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三月天
過完農曆年後 我打著哈欠 擠上一堆人的電梯 到我的狗座報到
踏入護理站 護士小姐們也是一臉倦怠樣
今天是三月的第一天 又有新的住院醫師來報到了
每個月大概只有這一天 我會對坐在護理站電腦前的人有興趣看一眼
嗯 這個背影...沒印象 好像沒看過
管他的 老闆要去德國開學會的海報還沒做好 現在不是管這種鳥事的時候
於是我一邊吹著口哨 一邊慢慢的向我的狗座走去
電腦前的住院醫師似乎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 突然站了起來 我就這麼撞了上去
「哇！好痛！」我的眼鏡都差點撞歪了
「對不起！妳沒事吧？」
沒事才怪 冒冒失失的 不知道是哪裡竄出來的青仔欉住院醫師
「我沒事。」我把眼鏡扶好 這才看清楚眼前人的長相
我還真沒看過他 大概是新來的
戴著眼鏡 斯斯文文 笑起來很溫和 身高頗高 比起171公分的我還高一個頭
點點頭之後 我就打算離去 我還趕著去做老闆的海報
「妳好，我是莊政硯，今天開始輪值這個病房，請多指教！」他朝我伸出手
.....年輕人真好啊 這麼熱情 禮多人不怪 他大概以為我是護士小姐吧
「莊醫師你好，不過我是鄭主任的研究助理，不是護士小姐喔。」
他朝我露出剛剛那溫和的笑容
「我是新來的，可能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還是請妳多多指教，謝謝。」
「啊...彼此彼此...那我先失陪了。」
這位醫師好像跟別的醫師不太一樣 年輕的醫師也不是沒看過
像他這樣的倒不多見
他並沒有佔據我的思緒太久 因為我的工作忙起來也是很可怕的
老闆是個又急又龜毛的人 急或龜毛只有一樣都還算正常 同時都有會讓人想殺了他
那位莊醫師 似乎頗受到看好 據說他是年輕的住院醫師中
評價很好的一位 很多主治醫師都希望他能朝自己的科發展
我老闆當然也不例外 醫院裡除了一些輕鬆的小科 內外婦兒科都很缺人
所以這也難免 誰都想為自己的科爭取好醫師 而不是一些廢柴
在輪值的一個月裡 莊醫師每天早上都很有精神的向所有人問早
對病人也很有耐心 連對打掃的阿姨都很有禮貌
護理站只要有他在 好像就充滿了陽光般的溫暖 他的笑容總讓人很舒服
連我這種沒什麼地位的研究助理 他也從未怠慢過
每次在醫院碰到 不管是在電梯 還是病房 甚至在廁所前碰到
他都很熱絡的和我打招呼 親切交談
我想 我認識了一位好醫師 同時也私心的希望他真能走進老闆這一科
雖然我不是醫師 但在醫院工作的期間 也自然養成了凡事以病人為重的想法
如果能有這樣的醫師 真的是病人之福
一個月過得很快 轉眼間 護理站輪值的住院醫師又換人了
四月一號那一天 我踏著這一個月來養成的輕快腳步 走進護理站時
看到電腦前的背影 才驚覺 莊醫師已經到別的地方去了
我 好像有點 失落
可是又能怎麼樣呢 這是醫院的規則 誰也改變不了
為了成為一位優秀的醫師 這是他必經的過程 我只能安慰自己在醫院還是遇得到
雖然我心裡也明白 醫院這麼大 遇到的機率實在很小
我搖搖頭 嘲笑自己的想法 我只是個小小的研究助理 而他是大家看好的優秀醫師
過幾天我就會從他的記憶裡消失 或許再遇見時 他的熱絡也會消失
大概是因為這天心情很差 也或許這天就是專門愚弄人的日子
我工作時出了個不小的錯 被老闆在護理站大罵一頓 旁邊一堆人
這對自尊心極強的我來說 真是無法忍受 我只能低著頭一再道歉
直到老闆罵完了 滿意了 拂袖而去為止
我強忍著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深吸一口氣 假裝要接電話 急急地走出病房
來到飲料販賣機旁邊的走廊 那裡不常有人經過 有一些座位
我坐下來 眼淚隨即決堤 拿下眼鏡 我擦著根本接不完的淚水
不是氣老闆 而是氣自己 為何會犯這樣的錯誤
突然 好想再看一次莊醫師的笑臉 那能溫暖人心的笑臉
不可能的 我根本 連他這個月輪值哪個病房都不知道
眼淚 還是一直不斷的掉落 似乎沒有東西能夠止住
「妳怎麼了？」我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 一轉頭 映入眼簾的是莊醫師的臉
我滿臉淚痕的樣子 被莊醫師看個正著 我就那樣呆住了
見我沒有反應 莊醫師走過來 在我身旁的位置坐下
他從白袍下的襯衫裡拿出手帕 遞給我 我愣了好一陣子才接下
「...謝謝。」
他拍拍我的肩膀 溫柔的說：「怎麼了？被鄭主任罵了嗎？」
「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其實誰不會犯錯呢？我也常犯錯呀，不要太介意，打起精神來，好嗎？」
手帕上有種淡淡的香味 不是古龍水也不是香水 讓人好放鬆
一放鬆 卻反而忍不住淚水 淚水越加無法控制的流洩而下 莊醫師慌了
「我是想讓妳好過些的，妳怎麼越哭越傷心呢？」
莊醫師用力的摟摟我的肩 我自然地靠近他 在他胸前哭泣著
後來他沒再說話 只是靜靜的陪著我 等我哭夠抬起臉來 他白袍的前襟已經濕了一片
我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連忙站起來 轉過身背對他 抹了下臉
「對...對不起！莊醫師...我...」
這時 莊醫師的PHS響了 他快速的接起電話
「喂？是，現在嗎？好，我馬上過去。」
掛掉電話之後 莊醫師從白袍口袋裡拿出一張便條紙 在上面不知寫了什麼
「這是我的PHS，有事的話可以打給我。還有，其實我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妳呢...」
「啊...我是李慧儀...」
「那我可以叫妳慧儀嗎？我這個月輪值8樓的病房，剛才護理站call我，先走囉。」
我急忙點點頭 他便快速往安全梯走去 走沒幾步又回頭
給我一個 好溫暖好溫暖的笑容 比一個打氣的手勢
「慧儀，加油！」
我想我的心 就在那一刻 完全被他俘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