:“等人游览回来,直接抬了刑凳到衙门口,摆好了,敲铜锣告诉大家,都可以来观看。杀威棒三十大板,一下不许多,一下不许少。若是让我知道有人敢偷懒省劲儿的,这板子就全部算到你身上。到时候,小爷我亲自为你行刑。” 刀才刚拿起来,他就吓的屁滚尿流的跑了。杨恒在身后叮嘱小厮:“跟上去看着,若是这小老儿敢敷衍我,你就直接动手。” 等人都走干净了,杨恒又恢复了那个雅痞的少年。 “怎么样,妹子,是不是出了口恶气?” 因为他这边满是点燃的烛台,成绣这边也觉得亮堂不少。 烛光明亮,加上还有花果香,倒不像是坐牢了。 “世子此举,颇得人心!” 简单八个字,却让杨恒眼神微微一滞。 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那个没心没肺的样子:“可不是得人心嘛。若非不舍得这地,小爷我还真想出去瞧瞧那混账玩意儿身上挂满臭鸡蛋烂菜叶的样儿呢。” 他笑的毫无城府,却瞧瞧的关注着成绣的表情。 然而,事实证明的确是他想多了。 成绣抿嘴一笑:“这种人,罪有应得!” 看得出,她心里也是开心的。 “只不过,之前不知你是世子,行事说话多有得罪。他日,你一个心情不好,我不会也是这般下场吧。” 话虽如此,可她脸上却一点都不凝重。依旧是眉眼浅笑,似乎是跟老友调侃一般。 杨恒也被她给逗乐了。 “我的本意呢,是想说不知者无罪。可仔细一想,为了喝你一口米酒,还真是艰难啊。小爷我最落魄的样儿都被你瞧见了,为了保证形象,是不是该杀你灭口啊。” 两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调侃之意,最后,还是杨恒忍不住笑场。 “得了,不吓唬你了,小爷再混,可这怜香惜玉四个字还是知道的。妹子,等天香楼的饭菜来了,我今儿亲自跟你喝一个。也算是敬咱们之间的缘分了。” “好呀。”成绣也不拘泥,落落大方:“这一段牢狱之灾,也算是奇缘了。的确应该喝一个。” 她越是飒爽,杨恒越是欣赏。 突然,他想起来一件事,问道:“对了妹子,如今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可以告诉我了吧,你得罪的那个夫人,到底是哪一家的?普天之下,还没有小爷说不上话的。便是你开罪的是皇祖母,我也能给你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竟然是他 成绣的内心开始动摇起来。 她知道徐卿为了自己的事正在东奔西走,或许被人拒之门外。毕竟以徐卿的能耐,想要与侯夫人斗法,简直就是蜉蝣撼大树。 现在不一样了。 杨恒是安王世子,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唯一的儿子。这身份,便是侯爷本人,也得掂量掂量吧。 只是短暂的一段相处时光,杨恒真的会费这样大的人情来为自己解决吗? 还有,这天大的恩情,和以为报呢? 就在成绣纠结不下的时候,远处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杨恒白了一眼:“又是哪个不长眼的过来说好话了,妹子,咱别理他,等着天香楼的酒菜来了,咱们一边聊一边说。” “只怕,你等不到了。” 突兀的声音从暗处传来,成绣只觉得莫名的熟悉感。 还未等她想起呢,这边杨恒便兴奋的叫了出来。 “齐睿,你小子终于来了,小爷差点被这狗官给害了!” 那名字一叫出口,成绣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似乎炸开一般。 上回齐睿的警告还在耳边回响,没想到这么快,就又遇见了。 还是这么荒诞的场面,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必定不会让杨恒插手的。 这一刻,成绣有些后悔。 她应该早些说出真相的,这样的话,好歹能得杨恒一个保证。 先保住性命,再思索别的。命都没了,啥都是枉然。 她想要往后缩一缩身子,可该死的杨恒那边的蜡烛台多了,将这阴暗的牢房照的宛如白昼,压根就没有她能藏身的地方。 就在她心里无比挣扎的时候,齐睿开口了: “别藏了,看见你了。” 杨恒莫名其妙的摇头,左看右看,一脸纳闷:“没藏啊,小爷我就站在你跟前,你是不是......” “我是说她!” 齐睿已经走到了跟前,只不过,直接走到了成绣的牢房外面。 他直接用钥匙打开了锁链,然后,拉开了牢门。 成绣有些尴尬。 她还没想到两人会再度碰见,更没想到这个情况下,该如何说话。 杨恒在旁边都看傻了。 “走啊。” 齐睿挑眉:“还是说,你跟隔壁那位一样,觉得这儿住的比别处都好?” 成绣这才反应过来,他当真是来救自己的? 尽管犹如做梦,不过时机就一回,谁也不会拿自己的姓名开玩笑。成绣果断的从里面走出来,涨红着脸从齐睿身边擦肩而过。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出走,身后,反应过来的杨恒大声呼叫:“喂,你们好歹,好歹也带我一个啊。齐睿,该死的,你过来给我把门打开。” 齐睿头也不回:“我看你还挺享受的,既然喜欢,那就多住几日吧。王爷那儿,我会替你去解释的。” “喂,谁要一个人住,你把妹子都给我带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看墙数稻草玩儿吗?喂,喂!” 魔音在身后不住响起,成绣终于有些忍不住替杨恒求情:“还是把他的门也开开吧。” “没看出来,才一天的时间,就这么关心了?”甬道黑暗,看不清楚人脸上的表情,然而话语中浓浓的讥讽,却是丝毫不掩的:“我真该佩服你的,如此手腕,堪称人才啊。” 成绣如何听不出他话中的讽刺,心里气不过:“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至于满肚子都是男盗女娼的,自然看什么都离不开这个。” “你!” 少年的怒气勃然,即便是站在身边,成绣也能清楚的感觉到。 她有些后悔,自己为何一见到齐睿便总是沉不住气。按身份,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公子,即便是现在,也是救她的恩公。 为何面对小山,徐卿,就算是才认识不过一天的杨恒,她都能心平气和。可一见这个人,再多的隐忍和告诫,都化为泡影。 就在成绣自责中,暗中传来齐睿轻飘飘的一句冷哼: “牙尖嘴利,怪不得总在吃苦!” 一个牙尖嘴利的评语,让成绣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一点愧疚,瞬间飘散。 等前方已经瞧见隐隐亮光时,成绣不觉心中一喜,想要加快脚步快些出去。却不想,被身后人给叫住了。 “这件事。” 齐睿还在后面,身后是一片幽暗,加上他今日穿着一件玄色衣袍。这么瞧着,似乎要与暗色融为一体一般。 “这件事,是我的问题。她要对付的人是我,连累到你了。” 成绣有些诧异。 这,这算是解释? 也不怪旁的,实在是齐睿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太差。原本她都做好了再被奚落也要保全这条命回去的,可谁成想,他竟然先低头了。 只是前半句还听得,后面半句,又开始不像样儿了: “你放心,事情我已经解决了,往后,你安安稳稳的呆着,别再四处游荡生事。我就没见过哪个姑娘家像你这般能不安分的。” 原本还有些受宠若惊的成绣,在听了后半句之后,瞬间忍不住了。 “话都叫您说了,可我若是不为自己解释,是不是也太亏了。” “我在家中老老实实呆着,可侯夫人突然派人去拿我。我这辈子,若是说走路没踩蚂蚁那是不可能的,但遇到个阿猫阿狗都小心翼翼,生怕碰着伤着。侯夫人拿我是何用意,如今都不知道。难道就因为民女无权无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抓起来,再不明不白的放了吗?” 因为恼怒,她的胸口起伏不定,看得出,是真的气到了。 齐睿自然也瞧见了。 甬道逼仄,光线幽暗,一男一女,正值妙龄。如此景象,倒是让他莫名的脸上一烫。几乎是下意识的,便转过了脸去。 “这件事,是我的错。” 因为莫名的脸烫,他的声音也跟着低沉下来,多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至于是什么原因,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总之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事,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成绣虽然在气头,好歹还有几分理智。 是啊 ,知道太多对她有什么好处呢?有个词叫做杀人灭口,她才不会往刀尖上撞,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可是心口的淤堵,如何也纾解不开,真是难受死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互不相欠 “公子叫住我若是只为说这个的话,那我记下了。” 也不知怎的,只要是跟齐睿在一起她就忍不住气闷。想快些离开,早点回家。 不料,齐睿却叫住了她。 “世子性格欢脱,喜爱调侃,他若是对你说了什么,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否则的话,吃亏受伤的,只能是你。” 成绣起先还有些茫然,待反应过来之后,一下子忍不住了。 连带着心中最开始那点子憋闷,磅礴而出。 “世子是何等身份,民女心中跟明,镜似的。不敢高攀,也从未想过高攀!您实在是杞人忧天,想的太多了!” 她的话中,已经带了浓浓的怒意。 “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齐睿拧眉,不懂她为何生这么大的气。但是还有件事,却不得不说。 “有个叫徐卿的,你可认识?” “怎么?”成绣抬头,满脸嘲讽:“他是民女的邻居,难道您还要干涉我与谁为邻?” “此人好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从前从未见过,这两日,却奔走于各大官府之中。见过的人,有阁老重臣,还有七品小吏,让人摸不透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过,可以知道,此子去过的,都是一些品行不端遭人诟病的人家,你往后,还是与他来往的好。” 成绣在听到齐睿对于徐卿的这一段评价之后,心中升起久违的温暖。 徐卿这么做是为了谁,她比谁心里都清楚。 所以,齐睿越是说的他不堪,这份感恩之情便越浓。 于是,原先因为齐睿的那些愤怒,也被这份暖意给冲淡许多。 世间自自有真心待我之人,我为何还要将自己锁死在牢笼中? 想明白这点,成绣心中好似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打开了。 “您得忠告,民女都记下了,倘若没有事情,民女该回家了。” 齐睿只觉得成绣有哪里不一样了,可究竟是哪儿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该说的都说了,再也没有挽留的必要。强压住心底那点异样的感觉,齐睿挥了挥手。 成绣端着福身后,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几步之后,对着阳光,有一人正傲然端正的站着,尽管眼底有抹不去的倦色,可脸上的笑容,却温暖了她的心。 她加快了脚步,心好似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一样。恨不得立即,马上,到他的身边去。 身后,齐睿默默的看了一会儿,掉头往回走。 黑暗的甬道,安静极了。 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之外,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好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曾经因为顽皮挨了父亲的打。他高烧三天昏迷不醒,在躺着的时候,好似就一个人走过这么一条不见天日的甬道。 那个时候的他,害怕极了。 那个时候的他,也不知道,在未来漫长的岁月,自己竟然会习以为常。 这种习惯,便叫做孤独。 见他去而复返,还在趴着的杨恒瞬间来了精神,一下子坐起来,快步过来:“妹子呢?送走了?” 齐睿伸手拉开了门——原来那门竟并未上锁。 他大步走进去之后,不由分说的躺在了那张紫檀的拔步床上。 “我说你未免也太没了,兄弟这回又是送信又是做戏,不就是想让你早日结束这种和尚生活。那妹子虽说出生低了些,可胜在干净。比那你那继母塞过来的蛇蝎,要安全多了。你竟然还不领情,早知道,小爷便自己享用了。” 他话音刚落,床上的人突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吓了他一跳。 “你喜欢她?” 齐睿直勾勾的盯着杨恒,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当真喜欢她?” “不是兄弟,你别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 杨恒把都送到了嘴边的葡桃拿了下来,搁回盘子里,努力解释:“我这不是从小嘴欠惯了。我怎么会抢兄弟的女人呢,那我成什么了。” 齐睿的脸瞬间重回那个木然的状态,再度躺了回去。 就在杨恒以为他要睡着的时候,他突然丢来一句: “我并未心仪于她,下回这种事,还是少善做主张。” 看他一副死鱼样儿,杨恒撇嘴。 光是嘴硬有什么用?他的信才刚出去没两个时辰,齐睿这就赶来救人。还说不喜?简直是骗三岁孩子呢。 只不过...... “你那继母,好端端的,为何突然对一个不相干的人下手?难道是知道她错怪了你,要替你挽回名誉?” 除了这个荒诞的理由,杨恒想不出其他的了。 齐睿躺在松软的床榻上,杨恒的话,勾起了他心中的无限疑惑。 只是有一些,是可以说的,还有一些,他打算等自己搞明白之后再说。 “你相不相信,孽缘这件事。” 杨恒愣住了:“什么意思?” “当年她的三婶,为了点银子,主动帮那女人办事。用她的性命设计了 一出大戏,为的就是让我名誉扫地,最好,再让父亲盛怒之下,夺了我的所有。” 这件事,他早就调查的一清二楚,那女孩儿是无辜的。 所以成绣在他面前装模作样的时候,他觉得十分可笑。他竟然产生了一丝恶趣味,想要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能演到什么地步。 没想到,命运让她,再度卷入到了自己的风暴中。 杨恒听后,若有所思:“所以不是她设计了你,她也是受害者?” “没错。” 齐睿肯定:“她当时命悬一线,差点就真的死了。” “真是毒妇!”杨恒气的哇哇叫:“那毒妇真是太可恨了,为了自己的目的,竟然不惜牺牲别人。兄弟,算起来,这小丫头可是被你给连累了,往后你得好好待人家,知道吗?” 齐睿笑了: “按理说,我是该补偿。可现世报就是这样快,你看,这一回,我们不是两清了?” 杨恒不解:“这是什么 意思?” “字面的意思。”齐睿伸出手,上面是一张皱皱巴巴的绢布,有红色的字迹,隐约可见。 杨恒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方才那些轻佻瞬间全无,好似成了另一个人。 “看看吧,看完后你就知道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早有打算 杨恒才看了一半就气的一把攥住,看不下去了。 “这毒妇是不是疯了?后宅里逗逗心眼也就得了,居然还妄图把手伸到朝堂,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么?” “谁知道呢。”齐睿伸直了腿。得到消息后,连日来的奔波让他觉得双腿都快僵住了,趁着这个功夫活动活动。 “她是疯了,真的是疯了。” 杨恒来回踱步,突然停在齐睿跟前:“不行,这件事你得告诉侯爷。” “我的话,你觉得他会听么?”齐睿嘴角露出讥讽意味:“倘若他能听进去,侯府里至于闹成现在这般乌烟瘴气?” “可现在不一样,从前是没有证据,如今有这血书为证......” “血书是我的人,拼死捎回来的。临进门,东西递过来的那一刻咽的气。你觉得,她那边编排了多少话在等着我?她已经修的一身老白莲本事,我可弄不过。” “哎!多少英雄难过美人关,想不到侯爷一世英名,最终却被个女人玩弄。” “什么英雄美人,不过是他自己骗自己罢了。后宅里多少冤魂,那女人再能耐,岂能事事遮掩的密不透风?这些年,也有过风言风语,只不过他不敢相信罢了。比起别的,他更不允许自己一世英名有任何的折损。” 杨恒听罢,拍了拍他的肩膀,万分同情:“兄弟,你受苦了。” “我倒是要多谢她呢。” 齐睿拿过血书,指着上面一点:“瞧见没,这是什么?” 杨恒凑过去,看见上面写的之后,眼睛越瞪越大。 “如今这水患越发严重,户部正发愁呢。这可真是打瞌睡来个送枕头的,我来之前已经送了一封密报过去,告诉他们黄商由家囤积米面无数。只怕最近一段时间,都有的她去折腾了。” 杨恒转忧为安:“好小子,原来你都弄好了,亏我这还担心呢。哈哈,害的我担心一场,还不快去天香楼给我接风洗尘!” 正说着,狱卒小跑着进来,对杨恒弯腰哈背:“世子爷,天香楼的酒菜,都送来了,正在外面候着呢。” 他哈哈一抬手:“妹子走了,这地方瞧着也黑黢黢的,甚是心烦。这儿啊,小爷不待了,酒菜就赏你了,顺便好好洗洗你那双眼,省的总是狗眼看人低。” 狱卒进来时怠慢了他,原本还以为是躲不过一顿皮肉之苦了。没想到,杨恒这么就要离开,并赏赐自己一桌好酒好菜,顿时喜的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一直拼命道谢:“多谢世子爷,多谢世子爷!” 杨恒哈哈大笑,拽过齐睿的胳膊,便大摇大摆向外走去。 等他们走后,狱卒美滋滋的走出去,瞧见外面天香楼的人还端着食盒茫然的站着,不禁觉得自己傲气万分,一挥手:“去,把饭菜都给我送进去,摆好,酒也满上,爷爷我今日要大摆宴席!” 这厢后续的故事,成绣都不知道了。 回去的道路上,处处都是碧色茵茵。 牛车在前面慢慢的走着,成绣坐在车上,周围是两卷绢布,高高的正好靠在背后,舒服极了。 成绣开始悠闲的看起了周遭的风景。 两边的绿树成行,间隙望去,有田地间长出了绿色的小苗。而田地的周边,则有花花草草,星点环绕铺垫成一幅美丽的画卷。 夏天的日头还是很足,似乎是为了弥补前些日子的阴雨,阳光晒的,几乎让人快要睁不开眼了。 成绣用手在眉间搭了个凉棚,微微测脸,便瞧见了那宽厚的脊背。 今日以前,徐卿在她印象中,就是个消瘦的白净书生。 却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肩膀是这样的宽大,宽到可以安全的靠在上面。原来他的背,是这样的宽厚,厚到可以牢牢的背起她,稳稳当当,不动不摇。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炙热的目光,徐卿转过头,看着成绣。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而是胶着其间,想要看透对方此刻的心意。 牛哞的一声,拉回了徐卿的注意。 他转过头,用鞭子轻轻的敲在老黄牛身上:“若是累了便闭上眼睛歇歇。” 成绣歪着脑袋,趴在绢布上,眼睛却依旧看着他。 活了两世,若是还看不懂徐卿的眼神,那她也太失败了。 只是她从未想过,徐卿对自己的感情,竟然会如此之深。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成绣不想再去想那些了,她只知道,自己好像,也喜欢上徐卿了。 烈阳虽晒,可能跟自己喜欢的人,一个在前面驾车,一个在后面坐着,悠然自得的赏着田间风景,听夏蝉在树上鸣唱。 成绣觉得,这一切都美妙极了。 车轮缓缓,伴随着颠簸起伏,,一阵困意席卷而来,渐渐的,她阖上了眼,那嘴角,依然在弯着。 回去的路途很快,一觉醒来,便已经到家。 徐卿赶着老牛车,这原本已经是一件稀奇事了。如今瞧见被抓走的成家姑娘竟然也完好无损的坐在后面,众人都纷纷惊的长大嘴巴。还有些好事的,老早就快步跑到成家去送信了。 结果,还没等到家呢,就瞧见成贵拎着林氏两人争先恐后的跑过来。 等到了跟前,成贵一把攥住成绣的胳膊,急切的看着女儿:“绣绣,你没事了,绣绣。” “让开。” 林氏这会儿也赶来了,只是早已经泪眼连连。 她一把抱住了女儿,嚎啕大哭:“你这孩子,你真是吓死我了。若非徐卿说能救你回来,娘真的都不想活了,你知不知道。” 林氏的眼泪,永远都是如此的充沛。 成绣连忙安慰:“娘,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嘛,你快别哭了。” 可林氏哪里止得住,还是哭个不停。最后,还是成绣聪明:“娘,我肚子饿了,今儿晌午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咱们回家吃饭去吧。” 她这么一说,成贵顿时恍然大悟,去拉林氏: “快被哭了,闺女都说饿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心疼,我也心疼,可现在闺女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咱快回家吧,也好叫孩子歇歇。”(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和离风波 “对,是我糊涂了。” 林氏连忙放开成绣,一面揩眼泪一面招呼:“赶紧先回去,我给你煮好了艾蒿水,先洗洗区区晦气。咱往后啊,保证是一帆风顺,平平安安的。” 成绣无奈的回头去看徐卿,用口型问询。 徐卿笑着摇头,指了指牛车。 成绣心领神会,跟着父母一同回去。大概是因为太过惊喜,夫妇两人都没留意到徐卿,自然也没人请他回去坐坐了。 成绣几乎是被爹娘两人给一路搀回去的。 一路上,基本都是林氏在絮絮叨叨,说着说着就流眼泪。而成贵则沉默不语,只是在关键时候会复合一个你娘说的对,诸如此类。 成绣真是哭笑不得,想要稍微挣脱点吧,结果林氏一脸惶恐,抓的更紧了。 索性,也就随了她吧。 等回到院子,豆豆守着一个木盆,在瞧见成绣后兴奋的站起来,端起木盆就喊:“爹娘快让开,我给姐姐去晦啦。” 成绣一个没提防,只觉得两边胳膊顿时被人一松,然后紧跟着,一盆凉花花的水就这么的泼在了自己的身上。 浓浓的艾香倒是还好,只是这浑身湿乎乎的感觉,过于难受。 “阿弥陀佛。” 林氏拿着一条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毛巾,替她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一脸安慰:“这艾水去掉了那里头的晦气,从今往后,霉运都走,光光了。” 成绣接过毛巾,歪着头擦了一下方才不慎进入耳朵的水。 “娘,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我还以为,你们会在外祖呢。原本打算回来收拾了东西,就过去找你们的。” 按理说,这件事才发生了不过两天,成贵和林氏不应该这么快知道才对啊。 除非...... 果不其然,林氏目有怨恨,看了一眼成贵,没有言语。 成贵面有难色,好半天,才咬牙道出: “绣,我已经送你奶回你三婶那了,往后,爹不会再叫你去冒险了。” “啊?” 这下,换成绣诧异了。 等成贵去厨房里面劈柴生火的时候,母女俩在屋子说私房话,成绣才知道自己这一次坐牢的原委。 原来,成老太那日偷听到他们的谈话后,直接跑去了县衙,先是想要告状,没想到县衙一看是个老太太,直接给赶了出去。 好巧不巧的是,她正好在宛平城遇到了侯夫人身侧伺候的柳妈。 她将成绣的事情前因后果都跟柳妈说了一遍,为了让侯夫人出手,顺便编了个瞎话,说成绣跟世子有过暧昧关系。没准这件事,便是世子在指使呢。 母子斗法多年,一直找不到一个突破口。柳妈一听是喜上眉梢,连忙褪下自己的银镯子给了成老太,然后回去告诉了侯夫人。 侯夫人当机立断,先命人拿了成绣,关押起来。接下来,只等着从她身上审问清楚,最好能咬出世子,一劳永逸。 只是没想到,后面还跑出来了一个徐卿。 这些,成老太自然是不知道的。 所以她在成绣被抓走之后,跑去了林氏的娘家去,跳着脚大骂一番后,又故意说出自己让人去抓成绣,为的就是惩罚林氏这个不懂事的媳妇。 成贵跟林氏如当头一棒,尤不相信,等夫妇二人匆忙赶回家,发现成绣的确是不见了。 接下来,便是徐卿来安慰他们,并且保证一定会救出成绣。 再后来的事,便都知道了。 林氏说到这儿,双目露出愤恨之色:“我扪心自问,嫁进来就没有对不住你奶的时候。怎么她就如此狠心,刀刀往我心口里捅。这一回,说我是个恶媳妇也好,泼妇也罢。反正我跟你爹下了死命令,这个歹毒的疯妇,从今往后,休想让我再管她半分!” 林氏这回是真的被气狠了。 两个孩子,那就是她的心头肉。再老实的人,也遭不住被人这么的揉搓自己的宝贝。所以下了狠心,一定要远离成老太。 比起这个,成绣更担心的是: “那,爹他怎么说?” 成贵是个大孝子,面临这种选择,实在也是为难。可这一回,成绣也不占他那边了。 毕竟成老太可真是存心要弄死自己啊。若非徐卿,外加一个齐睿,她只怕真的要命赴黄泉了。 “他,他还好意思说?” 林氏白了伙房的方向一眼,故意放大了声音: “从嫁进来,我便啥都替他着想,事事心疼。哪怕是在这个家里受欺负了,我都从来不当他面流泪。” “我不求吃,不求穿,只求我的一双女儿平安。可现在,我得到了什么?都分了家,她来养老,我伺候。可她是养老吗?她是来杀人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回是绣绣,下回呢,是豆豆,再然后,是我。她留着你爹,就是为了当骡子做马的去伺候她的孩子。这种人,我是真的怕了,哪怕你爹休了我,我都不忍了!” 说到休妻这么严重,成绣都吓了一跳。 她刚想要安慰林氏,成贵便举着锅铲进来了。 高大的汉子,这会儿垂着头,跟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丽娘,你放心,路上我说的那些话,是真心的。娘,娘还是不跟我们一起的好。这一回,我也想明白了,是她的错,是她太过分了。” 可是他越低头,林氏就越生气。 “她过分的可不止这一件,可怎么样呢?还不是她一喊你就过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年的积怨,借着这次喷涌而出,压根遮挡不住了。 “成贵,我林丽娘跟着你吃苦,我愿意。可我的孩子哪儿错了?要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毒害。我真是怕了,你心里,只有孝顺。今日跟我说的好好的,可她一有个头疼脑热,你立马又心软了。你这样,我跟孩子们一点安全都得不到保证,不知道哪天没留神,我们就被她给害死了!” 成贵去拽她,被却她拼命一甩,丢出一句话: “你成家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真心怕了。咱们,和离吧!” 这句话一出,不仅是成贵,就是成绣都瞪大了眼,看着林氏。(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面临抉择 “娘,我觉得,这件事也不光是爹一个人的责任。毕竟,当初让奶来住,也是我要求的。现在让爹一个人来背黑锅,是不是有点太可怜了。” 林氏不抬头,依旧在收拾着手中的包袱:“你以为娘是只针对这一件事吗?这么多年了,你爹什么事情不是把你奶放在首先?旁的都算了,可现在,你奶明摆着就是想要害死咱们几个。你爹呢?都看明白了,却还不下决心。我是真的心寒了,我也怕了,怕再有下次,绣绣,不是每一次都有这样的好运气的。” 林氏直起腰,去一旁拿出一床棉被,放在炕上折叠。 “你爹孝顺,可这个孝顺总得有个度吧。你奶每次都这么过分,他还是对你奶抱有期望。可这么下去,啥时候是个头呢?三天,五天?我们都要提心吊胆的过吗?而你爹呢?一定要看到咱们的尸首,才能彻底悔悟跟你奶翻脸?” “绣绣,娘不敢去赌,不敢拿你们的性命去赌。你爹孝顺,那就让他留下来孝顺吧。你放心,你奶留着他要当牛做马的使唤,不会对他下歹意的。至于咱们娘仨啊,就老老实实的,去你外公家住上一段日子吧。” 林氏毕竟是个成年人,有她的考量,而且说的有理有据,成绣细听觉得也是这个道理。 “那娘,您都不管爹了,还铺床干啥?” 林氏这才发现自己下意识的动作,竟然把刚晒好的被褥都给成贵的炕上铺上了。 “是。” 女儿面前,她也不害臊了,直接抿嘴笑道:“叫你爹每天晚上睡足了,白天才好去当牛做马不是。” 话虽这样,还是把擦干净的炕席也给铺上了。 末了,还将整个席面擦的干干净净。 成绣偷笑,借口去后院看鸡蛋的功夫,偷偷的溜到了厨房。 一见成绣,成贵立马双目放光,从灶膛前站起身来: “绣儿,怎么样,你娘她气消了吗?” 得知林氏开始收拾东西后,成贵就跟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躲在伙房一天了,都不敢出门。 这会儿,也只有从女儿耳中探听点消息了。 成绣摇头。 “还气啊。” 看成贵沮丧的样子,成绣雪上添霜:“娘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估计我们一会儿就要去外公家了。” “啥?” 成贵傻眼了:“还真要走啊。” “真的啊。”成绣点头,郑重其事:“比珍珠还真呢,爹,我们过去了,你会想我们的吧。” “不是,不是绣绣,你得劝劝你娘啊。这都多大岁数了,还往娘家跑个啥啊。” 成绣反问:“爹,我娘嫁过来这么多年,跟您吵过多少回架?” 林氏脾气好,两口子基本很少红脸。 所以成贵一下子就数了出来。 “大概,三两回吧。” 而且还都是在最近,所以才记忆深刻。 “那好,爹,我再问你。这几次的吵架,都是因为什么?” 还能因为什么。 不外乎就是成老太折腾出的那些个荒唐事,说真的,林氏的素养真是已经很好了,换了旁人,只怕早就翻脸了。 只是这话,当着女儿,成贵不好说也不能说。 “爹,您有没有想过自己的问题。” “自己?我?” “对!”成绣斩钉截铁的肯定:“我知道,我出事您比谁都害怕,可这件事,总要有个解决的办法啊。不然的话,大家都活得担惊受怕,图什么呢?娘为什么走,还不是因为怕下回我死在外面她都不知道。” “不会的!”成贵也感觉到女儿的不开心了,连忙道:“绣绣,爹跟你保证,指定不会。这回,打死我都不会再叫你奶过来住了。” “可咱们跟她还是没有划清楚界限。” 成绣这一回,脸上彻底没了笑容。 她正色看着成贵,深吸了一口气,吐出了一直以来想说的话: “爹,这世上,有些长辈,是值得咱们去尊敬的。有些长辈,真的为老不尊。她做得孽太多,太多了。从前,我们都怕您难受,所以再多的都忍住了。可现在,爹,若是再允许这祸根在咱们左右,我怕真的有一天,娘担心的会成真的。” “绣儿,你别这么说,她好歹,也是你奶.....” “是啊,有时候我在想,为啥她是我奶。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投生到这样人家呢?我身上,会不会跟她一样,也留着恶毒的血?” “所以爹,你不知道,当我听到原来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的时候,我有多么的开心。爹,我是死过两回的人了,这一次,我想好好活着,珍惜这条别人好不容易救回来的性命,好好过下去!” 她的话,让成贵无比难过。 一方面,他也狠成老太的所作所为,可另一面,对爹临终前的保证,让他卸不掉这责任。 终于,成贵鼓足了勇气。 “绣儿,你先带着你娘跟豆豆回去吧,爹保证,一定会尽快处理好这边的事过去看你们。绣啊,照顾好你娘,还有,你自己也要多保重,是爹对不住你,都是爹的错,连累了你们。” 随着成贵的话说出口,成绣的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怎么说呢,就好像是意料之中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可还是有些期盼,希望最后会有奇迹。 只可惜,注定要让她失望了。 “好,我知道了。”成绣点头:“爹,你也多保重。” “嗯。”成贵用力的点了点头,最后又叮嘱一遍:“爹处理之后就去找你们啊,你们等着我。” 不知怎的,成绣在最后回头的时候,看着成贵在伙房佝偻着腰给自己舀豆子的动作,突然鼻子一酸,上前抱住了他。 “爹,我从来都没恨过您。我跟娘等着您,等着您回来好好的过日子。” 成贵有些受宠若惊,一只手还端着盆呢。 不过很快,他就弯曲了手臂,拍着成绣的背。 任何话语,都比不过女儿这暖心的拥抱。 所以,他也下了保证。 “绣儿,你放心,爹这一回一定给处理的他妥妥当当。你是我的女儿,我咋不心疼,咋不气呢?给爹点时间,要是你奶还是冥顽不化,那爹就做个了断,日后到了底下,亲自跟你爷解释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见面礼 最终,还是决定母女三人一起先回林家湾。 成贵站在门口,双手奉过去打包好的东西,林氏故意装没瞧见。他也不怒,笑着把东西交给成绣,然后一样一样的点清楚,这里面都是啥。 最后,抱起豆豆,在他脸蛋上狠狠地亲了一下。 “儿子,你可是咱们家的小男子汉,出门在外,得保护你娘跟姐姐,知道吗?” 豆豆握着自己的小红,缨枪:“嗯,爹放心吧,遇到坏人了我就去打她!” “乖儿子!” 放下豆豆,他冲着林氏伸手,脸上的褶子都散着温柔的宠溺。 林氏却一错身,直接挑起地上的扁担,冲成绣道:“绣绣,咱们快着点,一会儿该赶不上你外公家的午饭了。” 说罢,牵着豆豆挑着担子就这么晃悠着出了院子。 她还是第一回生这么大的气,成贵眼底有些落寞。这一切,被成绣看在看中,连忙上前小声道: “爹,别看娘现在没事,昨儿你说了之后,可是哭了一整晚呢。我们在外公家,可等着你的好消息啊。” 成贵这才想起方才林氏眼睛好像是肿的,不禁懊恼自己起来。 “放心吧,绣儿,爹保证,等一切都收拾好了,第一时间过去接你们去!” “嗯。” 成绣给他打气:“我相信爹,我们等你!” 林家湾离成家村并不远,但是成绣却是第一回来。 前世因为成贵跟林氏一直在宛平城干活的缘故,一直到临死她都没去过外祖家。 所以对于成绣来说,一切都透着那么的新鲜。 林家湾靠在水边,因为人口比较少,又都是姓林的,几乎所有人家都沾亲带故。 成绣一进村就感受到了。 路上不管是遇到的大姑娘还是小媳妇,或者是上了年岁的老太太,见了林氏都会亲切的喊上一声:“老四家的闺女回来啦。” 又跟豆豆逗,弄几句之后,看到成绣了才惊呼:“这就是你家那大闺女吧,哎哟,都长这么大了,往后没事就多回来走走啊。” 林氏一个个的给她介绍,这是三姨妈,那是二姑奶奶,最让成绣崩溃的是,就是刚出生被抱在怀里的小婴儿,按照辈分,都是她的表姨表姑。 辈分低到这个份儿上,也真是没谁了。 林氏的家在一个小山包上,还没等走进呢,就有一个瘦高的汉子一路小跑着。 一面跑,一面喊着:“妹子,妹子,你站在那儿等着,我过来接你!” 林氏也是放下手中的东西,招手呼喊:“哥,在这儿呢。” 成绣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舅了。 汉子没一会儿就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站直了身子,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成绣。 “哎呀,这就是绣绣吧,都是大姑娘了呢。” 成绣则乖巧的喊了一声:“大舅好。” “哎,哎!” 林大舅高兴的就在身上摸,摸来摸去,摸出来一块儿糖。 “来,孩子,快拿着。” 那糖块儿小小的,大概只有两个指甲盖那么大。上面包着的纸微微有些湿。不知是糖块儿有些融化,还是人身上的汗渍沾染上的。 成绣接了过来,直接撕开纸丢到嘴里。眯起眼睛,露出一口小白牙。 “真甜!” 林大舅一下子就笑了。 “哎呀,这孩子,真喜人啊。妹子,你早该把绣绣带回来了。你不知道,爹娘听说绣绣要来,可高兴坏了。我临出门前,娘可是把她那只宝贝了两年的鸡都给杀了呢。” “啥。” 林氏吃惊:“娘可是夸那只芦花老母鸡每天都要下一个蛋的,这该多心疼啊。” “心疼啥,再心疼,还能约过她外孙女去?” 林大舅拎起地上的东西,一下子甩到背上。站直了腰:“走吧,这会儿回去,正赶上褪鸡毛呢。那几个丫头片子都等着捡鸡毛做毽子,绣绣走快点,你外婆啊,肯定给你留着最漂亮的那一簇呐!” 林大舅的爽朗笑声让成绣心里觉得暖暖的,略微忐忑的心,也终于彻底的安顿了下来。 等瞧见炊烟的时候,林氏就有些兴奋的拽着女儿的衣袖:“绣儿,那就是了。” 豆豆已经来过两回了,一看到熟悉的院子,瞬间松开林氏的手,轻车熟路的小跑过去。 一面跑一面喊着:“虎妞,虎妞,我来了。” 成绣则跟着林氏身后,母女俩一起慢慢走过去,顺着被豆豆推开的篱笆门,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瞧见满院子的热闹。 一个头发微微有些花白的老妇人,穿着一身已经洗的已经发白的大褂,胳膊肘的位置有两块儿十分显眼的补丁。 而她的身边,则蹲着个同样消瘦的妇人。 瞧见成绣后,那老妇人瞬间激动起来,放下手中的东西,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向成绣走来。 一靠近,抓住她的手直哆嗦:“丫头,你,你受苦了啊。” 刚说完,就是老泪纵横。 不知怎的,成绣一见她就觉得十分亲切。 那种被人珍惜,被人疼爱的感觉,瞬间包围。连同她的眼泪,都让人觉得无比的暖心,幸福。 老妇人哭的厉害,引的林氏也跟着流起了眼泪。 最终,还是另一个妇人走过来劝:“娘,快别哭了。大妹回来是喜事,绣绣还是头一回上门呢,您哭成这样,再吓着孩子。” 说罢,从袖子掏出帕子,去给老妇人擦眼泪。 “就是,就是。” 老妇人接过帕子擦拭着自己的眼窝:“人老了,泪窝子就浅。说好的今儿咱们一家好好吃饭,我把你娘也给弄哭了,吓着你了吧。” 成绣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甜甜的喊了声:“外婆。” “哎!” 老妇人激动的一把抓住儿媳妇的手:“听见没,绣绣叫我啦。” “是。” 那妇人笑道:“人家绣绣都叫了,娘,您还不快把东西拿出来?” “哎呀,我这个老糊涂的。”她一把拉住成绣的手,就往屋子走:“走,绣绣,外婆也样儿见面礼,都给你准备好久了,来,快瞧瞧!” 林氏不放心,想要跟过去,被妇人拦住。 “妹子,我看娘是真心喜欢绣绣,就让她跟绣绣说说话吧。你呀,就跟我来看看,这屋子布置的怎么样,喜欢不喜欢。你回来常住,啥事都别跟我客气,不然咱往后就没法处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明争暗斗 成绣被曹氏牵着手,一直到坐到炕上才松开。 “绣绣,你先坐坐,我去给你拿个好东西。” 说罢,曹氏就松开她手,迈着小脚去外间了。 趁着这个机会,成绣开始打量起这个屋子来。 不得不说,外面看上去破败的屋子,进了里面,真是一点都瞧不出来。 屋子里面陈设很简单,除了一个炕之外就是一个两人合抱的衣柜,都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件了。 只是主人手巧的绣了很多布片搭在上面,遮住了破败的洞。墙上挂着风干的花束,别有一番滋味。 坐着的炕席,上面缀着星星点点的刺绣,用手一摸,原来底下是空出来的破洞,被人用这样的方式,重新赋予的生命。 身后,有浓郁的幽香传来,成绣扭头一看,原来是窗台上摆着一个大海碗,里面盛满了清水,水上飘着几朵还在盛开的浓白栀子花。 成绣不禁来了兴致,伸手便去捞那花朵,却听到身后笑声传来。 “绣绣若是喜欢,咱们屋后有两株栀子树,一会儿叫你表姐带你去摘点回来。晒干了缝香包里面,用着熏熏被子也是好的。” 成绣也不客气:“谢谢外婆。” 曹氏将手中的布卷拿过来,摊在床上:“快瞧瞧,这里头啊,都是外婆给你攒下的,看看喜不喜欢。” 外面的布明显是有些年头了,洗的微微发白。 而里面一件一件的东西,却叫成绣看上一眼,就再难挪开视线。 里面是一套衣裙,从内到外,衣服的最上面,压着一双绣鞋。 让成绣惊叹的是,这衣服的做工。 缎面的料子,摸上去犹如肌肤般光滑,且不论剪裁,便是这上面的刺绣。她敢保证,前世在别院里,也没瞧见过这么精美的东西。 “外婆。”她抬起头,有些受宠若惊,喃喃道:“这个,这个也太贵重了。” 曹氏一脸慈爱,盯着这个酷似女儿的外孙女,摸了摸她的头:“不贵重,当年你娘出嫁时,我就没来得及给她绣一身嫁衣。到了你,一定不能再留遗憾了。” 似乎是想起什么一样,曹氏站起身来:“光是说,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你,只是按照印象中你娘那会儿的身影来做的。快试试,看看哪儿合身不合身,有不合适的,我再来改。” 说罢,就先出了屋,留成绣一人,望着这套堪称华丽的衣裳,独自发呆。 不算柔嫩的手指轻轻碰上去,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掌心的老茧。成绣吓的练满抬手,生怕被自己给刮破了。 成绣小心翼翼的换上了衣裙,穿上身后才发现,除了胸前微微有些宽之外,别的地方都正正好。 也就是穿上后,才发现这衣裙,真是美的光彩夺目,动人心魄。 “换好了?” 曹氏一挑帘子进来,瞧见站在那儿呆呆的成绣后,微微有些发愣。 一直到成绣抬起头,叫她时,她才回过神。 “哦,没什么,只是没想到,这衣裳绣绣穿起来将将好。太好看了,外婆一时间都看花眼了呢。” 成绣被夸的有些害臊,突然灵机一动,捞起海碗里那朵栀子,轻轻甩掉上面的水渍,插在了鬓间。 “外婆。” 那笑靥的花朵,与栀子的芳香,瞬间与记忆中最深的那张脸重叠。曹氏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凳子上,眼睛却还直勾勾的看着成绣。 直到成绣去搀扶她,她还望着她的脸喃喃自语。 “像,真是太像了。” “外婆?”成绣耳尖,忙问:“什么太像了?” 被外婆两个字瞬间惊醒的曹氏猛地回神:“哦,我是说太香了,这花太香了。” 她仓皇遮掩的样子让成绣好奇,只不过还未等细想呢,便听到林氏在外面喊: “绣绣,你鸿雁姐和阮音姐回来了。” 舅舅家的两个表姐还是在路上林氏说过的,比她大一两岁,性格据说都很温和。 成绣连忙应了一声,忙不迭的去脱衣服。 曹氏伸手帮她:“衣裳我来收拾,等回去的时候你带走。你们表姊妹的好久没见,一会儿好好说说话。” 曹氏慈眉善目,说话细声细语的,这么看,林氏的确是随了她。只不过,她要比林氏多一份的坚韧。 成绣也没跟曹氏客气,等换上自己衣裳后,连忙快步走出去。 一出门,就瞧见两个个子修长的姑娘,站在院子里,正冲着她笑呢。 “绣绣。” 林氏招手后,成绣快步过去。她搂着成绣的肩膀,指着其中一个个子稍微高一些的:“这个是鸿雁,比你大一岁。” 成绣叫了声鸿雁姐。 “这个是阮音,就比你大三天。” 阮音有双大大的眼睛,下巴尖尖的,冲着成绣一笑:“没办法,大三天也是大,绣绣,你也得叫我一声姐姐了。” 声音温温柔柔的,看的出,人也是个好相处的脾气。 成绣乐了,上前牵着她俩的手,后对阮音道:“我可巴不得做小的呢,这样两位姐姐就能多照顾照顾我了。何乐而不为呢?” 鸿雁的眉眼像父亲,虽然美,却 透着憨厚。 一听这话,立刻道:“绣绣放心,你来了就是客,啥事都不用干。” 阮音捂着嘴立刻反驳:“姐,你这话可不对了,绣绣妹妹那是咱们姑母的女儿,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咋是客人呢?” 又牵着成绣的手耐心解释:“绣绣你可千万别多心,我姐她就是这么一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其实并没有坏心眼的。” 成绣心里咯噔一下,咧嘴一笑:“瞧阮音姐姐说的,不解释我还真没听出来呢。对了,舅舅说给我留了芦花鸡的翎子,我怎么没瞧见,两位姐姐别是私藏起来了吧。” “怎么会呢?妹妹头一回来做客,别说区区几根翎子,便是要天上星,姐姐也想法子给你绣出来。只是,” 她咬着唇,看着鸿雁。 鸿雁脸一红,抱歉道:“绣绣,我方才不小心给折断了,没法做毽子了。不过你放心,我那儿才新做了一个,我送给你好不好?” 声音里满是抱歉。 成绣刚要张嘴,阮音又开口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表姐是朵白莲花 “姐姐,你那个毽子,不是说好了要送我嘛。怎么一样东西要许给两家,这不是拿着我的人情卖好嘛。” 她嘻嘻一笑,却弄得鸿雁面红耳赤,吭哧吭哧解释:“那毽子先送绣绣,回头,回头我再给你做一个。” “好了。” 舅母端着一盆洗干净的菜去伙房,从她们身边走过听了两耳朵,道:“一个毽子还大惊小怪。阮音,你让让妹妹,还有鸿雁,做啥事笨手笨脚的。你爹特意选了一只长得好看的母鸡,就是为了上头几根翎子给绣绣玩,还被你给弄坏了。这粗手粗脚的毛病啥时候能改一改?你让我怎么说呢,多跟阮音学学!” 鸿雁被骂的垂着头,委屈的不敢言语。 “娘。” 阮音缠上成绣的胳膊,对着舅母撒娇:“我们小姐妹说私房话呢,您又偷听。再说,我就是逗逗姐姐,绣绣是妹妹,好姐姐自然要什么都让着妹妹啦。” 她的身上有一股浓郁的栀子香味,身子更是软的可怕。可成绣不知怎的,一下子想到了美女蛇这种生物,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想要推开阮音,却又找不到借口。正巧看见鸿雁身上的东西后,灵机一动,连忙甩开阮音,走到鸿雁跟前。 “鸿雁姐,这朵莲花可真好看,是你绣的吗?” 鸿雁的腰间有一朵小小的莲花,**相间,远远的看去,好似真的一样。 鸿雁大抵是鲜少被夸奖,如今冷不丁这么一赞美,有些受宠若惊。 “随手绣的,叫妹妹见笑了。” “是啊,绣绣。” 阮音凑过来,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指头,戳着那朵莲花,咯咯的笑:“绣绣你看,这下面,其实是破了个洞。怕娘骂才绣了这个遮掩起来的。姐姐,不是我说,你平日里真应该有点女孩子的样子,少让娘操心吧。” 原本的欣喜从鸿雁眼中落下,换上的是与方才一样的沉寂。 成绣的心也慢慢的凉了。 看来,不是她多心,是这位阮音表姐,实在是心思很歪啊。 原本好好的说话,也能让她给歪曲成别样,偏生没一句话说的还让人挑不出理,都是在为对方着想的样子。 这样的人,若非多活了一辈子,成绣估计也会着了她的道。 恰好这个时候,伙房里,舅母探出脑袋,喊道:“鸿雁,你来帮我做饭。” 又对阮音道:“你去陪绣绣去周围转转,叫她也认认光景。” 鸿雁几乎是没有反抗的,直接卷起袖子就进了伙房。 成绣望着她的背影,竟然瞧出了几分的落寞神色。 “绣绣。” 不知什么时候,阮音悄然的换了称呼: “我带你四处走走吧。” 成绣不忍拒绝舅母的好意,更不想第一次上门就跟林家人闹出不愉快,便跟着阮音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院子。 林家湾这里地方小,人口也不多。大家住的相对来说密集一些,走出去瞧见几家打招呼,成绣发现她们对阮音都格外热情。 “绣绣,这是咱们家的地。” 她指着眼前已经收成,土地被重新翻新过一遍的田,眼神有些落寞: “只可惜,家里人多地少,爹只能种点洋芋红薯之类的来果腹。像要跟绣绣你家那样,顿顿吃肉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成绣奇怪的问道:“谁告诉你我家顿顿吃肉了?” 她有预感,阮音是话里有话。 果真,她诧异的看着成绣:“绣绣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你挖泥螺发家这件事,整个林家湾都传遍了呢。” 阮音露出神往的表情:“绣绣,你不知道我有多佩服你。当我听到你请了四个男孩儿去,每日不仅管肉吃,还给银钱的时候,我真是羡慕你。你看,同样是姐妹,你身上的衣裳多好看啊,而我......” 她故意低下头,好像十分委屈的样子。 成绣乐了:“你的衣服,也不赖啊。” 起码没跟鸿雁的一样,都有破洞了。 “不瞒你笑话,我也就这一身还拿得出手的衣裳。想着今儿你来,得打扮打扮再见你,也是忠实不是?当然,我也不是说鸿雁姐不喜欢你,只是她那个人,一向是大大咧咧的惯了。” 她若是不解释,正常人压根不会想那么多。 成绣越听越觉得阮音说话刺耳,总觉得让人心里别别扭扭的,说不出的难受。 阮音啊的一声,就去拉她的手。 摸着她手腕上的银镯子,眼神里迸发出光芒: “绣绣,这镯子可真好看啊,是银子的吗?” 成绣被她摸的,觉得后背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手,对她道:“表姐,咱们该回去了吧。” 阮音见她不为所动,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但是事情还得徐徐图之,所以她还是粲然一笑:“饭没那么快做好,我再陪你逛逛吧。” “还是回去吧。” 成绣直接拒绝:“都是家中姐妹,咱们两个在外面闲逛却叫鸿雁姐一个人在伙房忙碌,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阮音似乎是没想到成绣会这么说,微微一愣后,立马解释:“绣绣你可别多想,我娘留下姐姐,是因为她一向嘴笨,怕你无趣。再说,姐姐饭菜烧的好,也是物尽其用嘛。” 如果不是看穿她的为人,成绣差点还真的就相信了。 可是现在,她越看阮音越觉得恶心,连半刻钟都不愿意再跟她共处下去。 “还是回去吧,我也累了。” 见她态度强硬,软硬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勉强一笑:“那也好,回去去我房间歇歇脚。我老早就想有个妹妹了,有好多话想要跟你说呢。” 成绣懒得反驳,反正打算只要进屋就离她远远的。 等两人回去后,果真,饭菜还没好,鸿雁正擀面条呢。 成绣不管身后的阮音,直接一弯腰进了伙房,找准了灶火前那个烧火的位置,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开始添柴。 “哎,绣绣,你来这儿干啥,快出去出去。”舅母撵人:“阮音,不是叫你陪妹妹玩嘛。”(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刻意排挤 趁着阮音还没开口,成绣连忙道: “舅母,听说鸿雁姐做饭特别好,我这悄悄的来偷师呢,您可千万别撵我出去。让我跟着学学吧。” 舅母笑道:“你这小妮子,谁不知道你能干,比鸿雁强多了。你若是有啥想吃的,只管说,叫你鸿雁姐给你做。”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还是多学学吧。” 舅母还要说话,便听到一旁有人开口了。 “绣绣说的对,你就别操心了。孩子们都大了,难不成还能你事事安排?” 舅母一看婆母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她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爽朗应下:“好,那你就待着吧,可说好,今儿不许你沾手啊。往后来了,再干也不迟。” 成绣脆生生的答应后,歪着脑袋看阮音:“表姐也要跟我们一起来干活吗?” 阮音可不愿意进去。 身为一个乡下姑娘,出生是自己没法选择的,可她尽可能的不让自己的脸被油烟熏黄,手指被柴火弄粗。 她哂笑:“伙房太小,容不下咱们这么多人呢。你们忙着,我去外头喂鸡去。” 舅母连忙抬头:“把你爹褪的玉米粒喂它们吧。” 曹氏看了阮音一眼,没有开口。 “娘,您就别站这儿了。我大妹好容易回来,母女俩快说说话吧。这儿有我就够了。” 舅母快人快语,劝走了曹氏后,对成绣又道:“绣丫头,今儿啊,舅母好好给你露一手。保管叫你吃了往后馋上咱家的饭,离不开了。” 成绣也笑了:“好,正好我爹总嫌我太瘦,在舅母家养几天吃的胖胖的回去。” 等到做菜的时候,成绣才知道,阮音那话的确不是吹的。 鸿雁做饭的手艺,可真是遗传了舅母。俩人配合烧菜,没一会儿,六个菜就全做出来了。 “哇!” 成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夸张的长大嘴巴:“这饭菜,都快赶上天香楼的阿达叔了。” “你这小妮子,就会说好听的话哄我吧。”舅母笑的前仰后合:“那天香楼是啥地方,咱这饭菜哪儿上的了台面。” “真的。”成绣掷地有声:“要是您开个小馆子,保证生意比他们还好呢。” 漂亮话谁都爱听,舅母也不例外,笑着跟外甥女说了几句话就开始端菜,喊他们开饭了。 林家没那么多的规矩,加上成绣又是头一回上门,一大家子都坐上了桌。 曹氏跟林老爹坐在上座,身侧是乖巧的豆豆,依次坐着的是舅舅舅母两口子,林氏成绣,还有阮音。 阮音第一个端起面前的水:“盼了好久,终于把姑母和妹妹盼来了,今儿这个,我就以茶代酒了,敬姑母和妹妹。希望你们啊,多住些日子,咱们姐妹也好多相处相处。” 她样貌甜美,声音也清脆,听得长辈们都露出了笑容。 唯有成绣。 她没有端面前的碗,而是看了一眼门口,笑着对阮音道:“多谢表姐,不过等鸿雁姐一会儿来了,咱们再一起喝吧。三姐妹少了谁都不行,对不对啊。” 阮音没想到成绣会这么说,一时间摸不准刚才是不是鸿雁说过自己什么了。 “是啊。”林氏附和:“大嫂,快别叫鸿雁忙了,赶紧过来吃吧。” “没事,她收拾收拾就来,小孩子,不上桌也行。” 曹氏出声了:“难得你妹妹回来,吃个团圆饭,一会儿再收拾吧。” 婆母发话,一句顶一万句。 “鸿雁!” 舅母喊了一声后,鸿雁拿着抹布就过来了。 “娘,是不是要添酒?” “鸿雁姐。” 成绣坐的位置靠门,她一下子站起来,跑过去拉着鸿雁,撒娇:“我肚子都饿了,可你还不来。快坐下咱们好开席啊。” “是啊鸿雁,快来吧,你绣绣妹妹今儿是瞧不见你,不吃饭了呢。” 林氏的打趣让鸿雁受宠若惊:“那,那我去洗洗手就过来。 成绣点头:“嗯,我给你留了位置哦。” 她才不想跟阮音坐在一起呢,对这种心眼多的人她是怕了。 等鸿雁落座后,成绣主动的端起了面前的碗。 “外公外婆,舅舅舅母,还有两位表姐。” 满是笑意的目光环顾四周后,又开口:“咱们都是一家人,从前虽然鲜少走动,可往后不一样了,多多往来才好。” 她说完,曹氏看了男人一眼,也端起了面前的酒盅。 “我不喝酒,可今儿高兴,破个例。绣绣的话,说我心坎里了。不管如何,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从前的事儿啊,就都让它过去吧,往后,咱们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比啥都强。” 一席话,说的林氏眼睛有些湿润,也端起来,对曹氏道:“娘,过去是女儿不好,叫你跟爹为我担忧了。” “瞧瞧,我方才还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呢。”曹氏拍了拍她的背:“现在大家不是都好好的嘛,这比啥都好。” 舅母连忙出来和稀泥:“来来来,杯子都端起来。她爹,今儿你也喝一个吧。只是你量浅可得悠着点,别一会儿吃完饭了,你先倒下还的我扶你回房,耽搁我跟妹子唠家常呢。” 她这话一出,顿时全桌都笑起来了。 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的确样样都好吃,加上成绣自己是个吃货的特质,心里还惦记着开饭馆的事。每一道菜都惊艳万分,然后去问旁边的鸿雁。 鸿雁这么大以来,也没这么受人欢迎过。见绣绣妹妹是当真喜欢,便耐心的解释着每一道菜的程序,是火候的控制还是香料的提味,听得成绣连连点头。 林氏见小姐妹俩相谈甚欢,心里更是高兴。也多了几句话去问鸿雁,得到答案后给予高度的赞扬。 舅母见大姑子如此称赞自己女儿,脸上也有光彩。谦虚的时候,也不自觉的夸了女儿一波。 从未得到过这么多关注的鸿雁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了,虽然身子还拘谨,可眼底的笑却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她这边开心,另外一边,却有人不乐意了。 阮音冷眼旁观,看着一桌子的互动,脸上虽然挂着笑,可手中的筷子,都快要把碗底给戳个洞出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露出马脚 她跟鸿雁,因为年岁相差不大,自幼她就知道。在这个贫穷到几乎数着米粒吃饭的家里,只有争夺来仅有的资源,日子才能过的好一些。 她因为生的瘦弱一些,加上会撒娇,所以家里的大部分活,就都落在了鸿雁的身上。 一直到今天以前,她为自己的聪明而沾沾自喜。 可这个表妹的出现,打乱了一切。 家中的日子是从这几个月才好过一些的。原因是因为姑丈来送了几次粮食,接济他们。 娘是个没心眼的,被她一套话,这才知道了原委。 原来,姑丈家的表妹十分能干,生意做到了天香楼,还雇了人在家里挖泥螺,管饭还给钱。 她曾经装作不谙世事的样子问娘:“这么好的事,为何没想到爹呢?要便宜外人。” 娘却立马板起脸,说亲戚之间也应该要有分寸。姑母之前过的很不容易,如今好容易日子好一些,他们不应该去添麻烦的。 阮音乖巧的答应了,但是心里却嗤之以鼻。 什么给他们添麻烦,那表妹简直是诚心,自己赚了那么多钱,却只送点米面过来,这是对舅舅应该有的态度吗? 但是阮音很会隐藏自己的小心思。 在继续的探听中,她知道表妹的确是赚了不少的银子。给祠堂捐献时,开口就是十两。 乖乖,十两! 她们一家六口人,加起来一年的嚼头都不过二两银子。可表妹随便一出手,就是他们五年的开销。 是的,阮音嫉妒了。 她觉得表妹不知好歹,有那闲钱不知道来帮衬帮衬自家舅舅。姑母更是个没良心的,当初嫁人就没能为家里赚回来彩礼,如今发达了,还不想着补贴。 可骂归骂,她心里门清。这表妹一家就是财神爷,想要过的好,少不了得从他们身上多下点功夫。 所以在知道成绣要来的消息时,阮音心思百转千回,才有了今儿的这一出。 没想到,资源却被呆头呆脑的鸿雁给抢走了。 这叫她如何服气? 见她们越谈越投机,再聊下去,可真是连点肉渣渣都剩不下了。 可她一不会做饭,二不会针线,聊啥呢? 突然,她灵机一动。 “绣绣。” 她伸出手,越过鸿雁主动的去牵住成绣的手,展开她的掌心:“我替你看看手相吧。” 成绣正跟鸿雁聊到翠枝,并说日后介绍她们认识。结果被阮音给打生生打断了。 看着她脸上的笑,成绣如何没看出她眼中的算计。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在饭桌上,长辈都在呢,她也不好拒绝,便笑着打趣: “没想到表姐还会看手相啊。” “也是略懂皮毛。” 她假装认真的数着成绣掌心的纹路,一会儿拧眉一会儿惊叹,最后,笑着抬起脸对她道: “妹妹这手相,可真是我看过最好的了。” “哦?” 林氏原本跟曹氏在说话,一听关于女儿的,也忍不住凑过来问:“咋个好法?” “姑母。” 阮音本来就存心要讨好成绣,这会儿更是可着劲儿的夸:“绣绣这手,一看就是衣食无忧,日后有大福气呢。” 做娘亲的,都喜欢听别人夸自己孩子,林氏也不例外。 她一高兴,顺便多说了几句:“还说呢,回来光顾着跟你祖母说话,差点忘了,这回给你们姐妹都带了礼物,一会儿吃完饭上我屋拿去。” 阮音嘴甜,立马道:“谢谢姑母,又让您破费了。” 鸿雁也跟着道谢。 成绣凑过去,对鸿雁道:“鸿雁姐,一会儿我也有礼物要送你。” 声音压得低低的,可还是被阮音听到了。 “哎呀,姑母带礼物就够了,怎么绣绣你也给我们准备了礼物啊。这么一看,我这个当姐姐的都要惭愧了。” 林氏没听到,想着女儿素来贴心,准备礼物也没啥意外。就笑着劝:“绣绣在家里除了干活,就是偶尔去找里正家闺女说说话。你要是心疼你妹妹,多陪陪她出去走走,转转,别成日里不是研究饭菜就是田地的,就算是帮了姑母的大忙了。” “姑母放心,这几天啊,我什么事都不做了。就负责带着绣绣道出去看看走走,对了绣绣。” 她扭头看成绣,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期盼:“我还从未去过宛平城呢,那里怎么样,好吗?” 在这儿等着呢。 成绣在心底发笑,她看阮音这点小心思,还真是不够瞧的。 “除了人多,也没觉得别的好。倒是今儿来林家湾,觉得这里山好水好,都想一辈子住下不走了。” “那就住下了啊。”曹氏打趣:“说好了,你若是走了,我可不依。” 眼看着祖孙俩把话题不知道歪哪儿去了,阮音鼻子都快要气歪了。 不过,她可不打算放弃。 “绣绣,这儿的景再好呀,看一天就腻了。不如明儿一早,咱们也气去宛平城逛逛,也带我们见见世面,如何?” 这样急功近利的话,听得曹氏皱起了眉头。 她怕外孙女为难,淡淡道:“绣绣才刚来,让她好好歇几天再说。” “没事的,外婆。” 遇到阮音这种人,压根别想着躲。你越是躲,她越是来劲儿。 她不是心里憋着主意吗?那好,就让她露出真面目吧。倒是要看看,这个表姐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表姐。” 她望着阮音,笑的天真烂漫:“正好我也还有些事没办完呢,明儿一早,咱们一起去宛平城吧。” 阮音失声:”姐姐也去?“ “对啊。” 成绣点头,去拉住鸿雁那准备退缩的手,给她眼神以示安慰。 “咱们姐妹三人,一起出去那多有意思啊。你说,对不对呢?” 阮音自觉方才有些失态,这会儿哂笑弥补。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别扭: “是啊,绣绣说的是。我没去过,姐姐自然也没去过。那明儿我们就一起跟着绣绣出去长见识了。” “好。” 成绣笑的像只小狐狸:“相信表姐看完之后,一定会失望的。毕竟,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家的狗窝。特别这儿这么美,外面的风景则比的上呢。” 林老爹见孙女几次三番的夸家乡好,心里也是美滋滋的。大手一挥,批准了三个小姑娘的出行计划,并且提议,明早正好有牛车送菜进程,正好可以捎带她们一起。(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一盒蜜粉 头天算是平稳度过,第二天一早,阮音收拾的漂漂亮亮,还从院子后面摘了两朵栀子插在鬓间,然后去挽成绣的手。 成绣却抢先一步,挽住了鸿雁的胳膊。 “鸿雁姐,表姐,咱们趁着现在凉快快走吧,一会儿若是再等,日头就该毒了。” 阮音一听,忙道:“是啊,一会儿太阳大了,会晒黑的,咱快走吧。” 赶牛的车就停在林家的小土坡下,瞧见三个姑娘过来,连忙放下手中的烟袋。 “林家丫头今儿出来的可够早的,平常你要是出去,可得让我老汉等半天呢。” 这个林家丫头,显然说的不是红颜。 成绣似笑非笑的看着阮音,后者的脸一下子红了,连忙打岔:“咱们赶紧上车吧。” 三人上了牛车之后,阮音不住的问话,譬如成绣平时去宛平城都买什么啊,那儿东西都多少钱啊,今儿身上有多少银子之类的。成绣都打太极的把问题都给推回去了。 阮音再迟钝也看出来了,这个表妹并不喜欢自己。她撇了撇嘴,将脑袋扭到一边去,不说话了。 少了她的聒噪,成绣乐得自在,跟鸿雁俩有问有答,小姐妹竟然越聊越投机。 平时觉得远的路程,因为有了小伙伴陪伴,没一会儿就到了。 下了牛车后,成绣摸出来十个铜板,给了赶车老汉。 老汉笑眯眯的收下后,告诉今天没啥事,她们晚些时候在城外等着,叫她们尽情的玩。 等老汉走后,阮音不悦的看着成绣:“绣绣,你为啥要给他钱啊。” 成绣乐了,反问:“咱们坐人家的车,我为啥不给?” “都是乡里乡亲的,坐个车咋啦?”阮音心疼方才给出去的钱:“再说了,又不是坐轿,一个牛车,十个铜板,你这手缝也太松了吧。” 这会儿没有大人,成绣连装都懒得装了:“你不给钱是你乐意,我可做不出来。牛车怎么了?人家也是付出劳动了,给钱是天经地义。再说,钱是我的,我乐意给,也不碍别人的事吧。” 阮音在家中自幼便被呵护长大,哪里听过重话,见成绣这么说,顿时眼圈就红了。 关键时刻,鸿雁出来打掩护:“哎呀,都是自家姐妹,快别吵了。绣绣,妹妹是心疼钱,没别的意思。阮音,绣绣说的对,咱坐了人家的车,不能白坐。” 这算是两边各五十大板,不偏不倚。 阮音知道自己囊中羞涩,一会儿少不得还要用到这个表妹的地方。也不敢再给脸子,顺坡下驴: “方才是我不好,说话急了些。可姐姐也是心疼你赚钱不易,绣绣不会真的生我的气了吧。” 成绣实在见不得她这幅婊里不一的样儿,可又能怎么办。她是舅舅的女儿,难道还能一来就跟人家闹翻? 于是,她咽下心里的气:“我没那么小气。” 只是语气淡漠,压根就是懒得搭理的样子。 阮音还要说话,鸿雁连忙道:“咱们快去逛逛吧,我还是头一回进城呢。一会儿若是哪儿露怯了,你俩可千万记得提醒我啊,别让我再外面出丑。” 成绣笑道:“不会的,鸿雁姐你别想那么多,就当是村口田间,镇上集市就行。” 阮音则扭过头,狠狠的翻了个白眼。 三人面和心不合的,就这么的开始逛起来。 阮音一路上,只看一些布料首饰,鸿雁基本是走马观花,应接不暇。而成绣,则是在关注着粮价,待发现有回落,这才松了口气,开始陪着两姐妹。 不得不说,鸿雁真是很对她的胃口。 一路上,她虽然看见好看的珠花首饰也会流露欢喜,但只是拿起来很快就放下,更多的是在看一些卖菜卖肉的小商小贩。 成绣悄悄的拽了拽她的衣袖:“鸿雁姐,你是想要买水鱼回去吗?” 鸿雁摇了摇头,同样在她耳边低声道:“我想问问,这水鱼多少钱一只。” “那便去问吧。”成绣鼓励她:“没事的,就跟在集市一样。” 其实经过昨天和今天上午跟成绣一起的开导,鸿雁已经稍微敢说话了,可面对陌生人,还是胆怯。 最终,她战胜了自己,怯生生的上前问了价钱,在知道后,欣喜的看着成绣。 “绣绣,我想以后回家养水鱼。” “养水鱼?” 成绣诧异的很:“鸿雁姐怎么突然想起要养水鱼了?” 鸿雁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其实,也是受了你的启发。” “昨天你不是告诉我,你在稻田里面养的稻花鱼吗?我一晚上没睡,我想着要是家里也能养点什么就好了。爹成日在地里干活,又苦又累还赚不下什么银子。倘若我有你一半的能干,那家里的负担也能轻松很多。” 原来是这样啊。 成绣对鸿雁的好感,一下子又增长了好几分。 “绣绣。”鸿雁搅着手指头,巴巴的看着她:“你不会,笑话我吧。” “干嘛笑话你呢。”成绣笑道:“鸿雁姐有这样的志向,我佩服还来不及呢。只是这事得从长计议,毕竟养殖也存在风险,回头我去问问,最好咱们找到有经验的人,知道这事怎么养,怎么弄,再做也不迟。” 经她这么一说,鸿雁恍然大悟:“还是绣绣想的周到,行,那就听你的。” 两人说完,这才发现,阮音不见了。 鸿雁有些着急,怕人多她迷了路。成绣却不慌不忙,拉着鸿雁只顺着卖首饰布料的摊位,没一会儿,在一个卖胭脂水粉的小摊前,找到了正在抽泣的阮音。 她们去的时候,周围已经聚集了一些人了。 问清楚周围人,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阮音方才看到一盒蜜粉,觉得十分好闻便打开在自己脸上涂抹。结果被小贩瞧见了,不依不饶一定要她买下来。 “我怎么买的起呢。” 阮音手里拿着那盒蜜粉央求:“我只是看一看,你不用这么欺负人吧。” “看?” 那小贩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牙尖嘴利一点不饶人:“你只是看,我的粉能跑你连上去?难道它自己成精,长腿了不成?”(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章 解围 小贩摊开手:“别废话,给银子。二钱!” 二钱银子,连一旁的鸿雁也吓坏了。 她刚想要出去帮妹妹说话,却被成绣给拉住了。 “鸿雁姐先别急,咱们现在还不清楚到底是咋回事呢,再听听。反正这么多人,大庭广众的,阮音吃不了亏。” 鸿雁对于成绣这个小表妹是十分的佩服,见她这么说,尽管心里担忧,还是停下动作,打算只要那小贩有过激动作便要冲上前去保护妹妹。 阮音哭的梨花带雨:“哪有买东西不叫人试的,我就是轻轻抹了点。你也太欺负人了吧。” “你是耳聋吗?”小贩也给气笑了:“我一面说着绢花头簪可以试,之外的东西都不能碰,特别是这胭脂水粉。你都擦过了,我还卖谁去?不管,拿钱!否则就去官府!” 阮音扭过头去看成绣,泪眼连连哀求着:“绣绣,姐姐知道你有银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被点到名的成绣瞬间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那小贩见终于来了个能做主的,偏着脑袋就嚷嚷:“赶紧给银子,别耽误我做生意。” 可是在瞧见成绣的样子后,愣住了。 随后骂道:“你这小丫头片子是不是故意的,你都没钱,叫一个比你更小的来,她能有钱?” 阮音被骂的狗血喷头,又在人群中出尽了丑,真是可怜极了。 毕竟是亲戚,成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件事闹大,只能出面了。 “是,我身上有。” “你?” 小贩目光上下打量一圈后,觉得不管是谁,只要能拿出银子就好。便将手一摊:“二钱银子,一份不少,给吧。” “且慢!” 成绣指着他面前的纸牌:“你上面可是清楚的写着,胭脂水粉,一律二十文。怎么现在就变成二钱了?” 小贩挑眉:“这前面一排的,是二十文没错。可是她拿的是后面的,后面的就是二钱。别废话,赶紧给钱!” 凶神恶煞的样子,好像随时要扑上来打人似的。 “可你没写清楚哦。”成绣拿着这块纸牌,环顾一周,给四周人看的清清楚楚。 “大家都瞧见了吧,白纸黑字,胭脂水粉一律二十文,这一律是什么意思,不消我解释,大家应该都知道吧。” 周围的人也开始纷纷议论,只不过这一回,大家都站在了成绣这边。 小贩听着风言风语,顿时涨得脸通红,提起拳头就冲着成绣在空中挥舞,吓唬她:“个臭丫头,再给我胡搅蛮缠,小心我揍你!” 阮音早就吓的丢掉了手中的蜜粉,躲到了鸿雁身后。 “你可以试试。”成绣丝毫不惧,对上他的眼睛:“只是我记得,这里的集市好像离着县衙很近。不知道我现在喊一嗓子,会不会有人来看呢。” 毕竟天子脚下,县衙抓的比较杂,像他这种带着蒙骗性质的,一旦被抓的话,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小贩一下子就怂了。 “告诉你,小丫头,我这蜜粉就是二钱银子。算了算了,今儿也是晦气,看你这小丫头穷的叮当响,也不是个手里有银子的主。这粉就算是爷爷配了,给二十文,赶紧滚蛋。” 成绣从怀中掏出二十文钱,递给阮音。 阮音害怕,直往后躲。鸿雁有些想为她出头,却被成绣给阻止了。 “让她去吧。” 她晃了晃手中的铜板,笑的戏谑:“表姐,你要是不去的话,那就是不缺这个钱。我就跟鸿雁姐先走了,你自己解决吧。” 好不容易等到有人解围,阮音怎么会让这个机会溜走。连忙一把攥住: “不,我去!” 拿过铜板,阮音甚至不敢直接给他手上,而是扔到了摊位上。不过走的时候,却没忘记那盒蜜粉。 小贩连忙去捡,数清楚是二十个后一挥手:“走吧走吧,真是晦气。” 阮音忙不迭的拽鸿雁的胳膊往出走,等到了没人再看她们的地方,才松了口气。 “方才真是吓死我了,怎么会有这样粗鲁的人呢。” 鸿雁安慰妹妹,而成绣则是直接伸手。 她这个动作了,弄得阮音莫名其妙: “什么?” “蜜粉啊。” 成绣似笑非笑,动了动手指:“一个小盒子,就不劳烦表姐帮我拿着了。” 阮音咬着嘴唇,一双眼睛满是怨气的看着她。 方才她为了这盒蜜粉,受了多大的委屈。如今可好,这死丫头竟然还跟自己来要? 方才给赶车的老头,她可是一下子十个铜板,一点都没含糊呢。 怎么对自己的亲戚,就能这么苛刻呢。 只是阮音敢怒不敢言,毕竟是成绣买下来的东西,人家要回去,也有道理。 可是。 她十分不舍,找着借口:“绣绣,你年级还小,不适合用这些东西。” 呵呵,她就比成绣大一个月,说这话真是不嫌打脸。 成绣笑了:“没事,给我娘用,她正好缺一个这个呢。” “姑母还用这个?” 阮音呆住了,在她的印象中,像她娘和林氏这种已经到了中年的女子,洗把脸就行了,用这个东西,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对啊。” 成绣光是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故意坏心眼的气她: “我就是喜欢给娘买这些东西,平素里没事自己装扮装扮也挺好。” 阮音没有了借口,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把蜜粉给了出去。 这一切,都被鸿雁尽收眼底。 她有些气妹妹的作为,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成绣买的东西,不应该想要占为己有。 更何况,原本成绣是不用买的,可是就是为了给她解围。如今可好,解了围了,她不说感恩,还惦记上人家的东西了。 她们林家的女儿,怎么能这么没有骨气。 原本还说说笑笑的三个人,一个惦记着那蜜粉该怎么要回来,一个因为妹妹的没出气生气,同时觉得对不住成绣。 所以再接着,大家都不说话了。 走到布庄时,阮音又出幺蛾子了。 “姐姐,我从来都没看过这么大的布庄呢,你就让我进去看看嘛。” “别看了。” 鸿雁一瞧着店面装潢,就知道不是自己能买得起的,劝着妹妹:“这地方不是咱们能来的,赶紧走吧。” 没想到,阮音一下子来了脾气。(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再遇陈默阳 “我知道咱们穷,没钱,比不得别人一下子能拿出十文钱去打发给车夫。可我就是进去瞧瞧,瞧瞧总不花钱吧,我碍着谁了?你们若是不愿意,那我就自己进去看去!你们谁也别跟来,省的这回我又弄坏了什么东西,你们赔不起!” 说罢,气冲冲的走了进去。 鸿雁没想到她会当着成绣面说出这种话,又羞又愧,忙不迭的跟成绣道歉:“绣绣,她不是那个意思,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没事的,鸿雁姐。” 成绣安慰她:“她说的也对,看看就看看吧。你若是想看,也进去看看,我就不进去了。” 鸿雁觉得她还是生气了,又是赔礼道歉又是解释的,弄得成绣哭笑不得,只有说出真相。 “不是我不愿意进去,实在是.....” 她刚想要说出自己曾经跟这店铺里的过节,却突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成绣?” 她扭头一看,心中暗骂: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也太不凑巧了。 陈默阳快步走来,欣喜万分:“真的是你!” “陈掌柜。” 成绣行了个礼:“别来无恙。” “我找你都快找的发疯了,集市上去找了,他们说你跟天香楼有买卖。等我找去天香楼,可那边换了掌柜的,半点都不清楚。哎,你若是再不出现,我可真是要贴寻人启事了。” “陈掌柜也太夸张了吧,有什么事至于这么大动干戈的找我妹妹呢。” 说话的,正是闻声从屋子走出来的阮音。 她先是听见成绣喊着陈掌柜,待问清楚里面伺候的小厮这就是布庄老板时,顿时来了精神。 等走出来后,看清楚对方的容貌,更是心花怒放。 “妹妹?” 陈默阳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啊,原来是成绣的姐姐啊。方才不知道,招待不周,可千万别见怪。” 阮音用帕子一掩嘴:“不知者无罪,何况陈掌柜是大忙人,哪里顾得我们这样的小女子呢。” “这话可折煞我了。” 陈默阳找了成绣好几天,哪里肯轻易放她走。便提议道:“这里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不如到屋内,我这里有刚从福建运来的铁观音,泡上一壶,咱们边品边谈,如何?” “不了。” “好呀!” 阮音的声音一下子盖住了成绣,欣喜道:“我最是喜欢吃茶,这铁观音,只听过,却从未尝过。今儿也是借了陈掌柜的光,也开开眼界。” “要吃你吃。”成绣再也忍不住,木着脸:“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哎!” 陈默阳赶紧去拦,诚挚道歉:“上回的事,的确是内子的错。回去之后我已经彻底的惩治了她,她也知道错了。还有,” 他从袖带中拿出一锭足足有十两大小的银锭子,看的阮音眼睛都直了。 “上回伯母的绣工,真是美轮美奂。只可惜被内子无知给毁坏,可我是开布庄的,也知道这东西多么耗人心血,这些银子,是伯母的酬劳,你千万不要跟我赌气。” 成绣白了他一眼,伸手拿了银子便揣起来。 “我干嘛要跟跟银子过不去?何况,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得了。” 见她伸手拿走,陈默阳这才松了口气。 “如此,成绣姑娘是愿意原谅我了?” 成绣望着他,噗嗤一笑,讥讽道:“你这人也真是奇怪,我拿银子,是因为这是我娘辛苦了许久的酬劳。你娘子辱骂我们,跟着有关系吗?” 陈默阳知道成绣性子刚毅,没那么容易劝动,便将功夫向另外两人投去。 “这二位姑娘。” 他抱拳拱手,鞠躬道:“之前因为一些小误会,在下得罪了成绣姑娘。心中一直忐忑不安,想要找机会跟姑娘亲自配个不是。今儿恰好遇到,也是缘分,不知两位可否能到在下店中,哪怕是吃一小杯茶,坐一小会儿,也能让在下心里稍微好过一些。” 阮音连忙答应,又哀求的目光看着鸿雁。 鸿雁虽然有些犹豫,不过还是不为所动:“既然是掌柜的跟我妹妹的事,还是听她的把。” 阮音瞬间失望,去缠成绣。 “绣绣,咱们就去吧。我脚疼的走不动了,就当是歇歇脚行不行?” 成绣懒得搭理她,看着鸿雁:“鸿雁姐,你也觉得我应该去?” 鸿雁摇头:“这事没发生在我身上,我没法轻易评论。不过绣绣,你若是觉得没啥,就进去坐坐。若是心中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呢,直接走人就是,宛平城呢,他总不能强行虏人吧。” 鸿雁的话,十分对她的胃口。 成绣笑了:“鸿雁姐说的是,道不道歉的,是他的事,原不原谅的,是我的事。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能成强买强卖了?” 于是,对陈默阳道:“你都听到了吧,我不接受你的歉意。好了,我要走了,往后也别再见。哪怕见到了,也请陈掌柜当我是个陌生人吧,千万别再给我添麻烦,就是对我最好的道歉方式了。” 说罢,也不管一旁跺脚的阮音,牵起鸿雁的手就走。 阮音在身后急的直跳脚,可也不敢当真就留下。只有安慰陈默阳:“陈掌柜可千万别生气,我这表妹啥都好,就是心眼小。你放心,回去我就劝她,到时候,亲自上门来跟你赔不是。” 陈默阳苦笑:“只要成绣姑娘能释怀,我便心满意足了。哦,多谢这位姑娘,若是能劝的成绣姑娘再来布庄,那便是我陈某人的大恩人了。” 阮音自有生在在林家湾,哪里见过这样儒雅多金的男子,瞬间一颗心便沉,沦进去。慢脑子都是大恩人,以及他轻笑的模样。 等赶上那两人时才看见,人家俩正端着一碗凉粉,坐在路边开吃呢。 阮音扶着腰,气喘吁吁的用手扇着风,脸蛋红扑扑的。 “你们,你们可真行,一言不发丢下我就跑了。也不怕我走丢,真是好姐妹呢。” 成绣乐了:“方才说脚疼的是你,想要留下的也是你。怎么,我们如你的愿,现在反而是我们的不是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姐妹闹翻 话说到此,阮音也不装了: “是啊,我都脚疼了,你们还不理我,说跑就跑。成绣,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姐姐看?” “姐姐?” 成绣望着她,目中满是讥讽:“你觉得,你配吗?” “你!” 阮音气急,转身去问鸿雁:“姐姐,你说句话啊,你到时为我们主持主持公道。我到底做什么了,好歹说个清楚!” “阮音。” 鸿雁帮理不帮亲:“这件事,的确是你不对。绣绣既然不想跟那个陈掌柜有牵扯,咱们直接走就是了。何必又惹麻烦呢?” 她本是好意,可听在阮音的耳中,就变了味了。 “好呀,我给你们大家惹麻烦了是吗?所以现在全部的错都怪哉我头上了?” 见她情绪激动,鸿雁过来拉她想要劝说。可一把被她挥开: “我不过是瞧着对方是布庄的掌柜,若是能攀上这个关系,没准往后能从中找点什么伙计。对了,姐姐你的针线不是最好吗?若是能来做个绣娘,是不是家里日子就能好过一些了?我为什么,我不是一直为这个家着想,可你们呢?” 阮音捶打自己胸口,一副万分难过的样子:“你们一个个的,不分青红皂白,冤枉我,冤枉我!” 她声音喊的大,又带着哭腔,弄得鸿雁也跟着内疚起来,小声道:“阮音,我们不是故意的。” 啧啧啧,成绣冷眼旁观,觉得这个表姐在乡下养着,实在是屈才了。 就这爆发力,这说话颠倒黑白的逻辑,就是放在侯府别院里,那也是个人才啊。 看老实巴交的鸿雁被她整个给绕糊涂,可成绣却清醒的很。 “不对吧。” 她望着阮音:“你若是一直为家里着想,应当是想着自己能为这个家贡献点什么,而不应该是鸿雁姐能做什么。那这样的话,做贡献的是鸿雁姐,不是你啊。” 阮音真是恨急了成绣这张嘴,恨不得上去撕烂才好。 可想起答应陈默阳的事,她忍下了。 何况,想要后续接近陈默阳,也是非成绣不可啊。 “瞧你这话说的,什么你的我的,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呢。” “一家人不假,可活都是鸿雁姐在做,苦累委屈也都是她在受着。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成你的功劳了。所以咱们说话还是注意些,既然都不办事,那就把尾巴收收,别还那么招摇。” 眼下两人针锋相对,又要吵起来,鸿雁劝道:“好容易出来一次,可别再吵了吧。好了,都少说几句,谁做都行,算了,我看着也是转不下去,咱们索性出城去等着,早点回家吧。” 成绣赞同,阮音倒是还想再看看,可碍于另外两人,只有委屈的跟着一起回去。 跟来时相反,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话。 赶车的老大爷还笑着问呢:“怎么去时候跟百灵鸟一样,回来都成哑巴了?” 阮音气急,没忍住回了句:“你才是哑巴,你们全家都是哑巴。” 她素来在外面装的都是一副好样子,今儿却突然这般,吓的那赶车老大爷差点没惊掉了手中的鞭子,问了好几遍阮音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骂完,心里更是后悔委屈,自己多年的人设今儿一下子破功了。可怨谁呢,都是成绣那个死丫头害的。 心中对成绣的怨念,简直是达到了顶点。 等下车后,阮音直接将鸿雁给拽到了一边,明显是要孤立成绣的样子。 “我有话跟你说。” 鸿雁不解:“这都到家门口了,有啥事不能回去再说?” “不行,是秘密。” 阮音抬起下巴,对成绣示威似的:“你先进去吧,我们有私房话要说。” 成绣哪儿能看不出她的小伎俩,不过她认可鸿雁的为人,便冲着鸿雁点头后先进院了。 等成绣进去后,鸿雁才问:“有啥事,赶紧说吧。” “姐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阮音憋了一天的气,终于在这一刻,都撒了出来: “你看那个成绣,从昨儿来家开始,就阴阳怪气的。我知道,她肯定是嫉妒我。可我有什么错呢,难道我长得比她好看,就要受她这个气吗?姐姐,关键是你,你到底是姓林还是姓成,你到底是占哪儿头的?” 鸿雁被她这一连串质问弄得莫名其妙。 若是从前,她多半也就忍了,可跟着成绣这两天,也逐渐让她认识到自己从前有些事情处理不当的地方。 特别是,一定要用于表达自己的不满。 “阮音,我觉得绣绣没问题,是你太敏,感,想太多了。” “我敏,感?我想得多?”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阮音长大嘴巴,哈哈的干笑: “姐姐,你是不是因为成绣给你花钱,姑母姑丈每回又送东西,你就开始偏心眼,拉偏架?可你别忘了,再怎么样,成绣也是个外人,我才是你的亲妹妹!” “够了!” 鸿雁再也忍不住,铁青个脸,看着她严肃道: “阮音,正是因为你是我亲妹妹,所以我才告诉你。别总是盯着别人不丢,有时候,多看看自己。今儿得事,你就是去告状,我也给绣绣作证。她没错!错的人是你,是你小心眼,觉得全天下人都欠你,都该你的。我告诉你,你若是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的!” 说罢,鸿雁再也懒得理她,直接拿着东西就上坡进院。 留下阮音一人,站在原地,气的大喘气。 “我的错?” 她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饶是旁边已经没有一个观众,还是忍不住的说出了声。 “可真是有意思啊,都成了我的错了?一起长大十几年,还不如一个才认识两天的丫头片子。还说你不是为了她的钱,你是为了什么?你们都一样的虚伪,还要装出正义去指责别人,哈哈,真是笑话,笑死个人了。” 她气的心口都在疼,恨为何有钱的是成绣而不是她,更恨她怎么跟陈默阳那样的男子搭上关系。却没有察觉,因为嫉妒而扭曲的面庞,十分骇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章 陈年往事 回到家中后,舅母和林氏早就准备好的饭菜,笑着问她们回来去城里的见闻。 当然,主要是问阮音和鸿雁。 阮音嘴巴会说,将一个原本无趣的半天给编出了不少的小故事,逗的几个大人乐呵呵的。鸿雁则嘴巴笨,只是看着是谁面前的水没了,或者豆豆的衣服是不是脏了。忙前忙后,一直在忙碌着。 阮音说着,突然提议:“娘,我今儿路过布庄,瞧见里面在招绣娘。姐姐的女红这样好,何不去试试呢?若是当上了,还能帮着家里减轻一下负担。” “啊?” 舅母愣了:“啥绣娘啊,这缝缝补补的事,女人不是都会干嘛。” “娘。”阮音掩嘴笑道:“这城里人啊,许多大户人家是不自己刺绣的,都去布庄找人。还有,衣裳也并不是都自己在家做,布庄专门卖做好的衣裳,叫成衣。再说了,” 她站起身,走到鸿雁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都是缝缝补补,却大有不同。姐姐绣出来的喜鹊活灵活现,牡丹层层盛开跟真的一样。能比得上的,有几个呢。” 舅母被说的有些心动,但是自己不敢做主,看向了坐在上面的婆母。 曹氏淡着一张脸:“从前家里那么苦,都没想着叫你们姐妹俩抛头露面去帮衬。没道理如今过的下去,还要让鸿雁去看人脸色。” 舅舅是个直肠子人,一听立马拍胸脯:“你俩放心,爹来年打算好好干,咱家从前落下的饥荒今年也都还清了。过年,过年叫你娘去给你俩一人扯一块儿花布,做新衣裳!” 阮音坚持不懈,到曹氏身旁软磨硬泡。 “奶,这话咋能这样说呢?” “咱家的账虽然是清了,可是离着要吃饱穿暖还差远呢。我爹天天在地里那么辛苦,我都看不下去。若是病了,倒了可咋办?现在摆在面前一条通畅的路,姐姐去了,又轻松还能贴补家用,多好。” 没错,这就是她灵机一动想出来的计谋。 李墨阳不是非成绣不可吗?虽说成绣的绣工她没见过,可鸿雁的绣工,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儿的。 若是能让鸿雁去,那李墨阳不是不用非成绣不可了? 而且她替李墨阳解决了这么大一个麻烦,对方可得念着这个好。往后再相处,也不难啊。 只是她心里想得美,曹氏却突然怒了。 她猛地拍下桌子,清脆一声响,把大家都给吓坏了。 “怎么,这个家啥时候没让你吃饱穿暖了?最困难的时候,我跟你娘手脚都生了冻疮,都把自己棉被里的棉花扯出来给你俩盖。现在日子好了,反而嫌弃了?” 曹氏鲜少生气,可一生气,真是把全场所有人都给镇住了。 “要是真嫌家里穷,你就上山去割草,下地挖螺。甭管怎么滴都能找个伙计干,你心里打什么小九九,我心里清楚!” 说罢,站起身来,饭也不吃就出去了。 林氏连忙起身:“我去看看娘。” 等曹氏母女俩走后,阮音这才反应过来。 她脸上涨得火辣辣,从小到大,林家上下都疼她一个。她聪明伶俐,长的也好看,处处占高枝。曹氏的打脸,删的她火辣辣的疼。 遑论周围一双双眼睛盯着,真的让人很崩溃。 阮音觉得难堪的紧,终于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大家才恍然醒悟。 舅母哄着女儿,舅舅无助的看着自己的老爹,林老爹叹了口气: “你们啊,就不该在你们娘面前提绣娘这个事。” 舅舅和舅母都不明所以,连成绣都觉得好奇。 似乎是怕再有下回,林老爹索性把这件事说明白了。 “你们的娘,年轻的时候,原本是在金陵做绣娘的。后来遭同行陷害,弄坏了一块儿价值十金的料子。蹲了几天大狱,若非当年一个妙手娘子相助,差点死里面了。” 这段经历,还是头一回听说。 成绣问:“那妙手娘子是谁?” 大概是喝了两盅酒,成老爹有些摇摇晃晃的放下酒盅:“好像是当年金陵一个十分能干的绣娘,听说绣工针法闻名天下。可干的再好,不也是个绣娘嘛,据说最后可惨了,未婚生孕后,独自拉扯着儿子。好容易那孩子长到三岁,又被仇家溺死在水中,尸首都没找到。怎一个惨死了得。” 林老爹打了个酒嗝:“都说是她同行干的,可找不到证据啊。那妙手娘子后来彻底的疯了,人也跑丢了。你娘,重情义,人家之前救过她,她跟着一路找到了宛平,没找到人后来才嫁给了我,这才有了你们。” 难怪。 难怪曹氏让成绣叫她外婆,那屋子永远收拾的十分素雅。还有周身的气质,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农村女人出生。 原来还有这一段故事在其中啊。 “原来是这样。” 舅母也明白了,拍了拍怀中的女儿:“也不怪你奶气成这样,行了,知道这件事来龙去脉,往后说话都注意一些。我去给你奶煮碗荷包蛋,一会儿你亲自给端过去,再配个不是,听到没?” 阮音心里都快要气死了,可现在大家都是一副同情曹氏的样子。只有咽下心中委屈:“好,我知道错了。” 舅舅这个时候出来打圆场:“没事没事,都一家人,行了,你们三个孩子赶紧再多吃点,你舅母这好手艺不吃可是浪费啊。” 男人宽厚的大嗓门遮盖了整个桌上的尴尬气氛,只是大家都兴趣缺失,各自在心中思索着什么问题。 再说曹氏这边。 她进了屋之后,就捂着胸口,十分难受的坐在炕边。 正跟过来的林氏瞧见后,吓了一跳,快步上前: “娘,你这是咋啦?哪儿不舒服赶紧说啊。” 曹氏艰难的指着炕头的小匣子。 林氏连忙过去打开,里面放着一瓶褐色的小药丸。 拿出一粒,迅速的塞进曹氏嘴里。又端来水,见曹氏把药都咽进去后,又帮她顺利。 好一会儿,曹氏的面色才从灰白转为苍白。 “娘,您真是吓死我了。” 林氏声音都在发抖:“您若是出个好歹,叫我可咋办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 猜测 曹氏挥手:“你说这个话也不嫌害臊,自己都是有儿女的人了。” 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年龄再大,可是在娘跟前不都是孩子嘛。” 曹氏叹了口气,搂着林氏的肩膀,道:“从前有桩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今儿突然想跟你聊聊,就当是放下这些年压在心底的石头吧。” 林氏何其聪明:“是跟对阮音发火有关吗?” “有关,也没关。” 曹氏淡淡道:“她那个性子,是该有人磨一磨了,我若是再不管,只怕将来会害了整个林家。、” “瞧您说的,哪有这样严重。”林氏到底还是偏向自家,觉得外甥女也乖巧听话:“孩子哪里错了,您直接说就是了。” “我也是过来人,还能不明白她心里那点小九九?” 曹氏闭上双眼:“从你大嫂嫁进来开始,我便什么都不干涉她们小家的事,就是怕管的多了人家不乐意。可现在好,早知道,阮音这压丫头就该从小交给我来磋磨磋磨。” 这话说的是有些重了。 不过现在曹氏在气口上,林氏也不会去诚心惹娘得不痛快,连忙转移话题: “娘方才说有事要跟我讲,是什么事情呢?” “哎!” 曹氏叹气:“说起来,是很久之前的了,那时候,我还在金陵,做一个绣娘呢。” 接下来的故事,与林老爹所说无几,那个妙手娘子,到底到最后都没找到。 “有人说在宛平城附近见过她,也有人说老早她便死了。若是当真死了,那我就去给她把尸骨收了,再修坟立碑,也算是我的报恩了。” 林氏听着,也觉得不胜唏嘘。 “难怪娘不愿意叫鸿雁去绣庄,我算是知道了。一会儿出去我跟孩子们解释解释,也省的她们提心吊胆的,以为真的惹怒您了呢。” “你以为,我今儿跟你说这件事,是为了解释在饭桌上的事?” 林氏诧异:“不然呢?” 曹氏盯着林氏的脸,斟酌再三,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今日在屋里,我替绣绣拿衣裳的时候,觉得她跟妙手娘子的侧颜,背影,简直都太像了。” 到现在想起来,她还沉浸在震惊中无法自拔。 像,真的是太像了。 从前一直觉得成绣生的大部分是像成贵的,在林氏那张过分柔美的脸蛋上,多添了点属于男孩子的英气。 可从不知道,原来换一声衣裳后,整个人的感觉也都变了。 林氏觉得可笑:“娘,您该不会觉得,绣绣是妙手娘子的转世?” “什么前世今生的,你娘又不信这个。” 曹氏白了她一眼后,耐心道:“我记得上回你回来时候说,成贵是成家捡来的孩子?” “是。”林氏不明白娘干嘛问这个,不过还是老实道:“当初三叔刚出生,我公公抱着三叔,一起回家时。路过西柳河边瞧见水里好像有东西。走进一看是个孩子。当即便跳了下去,也是因为这个才染了病根,三叔因为过于年幼,在岸上冻坏了身子。所以婆母才这样恨我们。” “水里,两岁。” 曹氏喃喃自语,只觉得这件事真是太巧合了。 可天下当真有这么巧合的事吗?她是不敢相信的。 林氏被她念叨的也有些发蒙,突然,一个念头闯入脑海。 “娘,您不会觉得, 成贵他是妙手娘子的儿子吧。”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怎么可能呢。” 林氏觉得这个想法太荒唐了:“成贵虽然是捡的,可是家里养不活丢下孩子的多的是。再说了,一个孩子,被人从金陵带到宛平城,就为了扔到这西柳河里?实在也说不过去啊。” 曹氏觉得也对,这其中的地方实在是差距太远。 “算了,先不想这个了,我今儿就是瞧着绣绣啊,太像,好像时间回去了一样。这才忍不住跟你想说说话。” “娘。” 林氏乖巧的靠在她的肩膀,颇为动,情:“从前不知道,您竟然心里这样的难过。您放心,往后我多陪您,有什么话想说的,事情想做的,我都跟您一起。” 压抑在心中太久的故事,一旦说出,瞬间觉得宽敞不少。曹氏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一晃眼,你都是做娘的人了。可我总记得才刚生下你那年,窗外的葡桃架绿莹莹的,你的哭声像小猫,那会儿真以为养不活了呢。” 林氏接着她的话继续:“没想到,养大了不说,还是个这样淘气不听话的。这些年尽害的您操心了。” 母女俩说的动,情,突然,有人敲门。 “谁啊。” “奶,是我.” 怯生生的声音,让曹氏眉头微皱。 “娘。” 林氏笑了:“阮音主动跟您认错来了,我就不在这儿待着了,小姑娘脸皮薄。您一会儿别再跟她呛呛起来了,这毕竟是您自家的孩子,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 曹氏想了想,叹气:“好吧,你说得对,都是孩子啊!” 林氏笑着拉门出去,在瞧见阮音后悄声道:“你奶这会儿气消了,好好说话,保管不恼你了。” 阮音投来感激眼神:“多谢姑母。” “客气啥,记住,卖个乖,上了年岁的老人都喜欢这样的。” 接收到林氏的传授后,阮音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奶。” 她直接走过去,把手中的荷包蛋放在了曹氏的面前: “这是刚出锅的荷包蛋,奶快吃口吧,晌午就没怎么吃,一会儿身子会饿坏的。” 曹氏瞥了他一眼。 “这饭,是你自己做的?” 阮音的脸有些红。 “奶,是我帮着娘一起做的。” 很好,这算是没有说谎。 曹氏夹起上面金灿灿的荷包蛋,慢慢的咬了一口,咀嚼道:“火候很好,阮音,你也是时候多跟着你娘在厨房学学了。” 望着这个小时候漂亮长大却十分奸诈的孙女,曹氏都觉得是报错了。 可不管咋样,都是林家的血脉。她能不管吗? “你这骄气啊,得用真心换真心。指挥指使别人干活,自己就从不搭理?我告诉你,你若是当自己还是我林家人,就离那个布庄远一些。” 阮音憋着不敢再热她生气,只有都先答应下来。 到底是自己孙女,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曹氏叹了口气,心软下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二章 事出突然 因为曹氏这件事,做绣娘这个事情,算是彻底的黄了。 阮音也不敢再整幺蛾子,反而变得无比乖巧。每天不是去帮曹氏捏肩便是给娘捶腿,居然还破天荒的做了一串栀子花束,每天给林氏的屋子里送上一捧。 毕竟是自家孩子,哪能一直怄气,很快,一家子都忘记了那个小插曲,相互和乐起来。 可林氏的脸上,却依然有愁色。 转眼间,来林家湾已经足足有七天了。 这七天里,成贵一次都没来。 自打成亲开始,夫妇两人就没分开这么久过。林氏心里忐忑的紧,有心想要回去瞧瞧,可毕竟自己是负气出来的,磨不开面子。再一个,也是想让成贵做好选择,看看到底是要选成老太继续揉搓,还是开始全新生活。 这一切,都被成绣尽数看在眼中。 今日也不例外。 一大早,两人就在院子里,跟着鸿雁和舅母一起搓白芝麻。突然听到林氏一声惊呼,手上的麦秸秆掉了下去。 “怎么了,快给我瞧瞧?” 林氏痛苦的蹙眉,忍痛拔掉了手指尖上扎的刺。殷红的血珠立刻从里面冒了出来。 “哎呀!这么大的口子。你先别动,我去拿些草木灰给你擦上。” 乡下人没有那么多的将就,一般处理伤口都是用这个。 成绣却站起身:“舅母,我来时候带了药粉,就在屋子,我去拿。麻烦您帮忙端一盆清水和皂角。” 舅母不明所以,还是照着去了。 等成绣拿完所有的东西后,先是用皂角给林氏伤口周围涂抹清洗干净。然后擦干后才小心翼翼的将药粉给抹上去。 “哟,这是个什么法子。”舅母乐了:“咋这抹药之前还得用皂角洗一遍?” 这是前世在侯府别院里,跟着郎中学的。不过自然是不能跟外人说,只能含糊道: “我想着那铁钩生锈,不定多脏呢。这伤口包扎上可没法洗了。所以才想清洗干净再上药。舅母以后若是哪儿不慎擦伤,可记得用这个法子。” 舅母笑道:“好好好,听绣绣的。不过惟愿这法子永远都别用上才好呢。” 她性子爽朗,声音也大,凡是叫她说来,都透着喜意,连带大家的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成绣小心翼翼的问林氏:“娘,还疼吗?” 林氏摇头:“娘没事,就是一口子,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干活哪儿有个不受伤的呢。” “娘。” 她观察了林氏一上午,她都是心不在焉的。不然的话,怎么会这么大一个铁钩子在面前而看不清呢。 “你是不是想爹了?” 林氏一滞,旋即扭过头:“哪个想他了?我在这儿不知道过的多好,想他做啥。” “妹子,你这话可不对了。” 舅母拿起原先放在林氏脚边的马秸秆,拿到自己身边垒起来后,大手一面搓一面道: “不管咋样,都是那老太太的错。成贵可是个好人啊。家里从公爹到俩丫头,谁不说他好?不是成贵,咱家到现在还在山上挖野菜呢。” 林氏眼眸一暗:“可在他心中,始终都是他娘第一。哪怕是要害死我的孩子,他都不还护着。” “那能咋办呢?” 成绣入狱那件事,舅母也听了两耳朵。忍不住骂道:“那个老畜生啊,就等着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吧。可现在她活着,一个不孝的罪名下来,这成贵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你说到那个时候,心疼的是谁,不还是你吗?” “那我也不愿意再去过那种憋屈日子了。”林氏一提起这个,眼睛就开始泛酸:“再苦再累,再难受,我都忍了。可现在她三番五次的害绣绣,嫂子,我是真的怕啊。” 世间母亲大抵都是如此,即便是再隐忍再懦弱的女人,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儿女,就会变得无比英勇坚强。 “你说的,倒也不是没道理。” 舅母突然眼前一亮:“对了,妹子,你有没有考虑,搬去城里?” 林氏愣住了: “去城里?” “是啊。”舅母顿时来了兴致,一拍大腿:“豆豆今年五岁了吧,你们往后是想叫他还种田?不是我说,你如今也不缺银子使。何不把家搬去宛平城呢?成贵随便找个工做着,够你们开销就行。等豆豆大一点,再送去启蒙。我跟你说,我若是有个儿子,砸锅卖铁我都要让他去读书。前几天,我们里正还去你们村里,想要拜见拜见那个徐书生。啧啧啧,这才是一个书生,就能让里正低头,若是真的考上功名,那可是阿弥陀佛,不敢想啊。” 林氏听得有些心动,可一想起家里所剩无几的银子,果断的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根在这片土地上,离了这儿真是不能活。哎,我想着,我这走了几天的,他也能醒悟过来吧。” 两个女人说着话,孩子们手上不停的干着活。偶尔鸿雁会投来安慰眼神,被成绣苦笑回应,不知不觉,两个姑娘的感情更加深厚了。 等到晌午吃过饭,林氏躺在炕上,想着成贵顶多再熬三天,就该来找自己了。到时候,一定要先给他脸让他好好认识个错误,然后,再用自己柔,软的双臂好好的抱着他,告诉他,日后一家人一起想办法,只要在一起就好。 这么想着,林氏抱着豆豆,甜甜的睡去。只是才刚入梦,便被外面一声巨响给瞬间吵醒。 她皱眉,低头看睡得正香的儿子,蹑手蹑脚起身,慢慢的走了出去。 一开门,瞧见哥哥蹲在院子里,头都快埋在裤裆了,肩膀一抽一抽的。 而爹娘则一脸悲痛,半声不语。 林氏吓的一个激灵,走过去轻声道:“爹,娘,我哥这是咋了?” 曹氏看了她一眼,眼眶有些微微泛红。 林老爹则吧嗒吧嗒着旱烟袋,一扭头,给她一个背影。 这气氛,简直是怪异极了。 林氏心里七上八下,以为是家里出什么事了。拍了拍兄长的肩膀: “哥,不管出啥事,你千万别憋着。有啥事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咱这么多人,活人还能叫尿给憋死?再不行,还有成贵呢。我这叫绣绣叫他过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丧父之痛 “妹子!” 他猛地叫住了林氏,然而待看到他脸上的眼泪时,成绣瞬间呆住了。 “哥,到底是咋啦你。” 林氏给急坏了:“到底是咋回事,你们说话啊。” 林老爹撞了撞曹氏:“你是她娘,你跟丫头说吧。” 曹氏看着女儿那焦急万分的模样,心中一酸,眼泪就先滚落下来。 “我苦命的丫头啊,你的命,咋就,咋就这么的难呢。” 她一哭,几间屋子里也听到了动静,几个孩子纷纷穿上小衫走了出来。 林氏听明白了。 “娘,是我的事?” 她突然心头一闪,瞬间明白,急切的抓住曹氏的胳膊:“是不是成贵,是不是他出事了?” 曹氏只顾流泪,几度哽咽,说不出如此残忍的事实。 林氏放开曹氏,转身到已经站起来的哥哥面前,拼命的晃着他的身子,嘶喊道: “哥,你告诉我,成贵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你告诉我,我求求你了!” 她背切的哭泣声,让林大舅哭的更凶了。 “妹子,我,你,你要撑住,我.....” 林氏咬着嘴唇,倔强的看着他。可林大舅如何都说不出来。 “哥,娘!我求你们了!” 只听到噗通一声,林氏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坚硬的土地,却让她没有丝毫痛楚。如今,她的心仿佛在油锅上煎烤,疼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我求求你们,就告诉我吧。不管是什么,我都承受的住!” 成绣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不知怎的,觉得双腿有些软。 突然,胳膊处有一个温暖的力量撑住了她。 扭头一看,鸿雁安慰的望着她:“绣绣,别怕,还有我们呢。” 她点了点头,将视线重新放回在曹氏的身上。 果真,曹氏开口了。 “丫头啊,成贵,没了!” 这一句不亚于晴天惊雷,成绣只觉得头一晕,身子晃了晃,幸而被鸿雁紧紧扶住才没倒下。 再看林氏,双目直勾勾的望着曹氏,犹如梦呓: “娘,你说没了,是啥意思?” 林大舅再也忍不住,哭着喊到:“昨天也不知道咋滴,成老太非要去你家过夜。成贵熬不过就答应了。结果半夜来了一群贼,直接闯进去。成贵他为了护老太太,身上中了好几刀。等发现的时候,人已经不中用了。” 成绣觉得眼前一黑,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捏着一样。 林氏却从地上站起身。 周围许多人都要去扶她,却被她给推开了。 “你们,你们啊!” 她突然笑起来:“我知道,你们是见我这么多天都不理成贵,跟他一起编个瞎话哄我回去是不是?其实我早就不生气了,想叫我回去,直接说一声就行。干嘛编这么个瞎话啊。我回去,我回去还不行嘛。” 她眼睛直勾勾的看过去,瞧见了成绣后,木然道:“绣绣,快,叫上豆豆,跟娘回家。你们爹真是太坏了,编的这个破理由,你们回去就说他,听到没?” 她若是哭出来还好一些,可越是这样,家里人就越是担心。 曹氏上前扶她:“丫头啊,你哭吧,啊 ,哭出来,心里能好受点。你别这么,娘怕啊。” “娘,您这是咋啦?” 林氏木呆呆的看着她:“成贵骗我,你也骗我?好了,如今我都知道了,你们就别再演戏了,我回去,我这就回去。” 林大舅也去拦,却被林氏躲开。 “哥,我知道你跟成贵关系好,你啥都向着他,可这回我得说你。编瞎话也得有个度,你说你编这样的话,我心里多难受啊。好在我知道,成贵他不会这么自私的丢下我们的。他曾经说过,若是我们之间有一个先走,宁愿那个人是我。因为留下的人啊,太难了。他不愿意叫我受苦,咋舍得丢下我呢。” 鸿雁都忍不住哭了起来。 “绣绣,绣绣。” 曹氏还要说话,成绣走过去制止了她。 “外婆,我娘现在,一下子受的打击太大了。不管这件事如何,我们都得回去一趟。您别说了,我陪着娘回去吧。还有,能不能让舅舅跟鸿雁姐跟着。我怕娘那边有个好歹的,我一个人照料不过来。” “去去去,肯定得去。” 曹氏招呼着林大舅和舅母:“你们俩都去,家里有我们呢。我俩等收拾收拾,也过去啊。” 林大舅擦干眼泪,去扶林氏,另一边,成绣扶着她。听着她有些癫的风言风语,不住的流泪。 鸿雁跟在后面,背着还睡眼朦胧不知所措的豆豆,舅母拿着帕子不断的揩眼泪。 一家子,就这么相互搀扶的,回到了成家村。 才一进村,就感受到了悲悯的目光。 村子里面的人,但凡瞧见他们的,都过来拍拍成绣的肩膀,或者是握着林氏的手,说声节哀。 林氏的脸色越来也难看,可嘴里还在问:“成贵真是不像话,串通整个村子的人来骗咱们。绣绣,一会儿回家咱们别怪你爹了,看来他真是知道错了。不然咋会花这样大的哇代价呢。、” 成绣轻声应下:“娘,先别想了,一会儿就到家了。” “是啊,到家了,咱们都走了五天了吧。五天没见,你爹一会儿肯定想抱豆豆,还给你准备了好吃食。其实你爹很会打猎的,上回猎的那两只兔子,皮子我都弄好了,等冬天给他做个护筒。” 在林氏絮絮叨叨中,终于,到了。 看着熟悉的房子,林氏心中猛然激动,推开了哥哥和女儿,向着屋子喊: “贵哥,我回来了,我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 在她期盼中,屋子里面那扇陈旧的门会打开,然后,那个高大到的男人会洋溢着热情的笑脸,冲着他们飞奔而来。 抱起她,然后再抱着两个孩子。最后,跟她诉说,在这五天未见的日子里面,他有多么的想念。 然而,那扇门动也未曾动过丝毫。 林氏灰白的脸上露出惨然笑容,极力的说服自己: “一定是睡了,他睡觉一向如此,睡着了,哪怕是在耳边敲锣都醒不了。咱们快进去吧,进去我叫他起来,我亲自叫他!”(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 此事蹊跷 林氏推开门,脚步踉跄的走了进去。却突然间木门被推开了。 她极力大喜: “我就知道你再哄我......” 声音却在瞧见眼前人时,戛然而止。 “弟妹,你回来了。成贵兄弟他......” 里正红了眼眶,让出了位置:“总之,你还有俩孩子,你要节哀。” 林氏摇头,突然一笑:“里正,你这是咋啦。难道你也跟着他们一起开始哄我吗?我都到家了,我都回来了,这场戏可以别再演了吗?” 里正知道她一时难以接受,没有说话,抹了把眼泪,深吸一口气:“妹子,不管怎么样,你都进去见一面吧。衣裳我都给换好了。我想,成贵兄弟现在最想看的,也是你。” 林氏突然觉得脚下仿佛生了根,不敢,也不能再向前一步。 林大舅上前扶着看上去已经摇摇欲坠的妹妹:“妹子,不管怎么样,都进去看最后一眼吧。” 前方的路,明明只要迈过一个门槛就好。可是,林氏头一次觉得,竟然这样漫长。 终于,她艰难的迈开了第一步。 屋子里面,依旧干净如旧。一如她走时候收拾的那样。 唯独不同的是,墙壁上却多了一抹刺目的红。 那红色已经黯淡,却依然看的触目惊心。 里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们还没来得及翻找,便被成贵兄弟给按住了。其中一个人不知怎的,动了刀子。伤口是直接从后背捅进去的.....” 剩下的声音,她已经听不清楚了。 因为她看见了,地上躺着的那个男人。 他的身上,换上了一身灰白色的粗麻衣裳。面如金纸,双目紧闭,看上去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可若是睡着了,怎么会听不到她的声音? 林氏慢慢的走过去,泪水早就模糊了双眼。终于,到了跟前,她噗通一声的跪了下去,轻轻的拉起了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身子已经开始有了尸僵,手指掰不开了。林氏便用自己温柔的脸,轻轻的摩挲。 “贵哥,我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这个游戏不好玩,我都知道错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里正再也忍不住,扭头便冲出屋子。 成绣让鸿雁在院子里带着豆豆,自己则满是泪水的,走到了成贵的遗体跟前。 哪里能想到,一个活蹦乱跳的人,才几天时间,就阴阳两隔呢? 成绣的心如刀绞,在这一刻,什么东西都忘记,只是懊悔为何不让娘带着豆豆先去,自己留下来。或者用软磨硬泡,也要将爹一起带去。 这样,便可以避免悲剧发生了。 可世间万事,都难买一个早知道。 成贵的身体已经冰冷,再多的眼泪,也换不回来了。 林氏早已经哭的昏死过去,被舅母给搀到了炕上。成绣还跪着,对着爹的尸体,痛苦到难以自拔。 人已逝,可余下的事情还有很多。 林氏是醒过来了,可一醒来抱着成贵的尸体不肯松手。无奈,只有舅母在一旁陪着,哄着。身后事,都落到了成绣身上。 “好孩子。” 里正红着眼圈:“这个时候还要叫你来处理这些,难为你了。但是你爹的事,也得有个说法,不能叫他白白的死。等你缓过劲儿来,咱们就开祠,这一回,我一定给你做主!” 成绣摇头。 “里正叔,我现在就想知道。我爹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里正叹了口气:“听你奶说,是那群贼人来,其中一个当场把匕首插,入他的后背。” “我奶?” 听到这个词,成绣死寂的眼睛终于动了。 “你的意思是,她还活着?” “是啊,原本以为,那么多贼子,她肯定是活不下去了。可谁知道,除了腿扭伤之外,别处都好好的。真是应了那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万年啊。” 村子里面现在谁人不说,若是死的是成老太就好了。可惜了成贵啊,被成老太惹的贼误送了自己的性命。 “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个交代。这回开祠,便是要审成老太,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上回成栓子的账还没算呢,又惹出贼子强盗。这一回,我做好几位叔公的工作,一定把这个祸害给清出咱们村子。” “清出咱们村?” 成绣笑了:“里正叔,我想要拜托您一件事。” “你尽管说!”里正保证:“绣绣,从今往后,你就当我是你爹,不管啥事,只要能办得到的,我一定去做!” “您找几个人去成家蹲着,千万别让她们跑了。” “跑?” 里正不解:“那一屋子老的老,病的病,能跑哪儿去?” “您就听我的吧。” 成绣觉得心里很乱,有一丝想法可是现在也说不清楚:“我到时候再告诉您,为今之计,我想要先去请仵作。” “仵作?” 里正彻底的愣住了。 “仵作是验尸的啊,绣绣,你找仵作干啥?难道你觉得,你爹的死因有蹊跷?” “里正叔,您大概不知道。我们家晚上睡觉,一向是门窗紧闭,那贼子若是想要闯进来,势必要先破坏门窗,可是我瞧了,一点痕迹都没有。” 成绣回忆起方才查看的,继续道:“还有,我爹向来警觉,又身强力壮。门背后还有弓弩和一把铁锹。不管别的,有贼子的话,他应该会拿工具吧,可是没有,那两样东西都干干净净。难不成,是贼子走的时候还帮忙把工具给擦干净?” 里正一听,也觉得生疑,不过还是劝道:“可是若是请仵作,短时间内你爹可难下葬了。这个天气,绣绣,你得为他着想。” “正是为他着想,所以才不能让他不明不白的躺在地上。否则的话,我将夜不能寐,悔恨终身。” 见她如此坚定,里正也一拍板:“好!”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现在就去找人。绣绣,不管咋样,你都得坚强起来。这个家,往后,可全都靠你了啊。” 一席话,说的成绣又忍不住的流泪。 重生一世,原本以为可以享受到家庭的温暖,不成想,这温暖,却是如此的短暂。(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章 状告成老太 成家村如今茶余饭后都在念叨的一个话题就是:成老太做的孽太多,如今一桩一桩都报应在她孩子的身上了。 老,二惨死,老三重病,孙子逃亡。如今,连唯一一个依仗,都意外命丧。 但是人们的指指点点,成老太都毫不在意。 她婉拒了儿媳妇说去买肉,自己拄着拐,慢慢的到了村东头的屠夫家。 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哪里像是刚刚死了儿子? 从怀里摸出一串铜板,豪爽的放在了桌案上: “板凳爹,给我来个大肘子。今儿家里呼肘子吃!” 看着她眉开眼笑的样子,屠夫不禁一阵嫌恶,将手上的刀切的邦邦作响。 “没肘子!” “那就来两斤排骨。” “没排骨!” “那就来两斤肉馅,梅花肉也行。就这块儿。”成老太指着案板上的红白相间的肉块儿:“这总不至于没了吧。” “不卖不卖!”屠夫直接吧刀甩到砧板上,刀锋直接一半都没,入到厚厚的砧板里: “都说了不卖,你赶紧走,别影响我生意!” 成老太不干了,指着他的鼻子开始骂:“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了,我可是你长辈......” 话未说完,直接从屋子冲出一个干瘦的妇人,手里端着一盆水,冲着成老太就浇了过来。 她拄着拐,来不及躲避,被这油腻腻的水给浇了一头。 “告诉你让你滚了,还不滚是不是?”干瘦的妇人是屠夫娘子,向来口快,在整个成家村都是出了名的。 “你儿子是为了救你死的,你还有脸出来买肘子?老天真是没眼,咋就不把你给砍了呢。快滚快滚,我还怕你别在我这儿站久了,霉运给我们沾来了。” 成老太爷不示弱,骂道:“你开铺子做生意的,管来的是谁呢?只要有钱,还能不卖了不成?” “就是不卖!” 屠夫娘子挥舞着手里的棒槌:“你赶紧看看吧,整个村子里面现在避你就跟瘟疫一样,都怕离近了,也沾一身的晦气。再说,我自家的铺子,卖谁不卖谁,你管我?有本事你就去官府,我还要问问,怎么有人儿子死了当娘的这么高兴。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你的事呢。” 成老太立即变了脸色:“胡说八道什么?你家的臭肉我还不买了呢,!” “呸!” “真是晦气,赶紧走,恶心死人了。” 成老太回去的时候留了个神,发现果真大家看见她就避开,而且看她的眼神都十分怪异。 “哼。” 她心里一阵厌恶,不过一想到终于了却一件大事,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只是这高兴才刚刚到了门口,便被两个衙役给拦下了。 “你就是成刘氏吧。” 成老太如今是瞧见衙役就有些腿软,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两位官爷有何贵干?” “走吧,跟我们走一趟。”两个衙役伸出铁链子就往她身上套:“成贵的闺女告你,说你毒害了成贵。” 衙门来的时候,早有村民在旁边守着了。听到这句之后,顿时哗然一片。 “我早就猜到是她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虎毒还不食子呢。啧啧啧,这个毒妇,早该让里正吧她给赶出去的。” 所有人都指指点点,成老太却镇定自若:“那丫头红口白牙的,你们就相信了?” “呵呵,仵作已经证实了,是先被下毒,再伪装匕首捅进去的。走吧,什么事,回衙门再说!” 成老太顿时觉得五雷轰顶,还要挣扎,可哪里扭得过人高马大的衙役。抓了她跟小鸡子似的,直接拎着上路。 等一路磋磨到了衙门时,成老太半条命都快没了。 而成绣和林氏,则跪在衙门堂下,见她来了后,林氏顿时站起身,咬着牙,凄着一张惨白的脸:“到底成贵哪儿对不住你了,你为什么要下毒,为什么?你还我男人,你还我男人!” 她伸手攥住了成老太的衣领。这么多年的怨恨一下子喷薄而出,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 然而她毕竟身子亏空,加上这两天的彻夜未眠,被成老太一巴掌给推翻在地。若非衙役眼疾手快的扶住,差点就撞门槛上了。 “你个疯女人,胡说八道什么,成贵是被强盗给捅死的。我看的真真的,还不快叫你那个女儿撤诉!瞎耽误功夫!” “娘。” 成绣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扶住林氏:“您不用跟这种人白费口舌,如今证据确凿,咱们等着官老爷判便是了。” 成老太心里一阵别扭,可又觉得成绣在糊她,毕竟那件事她做的很隐秘,对方是查不出来的。 没一会儿,县太爷穿戴整齐的出来了。 一坐下,便拍了惊堂木:“堂下何人?有什么冤屈啊!” 林氏发出悲鸣:“回青天大老爷,民女要状告这毒妇,谋害我亲夫!” 成老太立马反驳:“你别胡说八道,是你男人,那还是我儿子呢,我能害死我儿子吗?” 县太爷一听闹闹哄哄的,直接一拍惊堂木:“老爷问话,你们一个一个的答!” 随后指着林氏,觉得她面善一些:“你先说吧。” “回老爷。” 林氏强忍下眼泪:“民妇与夫君感情向来亲厚,只因家中婆母偏心。先是害我女儿,因此我们分家搬离。后又来闹事,我不忍折腾,便带着孩子回了娘家,留下男人伺候她。谁知道,她竟然联合外人,害死了他!” 一想到成贵那冰冷的身躯,林氏便忍不住的大哭起来。 “你说!” 成老太见终于临到自己说话,连忙为自己辩解: “老爷明鉴,这成贵是我儿子,我怎么会害死自己孩子呢。倒是这个妇人,自从嫁到我家里来之后,就没个安分的,连带她那个女儿,都被教坏了。处处跟我作对,还教唆儿子与我分家。老爷,您是当官的,知道咱们皇上是最重视孝道的。这样的妇人,先是在家里挑事也就罢了。如今还诬告自己婆婆,到公堂。可见这个妇人有多恶毒!” 县太爷又问林氏:“本朝重孝,你状告自己婆母,可有确凿证据?”(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巧遇世子 林氏磕了个头,再抬起来,泪眼连连: “回老爷,我们请了仵作验尸。” “仵作?验尸?” 等传来仵作后,他将开膛破腹的经过一一说明。后给出了结论,证实成贵的确是死于毒药。 成老太在一旁破口大骂: “好你个歹毒的妇人啊,我儿子到底是哪里对不住你了?人死就要入土为安,你到时好,将他直接给开了膛了。你这种毒妇,我成家真是到了八辈子血霉,才娶了你回来。” 骂完后,又哭天喊地:“成贵啊,老大啊,你快醒醒吧,看看你这婆娘啊,竟然联合外人连最后一点体面都不给你,真是作孽啊!” 成绣再也忍不住,上前对着成老太的脸狠狠的抽了两个巴掌。 力道之大,直接抽松了成老太的一颗牙齿。 “我最大的错,就是在一开始你害我时不应该选择息事宁人,而是果断报官。我的一次次退让,是不想让爹伤心。可现在才发现,你就是一条毒蛇,他是伤不了心了,这回,是彻底命都搭上了。” “你不是说体面吗?告诉你,找出真凶,这才是给我爹最大的体面。省的到了黄泉,他还不知道自己伺候了一辈子,唤了一辈子的娘,竟然就是害死他的真凶。” 成绣恨不得掐死她才好,可她不能,她要眼睁睁看着成老太等待自己宣判的最后结果。让她知道什么叫罪有应得。 “验尸一事,你不用冤枉人。是我要求的,我是他的女儿,有权为他的清白做决定!” 对上成绣,成老太是心虚的。 这个孙女不知道怎的,像是换了个芯似的。再不跟从前那般容易摆弄。时常,成老太会有种错觉,觉得她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专门来找自己酸胀的。 成老太不再跟方才那么嚣张,只是来回的两句话:“我没杀人,我没杀人!” 仵作的证词是一方面,可毕竟谁都没在现场,案子很快停滞不前。 县太爷不耐,将成老太给关押起来,叫成绣去找证据,若是三日之内找不到,人就要放了。 “绣绣。” 林氏在旁边听着早已经哭的成了泪人,这会儿见散了场,着急的抓紧了女儿的手:“会不会你爹白死了?” “不会的,娘。” 成绣安慰她:“我爹不会白白死的,我一定会找到证据,将她绳之以法!” 林氏点头,仓惶道:“我一想到你爹就这么,心中就恨死她了。倘若真的这回将她放出来,拼了我这条命,我也要跟她同归于尽。” “娘!” 成绣劝阻:“千万不能说这样的话,豆豆还小,你得为我们考虑。她这样的人,不值得。再说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的!” 话虽如此,可她心里真是一点谱都没有。 这件事,整个村子恨不得都能证实就是成老太,可那又如何?对簿公堂,需要的是证据,他们现在只能证明成贵被下了毒,可是这毒药是谁下的,是怎么下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安慰完林氏,将她托付给了舅母,成绣准备去找线索。却意外跟人撞了个满怀。 “哟!” 那轻佻的声音让人格外耳熟:“这不是小娘子嘛,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成绣抬头一看,杨恒穿着一身锦衣华服,满面桃花。 “我一直说还欠你一顿酒菜,贼日不如撞日,来来来,就今儿了。” “世子。” 成绣笑的勉强:“今日不行,我还有事要忙。” “什么事叫你忙碌成这样。” 杨恒看了一眼身后:“你好像是从县衙出来的,怎么,难道那毒妇又为难你了?不应该啊,齐睿那小子办事这么不靠谱?” 他说的含糊,成绣好像隐约听到了齐睿的名字,不过眼下她更着急的是找出真凶。实在是没空在这里敷衍。 “世子,我得先回去了,我还有要事去办。” “要事?:那是什么事?” 就在杨恒好奇的时候,鸿雁从身后气喘吁吁跑来: “绣绣,姑母的身子很不好,我娘说,先劝她回去。我留下来陪你一起去找证据,不能叫姑父白死。” 成绣婉拒:“鸿雁姐,你还是先去安抚我娘吧。爹走了,她一定很难过。只怕舅母是劝不回去的。这里有一些银两,你们找最近的客栈,让她去歇歇。我这就回去,找出证据来。” 鸿雁颇为担忧,特别是旁边还站着一个身着华丽的男人,鸿雁忍不住叮嘱:“绣绣,那你自己要当心。” “我会的。” 送走鸿雁,杨恒奇怪道:“查案?真凶?你爹是被人害死的?” 他方才在旁边听得真切,见这小姑娘遭遇这种变故,顿时心中也有些同情。 “那现在,找到凶手了吗?” 成绣摇头:“人是抓起来了,但是不肯承认。官府说若是三日都找不到证据,那就无罪放人。” 杨恒一听就怒了:“又是这个鬼县太爷,这狗官看来上回还没受到教训啊。走,我替你去出头!” “世子!” 成绣感恩万分:“世子能帮我,我真的很感激。不过我还是想靠自己的努力找出真凶,毕竟这件事,关乎到我爹的名誉。我不想日后在村子里面惹人非议。” 流言蜚语的力量,成绣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本来成贵是个受害者,可若是杨恒出手得话,那么大家立马就会将目光放在杨恒的身份上。时间久了,会日渐忘记曾经冤死的成贵,而是觉得成老太死的冤。 所以成绣要的不仅是成老太这个人死,也要她在整个成家村里,身败名裂。 “那好。你既然坚持,我也不阻拦。可是你记住,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尽管开口,谁叫咱还欠你人情呢。” 成绣点头,正要开口,却见杨恒突然一拍脑门:“我差点给忘记了若是说起破案,只怕有一个人在合适不过了。” 成绣奇怪:“世子有人选?” 杨恒神秘一笑:“你尽管回去等着,稍后,他自会去找你的。有了他之后,你爹的案子,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成绣并未多想,感恩万分:“如此,真是多谢世子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公子来意 回到家中后,并未有想的那般清闲。 乡里乡亲每家每户都过来慰问,大抵都是一些安抚她的话,叫她节哀。 也有一些性子刚烈的,直接就开始破口大骂起成老太。还说如今成老太那屋子门口被人泼的都是粪,臭气熏天,压根没法进人。 成绣除了感谢之外,什么也没多说。倒是有一个人缘差的来说叫她好歹劝着点。毕竟三叔三婶还在里面住着呢。 对此,成绣只是淡漠的问了一句:“在我爹娘受非人待遇的时候,他们有没有出来说句话呢?如果没有,那么我认为今日他们也没有资格还找别人来递话。” 来递话的人见被识破,灰溜溜的走了。 屋子里面,热闹过后,又恢复了平静。 其间,翠枝跟里正一起过来看望。一见到成绣,翠枝就眼泪汪汪的抱着她哭了起来。最后,反而是成绣哄着她抹干净泪水。 “瞧瞧,原本是我来劝你的,结果还给你添麻烦了。” 翠枝擦去眼泪,这才想起来问林氏:“伯母现在一切可好?” “不好。” 成绣叹气:“我爹娘感情很深,突然遭遇这个,娘现整个人就是崩溃了。就是对成老太的恨撑到了现在,等着她伏法,好给爹报仇!” “怎么?” 翠枝惊讶万分:“不是都已经抓起来了吗?” “人是抓起来了,可是没有证据,没法定罪。我这回回来,也是想要找找还有什么证据,若是真的被放了,那娘真的会撑不下去的。” “别说你娘,我第一个就放不过!” 里正正巧拿镰刀要去帮成绣劈柴,听到这里,怒道:“我只恨自己当初不够心狠,直接将她给赶出去,成绣兄弟也不会丧命了。谁能想到,这毒妇竟然敢下这种狠手!” 是啊,早知道,可千金难买早知道。若是事事能预料,又哪里会有这么多的遗憾呢。 “绣绣,你放心,这件事哪怕找不出证据,咱们村里的人,就都是人证,我们一起去县衙。成绣兄弟不能白死,这凶手,也不能白白逃脱。” 成绣感动万分:“里正伯伯,多谢您得美意。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想,可能真的得劳烦大家了。” “绣绣,你可千万别这么说。” 翠枝握着她的手:“你不知道,这件事发生之后,我心里一直都哆嗦。一想到成叔叔竟然遇到这种事,就难过。可一想到万幸的是,你跟婶子和豆豆没在,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绣绣。” 里正呵斥:“这是说啥呢,绣绣心里本来够难受了,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走,你先跟我回去,找点人手来帮绣绣的忙。” 翠枝自觉自己说错话,依依不舍的跟着里正先走了。临走时不忘叮嘱:“绣绣,你千万别太难过了,晚上若是害怕就来我家睡啊。” 成绣没有言语。 等人都走了,屋子里面再次恢复了宁静。 阳光从半开的窗户打进来,斑驳的光影在地上,那个身影仿佛还在眼前,可一转眼,已经是天人相隔了。 成绣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光影在空中沉沉浮浮,一切都如虚幻,叫人莫不着看不透。 翠枝并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 其实成绣是恨自己的。 前世虽然爹娘过的苦,可好歹性命还在。这辈子,随着自己的重生,一切都改变了。 她原本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轨迹改变着。却忘记了,她是好了,可其他人呢? 她自私的扭转了所有人的生活轨迹,那么,便势必会走上一条跟前世一点都不一样的剧情。 她坐在炕上,静静的发呆,瘦弱的脊背微微弯曲着,一言不发。 齐睿进门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那个素来牙尖嘴利的小丫头,如今呆呆的坐着。她的肩膀原来是这样的瘦弱,哪里能抗的下这么多的事情。 看得出,她好像是真的很疲惫了,疲惫到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跟前这么久了,竟然一点都未层察觉。 只是,他明白她现在的心情。 所以他选择了安静的站在原地等待,不去打扰,让她释放掉自己所有的情绪后,再来处理事宜。 天色渐渐黯淡,成绣终于动了。 她站起身来,僵直的腿有些不听使唤。身子一斜,差点倒了下去。 关键时刻,齐睿出手,一把搂住了她。 “呀!” 在看清楚他的脸后,成绣明显受惊了,一下子从他怀中跳出,叫了声:“公子。” 一瞬间,从哪个有些呆滞的悲伤少女,又重新戴上了面具。 齐睿有些失望。 ”不必多利,我是为你来的。“ ”为我?“ 成绣努力的想,实在想不出自己最近有什么做的不妥得罪他的地方。可谁叫人家位高权重,更何况,现在家里出了这种事,一切都等着她去处理。这个关头,她更不能出事。 ”世子,我实在不知道哪里做错了,还请您明示。“ 低头附小的样子,让齐睿莫名的冒火。 他难道就这么的凶吗? 他明明今日是和颜悦色的,可这女人为何总是能视他如蛇蝎呢。 按住心底的不悦,齐睿提示:”是世子。“ 成绣瞬间明白了。原来杨恒说的人,是齐睿啊。 这可就遭了。 早知道如果是他的话,那么成绣是万万不能答应的。他原本就对自己有偏见,万一一会儿查到了什么证据,他会不会也掩盖住,报复自己? 一想到这个,成绣就着急了。 ”公子。“ 她乖巧的垂首站在他跟前,细声细语:”从前的事,是我年幼不懂事,还请公子高抬贵手。” 齐睿就烦她跟自己装样: ”今日我又不是找你算账的,你怕什么?“ ”公子。“ 成绣固执的觉得,不是来找自己的麻烦,齐睿为何会答应?难道说是 他同情自己,所以跨马来到这个小山村帮忙? 别开玩笑了。她又不是无知少女,哪里还会相信话本里面这些编造的情节。 她如临大敌,紧张的很,想着要如何说话才能让齐睿放弃报复自己。 起码在这个关头,不能报复自己。(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章 找到证据 成绣老老实实低头:“公子,从前的事多有得罪,只是这回,真的对我很重要.....” 她想到成贵惨死的样子,又想到娘悲痛欲裂的面庞,不知怎的,鼻子一酸,话未说完眼泪就先下来了。 “就为这个?” 一条绣花罗帕递到她面前,连声音都不自觉的温和了几分。 “我好心好意的过来帮忙,你却把我想的如此不堪。怎么?被人欺负惯了,所以连一点善意都接受不了吗?” 善意? 成绣抬头,望着眼神带着戏谑的齐睿:“可是,我之前分明是得罪了公子......” 应该说,两人时彻底的结下了梁子,不趁机黑她一把就是好的,怎么还会来帮忙呢。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啊。” 齐睿仰天长啸:“我到底做了什么,才叫你对我如临大敌?好了好了,多半也是我从前态度太恶劣,今日在这里跟你配个不是?从前那般恩恩怨怨,能不能都一笔勾销?” 他突然这般好说话,让成绣受宠若惊。 “其实,从前的事也有我的不对。不过,还是多谢公子大人大量,仗义相助。” “谢字可别忙说。” 齐睿伸手阻止:“万一一会儿我什么都没查出来,你在心底肯定又要骂我草包了。” 成绣破涕为笑:“我怎么敢呢。” “你不敢?”齐睿逗她:“你可是我见过胆量最大的女子了。” 因为两句玩笑,气氛一下子缓和不少。可一想起如今还有重孝在身,那笑容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齐睿敏锐的察觉后,又想起自己身世,不禁多了一份同情。 “不必想太多,如今先一件件把事情处理了。至于之后的事,官府自然会替你讨回公道。” 成绣胡乱点头,心乱如麻,跟着齐睿后面好几次找东西,不是碰着头便是磕着腿。最终齐睿看不下去,让她先坐下喝口水稳稳神,自己则去一旁查看。 成绣坐在炕边发呆。 实际上,她的手在发抖,她想起那个夜晚,爹是不是也这么的无助。独自一个人痛苦的躺在床上,想要呼救,却都无人应答。 早知道,那天她留下就好了。 如果她在,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惨剧发生。 手不住的抖,抖到自己都控制不住。好半天,才回过神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成绣,你过来看!” 齐睿的神色严肃,手里拿着一包灰白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 她伸手要碰,却被齐睿给打断了:“别碰,这是砒霜!” 齐睿苦笑:“这玩意儿,我身边人曾经因为误服了我的参汤,片刻毙命,七窍流血。你爹是不是这个症状?” 成绣点头:“仵作说,正是死于砒霜之毒。” “那就好办了。” 齐睿将剩下的砒霜给小心翼翼收起来,向外走去:“走吧。” 成绣愕然:“咱们不是找证据吗?” “最大的证据已经找到了。” 他晃了晃手上被严密包裹起来的布包:“砒霜乃剧毒之毒,但凡从药铺里买卖都需要登录在册。只要去药铺里面查一下便知道这东西是谁买了去了。” 回城的路上,又发生了点问题。 齐睿是骑马来了,如今,马儿只有一匹,人却有一双,着实是有点困难了。 齐睿跨马上去后,伸出手,见成绣有些呆滞。提醒:“再不快些,药铺该关门了。” 成绣一想起两人身份云泥之别,再说也是为了爹的事情。便不再拘泥,直接伸出手,借力被他拉上了马背。 马儿奔驰,她头一回骑马有些坐不住。伸手恰好的伸过来一直胳膊,紧紧的勒住了她的腰肢,将她固定在自己胸前。 “坐好了,咱们现在要跟时间赛跑!” 成绣咬着唇,忍下不适后大声喊到:“公子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随着他一声呵响,马儿更快了。 好在这马乃是神驹,渐渐的她也就习惯了。 等稍微习惯一点后,脑子里不禁回想起方才齐睿说过的话。 “我身边人曾经因为误服了我的参汤,片刻毙命。” 这句话里面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误服了他的参汤?那意思是,原本会暴毙的人,或许是他? 成绣不禁扭头,却只瞧见他微微泛青的下巴。 其实,他也不坏啊。 成绣在心中如是想。 等到了宛平城内,齐睿直接到了第一个店铺前。下马拴好后,与她一同进去。 “砒霜小老儿这里是一共有四两三钱。七钱都用做药了,从不曾卖出去给过别人。” 成绣失望,描述着成老太的样子,不死心的问:“没有这么一个老妇人来买过吗?” 老掌柜摇头,白花花的胡子堆积在面前,一说话就跟着动。 “当真没有。” 成绣还要再问,却被齐睿一把拉住:“打扰了,那我们先走了。” 等出了店铺,成绣甩开他的胳膊:“你为何不让我再问下去?没准他会想起来呢?” “没有可能!” 齐睿直接了当的打断她的幻想: “朝廷对这个查的很严,每一钱的去处都登记在册。你认为他们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吗?” 见成绣哭丧的脸,齐睿觉得自己说话的确有些急躁了,毕竟她才刚刚遭遇丧父之痛,还要四处奔波,也的确是难为她了。 “成绣,你要接受现实。不要做无谓的纠缠,我们早点找出证据,就可以早日让凶手绳之以法,懂吗?” 成绣含着眼泪,深吸一口气:“走吧,去下一家。” 很不巧的是,一连走了半个宛平城,都没有找到。 成绣的脚步越来越慢,她甚至开始感觉到了绝望。可看着旁边齐睿也是一脸汗水却依旧毫无怨言,一咬牙,继续跟着走到了下一个店铺。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十日前,的确是有人来买过砒霜。” 成绣一听,瞬间瞪大眼睛,急切道:“是不是一个身子瘦瘦小小,年约五十上下的老妇人?” 掌柜摇头:“不是,是一个长脸的妇人,长得有些刻薄。哦,当时有人不小心碰了她一下,她还骂了人家一句呢。” “长脸妇人?” 成绣猛地激动了,描述了成三婶的特征之后,得到了掌柜的肯定: “对,就是她!”(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九章 买一送一 县衙内,明镜高悬的牌匾下面,除了县太爷之外,还有两个。 县太爷毕恭毕敬的站直身子:“要不,下官还是站着吧。” “哎!” 杨恒抬手,一副纨绔的样子:“这是你的县衙,你的案子,怎么能站着审案呢。你就当小爷不存在就好,安心审理你的。” 说罢,看了一眼旁边的齐睿,弹舌提醒:“咱们就当个吉祥物,保护着县太爷能顺利找到真凶啊。” 县太爷看着一左一右这两大吉祥物,都快要哭了。 原本嘛,只是个再简单不过的案子,哪里想到,竟然把安王家的小世子和侯府家的公子都给惊动了呢。 这两个,不管是谁,他都开罪不起啊。 再看下面跪着的姑娘,他恨不得亲自去搀扶起来,叫声祖奶奶您直接说抓哪个我就抓哪个,这样多好,皆大欢喜。 可围观的群众都看着呢,他好歹也要几分面子,只有强忍着,轻轻的拍了拍惊堂木。 “下跪的那位姑娘,你找的怎么样啦?” 温柔的话,一旁的衙役腿一软,差点没跪下去。 开玩笑,老爷升堂这么多年,哪一次不是火急火燎的。莫非这个姑娘使的银子,比旁人都多? 成绣磕了个头,指着旁边的妇人:“回老爷的话,民女已经找到****的凶手,就是她!” 成三婶吓的连连摆手:“不是我不是我啊大老爷明鉴!” “放肆!” 县太爷恨急,若非这个疯妇找事,自己怎会再遇到安王世子这个魔星。 所以,手中的惊堂木直接狠狠一拍,拍到自己手指都疼了。 “公堂之上,岂容尔等再次喧哗,藐视本官,藐视国威?去,给我狠狠掌嘴,五,十,不不不,二十个!” 可怜成三婶还没等到为自己辩解呢,便先狠狠的挨了二十下。 要说这打人的衙役,也都是手上有功夫的。 若是那给了银子的,打人,就是轻轻的打几下。看着重,其实一点都没事。 可若是老爷说重重的打,那就是真打了。 这回老爷直接气的都扔牌子了,还说狠狠掌嘴。看来,是要往死了打呀。 衙役们手上的准头都精准的很,几下下去,成三婶的嘴巴就开始出血了。 “哎呀,好好的说话,你说你怎么打起来了。小爷是最见不得这种血腥场面的,齐睿,你说是不是?” 齐睿冷漠的看着下面跪着的成三婶,想起家中那个毒妇就一阵恶心:“有些人,即便是死了,也只会污了别人清静的地方。” 县太爷拿不准这是打还是不打,等犹豫之间,二十个嘴巴已经打完了。 失去支撑的成三婶直接啪在了地上,吐出几口鲜血,里面混着白生生的牙齿。 “大人,愿望。” 因为没了牙齿,脸上又受了众创,她说话含糊不清,但是一直喊冤。 “还敢喊冤?” “哎!”杨恒用折扇挡住了他的手势:“既然有冤屈,那不妨听听呗。否则人家还说你仗势欺人,对你的乌沙也不好,对不对?” 县太爷先前得罪过杨恒,这会儿都快要把对方当祖宗给敬起来了。听了这话头如捣蒜:“您说的对,对对对。我这就问话。” “成贵死于砒霜中毒,而你十日之前在药铺里面买了二两砒霜,说是毒耗子。本官问你,这砒霜是不是你买的?” “是民妇买的。可,可是这是婆母让我买的。” 成三婶感觉快要奄奄一息似的:“婆母说,家中最近有耗子,让我多买一点回来备着。我,我这才去买,买回去药包都给了她,我的确不知情啊。” 县太爷奉承的去问杨恒:“世子,这妇人还不承认,您看,要不要上刑啊?” “她既然说是给了婆母,那便提审便是。” 齐睿冷不丁的插话,吓了县太爷一跳。然后立即恍然大悟,指着衙役:“你们,快去狱中把那个老太婆给我提上来。” 成老太来的时候,还装出冤屈的表情。可是在看见满是鲜血的成三婶时,陡然瞳孔一缩。 “把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成三婶含含糊糊的重复了一遍后,看着成老太:“娘,大哥待您不薄,为何您要下毒害死他呢?为什么,要骗我说去毒耗子,全家都被您给害惨了啊!” 成老太慌了神,大喊:“我没有,不是我!她瞎说的,瞎说的!” “疯妇休得胡言乱语,咆哮公堂,难道也是想要受掌嘴之刑吗?” 成老太不敢在言语,毕竟成三婶脸上的伤口太触目惊心。 只是她咬死了不承认,谁也拿她没办法。 “要不,还是用刑吧。” 杨恒也来了气,他这几天了解才知道成绣过的都是怎样的生活,总之,看家人没一个顺眼的。 “依小爷看,这老太太是主犯,旁边的妇人是从犯。包括她家里所有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从犯或者包庇之罪。直接抓起来问罪便是,还要这么麻烦?” 县太爷恍然大悟,连连称是:“世子说的对,还是世子的妙计管用啊。” 说罢,便下令将两人都给抓起来。 成老太顿时急了:“她还要回去照顾我儿子呢,家里没人,我儿子会出事的。” 成三婶也挣扎,不过她脸上伤口现在看上去十分骇人,一动鲜血就顺着流淌下来。 “你儿子?” 齐睿盯着她,目光阴森,嘴角嘲笑: “在你害死成贵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也是一条性命。真是好笑,难道你们这种杀人凶手都可以如此双标?自己孩子的姓名是命,旁人的便不是吗?今儿也算是风水轮流转,让你也尝尝切肤之痛。” 他突然爆发的脾气,让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连底下的成绣都不明所以。 除了杨恒。 他知道,齐睿一定是触动了自己的内心。这些年,他跟侯夫人之间的斗智斗勇之路,也是走的很艰难啊。 这件事情,出乎意料。 找到的证据,其实压根没啥用。基本上靠着这两座大佛直接就摆平了。 而且,买一送一,一劳永逸。(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 缘木求鱼 从衙门出来之后,人群散尽,齐睿站在槐树下等着成绣。 等她走近,看着那魏红的眼圈,原本想要问的话顿时咽了下去,换成了亲切问候: “都处理好了?” “嗯。” 她点点头,声音微微沙哑:“她们两个罪有应得,只是可怜我爹.....” “逝者已逝,你也不要太悲伤。毕竟,还有你娘与弟弟。” 提起这个,齐睿突然心中一动:“你有没有更好的去处?” 成绣愕然:“先回家收拾收拾,家里还有三亩田地......” “不妨来我这儿吧。”他建议:“我在宛平城有一出别院,人不多也清闲.....” 一听别院两字,简直是成绣的噩梦。她下意识惊慌拒绝:“不!” 待看到齐睿吃惊的表情,才察觉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 “我的意思是,家里才发生这样大的事,我肯定要守在娘身边的。还有弟弟,我还想准备送他去念书。公子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实在抱歉。” 君子不强人所难,齐睿也不例外。只是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怅然,依旧微笑:“也好,只是你想要要送他去哪里读书没有?” 成绣摇头:“家中世代为农,实在是没有门路,慢慢打听吧。” 正巧杨恒那边拒绝了县太爷的盛情邀请,走过来听到这句插嘴道:“你呀,是人在眼前还不知道用。真是个笨丫头!” 见成绣懵懂的表情,齐睿笑着解释:“白鹭书院的夫子正是从齐家家学退下来的,若是令弟要去的话,我可以为他推荐。” 成绣大喜:“太谢谢公子了!” 要知道,白鹭书院乃是整个宛平城乃至在整个京城都赫赫有名的。多少大户人家的孩子想去,都需要有名望的人来推荐,否则一律不收。 像成家这样的人家,更是连门都摸不到呢。 见成绣好歹高兴了些,齐睿心里也舒服了不好,叮嘱道:“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哟!” 杨恒看看他,又看了看成绣,故作惊讶:“我竟不知,什么时候你们两人关系这样好了起来?啧啧啧,看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很多事情啊。” 又对成绣道:“妹子,不用客气。这京城出名的浪,荡子,手中有的是银子和关系,咱弟弟别说去白鹭书院,就是国子监,这小子也能给你想办法出来。” 齐睿保持着微笑,手肘却使劲撞到他的腹部。 “别听他瞎说,国子监不可能,但是别处有事,我还是能做的了主的。” 成绣点头,经过这一次的事情,她对齐睿也有了改观。 身后,鸿雁在叫她。 “世子,公子,我该走了。” 齐睿点头:“一路走好。” 杨恒看着她的背影想要说话,可却被齐睿给拦住了。 “哎,我还有话要说呢。妹子,妹子。” “她之前已经遭遇不少事宜,如今又家逢巨变。一个弱女子,面对的已经够多了。你我就别再去烦她,让她好好静静吧。” 杨恒看着他,眼神越来越奇怪。 可齐睿依然面色不改:“你看什么?” “看你小子,心里藏着啥心思啊,说!该不会是对着小娘子动心了吧。” 杨恒挑眉:“你该知道,我妹子还一直等着你的。” “我还知道,王妃和王爷为了这件事头发都快急白了。”齐睿若无其事:“倘若我身侧真的有了个女人,他们也就放心了。” 杨恒本是浑说,没想到齐睿却说出这样惊天动地的话,顿时吓的他长大嘴巴。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兄弟,你不会吧,你当真的啊。” “当真如何?不当真又如何?” “若是开玩笑,也就罢了,若是当真,我可真要提醒你几句了。” 杨恒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如今朝中是何变换,你不会不知。你若是纳一个农女为妾,你可想过,弹劾你爹的折子,估计会像雪花一样的飞到内阁的桌上,铺满内阁都未必。” “我爹若是真要被弹劾,只怕我娶谁都一样吧。” 齐睿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你我来宛平城已久,是时候回去了。毕竟,侯府的网,也改收一收了。” 杨恒愕然:“你终于下决心要收拾那女人啦?” “留她,不是我动不得她,而是时机未到。这回正巧她自己不小心,犯到了我手上。” 想起那毒妇的所作所为,齐睿就一阵恶寒: “走吧,请你看一场好戏。” 却说成绣跟鸿雁一起雇好马车,带着舅母跟林氏,一同回到家中。 可到底怎么回去,却犯了难。 成家村已经是个伤心地,对说还有房产田地都在,可是林氏只要瞧见就哭个不停,几度昏厥。 里正娘子跟翠枝来劝过好多次,都不奏效。 最后,还是里正给出了个主意。 “林家湾离这儿也不远,依着我看。索性你们先住过去,这边的田地和房产不着急,我叫人每天来帮你们打扫,田等入秋了,租赁出去也行。这样省的你娘总是睹物思人,对身子不好。” 这个办法,居然得到了大家一致的同意。 等成贵过了七七,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田地成绣选择了租赁,屋子锁了起来,钥匙给了里正娘子一把。 林大舅跟林舅母带着两个女人,还有林氏的几个妹妹,纷纷都从家中赶来,帮着成绣搬家收拾。 经过这一遭巨变,豆豆意外便的懂事起来,听到姐姐说要送自己去念书。丝毫没有反抗,而是点头一口应了下来。 打点书院,送走弟弟,又购置礼物回赠林家,一连串下来,成绣好容易养起来的几斤肉,不仅没了,连带着又瘦了不少。 这一切,都被林氏看在眼中。 所以在她沉默的躺了好久之后,这一天突然望着忙碌的女儿开口: “绣绣,你坐下来,娘有几句话想要跟你说。” 林氏冷不丁的开口,让成绣大喜过望,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坐到炕边,拉着她的手,双目紧紧盯着她,轻声道:“娘,有啥想说的,您说吧,我都听着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丧母之痛 启料,她一句话,就惊的成绣几乎快要魂飞魄散了。 “绣绣,娘怕是不行了。” 这句一出,成绣立即安慰:“娘,您千万别胡乱想。郎中说了,您就是忧思过重。只要好好调养身子,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林氏摇头:“娘自己啥样,自己太清楚不过了。这幅身子,早就被掏空了。从前,舍不得你们,所以拼着。现在你爹走啦,把我的魂带走一半,这已经亏到空的身子,自然就撑不住了。” “娘。” 成绣忍不住泪目:“爹走了,我也难过,可是您想想我,想想豆豆,还有外婆,姥爷,您舍得吗?” “傻孩子!” 林氏伸出手,想要去摸成绣的头顶,可是就这样简单的动作,她都觉得气喘吁吁,异常艰难。 “绣绣,娘谁都不舍得,但是娘是真的撑不住了。” 她眼角流下苦涩的泪水:“我的女儿,这辈子,当我的孩子真是苦了你了。遭了那么多的委屈,可娘都没法子叫你过几天好日子。你是个孝顺孩子,豆豆交给你,娘也放心了。” 成绣看她说着说着面色灰白起来,顿时心焦,站起身就要出去: “我去找郎中。” “绣绣。” 林氏一把拉住她的手,哀求:“别去了,你要是走了,娘怕都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了。”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昨天还是好好的模样啊,生命怎么可以如此脆弱,转眼双亲都要相继离开她。 饶是她心里再坚韧,这会儿也忍不住开始抽泣起来。 她甚至开始后悔,后悔是不是因为自己重生的缘故,夺了爹娘的生命。 “娘,如果我没有活过来就好了,如果我那次,那次死了,就好了。” 她说的是重生,可听在林氏耳中,以为是西柳河事件。 “傻丫头。” “你知道吗?爹娘听到你的事之后,真的是不想活了。” 林氏看着女儿,满目都是愧疚的柔情。 “生下来你,却没有好好的照顾你。让你小小年纪就遭受这么多的磨难与不公。娘现在想,幸亏你活过来了。你知道吗?我跟你爹回去的路上一直在许愿,对着菩萨,希望她能让你平安无事。我们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你的平安。” 她苍白的脸上突然粲然一笑:“幸好,你活过来了。” 成绣越哭越狠,拼命的摇头:“我不要你们折寿,娘,爹已经离开我们了,你不要离开我!” 林氏摇头,眼泪不住的往下淌:“不行啊,娘也想陪着你们。可娘太自私,太懦弱,这辈子,一直依附着你爹,才可以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现在,他去了另一个世界,我也该去找他了。” 说道这儿,她的眼中突然迸发出光芒,冲着上空虚无的地方大喊一声:“贵哥,等我!” 成绣眼睁睁的看着那只伸起的手在空中,仿佛想要抓住什么似的。然后,僵硬的半空,随后缓缓垂落。 “娘!” 她哭着扑到了林氏的身上,而这凄惨的哭声,也将林家其余人都吸引了过来。 先晕倒的,是曹氏。 其余几个人,也都是泣不成声。 “娘,娘!你好狠的心,只顾念爹,都不留念我跟豆豆吗?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活过来,就是为了能够在你们膝下承欢,可你们为什么要抛下我。” 少女的心酸,响彻天地。 成绣刚走,又要料理林氏的后事。 整个成家村提起来,没有一个不说这家惨的。然后想到了元凶,一个个都骂成老太不得好死。 事实上,她的确是不得好死。 只是那都是后话了,如今已经哭到麻木的成绣,穿上了前不久才脱下的一身孝服,捧着盆,一手牵着打幡的豆豆。 豆豆毕竟年级小,忍不住,不住的抽噎。小手紧紧的抓住成绣,姐弟俩的样子,让村子里多少人闻者心酸见者流泪。 林氏的坟墓,不用特意的挑选,直接在成贵的旁边。 看着棺木落下,一捧捧的黄土洒上去,豆豆突然爆发出一声嘶吼: “娘!” 成绣紧紧的保住他,将他的脑袋按到自己怀里。一面哭一面哄他:“豆豆,豆豆听话,不要看了。” 豆豆挣扎着:“娘,为什么要丢下我,娘,我要娘!” 周围的妇人都开始抹起眼泪。 一直等封土结束,成绣才松开了豆豆。 这个时候的豆豆,已经哭的已经有些脱力了,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的流泪。 成贵也跟着跪了下去。 “爹,娘,以后我会照顾这个家,好好照顾豆豆的。娘,女儿这条命,是你们给的,你们给了我两次生命。” 她因为带了哭腔,声音也小,周围的人并未听得真切。 “爹,娘,你们,一路走好!” 她端起一早准备好的酒水,横着慢慢洒了下去。润湿了面前的泥土,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再失态。 乡下人的丧事,一向是简单。 尤其是丧事过后,还有更麻烦的事情呢。 这两个孩子的归属问题。 成绣还好,已经十二了,眼瞅着也是要嫁人的年级。可还有个豆豆呢,这是成贵的独苗,可不能断了香火。 成贵名下的所有东西,自然都是豆豆的。可也得有个监管的,所以为豆豆找一个下家,便成为了成家村现在都关注的问题。 按理说,成家还有一个三房,可三房那身子,就是苟延残喘,娘和媳妇都没了,还能熬几天谁都不好说。总不能把豆豆给一个将死之人来代管吧。 里正的话才刚放出去,便有不少人都凑着上门来,想要养豆豆。 来的人大多都是旁支亲戚。毕竟成老太爷当初是跟着媳妇回的娘家落户,这里都是成老太的娘家亲戚。所以来的,自然都不大亲近。 里正原先还好声好气,待弄明白这些人的想法后,顿时不客气的直接撵人了。 那被撵之人还在外面叫唤:“哎,里正,你看,你若是觉得我说的不妥,那你说个法子吧。你放心,人我肯定不白要啊,那地里的粮食,每年按照收成,我分两成给你,如何?” 这哪里是来要豆豆的,分明就是看上他名下的房子和地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寄人篱下 最终里正力排众议,单独给豆豆跟成绣立了门户。 至于那些成老太娘家来的蛀虫,他倒是稍微松了口,把成老三给托付了过去,作为交换,分家后属于成老,二和成老三的家产,也一并并了过去。 虽然还有些不满足,但好歹也是为自己争取来了一些利益。 送走成家人,里正娘子冲着那群人的背影呸的吐了口口水,拉着成绣安慰:“绣绣,你放心,有你叔跟婶子在,谁也欺负不了你们姐弟俩!” 这话说的是。 从一开始到现在,里正一家为她们做的,的确是已经够多了。 从现在开始,这个家,她就要开始挑起大梁了。 因为豆豆去了白鹭书院,而林氏又不在,自然也不存在什么怕睹物思人的伤感。成绣决定,去林家把东西搬回来,收拾好老宅住进去。 对此,翠枝有些犹豫: “绣绣,毕竟发生过命案,你自己住里面也不安全。我看,若是觉得在林家湾住的不自在,就搬过来跟我住吧。” 翠枝是真心的为她担心。 成绣心中一暖,握住了她的手:“幺女姐姐,别为我担心。我爹他若是地下有灵,一定会保佑我的。再说了,你过几天就要出嫁的人了,难不成,还要把我一起带去夫家不成?” 翠枝脸一红就去打她:“你这小妮子,人家这儿为你担心呢。你倒好,开始编排起我了。” 成绣躲开后,笑着去捉她的手:“好姐姐,饶了我这次吧。等你嫁人后,咱们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见面呢。” 她这么一说,翠枝突然就伤感了。 “你这丫头,难道我嫁人了,就不来看我了?” 想起她小小年纪,却接二连三的父母双亡,翠枝心里也难受的紧:“反正不管怎么着,你都是我妹子,我翠枝这辈子的好妹子。” “幺女姐姐。” 成绣心里酸酸涨涨的,望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把日子过好,不叫你们担心的。” 告别极力要来帮自己的里正一家,成绣家也没回,直接去了林家湾。 她做事一向如此,一贯喜欢速战速决,绝对不拖泥带水。 到了林家之后,意外发现曹氏病倒了。 这个坚强的老妇人,不管家里再清贫都努力把日子过的井井有条。然而这次女儿和女婿相继离去的打击实在太大,让她再也撑不住了。 成绣去的时候,舅母正端着熬好的粥,在一旁劝着曹氏让她好歹张嘴喝点。可曹氏紧闭牙关,双目看也不看,气若游丝道:“拿走吧,我不想吃。” 舅母好言相劝:“娘,您就吃点吧。都足足两天了,水米未进,再这么下去,您得身子撑不住啊。” 曹氏这会儿连摇头的劲儿都没了,依然倔强的不睁眼。 正在舅母一筹莫展的时候,成绣出现了。 她接过粥碗,对舅母做了个嘴型后。主动的坐到了炕边,轻声喊了一声: “外婆。” 轻轻的声音,却唤醒了曹氏的眼睛。 干裂的嘴唇微微蠕动,想要发出声音,却因为两日都未曾碰过一滴水而沙哑到发不出声音。 “豆豆说想要念书,我把他送去宛平城的白鹭书院了。先生说豆豆的天资很好,没准以后能考个举人呢,那咱们家也是有举人老爷了。” 曹氏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可瞬间,又流出了泪水。 她努力的发出声音:“豆豆...好...你....好。可惜,你娘,你娘他...没有....福气。” 时间最痛心之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成绣也噙着眼泪:“是,我以前想着等做出点成绩,等豆豆长大。我们好好孝敬父母,可他俩都没这个福气。” 曹氏的眼泪终于滑落下来。 “外婆,我跟豆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林家这边的亲戚了。我想,娘肯定也跟我一样,曾经想过要孝顺您,可她既然没完成,那就让我来替她完成这个心愿吧。” 碗里面的粥已经逐渐变温,舀起一勺后,送到曹氏嘴边,目光恳求: “外婆,不要再让我跟豆豆失去任何一个亲人了好不好?” 少女哀求的样子,终于打动了她。 曹氏张开嘴,咽下了这含着眼泪的粥。 等喂曹氏吃完之后,又说了会儿话。毕竟她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又折腾了这么几天,精神上再也承受不住。 肚子里有了点食物后,困意也渐渐席卷而来。 等曹氏睡下,成绣跟舅母两人这才蹑手蹑脚的离开。 关上门后,两人向院子里走了几步,舅母这才长舒一口气:“绣绣,多亏了你啊,不然,你外婆真出个啥事,你说,这个家可咋办?” “舅母。” 成绣安慰她:“外婆只是因为我娘的事情,一时想不开。我想这几天,我跟两个姐姐都多陪陪她,很快就能走出来的。” “好,好!” 舅母拍了拍她的手:“丫头,往后你就把这儿当家,踏踏实实的住下去,知道吗?” 成绣原本想说自己的打算,可曹氏这个样子,她如何也走不开,之后想着先让她精神稍微回暖一些,自己再说也不迟。 就这样,成绣彻底的在林家湾住下了。 林大舅也沮丧的很,可是如今外甥女过来,好像给他消极的心灵打了一剂强心针似的,整个人捞起锄头就下地了。 所以成绣起来时,舅母早就准备好的早饭,林家两姐妹也在外面摘菜喂鸡,各自分工。 她脸一红,连忙上前把豆角分了一半到自己面前开始摘。 “绣绣起来啦?” 舅母乐呵呵的放下手中的扫帚:“正好,你们都洗洗手,准备吃 饭了。” “走。” 鸿雁牵着表妹的手,看着她眼底的一片淤青,十分心疼:“若是没睡好,等吃过早饭回去再补一觉吧。” 毕竟才发生这样大的事,谁能扛得住呢。 还没等成绣摇头呢,一旁就有人说话了。 “姐姐你也太偏心了,早上我困的浑身没劲儿,你还非要我起来。怎么?对表妹要比自家亲妹子还亲啊。她现在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可是过去那个她不一样了,你瞧,来我们家里住,连一口袋粮食都没有,不明摆着吃白食来的嘛。”(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弹尽粮绝 阮音的话虽然尖酸,可是声音却小的很,除了院子里面的三个姑娘,旁人谁也没听到。 鸿雁皱眉:“你这是干嘛呢?” 虽然不悦,但是也没有过分诧异,可见这阮音平素就是尖酸刻薄的人。 “还干嘛?姐,到了这个时候你还看不清楚吗?” 阮音伸出手指头,指着成绣:“她!一个孤女,半点遗产都没有的来咱们家。这吃穿用度还有以后出阁,不都得是咱们家出啊。你可长点心吧,咱家现在的日子都烂成一包了,再多添一张嘴,你想过咱们俩以后吗?” “咱家从前日子还穷,还苦,可也不过来了吗?”鸿雁有些生气了:“姑母姑丈才出事,你就说这种话。你都忘记从前他们每次来对你多好了?” 阮音嘴巴甜,每次都哄到不少自己想要的东西。 被戳到心窝,她目光一闪:“那,那一码归一码。现在咱们家的状况,的确是养活不了一个吃白食的。” “你!” 鸿雁还要说,被成绣给拉住了。 “鸿雁姐,表姐说的对。我空着手过来,的确是有点不好。” 鸿雁见她也这么说,顿时急了:“绣绣,你这么说是打我爹的脸吗?我们是你唯一的亲人,亲人之间,哪用去计较这个?” 成绣摇头:“亲兄弟也该明算账才是,今儿开始,每天你们干啥,我也一起。农活啥的我都行,咱们一起干吧。” 阮音笑了:“这才对嘛,来。” 她把手中的食物递给了成绣:“把鸡先给喂了,然后打扫鸡舍,若是有鸡蛋,记得及时捡回来,省的让鸡给吃了。” “那你呢?” 鸿雁去拽她:“你吧活给了绣绣,那你干嘛啊。” 阮音伸了个懒腰:“我啊,当然是回去补一觉。哎呀,这都好几天没睡好了,你们慢慢忙,我先进屋了。” 说罢,自顾自的就走了。 气的鸿雁直跺脚,可是也拿这个妹妹没办法。 回过头,才想起成绣还在身边呢。 “绣绣,你可千万别怪她。她就是从小被惯的,其实没啥坏心眼,顶多是心眼子小罢了。” “没事,我知道的。” 成绣虽然不喜欢阮音,但是说实在话,她自己又不是银子,的确是做不到让任何人都喜欢自己。阮音这个人,的确有点喜欢玩小心眼,但是好在本质不坏,所以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不过, “表姐,我之前的事情,你也知道,所有的都陪在水田里了。等到过段时间,我再去.....” 鸿雁一下子生气了:“她不懂事说这种话就算了,你也要伤我们的心吗?绣绣,只要有我们一口吃的,就一定不会亏到你的。” 如浮萍般漂泊的心,突然感受到了一阵暖,成绣心里感动,打定主意,日后一定要多帮衬帮衬舅舅一家。 一连几天,送饭都是成绣过去,所以曹氏也精神也一天比一天好。这天,竟然可以慢慢做起来下地了,众人心中都高兴不已。 林大舅心里也美,虽然早上一天比一天早,回来的时候身子也一日比一日的疲惫,但是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一直到有一天,林家终于出了事。 原来林大舅在晌午大家都休息的时候,还拼命干活,结果一下不查中暑了。 好在只是中暑,差点没给林家人的魂下飞。只是这次回来之后,林舅母说啥都不让他再这么拼命了。 可这么一来,家里就要捉襟见肘了。 在家里又一顿野菜和粥之后,阮音终于忍不住,第一个先发脾气了。 “不吃了。” 筷子一放,她嘟囔着嘴,面前的粥满满的,一口未动。 “赶紧喝吧,不吃的话下午就饿了。” “喝了还不是饿?” 阮音拿起筷子,在碗里捞了几下:“娘,您看,一粒米都没有,这叫粥吗?应该叫淘米水了吧。” “如今粮食价格贵,等过段时间回落了,就给你们买些回来吃。”林舅母也不生气,夹了一口野菜:“吃吧,不吃的话,一会儿淘米水都没你喝的了。” 林大舅端起碗,瞧瞧的给女儿把稠的扒拉一半,急的舅母直喊:“哎,你不吃饱了怎么能行?一回儿再晕倒了?” “瞧你说的,哪儿就那么娇气了。”林大舅呵呵的笑着,看着女儿吃的香甜,又将另一半对着成绣的碗:“来,绣绣,也给你来点。” 成绣摇头:“舅舅,您吃吧,我都喝饱了,我先刷碗去了。” 说罢,站起身来麻溜的钻去了厨房。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林舅母恨铁不成钢:“都是一样的娃娃,咋就差这么多?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你爹。” 阮音缩了缩脖子,她才不管呢,爹刚给的那一半真是香甜极了,含在嘴巴里都不舍得咽进去。 望着成绣瘦弱的背影,林大舅叹了口气。 林大舅心里不好受,舅母也是一样。 大家都在午睡的时候,她一个人在厨房里,抱着已经空的面口袋和米坛子,拼命的想要再抖落点东西出来,没想到,一点都没有了。 她叹了口气。 晌午吃掉了最后一碗米,如今只剩下红薯了。她跟孩子吃还行,可男人要干活,不吃米面压根没劲儿。 还有婆母,身子才刚好一些,吃这烧心的东西,别再弄坏了。 这么一想,她就头疼的厉害。 突然,肩膀上微微一沉,紧跟着,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 “舅母。” 她吓的连忙吧东西往身后藏,一面笑脸相迎:“是绣绣啊,咋没睡觉跑出来了呢。” 成绣盯着她的脸,柔声问:“舅母,是不是家里没有粮食了?” 舅母脸一僵,立马否认。 只是她素来是个心理藏不住事的人,这会儿又被成绣都看了干净,到最后,连自己都没有底气起来。 “绣绣,这件事,你可千万别在你大舅跟你外婆面前说啊,我怕他们担心。” “那舅母打算怎么办呢?” 舅母咬牙:“我陪嫁还有一对银耳环,我去当了,好歹能换点米回来。你放心,不管怎么的,都不会饿着你们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 无事献殷勤 “舅母。” 成绣的手摊开,上面赫然是一锭成色稍杂的银锭子。 这可把舅母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这,这是哪儿来的?” “舅母先收着吧。” 不由分说将银锭子塞到她手中:“家里原本就还留有一些结余,不过是打算应个急用的。现在正好,如今粮食的价格稍微回落一些,舅母拿着这个去买些粮,再割点肉回来。” “不行不行。” 舅母直推辞:“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往后要使银子的地方多着呢。再说了,这是你爹娘留给你傍身的东西,你赶紧好生收着!” “舅母!” 见她不要,成绣也起急了:“您今儿能当耳环,那明儿呢?总不能给林家做媳妇,把您所有的东西都当了吧。” 见舅母面色有些犹豫,她趁热打铁,重新把银子给塞了回去。 “我还小,如今也使不了这么些。何况在舅母家吃吃喝喝的,我也不操心,比从前过的不知道好多少。您若是不收,我才没脸再住下去了,索性今儿我就回去。” 说着,装出要走的样子。 舅母哪里知道她是装的,顿时着急了,连忙去拽:“你这丫头,怎么气性这样大。我不过是心疼你,罢了罢了,这银子,我先收着,等日后日子好过了,一定给你补上。” 成绣爽脆答应后,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家子坐在一起,长辈动筷后,小辈的才开始拿碗筷。 “哎呀!” 阮音睁大了眼睛,惊呼道:“娘,今儿的包子里头是啥啊,咋这么香。” 舅母呵呵一乐:“我割了点肥肉,练了猪油。剩下点油炸都拌野菜里了。香不香?” 毕竟是农村妇人,节省惯了。虽说成绣说了割点肉,可她还是不舍得,花了买一斤肉的钱割了三斤肥肉,练出来油禁吃还有油炸,别提多实惠了。 阮音一连说了好几个香之后,美滋滋的吃了三个大包子。 “绣,你也吃。” 舅母乐呵呵的给成绣拿包子,自己则摸向另外一边的杂粮窝窝。 “娘。” 鸿雁掰开自己一半包子:“您 也尝尝。” “这孩子,我不吃,娘最近胖了,得少吃点细粮。” 才刚说完呢,成绣也掰开一半,笑嘻嘻道:“瞎说,舅母一点都不胖。再说了,环肥燕瘦,唐玄宗都没嫌贵妃胖呢,难不成我舅舅说您胖了?” 正在喝粥的林大舅听了,顿时喊冤:“我可没说,你们千万别冤枉我。” “不信!”成绣跟鸿雁俩一唱一和的:“除非舅母也跟我们一起吃,那我们才相信呢。” 舅母哪有不明白的,嘴上连连说着猴崽子,心里别提多感动了。 恰好这个时候,曹氏也道:“是啊,为了老大的清白,儿媳妇你就听命吧。” 话虽如此,可眼睛里面也是透着笑的。 到了这会儿,若是不吃才是跟人格格不入呢。 舅母拿起一个大包子,放在嘴里狠狠的咬了一口,大声道:“你们都不嫌我胖,那我也不怕了。” 香喷喷的一顿饭菜,吃的大家其乐融融。 饭后,成绣跟鸿雁小姐妹俩一起去伙房收拾,倒是阮音一个劲儿的哼唧自己吃撑了,要出去消消食。家里没人计较,也就随她去了。 伙房烛光幽暗,两个小姑娘一个洗碗一个烧火,别提多配合了。 “绣绣,你来了真好。” 成绣愣了,从灶膛便抬头去看鸿雁,不知道她为何会发生这样的感慨。 鸿雁低头洗碗,烛光幽暗,照着她的侧颜。 “从前家里的气氛,可不会这么的活跃。绣绣,你来之后,整个家里都跟着开心不少。谢谢你。” 她突然这样真诚的话,闹的成绣反而不好意思了。 “鸿雁姐,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在这儿也是被你们照顾颇多,咱们就别再相互客气了。” 鸿雁看着她,笑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哟,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是最开心啊。也不知道生的时候是不是生错了,应该她来做你的妹妹才对。” 鸿雁一看是阮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了,顿时拧眉:“绣绣是咱们表妹,也是你妹妹,跟自己妹妹吃醋好意思嘛你。” “吃什么醋,我吃的哪门子醋啊。我知道原本你就不喜欢我,嫉妒爹娘啥事看重我,现在来了个外人,好家伙,连着一起来排挤我呢。” 阮音不过也是个小姑娘,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就说上回在集市,明明是我被人欺负了,可你呢,还反过来啥事都听她的。鸿雁,我算是看清楚你了,你真虚伪!” 说罢,掉头就跑。 鸿雁气的手直哆嗦:“我看就是爹娘吧她给惯坏了,现在说话真是不着四六。绣绣,你别理她这些的疯话。” 成绣默然。 如果是从前的话,她的确是不需要在意阮音。毕竟自己是来做客的,合不来就少接触比啥都好。 可现在呢。 看情况,她在这儿还要住上一阵子。她可以不搭理阮音,可若是因为这个叫阮音跟鸿雁亲姐妹之间生分了,那就是她的罪过了。 想到这儿,成绣在心底叹了口气。 晚上睡觉原本是成绣睡在林氏从前的房间内,可林氏的七七刚过,曹氏还不愿意取牌位啥的,便叫成绣先去两个丫头屋里一起睡了。 成绣跟鸿雁收拾好之后,见床上左边,已经有一个隆起的小包了,知道那是阮音。 摸不准睡没睡,两人的动静也放轻了很多。倒是成绣,等鸿雁睡着之后,起来瞧瞧去自己包裹里摸了个东西,放在阮音枕边,才又躺下。 天色大亮,日头晒的人晃眼。 阮音伸了个懒腰后,毫不意外的,周围的床铺早就空了。 她早就习惯这种生活了,伸手去摸衣服。却意外的在枕边摸到了一个硬硬的盒子。 “什么东西?” 她嘟囔着,把盒子拿到眼前一看,顿时,眼睛猛地瞪大,随后,一屁股坐了起来。 天哪!这,这该不会是在做梦吧1 她掐了自己腿一把,疼的眼泪汪汪的,证实的确不是在做梦。 可高兴之后,就让人不解了。 好端端的,这是啥意思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一盒香粉 阮音这几天不对劲儿的很。 成日里也不笑了,吃完饭也不出去了,就是盯着成绣看。 这要是别人啊,早就让她看的心里发毛了。可是成绣不慌不忙,依旧是该干什么干什么,一直到阮音自己憋不住了。 “喂!” 她现在对成绣的态度和立场都摸不准,不叫绣绣不叫妹妹,可是没个称呼又很奇怪,索性就叫喂。 成绣不理她,依旧背对着打水。 阮音急了,上前就问:“我叫你你没听到吗?” “啊?” 成绣一脸茫然:“你在叫我?” “这院子里就两个人,不是叫你是叫谁?” 成绣装傻:“是啊,这院子里就俩人,可还有石磨还有鸡鸭,没名没姓的,我咋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呢。” 阮音一下子就发飙了,隐忍了两天的情绪瞬间喷薄而出: “你的意思我是神经病吗?好端端一个大活人在跟前,我不跟你说话去跟鸡鸭说话啊。” “是啊。”成绣反道:“好端端一个有名有姓的大活人在跟前,你非要说喂,那我哪儿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呢。” 阮音被噎到了,气的不在理成绣。 可没过一会儿,还是憋不住了。 “我问你。” 她硬邦邦的站在成绣旁边:“你给我那个盒子,是什么意思?” “什么盒子?” “哦,你别装傻啊。” 阮音也是个不吃亏的,拿出随身宝贝的香粉:“这东西明明是在我枕头边的,莫非你是想要偷偷放在我枕边诬陷我?” 她决定先发制人,把成绣打压的说不出话来,省的她再搞什么阴谋诡计。 没想到,成绣爽脆道:“对啊,是我放的。” 原本阮音有无数个猜测,最接近的就是成绣故意放这个香粉来陷害自己。没想到,她竟然承认了。 这让她原本准备的无数个反驳的话,一下子失去了用武之地。 成绣却好像很随意,说完之后,拎起木桶到了旁边,吧里面的水都倒到木盆里,准备甩开手来洗衣裳和床单。 “哎!” 阮音声音有些弱了,不过还是装出一副傲气的样子:“那,那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废物利用呗。” “你!” 阮音原本还高兴的脸,顿时扭曲,过了一会儿,才冷哼一声:“我知道,你就是想要讨好我,晚了,在集市上,你是为我解围了。可是也羞辱我了,早知道现在,何必当初呢。” 在她心里,这个表妹的地位早就是掉毛的凤凰不如鸡了。 当初那是有姑丈和姑母,现在这小丫头自己都穷的叮当响,还来自己家里打秋风,这种人,若是巴结巴结自己,她没准还能看在亲戚的份上给个好脸。可想想成绣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她就来气。 成绣听了,站起来,擦了擦手上的水,走了过来。 就在阮音得意洋洋以为成绣要跟自己低头的时候,她却伸出了手。 “什么?” 阮音茫然的很:“要干嘛。” “给我啊。” 成绣坦然的看着她,面无表情:“早知道一盒粉惹来你这么多的想法,我就该直接扔了的。” “你!” 阮音不是笨蛋,何故听不出这是在嘲笑自己。顿时气恼:“你这丫头,就不知道说几句好听的话来哄哄我嘛?” “抱歉,我实在想不出为什么我要哄你。、”成绣有些讥讽的望着她:“你是我长辈,还是发我银钱的人?或者说我有什么需要要向你讨好?” 阮音被噎的,那了半天才蹦出一句:“那你现在住在我家。” “我住的是我外婆跟大舅舅母家。”成绣纠正:“所以,要讨好的话,我自会去讨好他们。” 阮音不依不饶:“反正,反正你这丫头就是坏透了的。” “是啊,我是个坏丫头,这香粉我里面我放了两条死虫子呢。;你可千万小心啊,别打开让虫子咬你。” 一说有虫,吓的阮音下意识就想要扔开。可转念一想,定是这坏丫头在骗自己,气道:“有虫子它也是我的了,你休想再要回去!” 成绣压根就没想要这个,丢下随便两字,就去洗衣裳了。 留下阮音再这里,碰了个不软不硬的壁,别提多懊恼了。 一连几日,终于,家中大人也发现了。 “阮音,怎么最近都不见你跟着鸿雁和绣绣一起啊。” 问话的是林老太爷,他虽然是个庄稼汉,心却细的很。这会儿端着碗,笑眯眯的问着这个小孙女。 面对一家之主,阮音还是很乖巧的。 “哪有不一起玩啦,这不是鸿雁姐跟绣绣都太忙了嘛。好几次我都找不到他们去哪儿了呢。” 明面是夸奖了成绣和鸿雁,暗地里却是说他俩抱团。 成绣还没说话呢,鸿雁不乐意了。 最近跟成绣在一起也改变了她的性格,知道什么事情为自己争取。 “你每天睡到日晒三竿的,等到你的话,猪草早就叫人打完了。” 阮音睡懒觉是家里心知肚明的,不过从前没人说,也就没注意这个。没想到今儿鸿雁直接拿台面了,不软不硬顶的这句的确是让她瞬间脸红起来。 “那可不行。” 舅母放下碗:“明儿开始你跟着姐妹们一起打猪草去。” “娘!” 阮音大吃一惊,立马开始撒娇:“人家这两天身子不舒服嘛。” 开玩笑,外面的日头这样大,若是真的在外面晒上几天,还不得跟那俩丫头一样黢黑黢黑了。 她才不干呢。 她一向拿身子不舒服这个来当借口,本身长得也娇弱,加上人也白净,所以林家一向没有多想。 只不过这回,有人提出质疑了。 “老大家的,下午你去找个郎中也好,游医也罢,好好的给阮音瞧瞧,这身子怎么从小到大的都不舒服呢?千万别是有什么病根了,回头耽误了孩子,是一辈子的大事!” 曹氏话虽如此,可一双锐利的眼神,早就洞察了一切。 娘都这么说了,舅母哪有不答应的,立马一口应承下来。 话都到这儿了,阮音也不能这会儿自打嘴巴。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没想到舅母当真请回来一个游医,结果那游医直说阮音有心火需要泻火。几剂满是黄连的汤药下去,差点没给阮音泻死过去,从此再也不敢装病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阮音的婚事 阮音这边消停了之后,大家的日子不自觉的都轻松了许多。 林大舅每天依旧是日出晚归的干活,虽说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不少,但是因为每天吃的好了,所以逐渐精神好了许多。 因为成绣住在这儿,曹氏的病渐渐的也好了起来。 大家都好了,可成绣又开始闲不住了。 白鹭书院虽说是齐睿打过招呼的,可是给老师的束脩和豆豆的吃穿用度不能依仗别人。成绣决定既然要念书就要念出个名堂,所以笔墨纸砚一概的都要给豆豆备全了。 这么一来,需要开销的银子自然就多了起来。 手里的银子,经过之前的一些磋磨,剩下的,可是不多了。 如何赚钱,成了困扰成绣的最大难题。 夏去秋来,秋老虎却没打算放过众人。 这天早上,趁着日头尚未升起,天气还算凉爽,成绣跟鸿雁阮音一起金山,打算出了猪草之外,也挖点野菜回来。 要干活得时候,阮音也不穿着她那些花枝招展的衣裳了,换了身简单便利的粗布衫子,挎着竹篮跟着小姐俩一起进山了。 早晨的时候,到处都是碧草茵茵,上面还挂着晶莹的露水。偶尔有蝴蝶停留在盛开的花朵上,引得阮音频频侧目,停留去扑蝶采,花。 如此一来,三人的进程可就耽误了。 在阮音又一次扑蝶的时候,鸿雁终于忍不住了。 “咱们还是先把正式做了吧,否则的话一会儿日头上来可就啥都干不了啦。” “有那么夸张嘛。” 阮音撇了撇嘴,可是扑蝶的手却停留下来。拎起篮子,有些负气的先走到前面了。 鸿雁叹了口气,成绣劝她:“行了,如今已经知道开始干活了,是好的开始。” “她这般,真是叫人担心。” 成绣乐了,揶揄道:“从前她可比现在骄纵多了,也未见的你担忧。如今开始干活,你却杞人忧天了。” 这会儿阮音已经走到了前头,鸿雁也不避成绣:“我哪里是为这个担心。若是她不肯干活,大不了我多点就是。可这是在家中,往后出嫁怎么办?婆家也不见得各个好性,由着她胡来。” 成绣何其聪明,一听这个立马就明白了。 “阮音定亲了?” 也不怪得她如此惊讶,实在是因为阮音比鸿雁年幼,不管是按照什么顺序,都应当先解决鸿雁的。 鸿雁点头:“是祖母亲自定下的婚事,不过现在还没说定,所以她并不知晓。” 若是曹氏定的,那一切都好说了。 这个家里,虽然明面上看,当家做主的是林老太爷,可真正拿主意的,却是曹氏。 这个睿智的女人,一次又一次用自己的智慧,将这个在风雨中飘摇的家过的越来越好。 所以曹氏看的人,一定不会错。 成绣没再问,倒是鸿雁开始蹙眉打开了话匣子。 原来人家来提亲的时候,她凑巧的听了两耳朵。 对方的家庭好像比较清贫,有一个寡母,自己还在读书,是个童生。 这童生到秀才,虽说只是一级别的差距,但是内容却差飞了。 就说这秀才吧,若是中了秀才之后,首先田税就免了,而且秀才还能在村里占有一席地位,这身份的确在村子还是很便利的。 然而童生,空有个名字,甚至连读书人都算不上。 何况这童生家里的日子,原本过的就不大宽裕。鸿雁一听自己妹子要嫁去这样的人家,自然是是多多留神。 等媒人走后,舅母也是这样的想法,有些埋怨为何曹氏要一口应承。 曹氏却道:“你们懂什么?这家人我打听 过,这孩子是因为家中负担太重,却也一直没有断了学业。如此韧劲中了童生,假以时日,秀才也不是不可能,到那个时候,咱们阮音的日子自然会好过许多。” 鸿雁好像听到舅母嘟囔了个未来的事也不好说,万一考不中怎么办的话。然后曹氏一下子就怒了。 “你那个闺女,养成什么样了,你自己难道还没看出来?若是鸿雁的婚事,我二话不说,直接找一个家境殷实或者为人踏实肯干的庄稼汉,凭着鸿雁那能操持的劲儿,不管跟谁都能吧日子过好。可是阮音,你问问,就她那娇滴滴的样子,能行吗?她能吃苦吗?” 舅母被堵的说不出来话,然后,曹氏突然软了口气:“你心里想的,我都明白。阮音是我孙女,未必我不想她过的好一些?可那孩子现在的心养高了,野了。一般人家看不上,就想着嫁去城里。可咱们是什么人家,嫁去城里,你以为是那么简单的事?隔壁成家村的里正,那家里日子过好,不也是把女儿嫁去了一个屠夫。可依着你女儿,即便是嫁去屠夫捕快,她这山望着那山高,没几天就得出问题。” 听到这儿,鸿雁没敢再听下去了。 成绣给予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外婆说的很对啊,姜还是老的辣,一眼就看明白了。” 鸿雁叹气:“话虽如此,可我一想到阮音往后去这样的人家,往后可咋办啊。” 她突然道:“你说会不会阮音到时候知道了抗婚不嫁......” “哎呀,好姐姐。” 成绣笑着去推她的肩膀,往前慢慢走:“那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啊,咱们若是再不去,一回儿该叫她来拿你方才说过的话堵你的嘴了。” 鸿雁一愣,看着已经完全升起来的日头,这才明白过来,苦笑着赶紧先去赶路了。 大汗淋漓了走了一会儿,终于追上了阮音的脚步。 “你们干嘛呢。” 她十分傲气的抬头:“走这么慢,一会儿日头出来了,不是都白干了?真是起个大早赶个晚集!” 得,果真叫成绣给说重了。 鸿雁看着成绣苦笑,这一幕被阮音瞧见,疑心她们在说自己坏话,顿时气鼓鼓的揪下一串花朵揉碎了。 好在野菜的嫩芽很足,三个姑娘又开心起来,蹲着开始挖,没一会儿,小框就装满了。 只是回去的时候,阮音终于忍不住了。 “你们方才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在干嘛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七章 自己的选择 鸿雁大呼冤枉,随后问成绣,成绣自然也是笑着应承。可越是这样,阮音就越是不相信。 但是好歹什么都没问出来,她越是觉得这两个人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是在瞒着自己的。顿时气鼓鼓的,一直到回去都没说话。 “回来了?” 曹氏看见三个孩子回来之后,笑眯眯的出来,但是却冲着阮音说话了。 “阮音,过来。” 前段时间才刚犯了错,阮音心里正是没底呢。可是看见曹氏的心情好像特别好,瞬间来了勇气,装出以往的乖巧样子走到曹氏跟前,先是叫了个祖母,然后一脸天真的看着曹氏。 望着这个自小心眼就多的孙女,曹氏在心底微微叹气后,才道: “有桩事情,原本应该是你爹娘来说的,但是呢,因为是祖母下的决定,所以还是我告诉你吧。” 鸿雁顿时万分紧张,成绣也大概听懂了,这是大概要说阮音的婚事了。 果真,曹氏开门见山: “过了年你都都十四了,我为你相了一门亲事,我觉得十分的妥当,所以告诉你一声。” 世间女子,无论何种性子,在说到自己亲事的时候,大多都是羞涩的,阮音也不例外。 她看着曹氏:“不知道祖母看的是哪家公子?” 这句话一出,曹氏的眉毛微微跳了跳。随后一脸和善: “是咱们邻村的,他是童生,家中虽说清贫了些,但只要你善于操持,往后的日子,我想也不至于过不下去。” “童生?” 阮音有些懵住了。 完蛋了完蛋了,鸿雁心里紧张的都开始冒汗了。 曹氏心里也准备好了话,等着阮音的反应呢。 没想到,阮音却蹙眉,问了一句: “那日后能考上秀才吗?” 曹氏一愣,旋即明白了意思。语味深长道:“童生未必能考上秀才,但秀才却都是童生过来的。” 阮音略微沉吟,点头道:“阮音都听祖母的。” 待在闺中的女儿,自然是不能直接说的太明白。但是阮音这句话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了。 那意思就是,答应了。 “什么,你答应了?” 舅母一拍大腿,全然不顾屋子里面还有其余的两个孩子,懊恼的很:“我是说不过你奶,所以原本想你肯定不会同意,到时候再跟你爹哭哭闹闹的,这事就未必能成了。可你这个丫头,竟然不声不响的答应了?你不是一向聪明,咋这回脑子这么蠢呢?” 她说着还不解恨,还伸手给了阮音一指头。 阮音捂着额头,吃痛的叫了一声。 “就该打,我就是想戳戳这脑袋里面是不是装的都是草包!” “娘!” 阮音解释道:“他现在是童生,也未必一辈子都是童生?若是往后中了秀才,我就是秀才娘子了,走出去,谁不高看我一眼。若是能考上个举人,那我就是官太太了,往后您跟我爹,不都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阿弥陀佛!你以为那秀才举人是那么好中的?” 舅母气的骂道:“那都是祖上烧了八辈子的高香,而且还得祖坟好。你还说举人,那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你也不瞧瞧自己的样子,还想要找文曲星?真是你奶说的,心也太野了。” “我的样子怎么了?” 阮音这几天也憋着火呢,不敢再别人面前,在自己娘跟前还是毫无顾忌的。 “我的样子,跟城里的姑娘比起来,也是一点不差的。娘,我若是摊上一个好出生,我至于?我直接就找举人嫁了。可现在我不是没法子,只有这样。” 舅母被气的哆嗦:“那你的意思,还怪上我跟你爹了?” 见娘被气成这样,鸿雁再也坐不住了,过来劝: “阮音,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娘还不是担心你,为你好?” “你少来装好心教训我,我的路怎么走,是我的事。” 阮音顶回去之后,大概是觉得自己的态度的确不太好,又软了口气来哄娘。 “娘,我知道您想叫我脚踏实地,可我就是不服命运,我不想我爹一辈子地里刨食,找个男人还是地里刨食的。世世代代,能有啥出息?” “我想嫁得好,也是不想您跟我爹这么辛苦,娘,您也多少为我想想,这么多年,我穿过一件新衣还是吃过一次饱饭?我记得,每回过年为了给我跟姐姐吃一碗糖饭,之后好一段日子都得啃红薯,可我还是盼着那顿糖饭,因为这样,心里才彻底的有盼头,觉得日子也不是那么苦了。” 舅母的眼泪早就出来了。 “娘,日子是我选的,我想要拼一把。何况这婚事是祖母看过的,我相信祖母的眼光,她不会害我的。” 舅母也算是被说服了,只是心里到底一想到闺女往后去过苦日子,心里有些难受,站起身来: “好好好,啥话都叫你说了,你们祖孙俩都愿意,我还能说啥呢,只希望你奶的眼光足够的好,老天爷再开眼,真的能叫姑爷中个秀才,那我就是少活十年我都愿意。” “娘说啥呢。” 阮音拉着她的手撒娇:“娘还要长命百岁,跟着我享福呢。” 等舅母走后,阮音立即变成高冷的神色,看了一下两人,冷哼:“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认识我了?” 成绣说心里话,这一刻是很佩服阮音的。 从前一直以为这姑娘有些拎不清,没想到,面对婚姻大事,看的如此通透。 起码,比自己要通透多了。 鸿雁也是佩服的看着妹妹,感慨万千: “阮音,你长大了。” 她终于不再担心,因为她觉得,妹妹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坚强。 “我一直都不幼稚,只是你们从未了解过我好不好?” 现下并无外人,阮音索性承认:“我的确是懒,又贪心。可你们扪心自问,我这真的是什么不可饶恕的毛病吗?不过是因为一个穷字罢了。” “因为穷,所以家里吃不饱饭,我怕饿,我就得费心思。因为想要穿个补丁没那么多的衣裳,因为想少做点农活,所以我就活该被你们讨厌,被你们数落?” 阮音看了一眼成绣:“咱们虽然都是一样的出生,但是你命和运气都比我好。不是我不如你,而是我的运气不如你。所以这一回,我也想拼一拼,看看气运能不能站在我这儿一回!若是输了,我心甘情愿,若是赢了,我便能扬眉吐气,也过一把自己想过的生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章 成绣离开 阮音的亲事,就算是定下了。 自打商量完亲事之后,阮音好好似换了个人一般。成日里不再是从前那般的游手好闲,不是跟着曹氏学针线,就是跟着娘一起下厨,勤快的让人不敢相信。 对于这个结果,成绣是高兴的。 虽说她跟阮音之间并不是那么和谐,但是能叫舅舅舅母少操一份心,她心里也高兴。 在林家湾的日子日益过去,也是时候离开了。 这天一大早,她起来照理去伙房准备准备一家人的早饭,却愕然的发现,饭菜都已经做好了,伙房也被收拾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曹氏连忙出去到后院一看,成绣正弯着腰收拾鸡窝呢。 “哎呀,绣绣,你这孩子,大早上的步睡觉,起来干这个干啥、” 她心疼的过去,抢过她手中的扫帚:“来,给我,你趁着早赶紧回去睡个回笼觉。” “舅母。” 成绣捏着手里的俩鸡蛋:“早上去草垛里面发现的,我想给外婆窝个荷包蛋,补补身子。” “行,还是你想的周到。” 她三两下的收拾好了鸡窝,跟着成绣一起回伙房后,看着她手脚麻利的烧水下蛋,没一会儿,两朵漂浮的荷包蛋就被盛在了海碗里。 这会儿的功夫,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起床了。 她跟成绣两人手脚麻利的吧饭菜都端上了桌,另外的人洗漱过后,来一瞧,首先被吓一跳的就是阮音。 “今儿是啥日子,咋弄这么多好吃的?” 曹氏将最后一道菜摆好后,笑道:“这都是你绣绣妹妹一早上起来做的,阮音,你啥时候要是能练到妹妹这样,出嫁我都不担心了。” 阮音一听是成绣,表情呐呐坐下,没有言语。 她是个粗心的,尚未察觉,等大家都坐下之后,又重复交代了这都是成绣的好意,同时又把外甥女好好的夸上一夸。 反而曹氏一下子就明白了。 “绣啊。” 她没有去端碗筷,而是直接问道:“是不是有啥事想要告诉我们的?” “啊,绣绣有啥事吗?”舅母后知后觉:“我咋说这孩子今儿起这么早,我估计一晚上都没睡吧。” 成绣先看了看舅母,又望着曹氏的眼睛。 通过这一段时间的休养,曹氏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只是掉下去的肉还需要时日慢慢滋补起来。 “外婆,我要回家了。” 她直接说的是要,而不是想。 别人还没说话呢,舅母先嚷嚷开了。 “绣绣啊,是不是遇到啥委屈了,在这儿哪不痛快,你都跟舅母说。” “没有。”成绣哭笑不得:“舅母别多想,我在这个家里不知道多好。” “好啥好?好的话,那为啥要走?” “你先别忙。” 曹氏制止她后,望着成绣:“是因为豆豆念书的事吗?” “这是其一。” 成绣看着曹氏,一点都不胆怯:“外婆,我虽然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但是也有自己想要做的事。之前,之前因为爹娘,所以暂时搁置了。可是我想着,人不能总在痛苦中沉浸着。我想要开始新的生活,按照自己想的去过日子。” 舅母还想要说话,却被舅舅给按住了。 曹氏望着她,半晌,说了个好字。 “到底是你看的明白,起初我还担心,现在看来,你远比我想的要坚强多了。” “你爹娘的事,我是真的受了打击。原本叫你来,我是想着能照顾你,没想到,却叫你来照顾我了。” “娘。” “外婆。” “祖母。” 曹氏的声音明显着疲惫了许多。 “绣绣,我不拦着,事实上你说的对,人不能总是在痛苦中活着。你能这么想,我真的,真的很高兴。我相信你爹娘在九泉之下,也会高兴。” 说着说着,就已经开始泪目了。 成绣去劝,曹氏接过来帕子,擦了擦眼睛。 “老了,真是不中用了,绣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成绣的东西在已经收拾好了,可看到曹氏这样,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一时间,原本已经藏在口中的答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都准备好了啊。” 曹氏一下子就看明白了,点头示意:“那就走吧。有啥事你说一声,家里就过去人帮你。还有,没事你也回来看看,好歹,这里也算是你的家。” 再听下去,都要哭了。 一顿本该和睦的早餐,最后吃的大家心里都难受。吃过饭后,成绣去拿东西,却突然们使劲被狠狠一撞,关上了。 成绣转过头,看到了怒容满面的阮音。 “你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爹娘,祖父祖母,还有我姐,一个个对你都不错吧。那你呢,就因为不喜欢我,说走就走,也太狠心了。” 成绣真是哭笑不得,但是还得解释:“我不是对你有想法。” “不是对我,那是谁?” 阮音说着说着,竟然红了眼圈:“你以为我喜欢你嘛?你说要走,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自从你来后,家里事事都以你为先,谁不夸你好?明明我做个女红,手都快炸成筛子了。可是你呢,你就去打扫个鸡圈,娘都要夸上你好几遍,我都怀疑你才是他们亲生的了。” 女孩子的委屈,有时候来的就是这么措不及防。 “可是,你说要走,我也生气。成绣,你摸着良心,我家里人对你怎么样?你没看今儿外婆他们的脸色,多伤心?娘到现在还一个劲儿的问我们,是不是哪儿欺负你了,哪儿做的不好了。成绣,你随随便便一句话,搅得我们天翻地覆的。” 成绣听完,表情逐渐认真起来。 她看着阮音红着的眼圈,从未有过的轻声回答: “阮音,不管你信不信,我要离开,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阮音将头偏到一边,压根就是不相信她的话。 “其实一开始,我就没想着要过来。但是外婆经过了娘这件事,神受打击,所以我才留下来,想着她身子好一点我再走。” 阮音别扭道:“那你现在走就不怕外婆再病了?” 成绣笑了:“外婆没你想的那么脆弱,这段时间,她已经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你去安慰安慰舅母,也不用多想,其实外婆心里是懂我的,她明白我在说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里正挨打 谢绝了大家要相送的好意,成绣独自离开了。 回到久违的家中,先是放下包袱,然后打了一盆水,挽起袖子,开始擦拭起来。 家里许久没有人住过的痕迹了,处处都是厚厚的灰尘。等一切擦洗干净后,几净窗明,恍然间,好像瞧见了林氏坐在炕边,一面低头做着手中的绣活一面跟自己说话的样子。 眼眶有微微的湿,润,成绣深吸一口气,去伙房给自己找起了食物。 家里处处,都干净的不能再干净了。 身上的钱她就给自己留了一点碎银子,购置了米面之后,所剩无几,想要开始下面的事情,也是困难。 成绣坐在灶膛便烧火,突然听到院子外面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绣绣,是你回来了吗?” 成绣连忙放下了手中的吹火筒,快步出去,一看果真是翠枝,高兴的很: “幺女姐姐,你怎么来了?” “你这个死丫头,不声不响的离开,回来了也不说一声,真是气死我了。” 翠枝的发髻盘起,明显的是妇人装扮。成绣一看才恍然大悟:“幺女姐姐已经出嫁了?” 翠枝的脸红起来:“上个月嫁人的。” “怪我,怪我。” 自打林氏跟成贵相继离去后,成绣成日里也没想那么多,就让自己忙碌起来好忘记这回事。可一忙起来,竟然许多事都忘光了。 譬如,翠枝出嫁这件事情。 “好妹妹,你经历了这么多,我再去为自己这件小事烦你,还是姐妹吗?我只是很担心你,现在看你精神尚可,也总算是放心了。” 翠枝的眼睛里满是关怀:“绣绣,逝者已去,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自己。” “放心吧。” 成绣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幺女姐姐,姐夫对你怎么样?” 一说这个,翠枝就想起那个满身蛮力气的男人,可是性子却又是说不出的温柔。 瞧着那张粉嘟嘟的面颊和如水的眼眸,不消说,一切都明白了。 “我就说里正伯伯的眼光好,他看上的,错不了。” “是啊。”翠枝轻声道:“我可是最近才明白,爹他心里一直都是疼我的。真是随了那句话,不养儿不之父母恩。” 敏锐的成绣一下子从这句话里面听懂了:“幺女姐姐,你,你有身孕了?” “嘘!” 翠枝脸红的小声道:“最近觉得有些嗜睡,恶心,今儿告诉娘,娘说八成是有了,还没定呢。你可千万别乱说。” “我不会的。” 一出嫁就有孕,成绣也是为她高兴。 “绣绣,我这回来,也是有事想要央求你。” 翠枝鲜少会说这种话,成绣立马答应:“幺女姐姐有什么事尽管说,我能做的一定办到。” “是这样的,上回不是说要个盖祠堂嘛。大家都捐赠了不少粮食。可现在,爹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说祠堂不盖了,要吧粮食给大家分下去。如今两位叔公都快吵起来了,娘叫我赶紧看看你回来没。” 成绣一听就懂了。 这个历史遗留问题,起先是因为整个村子养殖泥螺又赶上了雨季,导致粮食歉收。才想出了这个法子,如今里正突然这么说,定是要来处置这批粮食了。 “行,幺女姐姐,你带路,我们过去瞧瞧。” 、等成绣感到的时候,气氛异常的凝重。 里正娘子一面把成绣往里面迎一面解释:“绣绣啊,两个叔公的年岁大了,脾气不好。一会儿你叔说啥你就附和,别再弄的自己挨骂,知道吗?” 交代后,又念念叨叨:“也不知道这老头子是怎么想的,八成是酒喝多了。咋叫个小娃娃过来,难不成是嫌自己一个人被骂的不过瘾?” 成绣推门,里正正跪在地上呢。 两个叔公年级大约已经有一甲子了,头发花白,胡子稀疏,声音也有些颤抖。 “你这个,你这个不孝的东西。我们成家怎么会有你这种的人,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里正虽然跪在地上,可随时还关注着情况呢。见成绣回来,先是一愣,旋即道:“绣绣来了,先进来吧。” 成绣关好门,慢吞吞的走到了里正身边。 “叔公,你们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有什么火都往我身上撒就好,若是气坏了,我就真的罪过大了。” “你现在就罪过大了!” 叔公拿起一根棍子,狠狠的敲他的肩膀:“要修祠堂,这可是你先提出的主意。大家也都踊跃的捐钱捐物。你先说要等着选一个良辰吉日,可现在到了良辰吉日,你却迟迟不动工。你小子,是不是生出别的心思了?你说你对得住对不住列祖列宗?” 那棍子打上来挺疼的,可里正都咬着牙抗住了。 “叔公,祠堂,我一开始就没打算修。” “啥?” 叔公一下子愣住了:“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叔公。我说。” 里正抬起头,一字一顿:“我,不,修,祠,堂!” 叔公愣了一会儿,然后举起拐棍:“我,我打死你这个东西!” 里正眼睁睁的看着那棍子要落到自己身上,突然被人给拦住了。 “叔公。” 成绣笑嘻嘻的拦住了拐棍,去扶住叔公:“您先别生这么大的气,里正伯伯这么多年来为人处世,我们都瞧在眼里。不妨听听他怎么说,若是您还觉得有错,在打他也不迟,行不行?” 毕竟是女孩子,说话娇软好听,叔公一听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便硬生生道:“你说,我听听,到底是什么混账理由。” 里正没有回答,反问叔公:“您觉得,是死去的人重要,还是活着的人重要?” 这个问题,叔公觉得有陷阱,所以冷哼一声:“活着的人重要,可不代表死去的人我们就不祭奠了。没有他们,哪儿来的咱们?” “但若是发生冲突了呢?譬如说,现在只有一碗粮食,若是去祭祀,那人就要饿死,若是给人吃了,就没有粮食去祭祀。叔公,您要怎么选呢?“ 叔公皱起眉头:“有什么话你消息就直接说,别在这儿给我来这些个弯弯绕。”(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 翠枝有孕 “祠堂是为了咱们后辈用来祭祀先祖的,是为了叫后辈人虽说过上了好日子,可也永远不能忘记先辈们为咱们创立下的条件。寓意是好的。可现在,为了去祭祀先祖,反而要叫后辈门一个个的挨饿,我想,就算是先祖泉下有知,肯定也不不会高兴的。” “这回先是沤田养泥螺,又是水患。接连不断的人祸天灾,弄的粮食价格节节攀升。幸好后来有朝廷开恩,打压奸商后放粮赈灾,这才躲过一劫。” 叔公摸着胡子:“不错,圣人的确是明君,心系百姓。” “叔公也是个好叔公啊。没有您一次次的英明判断,咱们成家村哪会过的这样好,对不对?”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叔公也是人,也喜欢听好听的。 顿时,眉开眼笑:“你这丫头,别想着几句好听的就糊弄了我。说吧,到底是啥事。这祠堂可是关系到先祖,若是有人敢从中去糊弄,我可不轻饶了他!”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明显的狠狠瞪了里正一眼。 里正苦笑,这个时候,也只能将实情道出了。 “前几个月,咱们村子每人都着了魔似的毁田养螺,绣绣这丫头偶然去镇上,发现粮食的价格已经开始疯长,从此判断,今年的粮食减产,家家户户肯定得需要粮食。所以才想了这个法子,借着祠堂的名义,谁捐赠的银子多,谁的名字就写在最前面。可这银子,我啥也没干,全部都换成了粮,放在祠堂原址的洞子底下,让人白天黑夜换班看着呢。” 叔公皱眉:“既然是好事,为何不明说?” “哎哟我的叔公哎!”里正苦笑:“旁人不明白,您都活成,人精了,还能不明白人心吗?平白无故的叫人家拿银子,谁肯?谁不是抱着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人顶着的心态?所以这事啊,不能明说!” 叔公不是不清楚,只是如今这个年纪,容不得别人侮辱先祖。先是听了成绣的话后又听了里正的解释,顿时觉得心中舒畅许多。哼哼两声,又问里正打算怎么办? “我想好了,粮食这几日就分发下去,按照大家给的银子,我都记录在册。横竖朝廷的那点子粮,饿不死人,可是想要活下去也是艰难。咱们村子消息都得封锁好了,如今这种局面,也只能各顾各了。等熬到年后,等麦子长出来,就能活啦。” 叔公想起那泥螺好像是成绣第一个弄的,又板着脸将成绣说了一通,督促里正快些落实,这才背着手往家走去。 里正客气的送了一段才回来,见成绣还站在院子里,抱拳拱手:“今儿可是吧你也连累了。” “伯伯说的哪里话,这件事原本就是因我而起,如今能顺利解决,伯伯出了多少力,我心里明白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 里正摆手:“我好歹是一里之正,咱们成家村大大小小一百一十户的,都归我管着。若是当真出了事,都没法跟朝廷交代!” 又见翠枝从一旁走来,连忙叫住:“幺女,一会儿去给你成绣妹妹抻面,她最喜欢吃了。” 翠枝刚要答应,便被成绣笑着拒绝。 “里正伯伯,这一时半会啊,我可是吃不着幺女姐姐做的抻面啦!” 两个丫头面对面一笑,翠枝脸红红的,别提多好看了。 “咋啦?”里正不明白:“幺女,你身子不舒服了?” 这种事情,实在是很难跟父亲张嘴。 正当翠枝不知道咋开口的时候,里正娘子风风火火的从伙房里探出了脑袋,挥舞着擀面杖。 “你这挨千刀的,赶紧进来帮忙把。累坏了你闺女,你没了孙子不要紧,留神人家刘家过来叫我陪儿子,我可是变不出来。” 里正一怔,旋即不可思议的盯着翠枝的肚子。 “幺女,你,你有身子啦?” 翠枝低下头,小声道:“还没确定呢。” 里正看着她的样子,心中百感交集。 全天下做父亲的大抵都是一个心态,面对女儿永远都有一种来自于本能的怜惜和呵护,面对女婿则是一种天然的敌意。 在知道翠枝有了身子的第一感觉,里正居然不是欣喜若狂。 而是酸溜溜的想着。 曾经那个骑在我肩头长大的小姑娘,一转眼都要给别人生儿育女啦。 好歹他情绪收敛的住,这情绪并未外泄。连忙招呼女儿坐下,跟成绣俩人好好说说话,自己则麻利的洗手,快步去了伙房。 两个小姐妹瞧着他的背影,吃吃的笑了。 “幺女姐姐,我可真羡慕你啊。” “傻丫头。” 翠枝握着她的手:“咱们女人这辈子有两次投胎,一次是没法选择的,一次就是出嫁。贵叔和婶子虽然不在了,可是你还有徐大哥啊。” “徐卿?” 成绣愣住了:“关他什么事?” “好妹妹,你就别瞒着我了。” 一想起曾经自己对于徐卿迷恋的那段岁月,饶是已经为人妇,立马要为人母的翠枝,还是忍不住的觉得荒唐。 “绣绣,徐大哥的为人,咱们十里八乡谁不清楚。他简直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如今,他待你好,你可千万别傻,就这么错过了。若是提亲也别着急,就吧我家当娘家,我爹娘会给你把关,一定叫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成绣都乐了:“这是幺女姐姐的真心话吗?” 翠枝瞧出来了她眼中的揶揄,大抵也知道那件事被她看透了。 索性心一横,承认了:“曾经的迷恋,那也都是曾经。如今夫君待我很好,我也马上要为他生子,绣绣,我已经得到幸福了,所以我也希望你可以幸福。” 成绣有些惊讶,从前翠枝在说起徐卿的时候,一直都以他来替代。曾经生性害羞的姑娘,竟然可以大胆的说出这番话,看来,她是真的很快乐。 如此,成绣也就放心了。 只是,关于徐卿..... 成绣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牵着翠枝的手:“幺女姐姐,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么幸福的。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让自己幸福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 分粮 徐卿春闱,不能回来尚能理解。可是黑子婶,却也一直没有出现过。 人走茶凉,这个道理成绣比谁都明白。可当真发生的时候,内心还是有些无法接受的。 回到成家村的几天,她也在西柳河或者田间碰到过黑子婶,可每回对方都是淡淡的擦肩而过,好似从来不曾熟稔。过去那些个在家中欢笑的场面,宛如一场梦。 成绣将所有的小心思都收藏起来,耐心的开始研究自己下一茬该做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粮食也送来了。 里正分粮,果真很有效率。每家每户都是按照当初捐赠的金额分配的。这回来送粮的竟然是翠枝跟里正娘子。 成绣连忙捧了水,请她们坐下。 里正娘子送了一上午,早就口干舌燥了,一口喝干净后,对成绣道:“这到底还是银子少的多,兑出来也没多少。你伯伯索性就教我们送一趟。收一个画一个,省的都挤粮仓口。” 成绣又倒了一杯:“人多吗?” “多!咋不多!”里正娘子这回喝了半杯就停下来了。 “一开始啊,一个个都还生气呢,好家伙,我以为要打起来了。可后来瞧见白花花的粮食,一个个都又高兴起来,还说还是里正有远见。能不远见吗?好几乎都喝了十来天的稀粥了,结果一下子分了十口袋的面粉和二十口袋的杂粮,这嘚瑟的。” 成绣心里也高兴的很:“老百姓不管啥时候只要有口吃的就行。里正伯伯真是大功劳一件啊。” “也别功劳了,这事我算是看明白了。出了事都是我们背,好的都是他们的,上哪儿说理去。等下个月正好也十年该换位置了,这个里正啊,我们也不当了。谁愿意来谁来。” 翠枝望着成绣:“绣绣,过两个月爹娘来镇上,你也来吧。” “去镇上?” “是啊,我这不是要生了?公婆喂猪杀猪都行,可就是没奶过孩子。我原说请妈子,可娘不放心,一定要亲自去。” “请什么妈子。”里正娘子把话茬接过去:“你三哥哥哥和你,还有你那几个侄子侄女,哪一个不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就是最厉害的妈子,保管月子给你伺候的妥妥当当,孩子给养的白白胖胖。正好你爹也卸任,这劳什子里正也不要做了,跟着我一起过去给你奶孩子,伺候半年的,我们再回来。” 翠枝苦笑,冲着成绣摆头,意思是自己也拗不过。 里正居然要走了。 成绣觉得有些诧异,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 原本也是这样,四个孩子里,他们最疼的就是翠枝。这回她有身子,肯定也是放心不下的。 “幺女姐姐可真幸福啊。”、 成绣是当真为她感到高兴。 一般来说,公婆能够做到让亲家公过来伺候,那真是非常的通情达理了。 另一方面,也证明了翠枝在刘家很是得宠,所以才给了这个脸面。 “所以翠枝你就老老实实的,别多想,这一胎可给我养好了。我瞧着这肚子,保准是个儿子!” 说罢,看着车上余下的两袋粮食:“你先坐着,我给你黑子婶送去就过来。反正离着也近,绣绣陪你姐姐说说话,别叫我孙子往后生下来也是这般不爱吭声的。” 成绣笑着答应后,看着里正娘子的背影:“幺女姐姐这一胎承载了多少人的期望啊,可一定要好好安胎啊。” “求你的,怎么你也这么说。” 见翠枝的面色抑郁,成绣这才察觉到不对,忙问:“怎么啦?” “我觉得自打大家知道我有了身子之后,我就不再是我了,每天问的话题都是围绕着孩子。恨不得孩子有一丁点的不适,都是我的问题。成日里这种高压之下,我都快要崩溃了。有时候恨不得自己没坏过这孩子。” “嘘!” 成绣吓了一跳:“幺女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哪里乱说了呢?” 翠枝 摸着尚未凸,起的肚子:“反正大家现在眼里都是孩子,我觉得心里头沉甸甸的。绣绣,你说咱们女人一辈子为了什么,。是不是只是个生儿育女的工具了。” 越听越吓人,成绣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连忙转移别处,又捡了几样新鲜事说给翠枝听,好歹让她眉间郁色淡化不少。 等里正娘子送完粮食,过来交代成绣等晚些时候直接家去一趟。领着翠枝就揍了,路过门槛时候小心叮嘱,又是拿孩子说事,果不其然,翠枝的脸上顿时拉了下来。 成绣看着有些担心。 等天色稍微晚点,去了里正家,说刘家女婿中午来,把翠枝接走了。 里正笑呵呵的递给成绣一个账本:“当初你拿了十两,而后瞧瞧又给了我五十两,这些伯伯都给你记着呢。” 里正手底下的盘算打的啪啪响:“这换成粮食可就多了,你一个小孩子,我怕是也吃不了这么多。所以想问问你,若是你愿意再兑成银子,那我就给你兑出来。现在的粮价高,还能多换些回来。” 成绣想了想,摇头。 “还是算了,谁知道这事会到啥时候呢,毕竟粮食能吃,银子可不能。” “那也行。” 里正将粮食分的清清楚楚,给了她单子:“杂粮我就不给你了,省的太多。光是这粳米和白面,一共就不少。我想着白天送去太扎眼,等到晚上给你送过去吧。” 成绣突然问道:“里正伯伯,我想分一些送去林家湾,可以吗?” 林家湾? 里正明白过来了,顿时笑嘻嘻一口应承:“行,没问题!明儿我就安排给你送去。要送多少?” “三分之二吧。” 一开口就是这么大的手笔,里正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 “我现在一个人也吃不了太多,怕多了放霉了。外婆那边人口多,再说,我没准啥时候还回去呢,所以多放点过去。” 里正竖起大拇哥:“好孩子,孝顺。你娘真是没白养!放心,这事伯伯给你办了。” 成绣想起翠枝的事,犹豫着还是说了出来,请里正他们最近多用心,观察翠枝的情绪变动,省的出事。 果真,里正一听瞬间严肃起来,表示一定会好好盯着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