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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我们就到达了这座别墅的正门,门前站着一位老人,我这才看见了这栋房子的全貌——大体是四四方方,受拜占庭后期文化的影响,木材被更厚重的石料替代,严丝合缝的层层堆砌。圆形的塔楼状似粗壮的西伯利亚云杉,而塔尖圆润又尖锐仿佛能突破阴云的耸立着。

    我们走近了那位老人,他笔挺地站在一旁,黑色的燕尾服衬着雪白的浆洗衬衫,笔挺的黑皮鞋加上一丝不乱的头发。

    “这是安德烈管家。”索非亚脱下我的围巾和外套,转头向我介绍:“把行李送在这孩子的房间。”

    管家向索非亚微微倾身:“马尔金先生回来了,他在书房等您。”转而面向我又是一个躬身,还没等我诚惶诚恐地回礼,索非亚就拉着我走上楼梯。

    我的小手缩在索非亚的手中,她的步调很缓慢,我不用走太快也可以轻松跟上她。她的双眼直视前方,我们路过一面又一面窗户,时不时透出的光让索非亚的脸庞忽明忽暗,耀眼得漂亮。

    踏上最后一阶楼梯,我的目光被后半拱形的圆门掩映着浑圆的穹顶吸引,光从一侧狭小的窗户清清浅浅的流泻下,照亮了逐层细挑的门廊,古朴的木料浸润了柔和的莹白。

    “这是你的卧室。”索非亚指指前左方不远处的一扇门,“布置得有些仓促,你先暂时住在这里吧。”

    我走前一步,探出头。门后的色彩褪去了整个房子灰黑两色厚重的基调,入眼皆是淡青色的晕染,深浅不一,一层将一层叠加,从窗边的雕刻木纹花顺着粗糙的纹路四处蔓延,钻入柜子坚硬的棱角里,躲藏在柔软拖地的床幔摇曳的褶皱里。

    看起来很适合作为一个女孩子的卧室。

    唰————

    我弯下身子,将脸探入冰冷的流水中,试着缓解肿胀发烫的大脑。额前的碎发被打湿了,水流急促地拍打着脸颊,我张着嘴吸气,窒息感越来越浓郁,我忽然之间很累,与身体无关的疲惫。

    我直起身子,水滴顺着下颚尖缓缓流入纤细的脖颈之中,凉凉的,我感觉有些清醒了。

    拿起折叠好的毛巾,随手摸了一把脸,我望着镜中的自己,沾湿的浅色头发凌乱的落在两颊,灰色的瞳孔下显着清晰的黑色,困倦映衬得整张脸虚弱极了,连嘴唇都干燥的起了皮。

    我伸出冰凉的手,捏捏干涩的喉咙,将水流汇集在手心,再次将脸埋了进去。

    收拾好乱糟糟的头发,稍微洗去面上的疲倦走出盥洗室,我瞥见了床旁整齐地放着我的行李箱——那是莉莉娅当初从这里带走的,经历了漫长的时光,它又回到了这里,与我一起。

    索非亚双手抱胸,背对着我透过半开的窗户,她沉默地望着远处满目疮痍的绿色与阴霾的天空。

    她听到了我发出的响动,转过身面向我,平静的说:“我们的可以谈谈吗?”

    这里没有阳光,但我知道,太阳在下落,屋里的光线趋于暗淡,将索菲亚浸在阴影之中,我只几步之遥,看不清她的表情。

    这一次,我直视着她眼睛的方向,第一次清楚地回答:“好。”

    第4章

    chapter 3. 心结初解

    暮色蔓延,卢布廖夫的森林漆黑一片,迷雾中突出层层叠叠锥形的树冠,在暗蓝色的天幕下几乎隐匿不见。

    屋子里开了灯,光线柔和温暖,我与索非亚分坐在沙发两侧,面前木质的小茶几上各放着一杯氤氲袅袅热气的白色骨瓷杯。沙发柔软极了,我不得不用力直起身子,避免毫无形象的瘫坐其中,我低沉着目光,绕着小几打转儿。

    管家安德烈刚才来过,他贴心的为我单薄的衬衫外裹上一张绒毛长毯,同时送上了两杯热气腾腾的饮品。

    索非亚拿起杯子轻啜一口,我也急忙捧起杯子,瞬间热可可的香气溢满口腔,没有丝毫的苦,甜滋滋的顺着舌根缓缓四处扩散。

    我只一秒就喜欢上了这杯热可可糖水,甜腻的口味惯像是小孩子的口味。

    索非亚率先打破了沉默,她放下杯子,开口道:“我是莉莉娅的姐姐,索非亚。”

    我没有抬头,目光里褐色的波纹在杯中荡漾,我低低地应了一声:“我知道。”

    “我很抱歉。”索非亚停顿片刻,“虽然是为了你,但我没问过你的想法就把你带到这里,基于你的立场,大概会很慌张,也许还有些生气。”

    我抬起了头。

    索非亚接着说:“我那时也很匆忙,没有顾及你的感受。”她不安地挪了挪肩膀,语气里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即使现在也许有些迟了,但我还想问问你,你愿意暂时先住在这里吗?”

    我踌躇了半晌,还是很快接过话:“不是这样,我···”

    我苦恼地组织着语言,却仍难以吐出完整的话。这是因为在疗养院的时候没人和我说话,起初我还喜欢自言自语,让寂静的时光不那么难捱,后来我也逐渐厌烦了空间里充斥着只有我的声音,不太开口说话了,时间一长,就生疏了。现在突然之间需要准确描述出我想讲的意思,对我而言有些困难。

    我不愿意结结巴巴的,于是吭哧吭哧地憋了好一阵儿,索非亚拿起杯子又抿了一口,耐心地等待着。

    我终于迟疑地张开口,直视索菲亚的双眼却还是有些结巴地说:“我,我没有生气,没有怪过你。”我紧张地耸耸肩,“真的,我很感谢你把我带来这里,我,我·····”我的声带在持续抗议,它气势汹汹开始罢工,我不断紧张地纠结,但依旧发不出声音,我无奈地又低下了头。