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后。
“这、这是酒吧?”站在雷沙姆的“暗夜”酒吧前,各换上一套清洁工服装的希恩和梅尔玛斯都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分明就是豪华大酒店嘛!”
也难怪他们会这么想,因为跟着雷沙姆在居民区绕了几个弯子后,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暗夜”酒吧实在是太让人吃惊了。
在一般人的印象中,所谓的“酒吧”就是三教九流混杂嬉闹的场所,除了到处弥漫的烟酒臭味外,令人头昏脑涨的噪音,糜烂低俗的娱乐场景,以及穿梭在其中、体验着纸醉金迷梦魇的各色下层社会民众,这一切都是它最大的标志性特点。
然而雷沙姆的“暗夜”酒吧则和这种形象完全不搭调,它从外面看上去的模样就如同希恩和梅尔玛斯所说,就是一座金碧辉煌的豪华大酒店,透过门口的琉璃转门,可以看到里面的摆设也极尽奢华尊荣,虽然希恩曾在修迪拉的住处看到过更高级的装饰和摆设,可就娱乐场所的等级来说,“暗夜”早就远远超出了酒吧的定义范围。
“我说希恩,还有魔族的皇子梅尔玛斯殿下,不要象刚进城的乡巴佬一般站着发呆,你们知道这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有多丢人吗?”迪奥一边小声责怪着两人的失态,一边把表情相对平静的罗林斯指给他们看,“在这个方面,我建议你们多向罗林斯学习,能象他那样宠辱不惊就不会出纰漏了。”
“罗林斯是天生对这方面的事情感觉迟钝,学他有什么好处?唔……”希恩话说到一半突然恍然大悟,“原来你没有让我去找‘暗夜’而让罗林斯来做,就是因为这个吗?”
迪奥得意地一笑:“现在才意识到吗?不错,罗林斯脑子不灵活,做事不懂得随机应变,但却能duizhun一个目标执着地做下去,所以让他进行探索性的工作是再合适不过了,因为他不会被事物的表面现象迷惑,自然也不会因此浪费时间和精力反复求证,换了你去就要大费工夫了。”
希恩无言以对,因为她很清楚迪奥的话完全正确,若是把找“暗夜”的事情交给较为细心的她做,其结果将和派罗林斯去完全相反,被外表现象所迷惑的自己肯定不相信这里是一个“酒吧”,必然为寻找另一个象酒吧的“暗夜”白费力气,等确认没找错地方再回头的时候,时间已经浪费了不少,至少无法象罗林斯那般有效率。
虽然很不服气也很不甘心,更认为迪奥说的都是编造的歪理,可到最后仍然只能承认,迪奥这种只重视实际结果的思考方式却是正确的,至少从所有已经造成的事实判断,迪奥一次都没有预计错误。
这就是迪奥-密拉特,她的哥哥,这世上拥有最精密聪慧头脑的生物。
梅尔玛斯当然知道迪奥所说的完全正确,也明白希恩为什么会垂头丧气,可就在这种一切完全自然合理的情况下,他还是为希恩的少许疲惫神色感到了没来由的心痛。
不,她不是娜丝特,更绝不能把她作为娜丝特的代替品来看待,她就是她自己,希恩-密拉特,这点我应该很清楚的。
可是我既然很明白这一切,又为什么依然会想关心她?难道我真的是把对娜丝特的留恋转移到了她身上吗?不,不行,这绝对不行,因为这对她不公平。
尽管梅尔玛斯一直在心里这么警告自己,可是他这份尚无法确定的关怀之情终究还是没能抑制住,一句为她圆场的话在瞬间将他的心意表露无遗漏:“希恩小姐,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长途跋涉有些疲累了?”
此言一出,除了迟钝的罗林斯和不知内情的雷沙姆外,希恩和迪奥的脸色都变得有点怪异,当然,最擅长掩饰自我感情的迪奥很快消去了自己的表情,但希恩就不同了,在用怪怪的眼神盯了梅尔玛斯一会后,她就用一句冷淡的回答否定了他:“不,我很好,脸色不好只是我觉得不太高兴,和旅途劳累没有关系。”
嗨……我这个妹妹真是不懂风情,连送来的台阶都不懂得下,不过如果把她的异常表现都联系起来,也许这正是她不成熟的恋爱萌芽吧。
罢了,也许这样更有趣呢。
在一边冷眼旁观的迪奥先是有一种想跳脚的冲动,恨不得立即两巴掌甩过去,让这两个感情慢热的傻子好好清醒清醒,但在仔细考虑过后,迪奥还是决定静观其变。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要有个什么契机来打破僵局才行。
迪奥这边念头刚动,那边罗林斯就无意制造了这么个契机,完全不懂感情为何物的的他接上希恩的话头,傻傻地问了一句:“不高兴?姐姐你为什么不高兴呢?”
希恩的额头上顿时浮现出了一条青筋,接着一直拎在迪奥手上做道具的平底锅被她一把抢了回来,重重地横拍到了罗林斯的脸上:“因为我有个笨弟弟,总在不该说话的时候说傻话,我想高兴都难啊!”
“原来如此……”罗林斯艰难地吐出这句回答,就脸带着个大大的扁平锅印仰天躺下。
一旁看到他惨状的梅尔玛斯和雷沙姆都感到心惊肉跳,凶悍的女孩虽然在什么地方都有,可象希恩这般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即使是亲弟弟都毫不留情的狠辣角色,他们却从未听说过或见过。
一想到日后就要和这个六亲不认的女煞星同在一处屋檐下,作为主人的雷沙姆和当陪客的梅尔玛斯都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
“你又来了,我不是说过很多次,给弟弟正确的教育要私下进行,家丑不可外扬啊!”
出乎两人的意料,密拉特家族的不正常家庭伦理并不只体现在希恩一人身上,其最大的罪魁祸首迪奥直到这时,才慢悠悠地开口劝阻。
但他所怪责的居然不是希恩不顾手足亲情,而是她没选对场合做事。
“知道了,这次是因为对这里不熟,不知道哪个地方没人好下手,下次一定先找好风水宝地再扁他。”希恩回答的口气也是轻松得很,就好象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已经被迪奥那番话吓倒的梅尔玛斯和雷沙姆再抽一口凉气,总算对密拉特家族的所谓“手足感情”有了个大致的概念。
“嗯,孺子可教,我们进去吧。雷沙姆先生,请带路。”迪奥满意地一点头,那副东道主的派头不禁让雷沙姆为之哭笑不得,到底谁才是这个地方的主人,他自己都有些弄不清楚了。
“不必惊讶,我哥哥一向都是这个样子,喧宾夺主的事他已经是驾轻就熟了。”希恩一手拖着昏迷的罗林斯,另一手轻轻拍了拍雷沙姆的肩膀,“不过若没能满足他的这个变态嗜好,随之而来的后果是很恐怖的,所以你还是将就一点吧。”
将就一点?在别人的地盘上还要主人让着他,这几个人的脑袋到底有没有问题啊?
梅尔玛斯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道理,好象在迪奥等人的脑袋里根本不存在,“谦虚”这个字眼也仿佛从未出现在他们的字典里一般,狂妄到如此地步的人,他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
雷沙姆倒没有这么想,他只是直觉地认为,迪奥会如此狂妄是因为他拥有与这份狂妄相对称的实力,一向只认同强者的魔族本性随即使他按照希恩的话做了:“遵命。”
另一方面,魔界军西方面军作战司令部。
千年前的大战之后,神魔人三族为确保和平能延续而签署了一系列停战条约,而这些条约也确实地履行到了现在。
所以负责驻守天界和魔界边境的魔界军主力部队--魔界军西方面军,反而因此长期无所事事,除了日常的训练之外根本没别的事可做,用于战时指挥用的作战司令部也一直门可罗雀,里面的灰尘也都积了老厚老厚,桌椅板凳也都在时间的流逝中腐朽殆尽,后勤部门甚至都懒得为此进行更换了。
可这样的情形在今天彻底被改变了,在米修拉德一句吩咐下,整个作战司令部都打扫得一干二净,后勤部门调换来的桌椅也将里面布置得焕然一新,而西方面军内所有团长级别的高级军官,也都被一个紧急动员令全部集合到了这里。
而被紧急集合在这里的高级军官们,也自然为这突如其来的总动员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喂,是什么事这么十万火急,要把我们全都招来这里?”
“谁知道,军令如山倒,当部下的没有问问题的资格。”
“你就不能猜一猜吗?”
“这事情怎么好乱猜?如果非要说的话,在作战司令部集合开会的理由,不就只有打仗这一个可能了吗?毕竟以前作训练都不用专门开会嘛!”
“打仗?和谁?天界军吗?我们不是要遵守条约不许擅自开战吗?现在国内好象也没有这种战争倾向吧?”
“傻瓜,所以说不要乱猜嘛!这种大事不管真实与否,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难道是陛下秘密给将军下了敕令,让他执行什么秘密军事行动吗?”
“那也不用大家都来,真有什么需要保密的行动,参与人数自然是越少越好,这样大张旗鼓不是很傻吗?”
“嘘!快闭嘴!将军来了!”
不论这些军官们如何猜测,都没有一个人能说中米修拉德此次开会的真实意图,当一名在门口张望的高级军官对着同伴们发出警告之后,原本吵吵嚷嚷的司令部在一刹那间就变得鸦雀无声,随后米修拉德就表情严肃地跨进了作战司令部的大门。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浮现出了惊讶的神色,不管是跟随他多年的老兵,又或是才加入部队不久的初生牛犊都一样。
因为自千年前那场大战之后,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魔界战神米修拉德-凯,再次穿上了那套魔界中也只有一套、由千年前的魔王伊拉米亲自奖赏给他的最强魔法铠甲,魔魂之铠。
根据传言,当米修拉德穿上这套专用于战斗的铠甲时,他将化身为战场上的凶猛厉鬼,将一切阻碍于面前的事物化为乌有,所以这套铠甲的出现只意味着,米修拉德又要开始战斗了。
原先还对可能发生战斗抱着疑惑的高级军官们,现在已经不再有所怀疑,他们确信,战斗的发生仅仅是时间问题而已了。
“将军,我们要开始打仗了吗?”还没等米修拉德开口,甚至还没等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一些性急的魔族军官就开始兴奋地叫嚷,从这也可以看出,魔族好战的本性即使被压抑住了整整一千年,也不会那么简单被和平所消融。
只要一提到“战争”,魔族的人就会浑身发热口舌发干,整个脑袋就被血腥而激烈的战斗所充满,心里升起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亢奋感觉,这种对战争而产生的狂热几乎就是魔族生活意义的全部。
所以一想到可以参加阔别已久的战争,整个司令部的魔族军官们全都沸腾起来了,只要米修拉德对那几个急性子点一个头,恐怕所有的人都会高兴得狂呼乱叫。
毫无疑问,千年前那场大战若不是魔族中有几个有识之士知道,在伊拉米兵败身亡之后,已经只残存很少兵力的己方打下去也是徒劳,再不收手只会亡国灭族,并以次强行压抑住族人的狂热的话,恐怕魔族宁可战到最后一兵一卒也不会签署和平条约。
而米修拉德就是这些有识之士在军方中的坚定支持者,看过太多部下死亡的他深深地明白,战争中的人不管胜败都将一无所得,因此他在暗地里支持了政府内部呼吁和平的各种活动,并一手促成了和平条约的签署,当然这一切除了几个最高层的当事人知情外,没有任何人知道米修拉德居然是和平条约的缔造者之一。
也因为这样,在人族和神族共同商讨是否要问米修拉德的罪,以此防止魔界军东山再起时,他的这一举动也被魔族的谈判代表搬上了台面,总算获得了两族的统一认可。
不过此事在那次谈判后,还是作为最高级机密被永久封存了起来,只有在米修拉德死亡超过一百年的情况下才允许公开,与会者也都难得地保持了一千年的缄默。
在此时此地,米修拉德自然没有公开这个秘密的理由,但他也不好就此打压部下的兴奋情绪,所以他并没有就问题的无礼做任何追究,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那要看情况,动用到武力也是有可能的。”
“那我们的敌人是谁?人族还是神族?”由于米修拉德没有很干脆地否认,关于对手的疑问也很自然地出现了。
米修拉德微微冷哼一声,在众人充满期待的目光中,这位魔界军的老将脱口说出了一个谁都没有料到的答案:“都不是,我们这次要面对的是自己人,准确一点说,是篡夺了皇位的忤逆之徒。”
篡、篡夺皇位的忤逆之徒?还要讨伐他?
虽然地处边境地带,可作为魔界军最强军事集团的西方面军依然有着完善的情报网络,不管在世界哪一个角落发生的事情,传到这里的速度也绝不会超过二十四个小时。
几天前在魔界皇都发生的大事自然更不会例外,米修拉德所说的篡夺皇位者,在这里开会的每一个人都很清楚那是谁。
也正因为这样,当米修拉德违反了他一贯所坚持的中立原则,在众人面前声称要讨伐叛逆者时,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得跟牛眼一样大,自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勤王讨逆?这种角色好象并不适合我们吧?
所有人的心里都划过这样的疑惑想法,毕竟就魔族的基本观念而言,要评判一个人是否能力,除了才干与实绩外,是否成为最终的胜利者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标准。
不论其过程和手段如何,只要能最终取胜,就证明他拥有足够的实力和头脑,因此魔族的道德观一般都很淡薄,即使是关系一国命运的皇位继承权争夺,大部分魔族也都认为能胜利的人自然就是合格的王者。
米修拉德保持中立、只对最后胜利者效忠的做法,虽然在人界和天界饱受恶评,但在魔界却被公认为最明智最值得效仿的方法,西方面军内部对皇位争夺普遍不感兴趣的风潮,也和指挥官米修拉德的个人作风有很大关系。
可现在情况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
“将、将军!是、是我的耳朵出、出了问题吗?”愣了好半天后,长年跟随米修拉德的一名老将索尔特才首先清醒过来,有些口吃地问道。
“一个人会听错,但不可能一百五十七个人都听错。”米修拉德早就料到部下们会有这种反应,说实话,若不是迪奥的那封信到,连他自己都不太会相信自己会做出这种事,更别说其他人了,“我的确是说,要讨伐篡夺皇位的叛逆分子,也就是现在坐在那位置上的突雷斯皇子。”
现场重新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这回的沉默足足维持了将近半个小时才被人打破,而发言者则是另一名同样老资历的战将斯罗:“将军,您知道自己的话意味着什么吗?”
米修拉德面色平静地回答着,但每一句话都令几近窒息的现场气氛更加紧张:“当然知道,我现在会把大家都召集到这里,就是因为我觉得这事情非常重大,绝不能瞒着大家或欺骗大家,让你们陪我走上这么危险的道路。”
“能不这么做,还象以前一样不闻不问吗?”从挤成一团的军官席位中传出这么一句话,可能是觉得这么说有些懦弱,说话者既没有公开露面发言,声音也微弱得跟蚊子叫差不多。
米修拉德笑笑,并没有开口要这个人站出来的打算,他很清楚,就算自己的部队再骁勇善战,在碰到这样的事情时,临阵退缩的人还是会有的。
因为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象一把锋利无匹的双刃剑了。
如果事情成功,他和西方面军自然是勤王讨逆的英勇之师,也必然会受到下一任皇帝的无数赏赐与嘉奖,但在成功之前,他讨伐有正当皇帝名分的突雷斯,其实质就等同于叛乱,一旦失败不止是他,连所有参与此事的西方面军官兵都会被抄家灭族,这种后果哪怕是傻子都能想到。
在座的这些部下也是有血有肉拖家带口的人,能象他一般孤家寡人、做什么事都无所顾忌的倒还真的不多,由此产生异念也很正常。
“很抱歉,这件事我已经决定要做了,至于原因我无可奉告。”米修拉德的脑海中陡然浮现出八年前他所看过的最恐怖表情--迪奥那副比天使还要纯洁善良、内中却蕴含着比恶魔还要毒辣凶狠阴谋的笑容,即使是在被部下环绕的现在,他依然无法从那种深深的恐惧中摆脱。
所以他很清楚,自己已经被迪奥吃得死死的,根本没有不按他吩咐去办的胆量,但当然自己也不能说实话,表面上也只能装出一副神秘不可告人的模样:“我召集大家到这里来,只是希望你们做出选择,愿意跟随我一起举事的自不必说,我是衷心地欢迎感谢,但若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我只要求你们留在这里继续负责边境的守卫工作,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会对你们做。”
所有人再次大吃一惊,按照一般情况,这种事情就算能够容许不同意见者活下去,剥夺兵权加软禁也是最起码的处分措施,象米修拉德这般处理的简直是闻所未闻。
然而他们还意外得太早了,米修拉德的想法远比他们所想的更加怪异,或者说是更加人性化。
“当然,一旦我带着部队一离开这里开始战斗,留下来的人就必须立刻向突雷斯皇子报告,就说我们发动叛乱,而你们由于兵力不足无法追击,同时又必须防守边境,所以立即要求他增派兵力给你们,这样一来,你们就可以跟我们撇清关系了。”
米修拉德的话可说是语惊四座,不仅是心里在打小九九准备不干的人,连打算跟着他大闹一场的人都怔住了。
不参加的也不为难,这勉强就算是多年相处同事的一点情谊,可还让他们主动报告叛乱以撇清关系,这一招也未免太阴毒了吧?
何况这话还是从准备举事的人口中说出来,就更显得米修拉德有点古怪了。
“将军,说实话属下打算留下来,可属下绝对不会对皇都发出任何报告的!”斯罗在沉默了好一阵之后,突然表白了自己的立场,“将军一直都这么信任属下,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体恤我们,以我们的心情作为出发点来行事,这次也是一样,没有用硬手段强迫属下参加,属下又怎么能对您做出这样忘恩负义的事呢?”
“你错了,这不是忘恩负义,而是报恩,因为我要你们这么做。”米修拉德微微一笑,从戎治军这么多年,没有人能比他更懂得驾驭部下的感情了,“你们既然知道我是这样的人,就该明白,若是我就这么一走了之,把你们留下不闻不问,一旦日后突雷斯追究你们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而派兵讨伐,我不就成了罪人吗?在这种情形下,我的心情自然也很糟糕,指挥作战也无法发挥水准,跟我的人也要倒霉,这种让双方倒霉的事我可不干啊!”
众人为之绝倒,因为米修拉德确实是这么一个人,若有太多顾忌或心病,他在战场上的发挥就会因心情而有所制肘,从这方面来说,向皇都发送叛乱报告,正如他所说是去了他的一块心病,能令他畅快淋漓地放手一战。
“还有,你们这么一报告,皇都必然是天下大乱,虽然因此将无法进行突袭作战,但由此却可以动摇叛逆者的根基,令还没有倾向他的中立势力恢复骑墙观望的态势,这对我们分化瓦解他们的势力,进一步减少敌军数量有很大好处。”米修拉德分析起来头头是道,不仅令留下来的人愧疚大减,还让打算跟他一起走的人信心大增,少数投机分子甚至已经转了念头,准备丢弃明哲保身的保守想法了。
可这还不算,米修拉德最后又加了一记保险,总算是让留守者把最后一点不好意思的想法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不过说实话,这报告的最直接好处,还是能令突雷斯立即感觉到边境有危险,不得不增兵支援你们,这样我要面对的敌人就直接少了许多,这对我也是好事,因此打报告的好处远多过坏处,还是照我说的办吧!”
“既然将军这么说了,那属下就只有照办。”斯罗明显露出了安心的神色,表情看起来就象是松了一口气,事实也是如此。
米修拉德微笑着点头:“就是这样,不必对我抱有任何愧疚,你们这么做只是以另一种形式帮我,留下来的人也不必有任何惭愧的感觉……来,想留下的人请都站起来,跟着斯罗离开这里,以后大家就跟着他继续守卫这里,至于想跟随我一起去胡闹的人就留在这,我们就趁此开个简短的会议吧。”
斯罗当然明白米修拉德的意思,准备留下的人,根本没必要旁听米修拉德的作战计划,于是他立刻带头站了起来:“想留下的人跟我出去!三心二意拿不定主意的家伙,不管是将军还是我都不要,赶快下决定吧!”
他一带头,原本就打算留下的人都纷纷站了起来,还在两者之间摇摆的人被这么一说也觉得不好意思,很快就遵从心意或走或留,很快会议室里就只剩下愿意跟米修拉德参加举事的军官了。
一百零四人。
除开米修拉德和他忠心耿耿的卫队长恩依特外,这就是愿意跟随他的军官数量,而斯罗只带走了五十二人。也就是说,整个西方面军的四百五十万魔族官兵,将有三百万人跟随着这在场的三分之二军官,一起参与这场战斗。
然而就算是这样,在场的各位将官依然是愁眉紧锁,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自己即将面对的敌手是什么人。
“将军,我想弄清楚,我们这次行动的最终目标是什么?”沉默了好半晌之后,见米修拉德一直没开口的索尔特首先憋不住说道,“勤王讨逆我是知道,可前代陛下已经去世,各位皇子也都在皇都的大动乱中丧生,只有一个梅尔玛斯皇子负伤逃离了魔界,他势单力薄又有罪名在身,恐怕一世也不敢回到魔界,那我们又要拥立谁作为正统的皇位继承人呢?”
米修拉德淡淡地摇了摇头:“不,索尔特,你猜错了,梅尔玛斯殿下已经回到了魔界,现在正在一个很强大的帮手保护下进行着复位的活动,我们要拥立的新皇就是他。”
“那他的罪名怎么办?”
米修拉德不以为然地撇撇嘴:“那还不简单,在看到有关他弑父篡位的报告时,你们难道会相信,那么不谨慎且失败,最终又没能给自己带来半点好处的愚蠢刺杀计划,会是梅尔玛斯殿下所想出来的吗?而且以过去的印象和风评判断,他会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人吗?”
所有人都哑口无言,的确如米修拉德所说,在看到那些相关报告的一刻,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陷害”、“阴谋”这类的字眼,只不过没有公开说出来罢了。
“这些都不过是表面功夫,等成为胜利者后爱怎么说都可以,突雷斯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成为皇帝的人要颠倒黑白容易得很,拨乱反正就更简单了。”米修拉德似乎是不想在这方面讨论太深,很快就引开了话题,“这些事不是我们该考虑的范畴,跟梅尔玛斯殿下在一起的那位协助者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们只需要考虑军事方面的情况就够了,对此各位有什么高见吗?”
“将军,别的部队倒没什么问题,相信以您的威望和战略,令他们不战而降都不是没可能,但您该很清楚,那两支部队是唯一的例外吧。”既然米修拉德这么说了,索尔特也只有响应号召开起了头炮。
“你是指现在在皇都驻扎,由哈穆西尔把握兵权的九十万‘魔牙机兵’,以及控制在突雷斯手中的一百五十万皇室近卫军吗?”米修拉德悠悠反问道。
“不然还会有谁?”索尔特哭笑不得地答道,“除了那帮靠装备取胜、从不和敌人肉搏的狂妄家伙,还有依仗着自己是皇家直属部队、总是自认高人一等的混帐近卫军外,还有哪个军人敢不把您放在眼里?所以会出来挡道的一定只有他们了!”
“是啊,不过混帐归混帐,这些家伙确实也有实力,虽然魔牙机兵一出那副机械装甲就一无是处,可如果他们在机械装甲里面就另当别论,个个都能算是机械操纵的一流高手,加上那套重火力装备之后就很恐怖了。”一旁对魔牙机兵有研究的另一个老将苏纳也cha了一句,“说真的,我们的一般士兵还真不是对手,硬碰硬要四五十人才能放倒一个,可若他们飞上天我们就只能干捱揍,非常不利啊!”
“那也没近卫军的那帮小子难缠,最起码魔牙机兵还是机械,对雷魔法和火魔法没什么抗力,还要小心不掉进水里,不然水一浸透到机械装甲里面的电路就完蛋了。”曾和近卫军比武切磋过的又一名老将塞恩闷哼一声,“近卫军的铠甲都有魔法效力减弱的能力,里面的人又经受过特殊的抗魔法训练,魔法对他们的伤害几乎为零,而且那套厚得跟龟壳一样的铠甲刀枪不入,除了重型战锤外一切攻击无效,我们的部队里可没那么多能用这种武器的人啊!”
对于部下们的七嘴八舌议论,米修拉德自然是心里有数,在之前就分析过这两大敌军主力的他很清楚,近卫军和魔牙机兵是多可怕的对手,虽然西方面军是魔界军对外宣称拥有最强大军力的部队,可那只是将装备和单兵实力除外之后,只计算数字而得到的结论。
所以说实话,若以现有的这些兵力和敌人硬碰,简直是无异于以卵击石,但米修拉德对此早已胸有成竹:“不用担心,我们真正要面对的只有一百五十万近卫军,魔牙机兵有别人会去对付,所以我们只需要考虑,怎么将那些近卫军从铠甲里揪出来痛打就可以了。”
“别人?”苏纳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难道在这魔界之内,还有哪位手握重兵的大将会和将军一起举事吗?”
“那种人早在突雷斯政变时都死光了,肯支持梅尔玛斯殿下、又有兵力兵权的将领现在一个都找不到了,所以别指望会有一兵一卒的支援。”米修拉德嘿嘿一笑,言语中的苦涩意味任谁都听得出来。
苏纳不由得对米修拉德前后矛盾的话大感奇怪:“那将军怎么说,会有人能对付魔牙机兵呢?要对付他们,没几百万兵力是办不到的!”
“一般人都这么想,但我却知道,向我保证说会解决掉魔牙机兵的那个人,有他一个就足以完成这个承诺了。”想起迪奥那满脑子的恐怖计划,米修拉德不由得苦笑起来,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迪奥有多厉害。
“是谁那么本事,能一个人对付九十万魔牙机兵?这世界上有这么强的人吗?”几乎所有人都当场叫了出来,就算是以他们现在的三百万家底,要对付九十万魔牙机兵都困难得很,实在很难想象有人会把这种麻烦揽到身上,而且还是单枪匹马来应付,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米修拉德就知道,这个自然而然产生的问题是无法回避的,所以他也只有直说了:“有,不过并不仅仅实力强悍,脑力还极度发达,更是最喜欢用各种方式整人的大师级变态,魔牙机兵则是他准备拿来寻开心的大餐,而除此以外,他还是现在三界最值钱的超级通缉犯,这么说你们知道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之后,同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呼:“迪奥-密拉特?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