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客之道(纯百)》 1.序章 “根据战争法......即《列国陆上战争公约》......军事法庭现判处......前西格列王国元帅......乌斯贝尔......绞刑......上校涅鲁齐塔......绞刑......” 战后审判正在进行。台上的宣告声高亢有力,却仍旧在人潮热议的噪音中被掩盖得断断续续,难以连贯。 弥利安端坐在高处的看台上,她始终都只是安静地坐着,并不像场下其他人那样情绪沸腾。 “即日起......前西格列王国将正式......归为玛赫斯王国附属国......具体条约如下......” 无序的嘈杂与混乱中,弥利安忽然感到身旁的人朝她靠了过来,一小片阴影笼罩在她身上,对方搭话的声音几乎近在耳边。 “你知道吗?西格列女王昨天已经在她的王宫里自缢了。”身旁的声音柔和悦耳,始终维持着闲谈似的轻松语调,“她唯一的女儿现在应该正在我的战俘营里,根据公约,我应该放她一条生路。但鉴于她的母亲杀了你的母亲......我认为她们血脉上的罪孽不可饶恕。亲爱的,你说,我该拿她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陛下。”面对这个突兀逾矩的问题,弥利安只能维持住脸上礼貌柔和的社交表情答道,“您的战俘,应该由您来决定如何处理。我只是您的客人,不该插手这件事。” “体面的回答。”身旁的人用扇子拍了拍她的腿,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完全满意,“看来你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不过没关系,等到你想出来的时候再告诉我也不迟。” 对方说到这里就不再多言,只有场下的审判仍在继续。弥利安努力忽略着对方在她腿上不断轻敲的扇尖,集中注意力听着那位官员高亢的声音。 “至于前西格列王国一切所属......即起变更至玛赫斯王国名下——包括穷海诸岛七座、西境附属国约比亚......土地九百三十三万公顷。北境附属国坎图尔......土地四百二十一万公顷......” “真是让人惊讶,”身旁的人动作不变,只有声音再次响起,“.....原来你们坎图尔的国土居然只有这么一点,难怪你们的人民都那样团结——就算被西格列骑兵一直打进了王城也没人投降。” 说到这里,那声音停顿了一会儿,随后语气不变地继续了起来:“......哦,抱歉。我没有讥讽你们战败的意思,你要知道,我向来很敬佩你们坎图尔人的强大精神,尤其是你,我亲爱的。” 身边人语气带笑,慢悠悠地说了一大串。当她倾斜身体凑过来低声交谈时,总会有陌生而强势的香水味夺走弥利安的注意力。 她嘴上说着没有讥讽,话里却仍旧暗藏了讽刺的意思。弥利安不得不错开了眼神,努力忽略着她说出来的每一个字。 在渐渐变得怪异的气氛中,台下的宣读终于迎来了尾声。随着前西格列王国的战犯们被一一押送出场,大厅里的人群也随即达到了鼎沸之巅。 “玛赫斯万岁!——斐雅陛下万岁!” “王国的荣耀......陆上的太阳!斐雅陛下万岁——玛赫斯与神同在!” 在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中,战犯们很快挨个被丢下了绞架高台。至此,弥利安终于忍不住挪开视线,看向了她身旁满面笑意的玛赫斯君王。 “嗯?”斐雅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战犯颈骨断裂的模样,见弥利安难得地看了过来,就也跟着回望向她,“怎么了?” “陛下,我可以回去了吗?”弥利安尽量显得礼貌地问道,“如您所见,您邀请我来看的处刑已经结束了。” 弥利安所说的“回去”,指的是回到她在玛赫斯的临时居所——她作为别国人质暂住的冬街36号公馆:“非常抱歉,我的陛下。一路舟车劳顿,我想我有些累了。” 弥利安今天早晨才从坎图尔被临时押送到玛赫斯,那位前来接她的马夫不知是否在工作前喝了酒,一路驾车的速度比正常快上了太多,以至于那颠簸让人尤其难以接受。而对此,当时她对面那位玛赫斯的外交官员居然也什么都没解释。 “哦,我明白。”斐雅听到这里就面带担忧地沉吟了几秒,可随后又很快话锋一转,说道,“不过现在还太早,让我先带你去奥琉斯宫一起用晚餐吧?想必你一定会喜欢我们宫里的一道干酪配烤肉——那位做干酪的厨师,恰好就来自你们坎图尔。” 斐雅的语气相当愉悦,言辞中却又有着确凿的压迫感。弥利安甚至早已感觉到——斐雅心里对她的实际看法,大概根本不像现在表现出来的这样温和。 因此在面对这个意味不明的邀请时,她就再一次尝试了拒绝: “衷心感谢您的邀请。可是陛下,我已经很累了。请您原谅,我想......我需要休息。” 这话一出口,弥利安能察觉到她身前陌生的漂亮君王似乎就完全安静了下来。 沉默持续了很久。直到场外又一次爆发出的欢呼声也渐渐平息,斐雅才突然“哗”一声甩开了手中的扇子,很轻地笑了笑。她只是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弥利安,那双混着少许蓝色的深绿眼眸漂亮得胜过全境可寻的任何一块宝石,如今内里却仅仅倒映出了弥利安的脸。 “我想,你最好同意。” 听起来,斐雅此刻的语气仍旧柔和如常:“这是你第一天来到玛赫斯,你又是我的特别的客人。请让我招待招待你,不要再拒绝了,好吗?” 当斐雅语速平缓地说完这段话时,眼下的气氛便不知为何变得极度怪异,以至于弥利安下意识觉得自己确实不能够再拒绝一次了。 于是屏息思索了两秒后,弥利安很快轻轻吸了一口气,努力给出了一个微笑:“......那就只好劳烦陛下了。能造访奥瑠斯宫,我非常荣幸。” 在她给出这令人满意的回答时,斐雅脸上始终带着愉悦的表情。而弥利安的话音刚落,斐雅就起身合上了手中折扇:“那么走吧,你会喜欢的。” 2.奥琉斯之夜(一) 没有人能确切说出那场搅动全境局势20年之久的两盟战争是怎么开始的。目前,大部分人眼中最近似于真的说法是——在732年冬季的那场两盟会谈中,玛赫斯的暴君首先违背了和谈公约,在中立国的谈判桌上当场枪杀了戴尔第王室长女。 那个可怜女人原本是要嫁到玛赫斯当王后的,可到头来却只有掺杂着鲜血的脑浆溅在了谈判桌上。 而在这之后,便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罕见屠杀——玛赫斯的奸君一声令下,无眼的刀剑便屠戮了在场近乎半数的敌方参会要员。这场搏杀中谁也能没占到好处,留下的唯有百年难消的刻骨余恨。 自此,戴尔第与德瓦尔两个王室之间便毫无悬念地结下了血仇。而后是第三、第四、第五第六第七国都被陆续卷入其中——战争似乎就是这样一步一步扩大,直到全面爆发的。 可事情再往前追溯呢?戴尔第不过是偏远北国的小王室,当年除却少数几家大贵族外,似乎并没有人知道其究竟如何能与玛赫斯君王——那位“陆上的太阳”结仇。 难以厘清的往事注定将演化为传唱不朽的民间戏剧,而在那些版本各异的戏词中,故事总是从西格列王国覆灭、从全境第一次大权流转——从729年那个躁动不安的春季开始的。 ...... 奥琉斯王宫历史悠久,这占地辽阔的整片王家建筑群共由十二座塔楼、三座宫殿和错落有致的若干个行政建筑构成,其中背靠科利亚河的小奥瑠斯宫,就是历代玛赫斯君主的寝宫。从弥利安祖辈的祖辈起,这里就已经被列入了全境屈指可数的豪奢之地。 幼年时,弥利安也曾造访过这座庞然建筑,不过那时她还处于只能在母亲怀里趴着咕哝的年纪,对一切都全无认知。 此刻,马车驶出了宫外椴树与橡树交织的林场,途经建筑群西翼的莱尼拉国王钟楼,又减速绕过钟楼旁直径长达数码的雕像喷泉——直到夜色中终于出现了小奥瑠斯宫完整的轮廓,轮毂碾过碎石路的声音才渐渐归于停息。 这里的一切都陌生至极,甚至空气的味道也是。坎图尔的气候更偏好枫树,在椴树与枫树构成的坎图尔王宫林场中,冬春时节冰冷的空气里常常满是专属于各类枫树的清甜木质香。 恍惚与迷茫就这样在不经意间重袭心头。当弥利安从陌生的气味中回过神时,马车已经在宫殿一侧停下。 理所应当地,斐雅和她坐的并非同一辆车。因此当弥利安扶着宫廷侍从步出马车时,斐雅早已经站在了小奥瑠斯宫侧门外三段台阶的最上方。 她身后是一小片广场,尽头拱门内透出的灯光消融了夜色。弥利安远远看见她随手取下了两只耳坠,似乎是毫不在意地丢进了身旁女侍的手心里。 而在这之后,斐雅并不多看身为宾客的弥利安一眼,她只是继续挨个取下了戒指,随后就头也不回地穿过小广场,进入了侧门。 “请跟我来,小姐。”身旁传来了侍从轻柔的声音。弥利安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让不悦的想法形于表面——毕竟,她还能要求些什么呢?“小姐”,或者“女士”,这些称呼对于战败国的人质而言,无非已经最合适贴切。难不成还期待她们叫一声“殿下”? 在奥瑠斯宫,玛赫斯早已经有了她们自己的公主,这称呼无论如何绝落不到人质头上。 于是弥利安决心不再在意这称呼。她循着斐雅走过的路径穿过了小奥瑠斯宫外的灰砖广场,随后,炫目的灯火色彩就逐渐笼罩在身上,周遭不再像是夜里。 跟着侍从走过了好几条长而盘曲的台阶后,弥利安最终来到了一个装潢极度豪奢的套间,可虽说十足华丽,弥利安却还是一看便知此处并非正式的会客厅室。 根据来时的路线判断,这间房位于小奥瑠斯宫的西端,想来是斐雅的私人房间。透过窗户,弥利安可以看见夜中宁静的科利亚河,如今玛赫斯人也喜欢称它为“救世主河”——在两百年前的那场守城鏖战中,被逼退至科利亚河后岸的贵族们正是靠着这条水流平静的长河保住了性命、反败为胜。 可眼下,弥利安一言不发地看着这条并无奇特之处的小小河流,心里却只想着为何玛赫斯没有在那时亡国。 寂静之中,她就这样静静地平复了一会儿情绪,随后像是决心不再做无谓的幻想,便错开视线直了直腰背,继续在无言等待中打量起这间君王的卧房。 这间卧房规格极高,弧度优美的天顶铺镀了金箔,西墙上镶嵌着由彩色宝石拼成的华丽图案,四壁挂着些一看就是出自名家的画作,只不过那些画作无一例外,全都是斐雅本人的画像。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女人容貌极佳。自从许多年前借着王室亮相初次进入社交界起,斐雅就已经是全大陆最负盛名的美人,这美誉从未有过半分颓势,直到今天将近二十年过去,她拔尖的样貌也依旧在全境王室与贵族之中无可比拟。 “那副画像是沙莱画的,你喜欢的话,我可以传她来给你也画一幅。” 故作温和的声音从隔壁的房间传出,随后伴着裙服摩擦的沙沙轻响,已经换上了便装的斐雅就从里间内走了出来。她的便装领口用金线绣着一片小小的噬日金狮图,那是玛赫斯的王室纹章。 “我想你很合适天穹蓝。过两天,我会差人送一套新的裙子给你。”说话间,斐雅伸手搭住了弥利安的肩膀,一时二人距离拉近,“我们这儿有最好的布料和裁缝,花边样式也从来不比布兰贡的花边差,想必你穿上会非常漂亮。” 斐雅的动作有些冒犯。弥利安在听她说话的同时,很明显感到她的手在自己肩膀上移动,那动作......可以称之为抚摸,甚至隐约有一些不雅。 “谢谢您,陛下。”她强忍着这股不适的异样感,仍旧极其平静地给出了简单而机械的答复,“......这是我的荣幸。” 侍从就在这时自未合的门间鱼贯而入,至少十个餐盘被端了进来,一时间奶酪与肉蔬的诱人香气在空气中融散开。 弥利安注意到,侍从们布置的那个圆形餐桌小得几乎只能算是单人桌,它所在的位置也相当微妙——在斐雅这间私人套房的小露台边。 她自知与斐雅素不相识,虽说百十年前两个王室家族之间曾有过些许渊源,但说到底,那些姻缘血统在两人的血管中却早已是稀薄得几近于无。 如今她和斐雅非亲非故,两人间连最基本的社交关系都并不存在,因此这招待密友时才会出现的距离与其说是亲密示好,倒不如说是一种态度上的随意与轻视。 “来坐。”说话间,斐雅接过了侍从手中递来的烟具,那镶着宝石的器身在水晶灯光折射下极尽奢华,随后就是带着刺鼻苦味的烟雾,逐渐弥漫在二人间,模糊了视线。 “来和我说说你的事吧?你知道的,我对你们家的事......非常感兴趣。尤其是你和你妹妹。” 说到这里斐雅就冷笑了一声,烟雾随着她的吐息几乎被吹到了弥利安的脸上。 弥利安厌恶烟草的气味。在坎图尔王国,吸烟从来都被视为恶习,尤其是在烟草价格如此高昂的战争年代,弥利安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这种刺鼻的气味了。 她隐忍着咳嗽与挥手拨开烟雾的冲动,沉默了一会儿后回答:“梅莉还是个愚蠢的孩子,我的陛下。她已经得到了教训,我也是。” “......”听到弥利安这样回答,斐雅先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随后就伸手把烟具递还给了侍从,指尖点了点自己面前的雕金酒杯。 “和你说实话吧。”趁着酒侍上前填满酒杯的空隙,斐雅身体前倾,双手靠在了圆桌上,看向弥利安的脸再一次开了口,“坎图尔人,你以为你的教训到底是什么?” “我很不满意。”金杯中的深红色酒液微微漾出波纹,斐雅将其推至弥利安手边,语气强势地说道,“现在,喝吧。” 3.奥瑠斯之夜(二) 在所有年仅十五岁的普通北方女孩之中,梅莉性格上的刚烈与强硬其实并不算过火——北方苦寒,冬风又分外凛冽,孩子们常常从学会走路起就开始携带烈酒驱寒,因此到了青春期,脾气就多多少少都会变得和土豆酒一样辛辣。 但如果说是作为北方王室中肩挑大任的公主,梅莉的性格显然就有些过了火——或许是上有一个姐姐承担起全部的政治责任,她本人总是过度热衷于剑道与军事,反之对政治关系与交际手段这些王室基本修养则全然不屑一顾。她的为人和她的身板一样笔挺刚正,就连随身携带的钢剑上都正反面把家族箴言刻了两遍。 “宁死不屈。” 这也是她在冲着斐雅拔出佩剑时所说的话。剑鞘摔落在地上,年轻的声音念出箴言,决然驳回了玛赫斯君王提出的附属国和平条件:“我不会去你们南方,更不会踏上你那邪恶的领土,母亲是怎么面对西格列女王的,我就怎么面对你。德瓦尔,你休想得到羞辱我的机会。” 她说出这些话时,斐雅手上正提着西格列王室大将的头颅。那个曾经在坎图尔王宫中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侵略者,如今却只剩下了断颈中鲜血落地的声音。 可这并不代表侵占的结束,坎图尔这片小小的疆土只是从一个口袋被丢进了另一个口袋里。在此之前,坎图尔曾经保持过长达五百余年的自由统治。因此向来心高气傲的梅莉全然无法接受成为任何国家的附属,更无法接受她即将面对的前往南方、成为人质的附加条件。 梅莉的性格和母亲一模一样——有时候,弥利安总是不无惋惜地想着。 坎图尔不过弹丸之地,而小国的立国之道其实从来都不是过分的刚烈与坚毅。像王祖母的教导那样,身为坎图尔的王室成员,就应当以王室特有的圆滑交际手段斡旋于友邻之间,为子民寻找生存之道。 “宁死不屈......这是我们的家训。但这并不是我们要和外界的恶斗争到死。”记忆中的王祖母即便是久囿于病床,说话时声音也总是一如既往平稳坚毅,“而是我们的内心不能屈服。无论如何,无论我们的所见所处有多么残酷,我们的心......都永不屈服。” 即便知道一直以来母亲与梅莉所坚持的都是错的,即便知道母亲与梅莉只会把坎图尔引向斗乱,但每当弥利安看妹妹那与亡母酷似的脸,她还是无法放任梅莉自取灭亡。 于是她自愿放弃了王位继承权,前往玛赫斯,成为人质。 ... 其实,早在在看到斐雅摘掉几乎全部首饰、换上便服时,早在看到私人套间里那张狭窄圆桌的瞬间,弥利安心中就隐约已经有了猜测。 ——这绝非待客之道。 眼下弥利安终于逐渐明白了,她在斐雅的眼中,大概绝不仅是别国抵作质子的客人。 梅莉曾公开羞辱她,而作为坎图尔人,作为梅莉的亲生姐姐,这笔债果不其然必须偿还。 “我很欣赏你们坎图尔人的骨气,还有勇气。”看着弥利安将金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斐雅再次伸手示意酒侍倒酒,“尤其是你,还有你的妹妹。现在和我说说吧,你们这些北方人......从来都那么大胆吗?” 弥利安看着她又一次推上来的酒杯,只能端起饮下。随后她沉默两秒,开了口:“望您理解。梅莉从小就不是个顺服的孩子,母亲忙于政务,对她缺乏管教,而我......是我的偏爱导致她性格骄纵无礼至此。为此我诚心向您道歉,也必定会承担起责任。” 弥利安的声音轻柔恳切,倒确实像个溺爱着年幼妹妹的家中长女。 斐雅听到这里,推杯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沉思一会儿,随后还是把酒杯移到了弥利安面前,只不过语气稍有了些不同:“......我也有个妹妹。我明白你的意思。” “梅莉自然没法跟亲王大人相比。”弥利安语速缓慢地回答着,再一次顺着斐雅的意思饮尽了杯中酒,“但您愿意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 客套话在一轮轮推杯换盏中流水般说出,以至于到最后,酒侍终于不得不出去为酒壶添新。弥利安庆幸于自己生于北方,早就习惯了酒精对于意志的侵蚀,也就不至于在今日失态。 而在冗长的、关于坎图尔领土与人民的问答过后,斐雅终于不再逼她喝酒了。弥利安有些昏沉地看着面前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餐盘,享受着这片刻的寂静。 “把这个,再做一点拿去送给洛蒂。”沉默了一会儿后,斐雅点了点手边的烤肉盘,朝身边的侍从说道,“顺便看看她在做什么,回来时告诉我。” 侍从闻言点点头离开了房间,似乎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一旁的弥利安全当做并未听见,只是用手中的餐具轻轻拨了拨盘子里青绿色的芦笋尖。 ——洛蒂想必指的就是利兹洛特。这位君王的同胞妹妹就是如今臭名昭着的帕里斯堡亲王,可作为玛赫斯王室成员,不管再怎么荒淫无度又声名狼藉,这位亲王大人也依旧是王位名正言顺的第一继承人,而她的女儿帕里斯堡公主作为下一代的独苗,如今也逐渐已有被立为王储的势头。 弥利安绝不想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想到这里,她有些不安地放下了餐叉,面上暂时不露声色,只等着斐雅尽快结束这场一时兴起的晚餐。 此刻,斐雅正倾听着一位侍从的耳语。那刻意压低了声音、拉快了速度的玛尔语就像低沉不散的魔咒,让弥利安感到浑身不适。 “今晚请在这里留宿吧。” 那低语了许久的侍从离开后,斐雅就将折角的餐巾扔在了桌面上,随后起身看向弥利安。她的语气极其自然,却又丝毫不容反驳:“我给你留了最好的房间,我的侍从长会带你去。” “安贝利尔。”她伸手招来了一旁的侍从长,下达了简短的指令,“带弥利安小姐去她的卧室。” 说到这里,她又转头看向始终端坐着并未动作的弥利安:“亲爱的,请不要主动离开你的房间。稍后我还会找你,或许今天再晚些。” 斐雅似乎有些急事,说话时候的语气也不再像先前那样刻意地佯装温和。弥利安直觉这一切有些奇怪,也明显察觉到了自从踏入小奥瑠斯宫后,斐雅对她态度上的转变。 可无论感觉上如何,此刻她都只能点了点头,应下斐雅一切不合常规的要求。 4.奥琉斯之夜(三) 这个叫安贝利尔的首席侍从出身不凡。 弥利安由这位首席侍从引导着,走向小奥瑠斯宫为她预留的客间时,几乎是一瞬间就注意到了对方衣摆上银丝精绣的双首银狼纹样。 显而易见,这位宫廷中的首席侍从出身于科洛涅家族。她的姐姐就是那个手握两千精兵的大领主——赫赫有名的萨伏瓦公爵。在东海岸的莱卡-明顿堡战役中,正是这位骄傲的大领主与人称“战争狂“的钦贝利公爵配合无间,最终以闪电般的速度,共同摧毁了前西格列王朝在东海岸全部的武装力量。 如今西格列已全然覆灭,轮到玛赫斯王国如日中天,这座宫廷里想必遍布着战事中当红家族的成员。弥利安看着安贝利尔后脑盘得一丝不苟的发辫,保持着绝对的沉默。 “玫瑰暖阁。”没走出多远,安贝利尔就在一扇小门前停下,态度谦逊有礼地替弥利安推开了那门,并介绍道,“虽然规模不算大,但它确实是小奥瑠斯宫里最雅致、最温暖的套间了。这是曾经的艾琳诺公主最喜欢的卧房。” “我们在通风系统里换了一种新的柠檬马鞭草精油,您肯定会喜欢。”安贝利尔笑着后退一步,继续向弥利安介绍这间暖阁配备的侍女,“这是乌瑟尔和提齐亚,选自宫中最精干的侍从队伍,曾经贴身服务过帕里斯堡公主。弥利安小姐,如果您有什么需要,请尽管提出。祝您在奥瑠斯宫......能拥有最愉快的夜。” 安贝利尔的笑容十分令人愉快,以至于说到了这里,弥利安也不得不弯起眼睛,回了她一个浅浅的微笑。 “小姐,您很漂亮。”这一笑过后,安贝利尔就朝她点了点头,“不知道您是否听腻了这些恭维话。但我不得不说,您应该是整个北方最漂亮的女人。您在宫里......必定会很吃得开的。” 留下这一句意义模糊的话后,安贝利尔就再次点点头,离开了暖阁。 ...... 空气里弥漫着陌生的香气,那气息舒缓轻柔。弥利安听着侍女为她铺床的窸窣声音,缓步走到了暖阁西侧的小窗边。 窗外依旧是笼罩着黑暗的科利亚河。月光黯淡,弥利安看着河面上粼粼的光影,在两个侍从的围绕下简单梳洗过后,换上了勉强合身的睡袍。 细亚麻材质的睡衣散发着香料粉的芳香和刚刚被火烤过的温暖味道。侍从们收起她换下来的裙服,识趣地并没有过多停留,做完一切事情后很快就离开了卧室。 奥瑠斯宫的夜晚并不安静。弥利安推开暖阁卧房里小小的窗户,侧耳就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音乐声和欢闹声,这些嘈杂声音之中的庆祝意味是那么明显,以至于弥利安都禁不住有些恍惚了。 历经数年战争,玛赫斯如今已一举吞并了曾一度将势力扩展到极东地方的西格列王国,征伐的铁骑在全境几乎踏了个遍,仅凭斐雅个人兴趣从各国点名要来的人质,更是多到了需要列一个名单来清点。弥利安不知道那些和自己面对着同样境遇的人质们现在都在哪里,至少不会都挤在那个小小的冬街公馆里。 远处的欢闹声逐渐平息了下来,弥利安闻到冷风中河水的气味,那味道与室内的馨香温暖不同,泛着隐隐的腥气。弥利安皱了皱眉,关上了眼前的窗扇。 她站在这里不知不觉已经很久,时间已经相当晚,斐雅也并没有像走时所说的那样再回来找她。对于弥利安来说,今天是如此劳顿的一天,以至于眼下她终于感到自己不得不休息了。 这是她在玛赫斯的第一夜,周遭的一切都让人感到难以适应。无论是小奥瑠斯宫的奢华,还是斐雅对她模棱两可的态度,又甚至是空气中混合着的各色气味,全都让弥利安感到极端陌生。 躺在铺着羽绒垫的床上时,弥利安听着耳畔床绳摩擦的细弱动静,不由得慢慢回想起今天一整天发生的所有事,企图从中找到能够预测出未来的关键。 ...... 然而这寂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门外就渐渐传来了窸窣响动,随后是叩门的声音。 “弥利安小姐,”模糊的声音隔着卧房的小门传来,“您休息了吗?劳烦您跟我走一趟......” 那似乎是安贝利尔的声音。弥利安恍惚了两秒,随后就离开床披上斗篷,应了门。 “怎么了?”弥利安已经十分困倦了,却还是保持着姿态上的笔挺得体,轻声询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吗?” “陛下想见您。”安贝利尔朝她笑了笑,伸手做出准备护送她的样子,“烦请您跟我来一趟。” 安贝利尔的态度非常自然,尽管她礼貌又谦逊,可这行为本身就是十分不当的——在大半夜,把弥利安当做宫里任意一位侍女一样从卧室里叫走。 “......”弥利安忍耐了一会儿,又忍耐了一会儿。最终,她露出一个形式上能被称作笑的表情,点了点头。 “真是抱歉,陛下让我来请您。”安贝利尔读懂了弥利安出于礼貌的沉默,声音里染上了些许歉意,“陛下现在在青金穹顶厅,很快就到。您不用更衣。” 弥利安单手抓着肩头的斗篷,微微皱着眉看了安贝利尔一眼。 缀着柔软皮毛的春季斗篷下,是不得体的浅色睡裙,这穿着显然并不合适与外人会面。弥利安驻足思索了一会儿,却很快又想到斐雅今晚刚一回宫就脱去礼服,换上了便服的行为。 ——或许这只是玛赫斯人的小小习俗,开放不羁。 弥利安知道自己不宜让斐雅等她太久,于是思索几秒后,她轻轻叹了口气,还是伸手系上了斗篷的系带,就跟在安贝利尔身后离开了暖阁。 ...... 一如字面,青金穹顶厅是整个小奥瑠斯宫中造价数一数二的宫室。罕见的青金石是它价值连城的昂贵特色——穹顶的无数嵌片加起来几乎足够打造数艘战舰,如果放在其他小国,这毫无疑问就是想也不敢想的装饰设计。 而在这间帝王宫室中,青金石星空般的深蓝色下闪耀着细碎的金色光斑,凸显着其象征的“天国”意境。作为曾经的宫廷礼拜堂,青金穹顶厅曾经一度是整个小奥瑠斯宫中最为神圣的地方。 可如今宗教势力式微,玛赫斯人早已不再万事以神意为准,斐雅本人更是唯我独尊,据说她自成年后,就再也没有进过教堂——一步都不曾踏入。 这当然是谣传。 当安贝利尔推开青金穹顶厅左侧沉重的双扇边门时,弥利安一眼就看见了正坐在远处主位上的斐雅。这间豪奢到近乎辉煌的礼拜堂里点着枝形吊灯,将昂贵又脆弱的水晶地面映照得浮光闪闪。 厅中传来轻轻的絮语声,斐雅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来访,一时只顾着和身旁站着的女人交谈。 而那个穿着深红色礼服裙的女人背对着边门,弥利安只能看见她肩头和斐雅同样颜色的深金卷发,在灯火下泛着柔如蜜的色泽,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请吧。”身后传来了安贝利尔轻轻的声音,“......弥利安小姐,我们到了。” 5.帕里斯堡亲王(一) 空气中浮动着名贵的香水气味。弥利安下意识抬起手,紧紧捏住了斗篷的两襟。 “......你来了?休息得怎么样?”在看清楚来人是弥利安后,斐雅就朝身边人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看向边门的方向,“过来吧。安贝利尔,十分感谢,你可以走了。” 斐雅看着正单手拢紧了斗篷走上前来的弥利安,向身旁人介绍道:“洛蒂,这位是坎图尔的摄政公主。” “弥利安。”弥利安上前后,朝两人很浅地行了一个礼,轻声报上名字后继续说道,“晚上好,陛下。亲王大人。” 直到此刻,那个始终面对着斐雅的女人才回过了身。 ——这就是臭名昭着的利兹洛特·德瓦尔,玛赫斯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最受宠爱的帕里斯堡亲王。弥利安平静地看着她,露出了一个极浅的微笑以示好。 这位骄纵的亲王在神态上和斐雅有七分相似,除却出色的容貌之外,两人都有着典型的大国王族气质。她的眼神中带着明显的狂热,弥利安却不知道那狂热是出自什么。 “是坎图尔人又怎么了?”然而,这就是亲王大人开口的第一句话,“我看不出我有什么和北方佬结交的必要。” 利兹洛特语气自负,甚至还有着明显的轻蔑,用词更是完全不符合宫廷社交礼仪。一语过后,她就缓慢地打量了弥利安一眼,视线在弥利安的脸上久久停留。 短暂的沉默后,似乎是心意有所改变,利兹洛特坐在斐雅所坐的主位金椅扶手上,靠着她的姐姐耳语了几句。 她目中无人,极不友善。虽然确实貌美,但性格上的缺陷再怎么说都已经无法弥补了。弥利安想着,这就是她对帕里斯堡亲王的第一印象。 于是沉默中,弥利安面上连那点极浅的笑都没有了,目光也不再停留在这位亲王身上。 “真是抱歉。”斐雅似乎看出了弥利安的不适,便露出一个虚伪的笑来,握着她妹妹的手说道,“......洛蒂也是我唯一的妹妹,从小又被所有人宠爱,所以有时也会比较缺乏礼貌。想必你一定能理解。” 这话就像是对晚餐时弥利安所言的明确反击,让弥利安不由得开始感到不妙——斐雅不合寻常地半夜将她叫到这个地方,似乎正是为了对她进行一番报复和羞辱。 ...... 正当所有人都沉默之时,率先打破寂静的是利兹洛特。 “所以你还有什么值得我多看的呢?”亲王说着,就从斐雅身边站了起来,上前凑近弥利安,“小姐,你长得倒是确实很漂亮。但你到底有什么特别的本事?” “.......” 莫名其妙。弥利安看向利兹洛特翡翠一般明亮的绿色双眼,一时几乎想要叹气。 这并不是一次友好的宫廷社交,弥利安对利兹洛特的傲慢也并无半点好感。于是她斟酌了几秒,说道:“......亲王大人过誉了。如果说有什么特别之处,或许我也只是比旁人更清楚自己的渺小而已。” 两人间的距离足够近,因此弥利安说话时的声音极轻。她看着利兹洛特泛着深金色泽的纤长睫毛,几乎能闻到对方柔软的粉色嘴唇上蜜一般的味道。 她的回答柔中带刚,或许连亲王本人都没有听出其中针对性的讽刺意味。不远处的斐雅听到这里,终于没忍住笑了一声:“果然和传闻一样,非常厉害的一张嘴。” 利兹洛特显然不明白斐雅称赞的缘由。她只是不悦地看了一眼弥利安脸上的笑,随后就忽然抓住了弥利安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这位亲王双手上戴着数个戒指,都附着些许体温的暖意,坚硬地硌在弥利安手背上。 “既然连王姐都如此称赞你,”利兹洛特盯着她的双眼,绿色的瞳仁里倒映出弥利安的影子,“那么......我们就来玩个游戏吧?” 又是那种莫名其妙的狂热。弥利安被她盯得极其不自在,一时后退了一步,语气谦和地答道:“......但现在已经太晚了。亲王大人。您想的话,我们可以明天再见面。” 然而面对弥利安的婉拒,利兹洛特却像是根本就没有听见。她只是自顾自地扯下了礼服裙边的饰带,走到了弥利安身后。 “这个游戏很简单。你很快就能明白我的意思。” 利兹洛特的声音既轻又慢,弥利安几乎是立刻就能辨别出其中的不怀好意。可一切已经太迟了——这里是小奥瑠斯宫,这对玛赫斯的王室姐妹无论想对她做什么,她都束手无策。 深色的厚花边饰带覆住了几乎整个上半张脸,黑暗随之而来。弥利安放轻了呼吸,脑海中飞速闪过无数种可能,企图猜测出这位亲王的意图。 带着橙花与麝香气息的香水味甜蜜而又温暖,可此刻却近得太过危险。弥利安默不作声地越发攥紧了身上的斗篷,语气逐渐开始变得生硬:“......亲王大人,非常抱歉,但我并不想参与这个游戏。” 她说着就抬起了手,准备扯下那条遮住了她全部视线的丝绒饰带。 “别动。坎图尔人。”利兹洛特的声音极其强势,一如她那位稳坐王位十数年的姐姐。随后,弥利安的手腕就被力道极大地抓握住,按了下来。 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弥利安就感到她整个人忽然被向前一扯,而后一路被拖拽着朝某个方向走去。 “去哪里?别走太远。”身后,斐雅平静的声音传来。 眼下的状况相当反常。弥利安什么都看不见,她只是尽力抵抗着利兹洛特的力道,一边尽量平和地说道:“亲王大人,请适可而止。无论是来自什么地方的客人,都该被允许拒绝不合时宜的游戏......”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忽然被推着撞在了某个极其坚硬的陈设上——按照高度判断,这或许是一张桌子。 弥利安疼得有好一会儿都直不起腰,可利兹洛特似乎并没有道歉的意思,反而直接抓着她的身体,将她仰面按在了桌面上。 斗篷早已在不知何时滑落,弥利安的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的亚麻睡袍。事到如今,她终于无法忍耐地反抗了起来,抬起膝盖牢牢顶在了利兹洛特身上,阻挡住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这对玛赫斯的王族姐妹对她的恶意之深,显然并不仅仅停留在隐晦的言语羞辱上。想明白了这一点后,弥利安就冷静地反手抓住了利兹洛特的手腕,随后相当准确地控住了对方的关节,企图反制脱身。 “嘶——”意料之中,尽管弥利安已经用了最小的力气,这位娇弱的亲王还是疼得倒抽了一口气,松开了手。 但计划中的挣脱并未发生。在利兹洛特松手的几乎下一瞬间,弥利安就猛然感到喉间一噎,随后被一股更大的力气扼住了颈部按在桌面上。 是斐雅。弥利安凭借强势的香水气味,迅速分辨出了她颈间那只手的主人。 她原本有十足的信心战胜那位从未上过战场的娇弱亲王,但如果是对手是斐雅,弥利安则很清楚劣势已经落在了自己头上——她没有胜算。 意料之中,不过几秒的功夫,弥利安就被掐得耳畔都隐约出现了嗡鸣声,几乎半点也没注意到双腕传来的冷硬触感。于是再回过神时,她就已经被翻过身来紧紧反铐住了双手。 “咳咳......咳、”在这重新获得呼吸机会的第一刻,弥利安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毫不怀疑方才斐雅对她几乎已经下了杀手。 人质并不是什么金贵的存在,尤其是她这种无足轻重、仅凭斐雅兴趣带回来的小国人质——弥利安此刻清晰地意识到,坎图尔势单力薄,就算她真的死在了这里,玛赫斯的国运也不可能受到一星半点影响。 因此今夜无论是何种羞辱,对于除她之外的所有人来说可能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甚至是趣事。 想到这里,弥利安就已经被紧紧按着趴在了桌面上。身后,利兹洛特不满的声音传来:“你怎么敢......?” 或许是知道此刻没人能看到她的表情,弥利安终于没能忍住,一时无声地苦笑了一下。 单薄的亚麻长裙已经在纷乱中被蹭到了一个不体面的高度,春夜的寒气让弥利安能够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双腿正裸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下。平复了呼吸后,她艰难地动了动身体,却随即发现在斐雅的压制之下,一切动作似乎都毫无意义。 “陛下......您想做什么?”在这种束手就擒的状态下,弥利安别无他法,只能任由斐雅按着她的身体,一时语调有些疲倦地说道,“请不要再这样戏弄我了。如果对我有所不满,请给我一个正式道歉的机会。我会让您满意的。” “嘁。”闻言,斐雅却只是发出了一声嗤笑,“正式的机会,现在不就是吗?” 6.帕里斯堡亲王(二)【H】 弥利安的猜测并没有错,斐雅今夜把她带进奥瑠斯宫,为的不过是对她肆意侮辱。某个混乱的瞬间,弥利安甚至十分偶然地想起了那个眼神——那个在她自愿替代梅莉成为人质时,斐雅压抑着怒火与摧毁欲的,与利兹洛特一般无二的狂热眼神。 现在,弥利安终于知道那狂热的含义了。 戴着戒指的手极其有力,动作也堪称粗鲁。此刻弥利安已经无法分辨到底是谁正在分开她的双腿,又是谁在撕开她身上那层单薄的织物,她只是努力屏住呼吸,让自己尽量不要发出太不得体的声音。 诱人的甜蜜香气紧贴在后背,发丝拂过皮肤的触感微微刺痒,被剥夺视觉后,弥利安感到自己的所有其他感官都开始被放大。 如今她与坚硬的桌面之间已再无阻隔,当唯一的一层衣物都被褪尽,弥利安的前胸被压着紧贴在涂过漆的冰冷木面上,一时连呼吸都隐约困难。 “怎么......?”而在撕开弥利安身上的所有织物后,利兹洛特却忍不住略带诧异地停下了动作,问道,“这是什么?” 眼前,弥利安诚然拥有着见者公认的美貌,甚至就连身体也有着相当完美的线条,从视觉到触感都不能不讨人喜欢。可此刻,一枚小小的烫伤却极为显眼地出现在她漂亮的后肩——那印记不过一枚古币大小,泛着尚未愈合的深红颜色。 斐雅只需要看上一眼,就很快沉下了脸色。 即便十分模糊,那小小的仰颈天鹅纹样仍旧极具其代表性的骄傲特色——这是西格列王室的家纹。 “这又是雅德嘉做的?”松开弥利安的身体后,斐雅的指尖就按上了那枚并不陈旧的烫伤痕迹,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猝不及防被扯痛了伤口,弥利安忍不住闷闷地哽咽一声,动了动被反锁在身后的手腕,却并不想给出任何回答。 “真是可惜。”见她不回答,利兹洛特就刻意地狠狠按住了她的伤口,指腹紧碾着那片小小的烙痕说道,“怎么打了个死人的标志?这种东西可不能出现在这儿。改天......重新烫一个我们家的。” 利兹洛特的动作半点也不顾他人死活。很快,撕扯的疼痛就模糊了弥利安的感官,让她暂时无法理解利兹洛特的话语,也更加没注意到利兹洛特那戴着冰冷戒指的手已经紧紧掐住了她的大腿根部。 柔软温热的皮肤触感光滑,当弥利安的双腿被强硬分开,穹顶厅璀璨摇曳的灯火光下就露出了那泛着浅粉颜色的私处。 站在她身后的利兹洛特无言地欣赏了片刻,随后很突然地更进了一步,染着血丝的指尖掐住了弥利安柔软脆弱的阴唇,将她的私处拉扯得更加暴露。 “唔......!”感受到了这绝对冒犯的动作,弥利安不由得趴在桌上猛地挣扎了一下,却发现无论怎么挣扎,似乎都只会让自己的隐私暴露得更加明显。 “倒确实是很完美,非常漂亮。”视线徘徊一圈后,利兹洛特很快向斐雅称赞道,“但你是怎么知道的,已经试过了?” 她全然不顾弥利安发出的任何声音,只是自顾自地揉捏赏玩着弥利安的身体,若无其事地和斐雅交谈起来。 “我不知道,但你只需要看看她的脸,再看她的仪态。这并不难猜到。”斐雅说着,视线在弥利安弧度完美的双腿线条上徘徊了几圈,“现在,既然你有了心仪的新对象,以后就别再叫那些勋爵家的小姐来宫里了。我不想听到她们的母亲在御前会议上和我没完没了地抱怨你,也不想再出钱给她们送礼来平息那些声音了。” “......又是谁这么做了?”似乎是听到这话心情不悦,利兹洛特的指尖力度微增,一时把弥利安脆弱的私处掐得都泛了红,“又是卡塔利纳?” “是雅尔塔。”斐雅捏开了弥利安的齿关,将手中的蕾丝手套塞了进去,阻隔了她的大部分声音,“莫勒家的雅尔塔。” “这些无聊的蠢货。明明平时都上赶着要当我的侍从,现在到底又是想怎么样?” “需要我提醒你吗?洛蒂,是你玩得太过火了。没有哪个勋爵家的正经女儿愿意被这样对待。” “......” 这对王室姐妹的关系似乎相当亲密无间。弥利安听着耳畔持续不断的家常话题,出于疼痛而咬紧了齿间被硬塞进来的贵重蕾丝布料。在混乱的痛觉与其他种种感受支配之下,她张开十指胡乱摸索着,用力抓住了不知是谁的手腕。 此刻,她身下的那只手已经把她揉弄得连耳尖都泛起了红色,穴口也毫不意外地分泌出了一些清亮液体。就着那些温热滑腻的体液,利兹洛特的中指不断在她柔软的阴蒂上来回抚弄,直到弥利安有些经受不住地收紧了十指,不自觉地把握住的那手腕都抓出了好几道红印。 这一切都太过越界了。弥利安被动地承受着这一切堪称性侮辱的行为,只能紧咬着口中异物,感受到穴口被反复拉扯着,随后则是沾染了温热液体的指尖,试探着寸寸挤入。 眼下还未到深夜,半轮明月仍旧高悬在科利亚河上。温度正在渐渐下降,但弥利安丝毫也感受不到寒冷——在耻辱感与疼痛交织之中,她只能紧蹙着眉,祈祷这一切在失控前尽快结束。 可随着利兹洛特的动作越发深入,弥利安还是感受到了失控的前兆。她的注意力像是分流的液体般逐渐开始八方离散——她必须时刻注意着自己发出的声音是否还得体,也必须靠着死死咬住嘴唇来控制住表情,可即便她连最微小的动作都已经格外注意,来自腿间那过分暧昧的水声最终也还是出卖了她的状态。 利兹洛特戴着戒指的指节在她温热的穴腔内浅浅抽弄着,碾揉阴核的动作也越发用力,这很快就让弥利安克制不住地缩起了双肩,压抑地发起了抖。 “怎么样?”利兹洛特对她身体的敏感度展现出了极高的兴趣,一时伸手扯住了弥利安后颈的浅金色长发,逼着她稍稍抬起头,展示出她下半张脸上的迷茫表情,“装得好像被冒犯了一样,怎么现在的反应又这么下贱?既然这样,刚刚你到底在装些什么?” 利兹洛特说着,顶在她穴腔内的指节就越发施力,直到弥利安终于克制不住声音,隐约发出了一些极其轻却足够暧昧的喘息。 今夜已经足够失态了——弥利安怎么也想不到,这还只是她抵达玛赫斯的第一天而已。 在这荒唐的混乱之中,弥利安还没来得及适应这过分的刺激,就感到自己的身体忽然被拉了起来。此刻她双手被反铐在身后,整个人便重心不稳地向前撞在了斐雅身上,随后又被按着推了回去,朝后倒在了坐在椅子上的利兹洛特怀里。 斐雅周身的香水味道强势却又诱人,弥利安感受到她的手按在自己颈间,一时连呼吸中都染上了来自对方袖口的陌生芳香。 即便被剥夺了视觉,弥利安也仍旧能感到对方审视意味极强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徘徊。 此刻,弥利安身上的长睡裙已经被掀起到了锁骨的高度,柔软而又漂亮的双乳不经掩盖地暴露在斐雅的视线下,连同整段近乎完美的腰腹曲线,与其上尚未愈合的细小疤痕——一切都一览无余。 或许是沉默中的被审视感令人过于不适,没过多久,弥利安就忍不住动了动身体想要挣脱,然而紧搂着她的利兹洛特却坐在扶手椅上扣住了她的腰身,完全固定着她的身体,让她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展示着一切。 随着架在利兹洛特腿上的双腿也被分开,此刻她所有最脆弱的地方都已经毫无保留地展露人前。利兹洛特钳制着她的力道相当大,以至于她身上几乎所有曾被抓握过的地方都已经出现了泛红的指印——可这一切都并非不能忍耐,眼下唯独让弥利安无法平静的,是利兹洛特依旧在她腿间肆意进出的动作。 “早就像现在这样识趣一点多好呢,”在某次抽出的动作后,利兹洛特对光观赏着指节上透明的液体,随后又将其一点点在弥利安的小腹蹭干净,“学会闭上你的嘴,就也还算是讨人喜欢,别像其他北方佬一样那么讨厌。” 利兹洛特显然很满意于弥利安这幅无法反抗的样子。这些年来她见过的北方人其实并不多——她长年深居宫闱,从不像斐雅或是钦贝利公爵那样频繁踏足别国领土,自然也就没怎么见过外人。要说接触全域风光的寥寥几种途径,对于利兹洛特来说无非就是吟游诗人、外国使臣、王室资助的旅行家,还有一些外国姻亲。 在这些人口中,北方的港口常年遍布寒冰,高山则永受风雪侵袭,而北方人便酒不离身,脾气怪异。 可这种形象显然与弥利安全然不符——在利兹洛特的第一印象里,样貌精致的弥利安和玛赫斯所有贵族小姐似乎并没有太大不同,甚至还要更出色些,而在靠近之后,更是连身上的香气都极具她认知中的王都特色。 一定要说的话,唯一能给弥利安定出一条明确区别的,或许就只是利兹洛特对弥利安持有的权力——这份无需在意任何后果的支配权。 7.帕里斯堡亲王(三)【H】 帕里斯堡的亲王大人骄傲非凡,但可以确定的是,这骄傲并不来自先天,相反大多都来自她的王室生活与家族地位。 在她眼里,除却一母同源的亲生姐姐,这个世界上的人就总是或多或少都比她卑贱一些。而出身外邦小国的弥利安,在利兹洛特的眼中显然就属于卑贱到不能更卑贱的层级——奥瑠斯宫里,和她说得上话的侍女都至少来自玛赫斯本土小勋贵家庭,弥利安却什么也不算。利兹洛特想不出任何礼待这种非必要的小国人质的理由。 眼前的青金穹顶厅圣洁虔敬,每一个角落都散发着圣殿的辉光,可弥利安的眼前只有一片昏黑,连带着意识都逐渐落入全然混沌。 她无法分清身前用力揉弄着她双乳的是谁的手,也无暇去猜测又是谁的唇齿正紧贴着她颈侧吻咬。一切都在同时进行着,而她被分到大开的双腿间正响着不可忽视的水声。 直到此刻,原先许多她早已经觉得怪异的事终于有了明确答案。弥利安仍然记得看台上斐雅轻敲在她腿上的扇子,也记得对方在她身上近乎下流的触碰,和目的未能得逞的那十数杯酒。 含糊的声音都被堵在嘴里,弥利安竭力忍耐着,却还是在被按着下腹顶进穴腔深处时呜咽出了声,而这声音似乎正是利兹洛特所想要的。 塞在嘴里的钩织蕾丝长手套被扯了出来,弥利安覆住双眼的脸被捏着抬起。利兹洛特看着枝形吊灯下弥利安泛着潮红颜色的下半张脸,视线在她柔软的唇畔徘徊。 “不......”获得了言语的自由后,弥利安先是压抑地喘了几口气,随后便无意识地说道,“不......请放开......” 在持续的侵扰之下,弥利安的声音很小,吐词也在喘息间显得黏连不清,但无论如何,利兹洛特和斐雅也还是都听清了那个轻轻的“不”字。 沾着温热体液的指节从穴腔内拔出,抽离的那一刻,利兹洛特还相当刻意地掐了掐弥利安充血的阴核,直到弥利安颤抖着发出几声轻喊,她才停下了动作。 “你最好只说我想听的。”在等到弥利安稍稍平复一些后,利兹洛特就扯开了她双眼上的饰带,捏着她的脸说道,“我很讨厌听到‘不’这个字从奴隶或者妓女的嘴里冒出来。” 听到这里,站在弥利安身前闲看的斐雅就笑了一声,提醒道:“这位可是坎图尔的摄政公主,不是奴隶也并非妓女。” “是吗?”利兹洛特的声音听起来不无讥讽,“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 人声中,耀眼的灯火光芒取代了黑暗,被扯掉饰带的弥利安眯缝着眼适应了好几秒,才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况。 斐雅正站在她身前俯视着她,手中则牵起了一绺弥利安颊畔散落的长发,轻捻把玩着。此刻斐雅的眼神里带着十足的兴致与欲望,泛着深金颜色的睫毛在眼尾投下一道浅浅的阴影,完美却又可畏。 弥利安出神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后就被身后抱着她的利兹洛特扯了扯手腕上的镣铐,一时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终于让弥利安回过了神。 “听明白了就回答我。”利兹洛特的语气不容置喙,“我不关心你是哪个王室的什么公主,我只知道到了这里,你无足轻重。” “......”她的轻蔑丝毫不加遮掩,弥利安闻言垂下了眼,却又不愿意去看自己过分狼狈的现状,一时只能把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短绒地毯上。 此刻她的处境荒唐又可笑,弥利安仍旧能感受到身体里欢愉过后的余韵,也能感受到脸颊上足以带来潮红的温度,可这并不愉快......远非愉快。 于是她疲惫地闭了闭眼,垂着眼睫轻声开了口。 “听说......月光透过青金石时,颜色恰如圣徒的眼泪。今夜月色这么好,亲王殿下一定要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而玷污了圣殿虔洁吗?” 弥利安的声音相当疲弱,满含着无奈与倦怠。这是她能给出最为含蓄克制的回答——即便这仍旧不会是利兹洛特想要的。 果不其然,听到这里利兹洛特就发出了一串笑声,整个人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言论似的乐不可支。她笑得厉害,连带着被抱坐在她腿上的弥利安都颠得晃了晃身子。 而抬眼去看时,斐雅的脸上也有着明显是嘲讽的笑意。 如今弥利安还并不清楚这笑的含义,不过很快,再过些日子她就会清楚明白。 在这短暂的笑过后,弥利安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补救,就忽然被再一次掐住了脸打开齿关,斐雅将她另一只手上的手套脱了下来,再一次塞进了她嘴里。 “精彩绝伦。我们的摄政公主果然够懂政治社交,很擅长......非常擅长。”斐雅语气不无嘲讽地称赞着,随后就抓着弥利安头顶柔软的金发,逼着她抬起脸,“但亲爱的,你是不是有些不识时务?” 说到这里,弥利安就看见斐雅抬起了手,随后她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那给意识都带来了一阵空白的疼痛,就骤然落在了脸颊上。 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穹顶厅里。斐雅久经战事,手头上的力气也相当大,弥利安眼前泛白地反应了好几秒,才渐渐在耳鸣声中恢复了知觉。 血的味道来自被撞破的口腔内壁,整个左侧脸颊上更是一片热痛。弥利安咬着被塞在嘴里的异物,在眩晕与疼痛的支配下无意识抽咽了一声。 “委婉的‘不’就不是‘不’了吗?”斐雅欣赏着她的狼狈模样,整理了一番她散乱在颊畔的鬓发,随后再一次固定住了她的脸,逼着她抬起视线,语速缓慢地说道,“......蠢货总爱不自量力。” 此刻,斐雅脸上虚伪的笑已经全然不见了踪影。她那双宝石一般混着青翠与海蓝色彩的眼睛里,透露出了久居王座所带来的强烈支配欲。 斐雅就这样看了一会儿,随后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利兹洛特松开手。于是下一秒,弥利安就被斐雅拉着站了起来,面朝下按在了一旁的绒面矮凳上。 似乎有温热的液体随着这个动作自鼻腔中流出,弥利安的意识仍旧没能全然归位,她只是无言地看着有什么东西凝聚在她的鼻尖,又滴落在眼前的绒布上,留下一小团鲜红的痕迹。 坚硬而冰凉的触感从跪在地上的膝弯处传来,压力越发大了起来。弥利安没有回头去看,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斐雅正踩着她的腿,似乎是为了防止她动弹。 “欠收拾的外邦贱货而已。”斐雅的语气轻飘飘的,吐词带着玛赫斯人惯有的优雅音调,说出来的话却堪称粗俗,“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到这里,弥利安就感觉到有什么坚硬而冰冷的东西抵住了她柔软的穴腔口,带着不可忽视的撕裂痛感一分分碾入体内。 不可能纳入的恐惧感很快让弥利安清醒了过来,催生出一片冷汗。她咬着嘴里的织物用力直起身,想要向后去看清楚那究竟是什么,却很快被按住了身体趴回了原处。 穴腔内只残余着少许滑液,弥利安很快就疼得紧皱起眉,抗拒地缩起了身体,呜咽着想要挣脱控制。可越是如此,斐雅反而越是毫不在乎。弥利安甚至感到斐雅的指尖正在分开她的阴唇,拉扯着她的穴口进行着最为简单直接的扩张。 先前轻不可闻的呜咽声很快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哭喊。弥利安看着眼前混杂着泪与血的液体在绒面布料上晕开一片红粉颜色,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都不能比过下身处传来的强烈摩擦感和撕裂感。那同时带来了尖锐与滞涩感的疼痛已经成为了不可忽视的存在,让弥利安联想到曾经在沙砾路上被拖行着磨破皮肤的触觉经历——只不过这一次,那触感发生在体内。 今夜是本就逃不过的一场灾难。 8.帕里斯堡亲王(四)【H】 负面感受掩盖了全部知觉,弥利安艰涩地喘息着,感受到斐雅出于恶意反复拉扯着她已经受伤的穴口,迫使那个给她带来强烈痛感的东西分分深入到近乎不可能的地步。 随着毫无保留的插入与抽离,斐雅看见手上不规则柱形的蓝玉髓圣器都沾上了缕缕血丝。血的颜色在天鹅绒蓝的珍贵石器上留下斑斓痕迹——这正是斐雅乐于看见的画面。 就着血带来的润泽,弥利安感到自己已经完全把那冰冷的异物吞吃了进去,整个穴腔都被涨满到了撕裂般疼痛难忍的地步,而深处连带着小腹也传来了让她冷汗不止的坠痛感。 于是血变得越发多了。沿着那尊原本是用于辟邪的圣器,殷红的血逐渐凝聚滴落,一时弥利安发出的喘息声也渐渐弱了下来,控制不住的生理性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 撕裂伤正在被反复揉碾刮弄,此刻种种都已经从最初的隐晦侮辱变成了明晃晃的虐待暴行,对此弥利安束手无策,只能玩偶般地被反复摆弄。 直到有血开始顺着她的大腿内侧一线滑下时,斐雅才倏地抽出了顶肏在她身体里的蓝玉髓柱,随手将那脏污了的圣器扔在了脚下的地毯上。 从开始到结束只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弥利安的私处就已经被蹂躏得全然狼狈。斐雅仍旧踩着她的膝弯,垂眸去看时,就能看见她腿间鲜红的血色,和被操弄到微微外翻的柔软腔壁。 一旁的利兹洛特不知何时给自己倒了杯酒,在看到斐雅松开了弥利安后,她就捏着酒杯细细的杯茎,伸手将杯中酒液一点点倾倒在了弥利安的后腰,又逐渐向下,将那深金色的烈酒全都浇淋在了弥利安崭新的撕裂伤上。 酒精带来的痛感几乎让弥利安没忍住发起了抖,她咬着嘴里的织物拼命忍耐着,呼吸变得极其紊乱而沉重。 倒尽一杯酒后,利兹洛特就扯着弥利安的头发逼迫她抬起脸,视线在她满是泪痕和鼻血痕迹的脸上满意地徘徊。 眼前这个异邦女人绝好的样貌早已被各种颜色的液体沾染得狼狈不堪,浅金色的长发也粘连在颊畔,连睫毛都被泪彻底打湿。虽然凌乱,却到底还是足够漂亮到惹人注意。 利兹洛特就这样无言地欣赏了一会儿,随后就忽然把指尖伸进了弥利安唇内,撬开她齿关后很刻意地在她口腔内来回搅弄了片刻,好半晌后才扯出了她嘴里的那只昂贵的手套,丢在了弥利安面前。 在这一切完成后,利兹洛特松开了手,拿出一块细丝手帕擦拭起了指尖。 利兹洛特的指甲染着柔和的浅粉颜色,这来自于昂贵的染料。收起手帕后,她就再次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语调中充满闲情逸致:“现在再回答我一次,之前我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弥利安似乎仍旧处于半失神的状态,闻言并没有及时做出反应,于是很快,膝弯处就传来了被踩碾的痛感,是斐雅在提醒她说话。于是她想要开口,可开口时先发出的只有一串压抑的咳嗽声,持续了好半晌才慢慢平息。 “......我明白了。”弥利安疲惫地说着,任由斐雅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拉了起来,勉强地站稳了身体。 “好。”斐雅看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过后,就忽然重新露出了先前那种虚伪的笑意,“那么,今晚就请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明天我会再叫你。” 斐雅说着,就从一旁拿起了自己的石榴红斗篷披在弥利安肩头,替她系紧了系带。 这是一件符合玛赫斯国王身份地位的斗篷。即便视线模糊,弥利安也还是看清了这斗篷上镶嵌着各色珍贵异常的红宝石,点缀在闪耀金线绣成的噬日金狮纹样之间。 这斗篷上笼罩着斐雅的香水气味,像是某种控制手段的延伸,时刻提醒着弥利安这份强权的存在。因此,即便她感到万分不适,却也还是默不作声地任由斐雅摆弄着,只偶尔在必要的时刻应答几声。 “这还是弥利安小姐第一次来小奥瑠斯宫吧?安贝利尔已经歇下了,洛蒂,麻烦你送她回玫瑰暖阁。”在确认了弥利安的服从性后,斐雅的脸上恢复了笑吟吟的表情,“不要让她一个人迷了路。” 说到这里,斐雅就满意地松开了手。和利兹洛特同样,在结束了对弥利安的触碰后,斐雅也取出了一块浅色的细丝手帕,擦拭起了手指。 利兹洛特正在给自己倒第三杯酒,闻言便抬头看了弥利安一眼,随后仰头饮尽手中酒,抬手抓住了弥利安的手腕。 “走吧,我们尊贵的妓女殿下。”此刻利兹洛特显然是醉了,说出口的话已经有些不堪入耳。她用力拉扯了一下弥利安的胳膊,近乎是勒着她的身体一般搂着她,轻声在她耳边继续说了一些什么。 酒精气息与那股橙花香水味糅杂一处,甜腻却又腐朽。弥利安按捺住恶心与不适的感受,忍耐着,努力让自己忽视利兹洛特近在耳旁的低语。 此刻斐雅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她身上了。在擦干净自己的手后,斐雅就丢开了那方手帕,从正门离开了青金穹顶厅,全然没有再多看弥利安一眼。 “你总看着她是什么意思?”注意到了弥利安的视线后,利兹洛特就不悦地揪住了她的衣领,逼着她看向自己。 相比起王权在握的斐雅,眼前这个貌美受宠却并无实权的帕里斯堡亲王倒并没有那么可畏。于是在斐雅不在场的情况下,弥利安就只是淡淡地应付了一声,随后便抬起手来,用斐雅留给她的斗篷擦起了脸上的泪渍和血痕。 在送她回到暖阁的这一路上,利兹洛特似乎是醉得有些了,也就并没有多说什么。 可此时弥利安的血似乎还没有完全止下来,这短短的几步路里,处于疼痛她也还是消磨了许久,久到利兹洛特终于是不耐烦了,忽然伸手揪住了弥利安的衣领,半推半拽地开始拖着她往前走。 玫瑰暖阁的门是单扇的,当利兹洛特拖拽着弥利安把那扇雕花的轻薄木门用力推开时,碰撞中便发出了巨大的响动。 暖阁配备的两名女仆显然被吓了一跳,闻声立刻便从偏室中举着烛台跑了出来,却随即和浑身狼狈、只披着件斗篷的弥利安打了个照面。 随后,她们就一眼看见了弥利安身后面色明显不悦的帕里斯堡亲王。 “亲王大人。” 乌瑟尔和提齐亚是半夜被暖阁大厅里这一声撞响惊醒的,此刻身上都只穿着睡裙。在见到声名赫赫的利兹洛特那一刻,两人都立即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哦,是你们两个在这里。”利兹洛特显然和她们相熟,应了一声后便接过了乌瑟尔手中的烛台,随后挥了挥手,“回去吧,你们两个,待会儿再出来。” 她说着,就把弥利安推按在了暖阁前厅里的一张扶手长椅上,将烛光凑近她的脸,垂眸审视着。 昏暗之中,一点融融火光映衬着弥利安带着明显指印的脸颊。即便这些伤痕与淤肿都透露着狼狈,可出现在弥利安的脸上时却并不显得过分糟糕——这张常常引人赞叹的脸仍旧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于是利兹洛特沉默着看了一会儿,发出了一声冷笑。 弥利安被按着身体仰躺在长扶手椅上,看着利兹洛特将烛台放在了一边,随后坐在了她身旁。 “您要留下来过夜吗,亲王大人。”弥利安疲倦地开口问道。 可利兹洛特并不回答。她只是伸手捏住了弥利安的脸,勾着她的唇角逼她张开了嘴。 烛光下,弥利安整齐的下排牙齿泛着柔白的色彩,齿面上却带着些不明显的血渍。而再往里看,就是她柔软的一点舌尖。 沉默持续了片刻,随后利兹洛特就忽然附身咬住了弥利安的唇角,随后缓缓地舔吻起来。 “......”弥利安感受着对方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和唇齿间带着甜腻气味的搅弄与侵扰,明白了今夜利兹洛特不会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