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快闷死了啦…无趣、无趣死了嘛…这缩头乌龟究竟要扮多久?”
“嘘、嘘──”
“嘘你个大头鬼啦…嘘什么嘘?”
“哎呀,瞳儿我们可是伏兵。你这么大声嚷嚷,很容易败──”
“我才不理呢…更何况就准你可以唱歌,瞳儿却不能嚷嚷呀?”
“话不是这末说。我──”
“你什么你!臭云飘、死云飘。害人家躲这儿。既无聊透顶。又窝囊。哼!”
“哎呀,我这歌是唱给你解闷的。倒没想到瞳儿不爱听来的。罢、罢、罢。”
“真对瞳儿──这生好?”迟疑的。
“那当然。不对我的瞳儿好。可会遭天打雷劈的。”
“哼,那可不是。你这………如果啊不对人家着意点,我便………哼、哼!”
“瞳儿大可宽一百个心。我云飘又岂会对你………”
“嘻、嘻。真开心哩,飘飘。”
“小声点儿。人家听着呢…”
“这又打什么关系?飘飘便飘飘罗…哪个敢有意见?”
“是、是。你大小姐说的做的,都是天底下最对的。谁都不会有意见的。”
“哼,那当然。”
之后,一片沉寂。
“喂…”
“嗯?”
“好像不太对耶…”
“哦?是么?什么事不对了?”
“飘飘,你──”
“瞳儿,我们打个商量,好不?”
“嗯。说来听听。”
“这嘛──”
“如何?”
“要是有别人在场,你可别那么唤我喔…”
“别人──在场?那么──唤你?我怎么唤你了?”
“就是──嗯、嗯──飘──飘。”
“为什么?飘飘这听来挺好的。噢…?难不成堂堂云飘云少侠也会羞羞么?”
“荒唐!”
“………”
“总之,你别那样唤我就是了。”
“………”
“瞳儿怎么了?干啥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谁人欺负你了?”
“哼…”
“快嘛…赶紧说给我听。好让我为你出口气。”
“还有谁──不就是你这只臭云飘!”
“我?我──这只?”
“你还想赖?”
“这──我没有呀…”
“还说没有?”
“可我真是──”
“才说要对人家着意点。却又马上变了个样子。原来你都是骗瞳儿来的。”
“谁人骗你了?”
“呜呜…”
“好好好。你都是对的,好不?随你这么叫都行。你就别‘假哭’了。”
“哼,这还像是那么一回事。嘻。”
“唉…我算是服了你。用这么明显的‘假哭’,也能逼得我投降。”
“这也没法子。谁教本姑娘月心瞳,恰恰是你云飘云少侠的克星。”
“哈。那我只有认了喽…”
“那还用说!你早该有觉悟了罢…”
停顿了一阵之后,蓦然的,“哈哈哈…”明朗的和狡黠的笑声,织合在一起。
好一会儿,“肚子笑得好痛喔…”
“嗯、嗯。我也是。”
“喂──”
“嗯?”
“我们这样大声笑闹,没关系吗?”
“呃…糟了。”
“怎么?被人发现了?”
“倒不是。这么大的风雪,只有高手级的人物,才能够发现我们。”
“那你糟什么糟?”
“我是在想,那潜匿着的那人,是否听得到我们的嬉闹?”
“听到便又如何?”
“听到,就能让………有顾忌,不至于骤然侵袭大哥。”
“噢…那这有什么好糟的?我们愈大声,不是愈好么?”
“或者我多虑了。以………的实力,绝对可捕捉到我们的声息。应不至于──”
“即使这么大的风雪?”
“这──应该没问题罢…”
“不理了。总之,下面打得这生热闹。到底什么时候,才轮我们俩出场哩?”
“别急别急。”
“啊,啊,喂!所以你刚才唱那歌的意思,就是为了让………知道罗?”
“是。我便是要让人‘知道’我俩在此。”
“那──你还骗我说,你是唱来是为解瞳儿闷的?”
“云飘几时骗你了?我确然是为解你闷儿唱的──嗯,有一大半啦…”
“一大半?瞳儿该高兴么?”
“可总有为你唱的意思,对不?”
“噢?是──吗?”
“哎,瞳儿怎地不信我?”
“人家可没这么说。”
“是么?我想也是。瞳儿该是这世上最信我来的。没错罢?”
“你──”女子显然有些气煞。
“怎么?”
“嘿…飘飘你倒也很伶牙俐齿嘛…”
“好说、好说。这可还得感谢瞳儿尊师的引领哩…”
“哼!油嘴滑舌。歌既是为我唱的,便给瞳儿唱完了。”
“哈…这有什么问题。”
于是,歌声飘摇于风雪之间。
“………”
宛若缕缕散散,幽悬不绝的星辉,忽明忽灭,出没于夜的绉褶。
惆怅更惆怅。寂寥更寂寥。
风雪里的歌,带起一绘奇妙的图腾──
关于武林强者争杀霸斗的图腾!!!
第六章夜空下的梦
铁毅的刀,于灰白得惨澹异常的夜底,犹若魅影般,出入着。
而惊天枪则是怒卷沧浪,直指铁毅而去。
风雪间的搏杀,极端地扣人心弦!
两人迅眼里已扎实的,碰撞了好几记。
闷雷似的轰响,于嚣然盘踞──彷佛大地咆啸──的大风雪间,依然振出低鸣。
刀和枪的低鸣。
凄白的雪,絮絮而落。
但却被在场高手的力场,隔阻在外。一经触碰,便被弹得老远。
尤其是铁毅和识一青,更是毫无所觉似的,将雪“煮熔了”。雪溶液式的,沿着两人运出的劲气场域的某种弧度,缓缓滑下来。情景诡异莫名──彷佛两尊由姣然月光砌成的雪人,幻象十足的,在对打着──毫不真实的境态。
风,怒涛滚滚般的纵横于天地之间。暴躁式的绝对暴力!
可铁、识两人却一点也不受影响。风之神的镰刀,被拒于他们的战局之外。像是一个软弱无力的老朽者,只能难以甘心,说书似的,以絮叨的型态,进行所能达到最大程度的干扰。然则,徒劳、徒劳、徒劳啊…
铁毅的刀和识一青的枪,早已将声息灭绝──在他们初初一击的那一刻起!
梦幽音满脸郁重,担心非常。雪已欲临她。
宇凌心淡雅一笑,不知不觉地前移“一步”。这一步嘛…恰好将梦幽音收于他的气场内,乃可助其御寒抗雪。“梦姑娘放心!以二弟的造诣,定然无事。宇某人保你有个活蹦乱跳的铁大哥!”
活蹦乱跳?梦幽音听得一笑。脸颊不争气地霞红满脸。她偷偷抬头看向宇凌心。
宇凌心似有所觉。回头瞥了梦幽音一眼。一眼的温然。之后,却是一眼的戏谑。
很熟悉很熟悉的戏谑──像是很久很久之前,她便与之识稔似的。梦幽音楞住。宇凌心眸里的采、眸里的光,让人倍感困惑。梦幽音霜上一点牡丹红的脸庞,渐次回复应有的清艳──一株躺在泪底,忧忧然的百合。
宇凌心回望一眼后,旋即又转往刀枪之战,继续观看。然则,他的语声,却忽然漠漠地飘于雪空之间──犹如某种热切,因为距离的缘故,竟显得异常的疏离和杳然──直直穿入梦幽音耳内:〈梦──〉
梦幽音楞住。旋即知是宇凌心以“传音”对着她说话。什么事,需要这等隐密?
〈──幽──梦姑娘,哈,差点儿唤错了。〉
梦幽音这可不明白了。疑疑惑惑的。为什么会“差点儿唤错”?且,何以是“梦──幽──梦姑娘”这种句语的断裂?她看着宇凌心的背影。记忆一如眼前的雪花,光白碎片,漫无边际地流溢于思域。可却又没能捉牢半点半分的旋忽着。疑问!
〈宇某人这辈子最大的梦想,是解下所有的──嗯,禁·锢罢。为什么是禁·锢?梦姑娘也别理了。你就当我在自言自语便了。这或者要等你──哎,那是将来的事儿,将来再谈罢…总之,以禁·锢来称谓宇某身处的状态,拍案叫绝这样的形容,正可叙说宇某人的认同。这么多年了,从宇某身负[侠]之名算起,亦有近二十余年。这些年来,宇某纵横天下,谁可匹敌──哎,但我偏偏敌不过一个人──〉
那一声息,让梦幽音如堕深渊,九重幽狱一般的。化不去的浓瘴。薰人入茫。
〈这个人,就是──我自己。宇某敌不过的人,便是我自己。说来荒谬。但一点可不。谁都没可能永远战胜自己。因为“自己”,是隐·微·的·黑·暗·之·光。倏忽现,倏忽没。无可捉迹,难以寻解。只是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团空洞。然则,宇某却不得不一直面对“自己”的挑战和挞伐。像是天谴一样的。“自己”不停的戳刺着宇某。人前的宇某,倒像是虚假的幻影。只不过是一节染着荣光的旗帜。随风扬、随风寂。无所去,自亦无所来。幻亦何妨真、成虚实一身,哈…这样的生命意境,谈何容易啊?!〉
〈可宇某看似已成功。但却是危域上的倾颓,随时都会覆没的。然则,宇某却不能倒下。“侠者庄”兴之于我,便不能亡之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