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而,还打打闹闹。一副之享受的模样。是否有一只连飘都无所知的魔鬼,正惊伏于他的体内?………
“不是说要请你们师父出山,以压制[魔]的气焰么?”月心瞳嚷着。
云飘只觉从自己口中吐出的言语,像是物体剥落的外壳,破碎、不具意义。“天总有不从人愿的时候。又何况,师父还未出手,只不过现个身,就迫得当今被[魔]钦点最有资格和他一竞高下的‘异道’人物商映罪,解除对幽音的宰制。这么一来,江湖又少了个让人头疼的人物。师尊修为之高,亦可见一班。也许匪夷所思,正好用来形容师尊,不是么?”
“哼!你干嘛顾左右而言他?瞳儿倒觉得,到头来好像是我们被赶走一样──”
却原来当时就在情势正要全面惊狂之际,忽然来到战局之人,便是[元尊]!
“不然!所谓高人自有莫测高深的处事方法。瞳儿的小脑瓜,可懂得这道理?”
月心瞳白了云飘一眼,“你瞧不起瞳儿?抑或──女人?”
云飘一楞。好大的罪名!从意识深渊的绝大欢愉,迅速退回肉躯。
“不然,为什么说瞳儿是小脑袋?”
“这不过是比较可爱的说法。”云飘稍稍迟疑,说道。
“瞳儿可一点都不觉得小脑瓜是所谓‘比较可爱’。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呗…瞳儿可不像有些人明明不懂,却还装着一副很懂的样子,教训人说什么高人就是高人之类云云的废话。哼…”
云飘被骂得狗血淋头。其眼底一抹迷邃光影,却益发谲然。
蓦地,月心瞳一直睨着云飘。一直一直──有好一会儿不说话。
“喂!我觉得你很不专心喔…像是露着腹部漂浮在海面的鱼尸。”
“哈哈…真好玩的形容。不过,瞳儿也太多心了。”云飘说。
“是么?哼──”月心瞳好“坚定”的质疑;甚且,还有丁点儿不屑。
就在此时,旁边有人小声说道:“小俩口吵嘴了──”
那人再怎么控制声量,都没可能逃离《侠帖》高手耳力的收听范畴。理所当然,月心瞳自无遗漏。她蓦而双腿一收,气劲上提,整个人翻一圈,从椅子抽开躯体,凌空跳到那人顶上,左脚踩着人家的头,右脚掌点直、一扫,足印烙实。再一个脚蹬,人又飞起。彷佛虚空托着她,月心瞳缓缓飘回落定,一个左掌挥出,“啪!”确确实实的声响。而后,滑翔一样,月心瞳荡回椅上。
这几下,电光石火间,发生且完成!
那人给掴一大巴掌,整个人倒飞,撞上墙壁,软软地瘫下来。所有人这时才注意到月心瞳宜娇宜嗔的怒目而视。那人一脸空茫,只愕愕然望着前方,彷佛意识脱窍而去。犹幸的是,月心瞳总算留了力气。那多嘴之人还不至命毙当场。只是,右边脸颊烙下黄扑扑的灰尘足样;而左边嘛…则是高高胀红,像鼓起一块异形奇状的肉团。
一众尽皆哗然!
谁也没有想到这看来嫩极的小雏儿,出手居然如斯狠辣。
云飘皱眉,“瞳儿,你──”
云飘话还没说完,一直闭着双眸的铁毅,却骤地起身说道:“走罢…”
率先走出去。
谁也没有敢拦阻他们──
因·为·刀·和·剑!!!
“瞳儿方才下手未免太狠,全不留情面给人,知不知已犯众怒?”
“犯就犯了呗…他们能拿我怎样哩?”
云飘自讨没趣,耸了耸肩,自笑了。不再言语。
看到云飘一副没所谓的样子,瞳就有气。于是乎,理也不理他,迳自走快。
云飘则维持同样的速度,不疾不徐。
铁毅走至云飘的身边,沉声说:“不去安抚?”
云飘摇头,“师兄,你呢?”
“………”
云飘回头看去。
梦幽音远远落于他们身后。
铁毅没有回头。毅明白。然而,毅并不能够──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这样真的好么,师兄?”云飘问。
铁毅默然。
云飘也不追问。他另开话题,“师兄记得师父出现的时候──”
“有古怪。”铁毅想也不想,回答道。
“嗯…我也做如是想。”
铁毅点头。
“莫非,我们一直来以为的‘天迷大道岭’,也是阵势的一环?”
“有──这个可能。”铁毅边走边答。………师父现身之际,周遭环境赫地迅速变易。确实颇有诡密。………而更奇妙的是,毅居然见到一条短短的曲径,以及一间草茅盖成的小屋。………师尊就站在门口,隐隐忽忽,直像置身蒙蒙烟雨………
“毅师兄,我们一直以为‘天迷大道岭’是处小山丘,是真实的。不像其他人眼中所见,尽是空山灵雨、漫无边际的虚幻之影。可这个信念,如今也该动摇。他人所见,不是真实。而我们所曾经确切认知到的真实,似亦非真实。也或者,我们那日所见,才不是真实。究竟什么是真实?是我们以为的?还是我们所见的?真实到底存不存在?是否只存在于师父的心?而师父又为什么要──瞒我们!?”
“师父他──唉…”铁毅沉默好半晌,才续道:“也或者,根本没有真实。”
“连布下弥天大谎般阵局的师父,也是这样么?”
“嗯。是罢,我想。”
云飘眼底蓄满浓厚愁绪,看着铁毅。
铁毅近乎喃喃说道:“飘弟,你可记得师父所言,设阵之法首要注重的事项?”
“未曾或忘。第一事项乃‘阵之为阵,谋可人定;若论其局,仍由天成。’”
“便是了。”铁毅对云飘道:“师父他老人家早就告知,所谓阵者,便是以物设局,让人不知不觉间,跌入阵的暗示之中,而执迷难破。当然,大智慧者或许一眼便可尽勘。然而,我们俩还不到这样的境界。”
“所以,师兄的意思是,我们或者该这么想,局是阵的质量。而阵当然就是局的重量。因为铺排、架设等等,让得以天地万物组成的阵,与重量多层次的结合,为局的存在,埋下最直接和确实的途径,而酿出最强的质量。”
铁毅若然有思,“正是。便如人生与梦。梦是人生底看似最轻盈的存有。然则,它却是最大根柢──人·生·的·质·量。没有梦,人生仅是一场无意义,不停消耗的沉重;于是,徒然地浪费躯体这块肉的重量,直至死矣。阵就像是人生。人生缺少梦,就像一个失去天成之局的阵势──便等于人没有灵魂。最轻的,反倒最重。抹灭轻,重将变成虚幻一方,而非真确落实生命的某种起端与尽头。在阵与局的关系之中,似亦存有相当的智慧谛悟。”
“师兄这段见解,精辟甚极。相信已为阵局之说──嗯,等等。”
“………”
“如果轻与重的概念,能和武艺结合的话──”
铁毅忽然停下步伐,目光炯炯而亮,瞬忽间,整个人予人一种像是要消逝到幻虚彼方的奇异感。赫然,他劈出一拳。结结实实的一拳。彷佛一整座大山压下的一拳。然而,这一拳,劲势到了最后,竟奇妙地化若鸿毛般轻浮。
铁毅正拳挥尽──
空气一阵天惊地动似的震荡。
梦幽音与月心瞳只觉一股巨大的昏眩,撼侵入体。胃肠直要造反似。呕吐感凄厉至极的,从肚腹处迅捷攀上,像是一节温热软体生物。让人分外有种想要就此死去,彷佛羞辱一样的厉切。
铁、云的对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因此,月、梦两人听得清清楚楚。不消说月心瞳;她的两耳,自是高高的伸扬着哩…就连梦幽音亦听得入神,暂且抛开心头纷纷糟糟,纠乱一团的情绪。
所谓秘辛,抑或故事,与及关乎生命思索等等,总是能够于短暂的时间底,禁痛药般,止愈深烙人心的伤势与疼楚。这么一想的话,人有时似乎也是很简单的生物嘛…
然则,铁毅猛然而悟,捣出的一拳,却让专心聆听的两人,饱尝苦果。
月心瞳立即翻脸,喝道:“大混蛋铁毅,给本姑娘住手!”
铁毅并没有理会。
云飘的反应,则更让月心瞳气结。
云居然便要击掌而歌,“好一记轻重流汇的拳!”
“或者,也可剑重、刀轻?”铁毅像是听不到月心瞳的抗议。
云飘哈哈一笑,“对对对!师兄说的是。也许另外一种型态也………”
两人陷入热切的讨论。武术因子,如血液般,汹涌于体内。铁和云的语词,愈发快疾起来。两人简直像同位一体般说着。一人说一句;劈哩啪啦的,一连串密集的绝响。甚至还当场演练起来。一时间,满空气劲舞飞。
自是日开始,[铁·云]的[天·地·无·限],除了原有其师教授之“有·和·无”的极限根基外,他们还另外赋予这套合击招式,一种崭新风华──那就是另一种两极:“轻·与·重”!
于是乎,好自然的,铁、云二人完全弃漏梦、月的存在。月心瞳的责怒,变得尴尬万分──像是空气中骚动不安的粒子,氛围似呢喃,却始终没有什么事儿发生──完全落空。
梦幽音唯有摇头苦笑。幽幽然,像极一株开在阴暗谷间的娇弱小花;清怨无方。
而月心瞳却气得两颊鼓鼓。但总算她还明白,这时刻是[铁·云]的重要关键。即便她再怎么刁蛮、任性,亦知万万打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