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世宁冷冷一笑,针锋相对地顶了回去。
将浦敬易三人拘捕之后,众人从田木成携带的物品中查获了大量的雷管与炸药。在确凿的证据面前,浦敬易像一只撒了气的气球,再也没有了当初的从容与镇静。经过分别审讯,他们供出了接受祁虎吉的指令“在龙口街兵工厂搬迁之前,伺机炸毁兵工厂”的图谋。
放飞的风筝被掐掉,肯定会惊动牵着线头的人物,因此必须在日谍警觉之前尽快对“明月轩照相馆”也采取行动。只是此次行动到底该如何进行,却让黄德贵他们颇费心思:最稳妥的法子当然还是公事公办,派人知会奉天府尹,并呈报盛京将军长顺。可是,由于此案很可能牵扯到长顺的五姨太,按正常程序进行,有走漏风声、节外生枝的风险;但如果绕过长顺和奉天府,由义勇军自行解决,不但于理不合,有越粗代庖之嫌,而且还会引起长顺和奉天府大小官员的不满,给义勇军将来的发展造成极大的不利。
黄德贵和郑偃武经过反复讨论,又征询了邢亮的意见后,决定此次行动由黄德贵率领情报部和特种大队精锐组成的联合部队秘密进行。不过,在防备森严的盛京城里,如何才能瞒天过海,顺利完成任务,还需要仔细筹谋一番。
清朝时期的盛京城,呈内城方、外郭圆的形制。以城中心的宫城为太极,钟鼓两楼为两仪,东西南北四塔为四象,抚近门、内治门、德胜门、天佑门、怀远门、外攘门、福胜门、地载门八门为八卦,郭圆像天,城方似地。从内城到外郭有大东路、大西路、小南街、小北街等八条放射状大道相通。
盛京城作为留都,不但设有户部、礼部、刑部等各部、司衙门,就是城门启闭也与北京城毫无二致。每日酉时初,八个城门准时关闭,防卫极严,无论进城还是出城,除非插翅,不然就毫无办法。当然,官方有事命令开城门则属例外。
这盛京城内,又以小西关和大北关最为繁盛。小西关为从山海关进入盛京的必经之路,大北关则是通往开原、铁岭及北边的要道,故来往旅者甚众。北关一带还是长安寺、天后宫、闽江会馆的所在,游人、香客、商人、士子络绎不绝,一些店铺、客栈、饭馆也应运而生。自咸丰十一年(1861年)营口开埠以来,此地日趋繁华,那些在街边摆摊设点的小商小贩更是多得数不清。
在“明月轩照相馆”附近的众多货摊中,近几天又多出了一个卖野药的摊子,和一个卖杂货的小贩。二人俱是三十以里的年纪,那卖野药的白净面皮,眉目清秀,大概是年纪太轻的缘故,尽管他吆喝着:“卖药啊,卖药!祖传秘方啊,治咳嗽、治腰痛、活血生肌,药到病除!”也只是偶尔有人站住脚看一看,花钱买药的人少之又少。那个卖杂货的看起来五大三粗的,两眼却很有神,他的货摊虽总有人光顾,但在问过价钱以后,却很少有成交的。尽管有些奇怪,但也没有人留意这有些怪异的现象。而他们也和这市面上所有的摊贩一样早出晚归,除了经营买卖有些异常,倒也不显山不显水,并没有引起人们的特别关注和怀疑。
别看这地方白天喧嚣异常,但只要天一擦黑,店铺打烊,商贩收摊,就像放飞的鸽子回了巢一般,街面上立刻就冷清下来。尤其在长安寺的晚钟响过之后,连寺内的经声佛号也停了下来。夜色沉沉,万籁俱寂。
三更的“梆子”刚刚敲过,正是更深人静之时。大北关附近的北顺客栈院墙下突然出现了一溜身穿夜行服的身影。他们隐蔽在房檐下的阴影里,无声无息的快速行进着。突然,为首一人伏下身子,向后一摆手,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紧紧地贴靠在墙壁上。只见横街上,一队巡逻兵,擎着“北城城防卫协领”字样的灯笼,正由东向西列队而过。待巡逻兵勇走远,这群“幽灵”才再次移动前进。
长安寺附近的道路两旁树木浓密,枝叶遮天,虽然便于夜行人施展手脚,却也幽暗得愈发阴森可怖,寂然得让人难以承受。从外面看,此刻的“明月轩照相馆”黑灯瞎火,听不到一点儿声息。走在这队夜行人前面的此次行动的正副队长李策和郭天浩,就是白天在街上摆摊卖野药和杂货的小白脸和壮大汉,他们在“明月轩”盘桓数日,早已将附近的地形摸得一清二楚。见此光景,他们带领众人绕到照相馆后面,在经过一番侦察,并制住了两个巡更人员之后,一行人身轻如燕,依次从后院越墙而入。
虽然这里是“冯华特别行动本部”的老巢,但防卫却并不严密。一来清政府的反间谍工作历来做的极差,既没有专设的部门,又没有专职人员,即使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工作效率也是极低,以致日谍在华的活动毫无顾忌,日益猖狂。况且“冯华特别行动本部”在盛京城也是“本本分分,规规矩矩”做生意,它的主要活动都在盛京城之外的义勇军分布区。按照常理,不大会有人怀疑到“明月轩照相馆”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本来“明月轩”还养了只大狼狗“看家护院”,但因其过于凶恶,引起了周围邻里的非议,本街的里正还为此事登门交涉。祁虎吉不愿成为人们注意的对象、议论的中心,也没有太过坚持,不声不响地移走了这条恶犬,到为义勇军的此次行动开了方便之门。
院内一片黑暗,只有西屋尚有光亮。按照分工,各小组分头堵住了几个房门,黄德贵、李策等人则奔向亮着灯光的房间。贴近窗棂,可以听出屋内有两人正在说话,声音虽不大,却也隐隐约约能够听出是两个男人。
只听到屋内一个沙哑嗓音的男子正在叽噜咕噜地说着什么,虽然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但是却也能够分辨出他说的并不是中国话。黄德贵和李策互相看着对方,证实地点点头:是小鬼子!只见黄德贵一声令下,几间屋子的房门同时被撞开。
在西屋里彻夜密谈的正是“冯华特别行动本部”的负责人泷川具(祁虎吉)与他的得力助手猪田正吉(东宝来)。他们刚刚得到消息:日本右翼团体“黑龙会”已派人秘密来华,并谋划了一个在天津刺杀冯华的“黑刀神”行动。黄德贵来到窗下时,他们二人正在商量该如何处理此事。
猪田正吉主张既然他们的任务也是刺杀冯华,不如与“黑龙会”联手行动,这样把握也大些。而且假“黑龙会”之手除掉冯华,也可以让国内那些谨小慎微的胆小鬼政客抓不到把柄。只要我们装聋作哑,推说是民间个人行为,国际舆论又能奈何几分?马关刺李事件的最后结局,清国皇帝还不是照样同意赔款割地;而泷川具则有些担心黑龙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能会将他们已经安排好的刺杀计划打乱,坏了正事。
正当两个人反复探讨这件事的可行性之时,窗外极其轻微的一点儿声响打断了泷川具滔滔不绝的话语。他刚警觉地站起身来,房门突然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撞开,在这极短暂的时间里,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泷川具马上作出了反应。只见他迅速地往后撤退了一大步,并从怀里摸出了手枪。他的动作快,但作为特种大队有数高手之一的李策动作更快,没有等他的枪举起来,李策已经纵身掠起,如同一只跳涧的猛虎,举枪向他右臂击去。泷川具只好再次后退,并用手中握着的短枪作为冷兵器格拒对方点过来的枪管。
其实,如果不是怕开枪会惊动四周的居民及巡逻的官兵,以李策的身手和枪法,泷川具在掏枪之时恐怕就已经死在李策的枪口之下了,哪里还会有反抗的机会?大概是双方枪管的的材质不同,加之李策力大势沉的扑击,双方手中的枪械刚一接触,只听“咔嚓”一声,泷川具的枪管居然折断。泷川具大吃一惊,一边后退,一边将手中的半截枪柄向着李策的面门掷去。侧身闪过枪柄,李策顺势一个箭步挪向泷川具的左侧,再次展开了攻势。
面对着突然而来的情况和不利的形式,泷川具忙中不乱,采用他拿手的东洋技击合手道,手足并用,直击李策正面,企图后发制人。泷川具的技击术还是相当不错的,只见他左挪右晃,忽上忽下,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实相济,令人眼花缭乱、防不胜防。不过,他的攻击的速度虽快,却一点儿也没讨不到便宜,他的对手李策不但本身就是精通中国武术的高手,而且在加入特种大队之后又把现代特种兵惯用的散打、擒拿与格斗糅合在了自己的功夫之中,那飘忽怪异却又异常实用的招式,总能在泷川具拳脚即将攻到之时,堪堪躲过他的攻击。而李策的进攻招式却是每次都从他意想不到的方向攻入,让他难以招架,疲于应付。
相对而言,猪田正吉的反应就慢多了。他的手还没有摸到枪,黄德贵和另一名特种大队的战士已经扑到了近前,猪田防卫不及,只好抄起木椅低档。与接受过生死考验的黄德贵和特种大队战士相比,猪田正吉的灵活程度与实战技能就差了许多,木椅刚抬起来,就被黄德贵顺手带到了一边。面对着气势汹汹从正面攻过来的两个人,猪田急忙后退,但还是慢了半拍,被那个特种大队战士一脚踹翻在地。不待他有所反映,已经被二人擒住,迅速捆绑了起来。
此时,紧跟在黄德贵身后的另一名特种大队战士也加入了李策与泷川具的搏击,从侧后方向泷川具攻去。在李策迅猛、灵活、凶狠的近体快攻下,泷川具本来已然落到了下风,再以一敌二,立时就手忙脚乱,连连后退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