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华心听得一笑。花开蕊绽般的笑。“是么?二哥你听!”
宇凌心被惹得是啼笑皆非。“都几岁人了,还哭哭笑笑的,你羞也不羞?”
宇华心白了他一眼。有些风情万种的味儿。“华心可没哭哭笑笑。顶多笑而已。”
宇凌心抚面一叹,“你总有话说。”
“那可不!”宇华心还有些得意的说。
“好了。你耍够了人,也该尽兴。去吧!”
宇华心吐了吐舌。“二哥果然厉害。”
“任谁都看得出你方才是装假来的。铁少兄只是不好落你脸子罢了。”
“是吗?”宇华心大辣辣的看着铁毅,“依华心看,铁大哥似乎真相信华心会哭呀…该不是作假来的。否则,他又何必那末紧张哩?你说对不,二哥?二哥,你会否高估了别人?”
铁毅而今是哭笑不得。
梦幽音扯了扯铁毅的袖子。
铁毅回头。
梦幽音比划了一阵。
铁毅淡淡的笑了。点点头。没说什么。
“对了,不知这位小妹子是谁家人来的?干啥比手画脚的?没嘴巴说吗?”
那一句“没嘴巴说吗”,让铁毅的神经,陡然间暴胀起来──杀意森寒。
冬夜底的雪。纷飞的雪。大雪。
铁毅似已怒。冰天雪地式的怒。
梦幽音善于读唇语。当然晓得宇华心说了什么。同时,亦能理解某些“什么”。
宇凌心熟知他妹子的纠缠蛮劲儿,“小妹,你若不想遭我禁足,就立即离开!”
宇华心却是理也不理。看来她似乎吃准有客人在场,她的二哥绝不敢对她如何似的,“二哥,你又怎么?华心可有说错什么?有吗?没有吧…华心说的本来就是嘛…这小妹子又不是没嘴巴,干嘛不直接用说的,还在哪儿比来比去的?好玩咩?”
宇凌心叹了一声,一个闪动,人已由坐化立,去至宇华心的身傍。
宇华心犹是纳闷的看了宇凌心一眼。
遽然的,宇凌心食指伸出,轻柔的一戳,点向宇华心。
宇华心应指而倒,像是大风吹起,枝叶便会弯折般一样的自然。
宇凌心告罪一声:“少陪了!”身形一展,人已掠出。
朱文国顺着回廊,总算找着他亲妹的宿间。他甫入门,一声惊喊:“娇玫,你怎么──”赫然的,他看到他的妻子,宛似傀儡般的定住着。两眼盈荡着满满的怨与及满满的愤。“你怎么搞成这副德性?”
“还不是你那妹子?!死泼水的,竟偷偷止住我的穴。”
“喔…”朱文国恍然,“原来如此啊…七妹看似温娴。可底子里着实古怪──”
朱文国的声音,空幽幽的,于墙面四处反弹。彷佛流荡于荒冢里的凄寂氛流。
“软骨头,还不过来替我解穴,在哪儿废话些什么!找死么!”
“啊,是、是。我这就来了。”朱文国趋向前,两手待要探出,却又突然停顿。
然后,朱文国竟又走出门去。
那可气得朱娇玫大喊大叫:“软骨头,你马上给我死回来!………”
朱娇玫骂了几句,朱文国又走回屋内。
“你死到哪儿去了!”朱娇玫冲着他,就骂。“快帮我解穴呀…”
忽然间,朱文国的双眼,张满奇异光采。像是某种萎缩中,有着危险感的异物。
如今已改姓朱的朱娇玫,嗔喝道:“你又做什么?还不快点,死软骨头!”
朱文国看了看自己的指。再瞧瞧他的妻──恶妻。“老婆大人,我──”
“你怎么?死软骨头,动作老这么慢──难怪七个兄弟里,就属你最没出息。”
朱文国缓缓的、缓缓的,绕着朱娇玫走着。
“你干嘛?”朱娇玫瞪着朱文国。简直恨不得立即剥了他的皮。
“老婆大人啊…”朱文国脸上的神情,猝然拥挤起来,形成一堆堆让人觉得刺眼的肉块。犹如有百只蜈蚣在他的脸里钻爬着。情景诡异莫名。脸庞肉的蠕动,就像魇梦的现实化,令人栗目惊心。丑恶的官能。
“你到底想干──什么?”朱娇玫总算察觉些不对劲。恐惧露出它的利角,刺痛着朱娇玫。她害怕。极端的害怕着。眼神闪烁不定,一若狂风中的烛火,渺然而隐微。又似那古钟的钟摆,荡啊荡、荡啊荡、荡啊荡的……
朱文国不怀好意,“我们好久………没了。”
“没你个大鬼头。快先解开我的穴!”朱娇玫语带颤音。
“真的好久没了………想要………爱的很………怎………”朱文国在朱娇玫身体周遭,绕来绕去,彷佛屠夫品赏着一头待宰的肉牛。邪恶而阴冷。让人颤悚。而后,他贴在其妻的耳后,“嗤嗤嗤…”的笑了起来。唾液蛇蜒般的蜿转于朱娇玫的脸颊。银亮的黏线,于微暗的房内,彷佛恶兆般的闪耀着。朱文国的脸,愈发的扭结着,好若被几头快马踩过似的。
“你失心疯呀!这是你那泼水妹子的寝室──你──”
“那又怎地?既是朱家泼出去的水………哈,正所谓覆水难收。还怕她不成!”
“狼心狗肺──放开你的脏手!”朱娇玫梨花带泪的气吼着。
“是吗?脏手?”朱文国看着自己的手,“看起来并不脏呀…”
朱娇玫眼底噙泪,瞪住朱文国。
“啊、啊,我知道了,老婆大人。”朱文国又笑了起来,“想必,娘子特爱脏手是罢?”他缓缓的弯下腰,在地上抹了一抹,“咦?妹子也真是的。怎地房间滴尘不染?无趣无趣。对了,娘子稍待,我一会儿便回来。”说完自顾去了。
“软──你、你给我回来!朱──文──国!”呆了片刻后,朱娇玫嘶喊。
朱文国从门外急窜进来,“臭婆娘!”一巴掌登时甩过去。
朱娇玫被那一掌掴得飞起,斜斜抛往宇天伶那俱呈幽蓝色调的寝床去。
“叫什么!”朱文国气极败坏的说,“你想找人来么?没这便宜事!该死的!”
朱娇玫整个人瘫于幽香四溢的床被之间,犹是动弹不得。泪大颗大颗的迸裂着。
朱文国两眼赤红,一步步,趋近朱娇玫,“哟…娘子,怎地哭得如此伤心?”
朱娇玫仰躺着,上半躯往右边翻扭。脸目埋于那头乌黑长发中。
朱文国倚了过去,左手食、中指并出,点往朱娇玫的“瘫穴”。
“瘫穴”,顾名思义,即是一经使劲戳着,将会导致浑身麻痹、宛若没有骨头似的人体制点。这即是所谓“点穴”功夫。朱文国使的还算是普通手法,只是些入门技罢了。真正所谓的“点穴”手法,其实还细分为“制穴”、“针穴”、“奔穴”、“截穴”、“杀穴”、“兵穴”、“断穴”、“迷穴”、“走穴”、………等等,光是手法便有有着许多种类。只是,以“点穴”统一称之罢了。
此外,与“点穴”相反的,即是“解穴”。“解穴”和“点穴”实是一正、一反,亦有许多的细目,诸如“化穴”、“归穴”、“排穴”、“冲穴”、“崩穴”、………等等。
而所谓“穴”者嘛…也有着更多更复杂的区分,诸如“死穴”、“昏穴”、“哑穴”、“麻穴”、“软穴”、“气穴”、“睡穴”、“毁穴”、“骇穴”、“僵穴”、“经穴”、………等。“瘫穴”自亦为其中一种。
“穴”其实是人躯血脉气运行的衔接点抑或枢纽处。人体里满布着各种各样的“经脉”。“经脉”和“气府”有着相当的关系。“气府”提供“气”予“经脉”。“经脉”则负责将“气”运行到身体的任一部位,以作为攻击、防卫之用。“气府”、“经脉”、“气”三者,便如同心脏、血管、血液的关系,是休戚相关、紧密相连的。而“穴”也者,就是“经脉”于躯体各部位密布的诸多点。
至于“气府”,抑或称之为“隐窍”,那可是练功人至关紧要的部份。“气府”的位置,因人而异;那是一种虚拟的精神化“灵躯”。换句话说,就是每个武林人经由呼吸掌握体内生生长流之“息”的运转脉动之后,需要将其归纳于肉身的某一部分。而那某一部分,其实并不存在;或者该说,并非“实际上”的存在。易言之,“气府”是“假想”的存在。
练武者需得于脑域中假定某部位即是“气府”。然后,再运用精神力把“息”全数运流至该处。且最后将之化炼为“气”,方可输出“经脉”,运入“穴”,外发再与“力”结合为“劲”,克敌伤人。是以,“气府”即是灵和肉真正结合的开始,故亦有人以“灵躯”唤称“气府”。在“气府”里,不停地练人与生俱来且还可透过呼吸汲取外在天地之气的“息”,转换为“气”,再灌入“经脉”,直达各“穴”,发外为“劲”这一整套的脉络系统,即是所谓的“功”,或者有人谓之“练功”、“练气”。(注1)
先前被宇天伶拍中“僵穴”的朱娇玫,这下再被朱文国拍中“瘫穴”,当下浑身发软,宛如一只无骨的蛇,瘫伏于床。她眼光怒气飞扬,张嘴便还待嚷些什么之际,“哆”的一声,朱文国又一指,延了出去,再钉住她的“哑穴”。
“嘻嘻,不妨着你还真不行。娘子啊…”朱文国伸出涂满泥巴的右手,往朱娇玫脸上抹过去,“依你看,我这‘脏手’,是否还对你的味!?”朱文国兴致昂扬的说着。且,右手往左一推,将朱娇玫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